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蔷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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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在蔷薇花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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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发愁想找奶奶,奶奶却从外屋取了一包饺子皮来,原来她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
  终于开始包饺子,这其实不难,对真真和晨晨来说,她们上小学时就已经驾轻就熟。
  一边包,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晨晨,你现在的班主任是姓陈吗?”
  “是啊,教政治的。长着一张政治脸!”
  “呵呵,我初三时他也是我班主任啊!看来还是老样子没变!”真真眯着眼睛回想那位陈老师,“他虽然是政治脸,人其实很好的。心又软,很护着自己班里的学生。”
  “嗯,那倒也是。上次月考,我好朋友贺云婷和隔壁班的一个人平分,但年级排名次的时候,就把贺云婷给排在了那个人后面。你不知道陈老师当时那叫一个气啊!云婷自己都说无所谓了,阵老师还是硬冲到年级组长那里去理论,最后愣是把名次给改了过来!”晨晨啧啧咂着嘴说道:“真没想到,陈老师还是个性情中人!”
  “对了,晨晨,你现在放学没伴了吧?一个人回家?”
  “咦?不会啊,云婷家和我家住一起,我们天天一起走!”晨晨奇怪地看着真真。
  “可是,贺云婷他们家不是搬了吗?”真真放下手中的饺子皮,有些犹疑地说:“并且……并且好像搬到了我家附近啊!”
  “怎么可能!”苏晨晨笑道:“昨天晚上我还去云婷家借书来着!她家才没搬呢!”
  “是……是吗……”真真脑子里嗡地一响,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了开来。“那你……你昨天晚上去她家,见她家里人了吗?”
  “看见了,她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在家啊!”晨晨注意到真真脸色有些不对,轻晃了晃她的胳膊说:“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我没事。”真真勉强在嘴角扯出笑容,“咱们快点包饺子,再晚要来不及了。”
  “嗯。”晨晨不再追问,却依然用疑惑地眼神追着真真。
  真真心慌意乱地包着饺子,脑子里一团乱麻。贺云聪为什么要说谎呢?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搬家了,还每天等着她一起走?如果他没有搬家,那么,每天把她送到家后,他再骑回家,那得几点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云聪(二)

  贺云聪从小就知道自己比别的孩子更聪明些。上幼儿园时,他已经可以倒背九九乘法表,汉字识得数百个。不管是画画儿还是做模型,他都比其他小朋友完成的更出色,常常被老师夸奖成一朵花。
  这样的孩子,在心里有小小的骄傲当然在所难免。贺云聪不善于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他这种小小骄傲的表达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他是一种冷淡。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的态度总是那么淡淡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冷淡也愈加明显起来,以至于很多人都说他这个人很冷漠。
  很长一段时间,贺云聪都搞不清冷淡与冷漠之间的区别,直到遇见苏真真。
  苏真真可以说是个与贺云聪完全相反的人,笨拙,迟钝,丢三拉四的严重程度可以让人瞠目结舌。
  贺云聪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多看这样没脑子的人一眼。可是命运偏偏爱开玩笑,他捡到了苏真真的蔷薇小花枕。
  喜欢可爱的东西,这是打死贺云聪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淡粉色绣着五彩蔷薇的小枕头,在午后的阳光中散发着幽幽香气。贺云聪立刻就被诱惑了,当他轻轻把那小枕压在脑后时,时光似乎倒流回婴儿时代,他躺在温暖芬芳的摇篮里,无忧亦无惧。
  再睁开眼时,他见到了苏真真。
  在他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他见到了嘟着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限委屈的苏真真。
  之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识范围。
  从来对事物冷淡的他,竟然生起了这个女生很有趣的意念,总是用一些拙劣的小把戏捉弄她,觉得非常有趣。喜欢看她撅着嘴,明明委屈的不行,却要强忍住眼中泪花的可爱模样。乐此不疲。
  腿受了重伤的那次,贺云聪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想了很多。
  冷淡绝不是冷漠。他对循循而进的事与人是有些冷淡,但他并不冷漠。他少年的心中也隐藏着一种莫名的热血。他爱在晨曦微露时欣赏朝霞,爱在深夜里仰望星空。他渴望与善良纯真的心灵相靠近。他也怕,怕自己始终孤单。
  和苏真真在一起,他觉得温暖。哪怕真真瞪着眼睛冲他大吼:“贺云聪!你这大坏蛋!”,因为是从真真口中说出来的,他都觉得“坏蛋”这两个字也度了一层暖暖的柔情。他不怕苏真真骂他,最怕她不理他。
