她停在那里,看着这个突然挡住她去路的男人,神色默然,声音不悲不喜。
男人相貌普通,却有一双能让人沉迷其中的眼睛,只是,那眼中深邃,唯有男人愿意时,才能让人发现。他看着迎着金乌晨辉向他走来的女人,浅浅一笑,“本座掐指一算,料想仙子必然不愿错过一场好戏,故而特地在此等候,望与仙子同乐一场。”
“同乐?我却不知某人居然不怕会引火烧身,还有心情去看人演戏。”九玄眉头高挑,对白泽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昊天与瑶池这样大张旗鼓的摆宴,若说是为了拉拢他们这些高阶仙人,她可半点也不敢相信。这宴无好宴的,若是出点什么幺蛾子,说不得,最后就成了借题发挥的告状,这人居然不怕被天道发现,还不赶紧回到紫霄宫里等着最后出面当和事佬,还有闲心陪她一起去赴宴?
听了九玄的话,白泽量眼神亮了亮,这是,还关心他?随即,他便打蛇上棍,带着要闪瞎九玄眼睛的傻笑说道:“有仙子在,白泽何惧之有?”
九玄闻言又气又乐,这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以为她会为他遮掩不成,于是,她反问道:“你又怎知,我会帮你遮掩?”不怕我因爱生恨,把你的存在暴露给天道吗?
白泽脸上笑意不减,配上眼中那炫目的神采,原本普通的容颜像是蒙尘的明珠被擦去了覆在其上的瑕疵一样,熠熠生辉,他在九玄惊诧的目光中轻轻托起她的柔荑,用在轮回里学来的礼节单膝跪下,低头一吻,朗声说道:“那我情愿道消于牡丹花下。”
满眼的不可置信,好一会儿,从那温柔的眼神回过神来,九玄急忙将手抽出,大步流星地从白泽身边离开,却忘记了反对白泽从她身后走开。
“呵呵。”白泽低声浅笑,他看着九玄匆忙的脚步,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盛宴
无论再怎么生气,九玄终究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宝贝地书帮轻易不能动作的白泽遮掩痕迹。当他们踏上凌霄宝殿时,正逢训练有素的仙婢鱼贯而入,此时,那喜欢到处搅场子的猴子还没有出世,仙婢们各着一色衣裳,端着酡颜醉脸,肉质饱满的蟠桃款款走进大殿。
九玄瞥了眼立在昊天下方的素心,只见她穿了一身粉纱百花裙,头梳双环望仙髻,中间插着一朵赤金镶红宝石莲花簪子,耳上是一对粉色珍珠坠子,如此装扮,既没有去抢瑶池那一身牡丹雍容的风头,又有别于一般女仙,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看着素心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仙婢将蟠桃逐一放好,一群仙娥翩翩起舞,配上阵阵仙音,颇有一番盛世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看到这一幕,九玄却是暗笑在心,因为她知道,无论今天素心怎样极力表现,都不会在昊天那里讨得了好。
只能说,素心这些年在天庭却也有些经营,可惜,却始终没有个知心人来告诉她到底何为圣人。就像当初因为不识天数而把洪荒当做后花园似得胡作非为的龙凤麒麟最后自寻死路一样。只着重眼前的素心,对上古的秘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她看来,只要有了权力,那么,一切都好解决,这本也没什么大错,可惜她身处的地方是洪荒,是那个随便哪个犄角格拉都可能有你不能惹得存在的洪荒。
所以,素心没有注意,在她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沾沾自喜的时候,她的主子昊天,却是脸色越来越黑。
没错,随着各色水酒菜肴也一一到位,仙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入座了。然而,偏偏最重要的那几个位子上,除却最后到场的西方二圣和女娲夫妇,老子却是借口善尸为天庭正神自己需避嫌,而原始和通天,竟是一个派了副教主,一个更过分,只派了一种弟子。
昊天心里一片阴霾,暗道,好,好得很,如今还没等他开口要人,就有人摆出这样的架子,那是不是不管今日他说了什么,来日这几个都能用正主儿不在来回绝?哼,三清,咱们且看以后吧。
无论心中多么愤怒,昊天脸上依旧是一副带着酣然的笑容,乐呵呵地向女娲等人敬酒。然而瑶池与他是多年夫妻,怎能不知他此刻心情。
于是,王母娘娘的眼神扫遍全场,终于找到了转移昊天注意力的好方法。虽然与那人有些不和,然而瑶池此时却十分庆幸自己因为一时使性子没有派人去通知她,如今却是有了既能让昊天摆脱此时尴尬,又能给她一个教训的好机会。
于是,穿着一身橘红金黄牡丹纹薄纱裙的王母娘娘轻轻提着嗓子咳了一声,满意的看到整个大殿为之一静,然后,带着好奇地笑容问向他的夫君:“陛下,今日众仙云集,怎的妹妹还未到场,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闻言,昊天先是一愣,心里却在为瑶池的打断万分感激,他是天帝,从来只有别人该膜拜他,而不应该是他去屈膝讨好别人,就是圣人也是如此。
只是感激的同时,昊天的心里也种下了疙瘩,瑶池对他太过了解,这是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而且,他却是不知道,妹妹是何时与瑶池的关系如此之好,还提前做了如此准备,今日之后,他怕是也要注意些了。
然而,瑶池没有想到,昊天更加没有想到,他们的自以为是,居然让他们在众人面前落下了多大的面子,而失了颜面的两人的怒不可遏,又是某个消息灵通之人的下怀,并且,又因此让命运比原来还要凄惨的杨氏一家燃起了比之故事里还要浓郁的报复之心。因果相缠,自取灭亡,是对他们此时行为最为贴切的谒语。
“是啊”昊天顺势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对身边天将命令道:“还不快去看看公主如今身在何处,别是又贪玩忘记了时辰。”
接着,他转头带着歉意的微笑向众仙举杯,说道:“我这妹妹化形还不足百年,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众位勿要见怪。”
这时候,一向宽和示人的截教大师兄多宝开口了,对于自家师傅率性的行为,一向行事稳健的他颇觉不妥,早就听说过昊天对这个妹子颇为疼爱的他于是说道:“公主天真烂漫,我等只会喜欢,哪有嫌弃之理,对了,听闻瑶姬公主化形不久,根骨虽好,却未拜有名师是吧?”
昊天心中一动,怎么会还不明白多宝的意思。虽说对通天的行为颇有不平,然而如今截教势大,若是他妹子能拜通天为师,不,不,看了眼一脸祥和之气的多宝,通天的不靠谱儿他就算是没有在洪荒晃荡过也略有耳闻,倒是他坐下的大弟子,若是妹妹能与多宝成为道侣,那无论如何,也是给他天庭添了一员大将。
然而,还不带此时心情澎湃的昊天回话,慌慌张张跑进凌霄宝殿的天奴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彻底黑了脸。别说是他,就是本来还带着庆幸的瑶池也面露震惊。
只见那天奴穿着一身大了一截的绿色长袍,头上的帽子也歪了半边,他软倒跪地,结结巴巴地对昊天说道:“启,启,启禀陛,陛下,奴,奴才在天上遍,遍寻不着公主的影子,然,然后去寻了,南,南天门的守将,他,他说,公主前,前几日,下,下界,至,至今还,还,没……”
“你是说瑶姬那丫头下界以后至今未归?”昊天长袖一甩,带着不耐烦的口气截断了天奴的话,“那你怎么……”
见势不好的瑶池迅速地放下酒杯,她一边轻拍昊天的后背,一边安慰道:“陛下莫气,陛下莫气,您也说了瑶姬还是个贪玩的孩子,你跟个孩子计较些什么,赶紧派人把她唤回来才是正经。”
一旁的素心嘴角勾出一抹暗笑,这正是她想看见的场景,比起在这场宴会上大出风头,她更想借此机会让某人身败名裂,不把障碍铲除,人家又怎么能看到一直在默默奉献的她呢?