  有一段时间,贺云聪自己也觉得很迷惘,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直到高一的暑假,分班了,他看着教室门口贴的分班名册,突然明白,或许那种能让真真骂他“坏蛋”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分班旅行,本来是他最期盼的事,结果外公突然逝世的噩耗将他扯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漩涡。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想飞奔去外公外婆身边,让他们用满是皱纹与茧子的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葬礼过后的一天,外婆坐在小楼平台的躺椅上牵着他的手说:“云聪,你外公去世前把这幢小楼留给了你。他说,将来你要带着自己最爱的人住在里面,这幢楼会给你带来幸福。因为,这幢楼见证了我与你外公的爱情。用我与你外公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为你祝福,你的爱情也一定会幸福圆满。”
  过了许久,贺云聪才从妈妈那里听说了外公与外婆的爱情故事。
  那是在外公去世的半个月后,外婆也去世了。
  翻开阁楼上尘封的相册,年轻时的外公与外婆穿越重重时空,重又回到了贺云聪面前。
  他们也曾那么年轻呵。
  乌黑的发,俊挺的眉眼,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情。外公穿着军装的样子实在是帅极了。外婆则是秀丽端庄的大家闺秀,泛黄的旧照片也挡不住那眉目之间的清纯与娇嗔。
  外婆家姓王,是书香门第,祖上多以做官的居多,也有经商。一代代流传下来,虽然历经劫难,家道却没有败坏,反到积累了不少财富。外婆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藏在深宅大院里,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四方的小天地里等待自己的青春与未来。外婆嗜花如命,不但在自己居住的小四合院里种满了各色花朵,更是把花种到了大宅的各个角落。每年梅花盛开的季节,她是一定要请父亲给派了轿子抬去南山梅花谷里观梅的。
  那一年,王家的大小姐刚刚十七岁。
  她在乱如飞雪,又艳若朝霞的梅花林里遇见了贺云聪的外公。
  别以为在梅花林里的相遇就一定是浪漫的。那时云聪的外公正拱在黑黝黝的地道里寻找密径。这个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年轻人,奉命在南山里挖寻一条在明朝时留下的密道。
  当他在地下按一张据说是明代流传下来,模糊不清的地图不断挖掘,浑身都滚满了黄泥的时候,王大小姐正踩在他头上的一块青石上努力想要摘去头上的一枝绿梅。
  那绿梅无疑是圣洁而美丽无双的,她屏退了一同前来的家仆,一个人和那株绿梅在一起呆了整个中午。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她一边吟诗,一边站在青石上踮起脚,将纤纤玉指伸向那簇雪白的梅。
  王大小姐绝对不胖,甚至可以说是身轻如鸿燕。问题是那块青石太沉,云聪外公挖的地道离地面太薄,于是,那一块让两人相隔的土地塌陷了,它终于完成了让这两人见面的使命,再化为碎泥,重入下个轮回。
  作为一个严谨的军人,作为一个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严谨军人,云聪的外公把他外婆给打晕了,然后背到南山军事基地中一间没有人能找到的小屋子里。
  云聪听到这里时,总觉得太传奇,像是天桥下面说书人讲的故事似的。可是,在那样一个分不清日月晨昏的时代里,更离奇荒唐的事情都屡屡发生,外公与外婆这个,其实并不算什么。
  后来的故事就变的顺理成章起来,一个是二八妙龄的美貌少女,一个是英姿焕发的戎装少年,朝夕相处三个昼夜,爱情,悄然而生。
  故事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后来的新婚燕尔,花好月圆,乃至腥风雪雨,在战争中颠沛流离,所有的苦与乐,爱与痛,都是他们漫长人生里的奇迹。
  外婆说,她已经很感激,感激上天让她携手至白发。
  在梅林里的离奇相遇不是奇迹,携手至白发苍苍才是一种奇迹。
  贺云聪向来很讨厌听爱情故事,这一次,他却听的痴了。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他的外公外婆,是曾日日伴他身畔,亲呢唤他阿聪的外公外婆。
  爱情,究竟是什么?
  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暑假的某一天,在书店的角落里,他看见了苏真真。远远望去,她逆光站在一排排书架之间,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偶尔窗外吹进一缕清风,她伸手轻轻将那被风吹散的柔软发丝掠在薄薄的耳后。时间的光点在她身上慢慢凝聚,一点点,一丝丝,汇聚成河。贺云聪突然想起了外公外婆,外公看见外婆时也会有这种感觉吗?胸口中有压抑不住的翻腾情绪,心脏跳动的沉重却迅速,让他呼吸困难。阴天也变成美好,铅灰色的云都幻化为无限蓝天。
  那一刻,贺云聪对自己说,也许,我是喜欢上这个没头脑了。
  有些懊恼,为什么会喜欢苏真真呢?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她都不是我贺云聪会考虑的范围。还超级会丢东西。比如,去年她丢的那本数学精编,现在还静静躺在自己的抽屉里。原想还给她,但见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旧的精编,便干脆赌气自己把那本精编给留下了。
  为了证明自己之前喜欢上苏真真的结论是个错误,贺云聪冲到她身边,伸手捏住她正要抽下的一本书。
  “你要买这本书吗?”
  “恩!”
  “我也要买。”
  “啊?可是,只有一本了……”
  “刚才是我先伸手碰到书的吧?”
  “……没看清楚。”
  “我看的很清楚。”
  “你自己说的不算!”
  “我手比你长,当然比你先碰到。”
  “谬论!”