于是,她一脸关切的走了出来,对着昊天瑶池迅速而不失优雅地行了一礼,说道:“是啊陛下,如今众仙齐聚于此,还是先把公主唤回来再说吧。奴听闻陛下有一宝物名为昊天宝镜,如今不用他,又更待何时?”
一个是结发妻子,一个是知己红颜,有她们两个这样没有经过训练却满是默契的一唱一和,昊天随即便缓下了脸色,他先是对众仙歉然一笑,说“如今大家正是兴起的时候,若是只有本座一人拿出宝物未免有些不像,不如我们一边施展各自神通,看看谁先将我那顽劣的妹子给找出来,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事已至此,若能借寻找瑶姬下落来弘扬佛门,却也没什么不好,便颔首应是。
女娲看着自己的夫君兼兄长,在她心里,哥哥便是因为太含蓄了才会总有人欺负到头上来,如今有机会让其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显示自己的实力,自是巴不得兄长答应,便忙不迭地一手按住想说什么的兄长,一边含笑点头。
见在场唯三的圣人都应了,其他人怎么也不可能去削圣人的脸皮,各自应下。昊天看着众仙的模样,这时才满意地拿出了昊天镜,没有人比他还清楚,道祖钦赐的这枚宝镜在寻人这方面的效用,这一次,他却是注定的赢家。
唯有九玄看着在场众仙略有所思,身旁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的白泽,假作推演的仙子心中暗想,瑶姬的动作,应该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怒
漫天星光下,孩子们围着走马灯你追我赶,一个满身书香气的男人将孩子们聚在一起,他拿出了一串五颜六色的风铃,风铃由一块红玉跟五块颜色各不相同的小玉片组成,在一旁温柔微笑的女人的牵引下,风铃升上半空,微风拂过,带出一阵悦耳的铃音,这时,男子对着满脸好奇的孩子们说:“其实我们家,就像是这串风铃一样,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家的组成部分,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合在一起,才能奏出欢乐的乐曲。”
乐曲,还是欢乐的乐曲,呵呵,本座怎么好像听到了阵阵阴风?众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这阵阴风刮起的地方,发现刚刚还一脸掩不住地得意的昊天此时的脸色,真可谓是让仙都不敢直视。
“不知仙子对这样的开幕还满意否?”来不及幸灾乐祸,九玄的好心情就被白泽突然地传音入密打断了。
虽然,她也很想看昊天瑶池出丑没错,然而对于瑶姬,她却是颇有好感,心下知道这次瑶姬一家怕是要凶多吉少,望了眼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传信的白泽,九玄皱了皱眉头,传音斥道:“你放手!”
“放手可以,只要仙子你放下如今心里的那个念头即可。”白泽握手的力道更加大了,甚至于,他更希望九玄拒绝他,这样,他将她放在手心里的时间,能再久一点。
可惜,在他不想伤九玄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一挣,九玄便脱离了他的控制,冷声道:“念头,我的念头有很多,不知道道友想要九玄放下的是哪一个?”
“你知道我的意思,有些事情,便是你我,也无法改变,你又怎知这次你帮了他们,天道下一次会对他们如何?信我,那样的结果只会更糟。”
“笑话,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九玄强忍心中尴尬,没好气地看了白泽一眼,“不能插手昊天处罚瑶姬一家,还不能传讯给陆压他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吗?还是您没算出来瑶姬家的二儿子福缘不浅……”
白泽宠溺地看了九玄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让读出他眼神的九玄脸色微红,他看着她羞红的耳根轻声笑道,说:“你说的是,就是要结梁子,也要让昊天自己去不是,我观瑶姬那丈夫而大儿子此次在劫难逃,但是有你那宝物在,保下两人的魂魄,与那杨家二小子结个善缘也不为过,我说的是吗?”
“既然知道,那你还阻我?”不自觉地,九玄的声音里染上了娇嗔之意,让白泽不由暗自欣喜,他开口解释自己拦下九玄的原因,道:“我不过是怕你派去的人,跟跑去向瑶姬报信的人碰上罢了,还是你觉得昊天真得会对自己妹子下死手?”
九玄听到白泽的解释,静下心来,眼神扫过在场众仙,出了这样的大事,女娲夫妇,西方二圣以及三清门下等人中那精通推演之道的,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算得一清二楚。
也是瑶姬自己托大,居然一个人去追击恶蛟,结果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然而此事毕竟事出有因,九玄相信,如果瑶姬聪明点,乖乖跟着天兵天将回来,将私自在凡间成婚生子的因由都退在受伤导致心境不稳上。
就算昊天此时真有杀了自己妹妹一家的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顶多判瑶姬与杨天佑和离再禁闭上千年,而杨家的那四个,昊天就是再膈应,主犯都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最多也是阻了这几人的仙途,封印他们的记忆罢了。
但是,别说瑶姬不是那会推卸责任的人,就算瑶姬想突然变得圆滑起来,其他人,又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看了眼面似震怒,眼里幸灾乐祸比她还浓的瑶池,再看看望着昊天一脸担忧实际不知在想什么的素心。九玄心中暗叹,有这两个女人在,瑶姬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而且,白泽刚刚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如今除了早就偷偷离开去通风报信的织女,各方人马都在盯着昊天和瑶姬一家,贸然插手,就算是她有地书作掩护,也未必能逃过这些人的耳目。
但是,真得什么都不能做吗?望了眼笑得高深莫测的白泽,九玄心里一阵变扭,这家伙,八成是早就有想法了。
看着九玄好奇又拉不下面子来询问的眼神,白泽心中的笑容越来越大,当然,聪明如他,自然知道,有些喜悦,是只能自己一个人珍藏的,若是表现了出来,怕是九玄原谅他的时间要拖得更久了,因而,小小地满足了以后,他也不卖关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九玄柔顺的马尾,在九玄反应过来前,连忙插道:“安心,我在来见你前,曾建议陆压趁着新婚,带喜鹊入世体验人间夫妻生活去了,现在,他们应是早就到了灌江口了。”
“你!”哪怕心里早有准备,听了他的回答,九玄还是有些生气,于是,声音里带着点阴阳怪气,九玄不甘心地讽刺道:“果然不愧是‘白泽’道友,这样料事如神的本事,也只有您使出呢!”
九玄本以为,虽然有些不甘心看不到白泽变脸,但是以他的厚脸皮,对于她这样的话,最多不过一笑而过而已却不想白泽居然摆出一副神情低落的样子。顿时让九玄心里如同挠痒痒一般,想要问这厮到底怎么了。
然而不待九玄开口,白泽就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原来仙子这么看得起在下,在下倍感荣幸!”
“无赖!”九玄撇过头,不想再去看那张让她心神一动的笑容,静静立在一旁,听着昊天满是怒火的颁下命令。
“天兵天将何在?传令金乌,将瑶池捉拿回天,将杨天佑,杨蛟,杨戬,杨婵四人就地正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昊天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对于这次宴会,他的期望有多大,此时,他心里的怒火就有多高。他早已做好了众圣若是不给他面子,他就更有理由去紫霄宫请鸿钧出手干预的准备。然而,今天,显示三清把他面子给彻底撩了(三清:笑话,我们连陆压大婚都没去,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能派弟子来给你这个真正实力比他还不如的玉帝送礼,已经很给我们师尊面子了好吧),再是自己妹子生生在他本来就有些挂不住的脸皮上刮了一刀。
昊天表示,就算那是他亲妹子,此时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他也必须严惩不贷,反正该丢的面子已经丢了,那么,他只能求一个公正无私的名声了。然而,不等他想好到底该怎样处置自己的妹妹,有一个让他失去风度的消息从天奴小心翼翼的声音里传来。
“陛下,陆压殿下多日前便曾差人来说,他要与新婚妻子游历四方,如今,不在天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