  “你有什么真理尽管讲,我听着呢!”
  一定要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吗?贺云聪问自己。是的,一定要,因为她是个傻瓜!
  这样的回答,刺痛的人却是云聪自己。
  他不能逃避,无论想多少次,百转千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傻瓜。
  最初的懊恼过去之后,心里渐渐泛上丝丝微微的甜意。
  贺云聪仰躺在屋顶的冷瓦片上看星星。
  星空无际,岁月无边。无论时间与空间,只剩因果。
  一定是有因的,云聪皱着眉头琢磨。莫非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老天才会罚我这一生喜欢上这个傻瓜?
  他光想着受罚,却没想过,也许是自己前世就已许下了什么誓言,心甘情愿的生生世世都要追随着这个傻瓜的脚步呢?

  云聪(三)

  清早起床,真真混沌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楼下的草坪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在微露的灰色光线中闪着冷光。
  是个令人有些压抑的阴天。铅灰色的云压的很低,及目远眺,无边无际,仿佛世界已被包裹在灰云里一般。风也是彻骨的寒冷,呼啸着刮过大地,将大片暗黄色的枯叶卷到空中,瑟瑟发抖地在半空中跳着不知名的旋舞。
  好冷。真真打了个冷战,有些僵硬地伸手关上窗。她慢慢在窗边坐下,脑中乱成一团。
  为什么呢?一向讨厌她的贺云聪为什么要这么做?骗她说搬到了附近,然后每天把她送到家门口,自己再骑上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家。是因为觉得过去捉弄她太过分,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真真皱着眉摇了摇头,贺云聪才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的人。而且这么解释也太牵强。愚钝如她,也能感觉出有些微妙的地方。心里有个不确定的想法一闪而过,难道?——随即她狠狠拍了自己的头,苏真真你想哪里去了,这怎么可能?简直可笑!
  “真真!你还不出来吃早饭!又想被关在校门外面吗?”真真妈敲着门叫道。
  “哦!就来!”真真慌慌张张地走到写字台边拎起书包。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粥和金灿灿的油条。真真夹了半根油条咬了一口,然后机械地咀嚼着,如同嚼蜡。
  “真真,你怎么有这么大的黑眼圈啊?”真真爸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用筷子指着女儿。
  “啊?哪里有?”真真心虚地低下头,昨晚一夜烦恼的都没睡好,没黑眼圈才叫奇怪了。
  “难不成我们女儿真的想要考B大?”真真妈眼睛蓦地一亮,“真真,你就算用功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真真垂着头不吱声。B大,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并不想拥有的梦。
  出门后骑了大半路程,真真忽然觉得手指冻的又僵又痛,才发现,忘记带手套了。强撑着骑到学校,一直弯曲着握住把手的指头,几乎不能伸直。来不及顾及冻僵的手指,真真从一跨进校门就开始觉得恐惧起来。她想到了放学,放学后贺云聪一定会等她,她怎么办?是干脆问个清楚,还是装死就这么混沌下去?
  心情沉重又神思恍惚地过了一天,也不知撞了几次桌角,又走错了几次教室,终于到了晚上,下了自习的回家时间。
  真真呆坐在教室里,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值日生站在教室门口,按着电灯的开关说:“苏真真!你还没收拾好书包啊?”她才极不情愿地拖着脚步,慢慢往外面挪动。
  值日生嘀嘀咕咕地锁上门,一路小跑着冲下楼,只留她一人在黑暗的大楼里。
  整个学校都暗了啊!早晨的铅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远处水杉林的上空,闪烁着明亮冰冷的星星。有一颗最亮的,是天狼星吧,他在南天的云际,升的那么低,似乎是落在了一颗水杉树尖尖的树顶上。
  晋书哥,真真突然就想到了吴晋书。
  倘若晋书哥还在学校里该多好,她就不用这么害怕,只要躲在他的身后,一切烦人的事就可以被挡在看不见的地方。
  贺云聪,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就在不久前秋天的夜晚里,她是多么高兴可以和他成了好朋友啊!为什么要骗她呢?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真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警卫按下红色的电钮,长长的白钢安全门在她身后渐渐合上。真的没人了呢!身后隐在黑暗中的学样看起来那样空寂,校门前的路上也空空荡荡。
  贺云聪也许已经走了吧!这样想着,真真觉得心上一松,长出了口气。
  没有手套可真冷,真真一手推着车,把另一只冻的红红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转过马路宽宽的街角,真真将车篓里的书包重新放了放,抬起头,一阵冷风拂面而过,她举着没戴手套,已被冻红的手,僵在冷风中。
  早已落尽秋叶的梧桐树下,贺云聪将自行车停在一边,抱胸倚在梧桐冷白色的身躯上。他与她之间,隔着宽宽的柏油马路。
  他望着她。
  桔黄色的路灯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与贺云聪眼神相遇的那个刹那,苏真真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动弹,如同一尾被钉在木板上的鱼。
  “你今天很慢。”贺云聪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走到自行车旁边。
  仿佛被解咒的魔法一般,真真突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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