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溱溱和勖存姿并排坐在后座上，车厢内很沉默，静得司机连大气也不敢出。
商溱溱终于受不了了：“存姿，你说话。”
勖存姿冷笑道：“你要我说什么？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不记在心里，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商溱溱说：“存姿你听我说，我虽然是你的女人，可我也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有工作权利的人，你不能干涉我劳动的自由。”
“你的权利和义务就是服侍好我！”勖存姿忽然发怒，“不知你可还记得，从来都没有女人敢公然反对我说的话？”
商溱溱也火了：“勖存姿，我商溱溱是人，不是你掌中的玩物，如果你想找一个听话的情｜妇，那就另请高明！”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肯想让。
半晌，勖存姿冷笑道：“商溱溱，我告诉你，你别想这么轻易就离开我。”
商溱溱深吸一口气，问道：“勖存姿，五年多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能否请你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你究竟爱不爱我？”
勖存姿沉默着。
“你到底是爱我还只是把我当成是你的玩具，那种等新鲜感过去就可以随手丢掉的玩具？勖存姿，我问你，女人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女人？”如同沉睡多年的休眠火山忽然爆发，商溱溱不顾一切大喊大叫起来。
这个问题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就想问，每次勖存姿来澳洲看她的时候她也想问。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既然包｜养了她，却从来不碰她，为什么他一方面把大把大把的金钱放在自己的面前，一方面却从来不说他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是爱她的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勖存姿叹了一口气：“溱溱，我说过我已经老了，没有资格再谈爱情了。”
“你不老！”商溱溱的眼眶红了，“你看看你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你的头发没有一根变白，你的身材没有走样，你的精力还很旺盛——你到底哪里老了？”
勖存姿竟露出一丝苦笑：“溱溱，你知道画皮吗？这世界上人人都在画皮，你所看到的我和真实的我不一定是同样的一个人。”
“好。”商溱溱不依不饶，“好，我承认你的年龄可能比外表看上去得大，可又是谁规定的人老了就不能说‘爱’这个字的？”
见他不言语，商溱溱继续追问：“勖存姿，我只想听一听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你选择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年轻有活力吗？如果是这样，你到底是爱我的年轻还是爱我商溱溱这个人？”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年轻，那么香港每天都有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出现，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年轻，那么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像当初一样年轻了，你为什么不放弃我，就像……就像你轻而易举就放弃过去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商溱溱知道，勖存姿过去有很多情人，她们差不多都是年轻貌美活力满满的女大学生。
她咄咄逼人，他垂头不语。
“勖存姿，你说话啊！”她的声音已染上了哭腔。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总算听到了勖存姿的声音：“溱溱，你如果真的想要工作，我不拦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勖存姿，你真是个胆小鬼！一个不敢说爱的胆小鬼！”商溱溱像个小孩一样放声大哭。
勖存姿将她搂在怀里，用保养得很好的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声叹息落在她的头上，轻得仿佛像爱一样没有重量。
胆小鬼吗？或许是吧……
☆、第12章 喜宝（11）
第二天，商溱溱照常上班。
她心不在焉地端着咖啡杯到茶水间，差点和手持咖啡的宋浩然撞个满怀。
“sorry。”她说，微低着头。
“Kelly，你怎么了？”宋浩然的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你今天的情绪不大对劲。”
商溱溱抬起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没事，昨晚有点失眠。”
宋浩然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阵，又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收回目光：“回去好好化个妆，换身合适的裙子，今晚有个晚宴，你跟我去。”
“我？”商溱溱略吃一惊，这种事还是第一次。“乔亚不行吗？”
乔亚是那天面试时和商溱溱讨论香奈儿套装的女孩子，她同自己一样也是实习生。
宋浩然嘴角微微勾起，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觉得你和乔亚谁更合适去参加晚宴？”
商溱溱哑口无言，想起乔亚那张略显学生气的脸和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得不承认宋浩然挑上自己是对的。
“况且……”宋浩然凑近商溱溱，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脸上，弄得人痒痒的，“如果是你去，公司可以节省好大一笔服装费。”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商溱溱又问。她今天的工作任务可不轻松。
宋浩然摊手：“交给乔亚去做喽。反正你们两个谁做都差不多嘛。记得穿得漂亮一点，不要丢了公司的脸面。”
商溱溱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露出苦涩而讽刺的笑容。
她忽然想明白了：在公司这些人的心中，自己恐怕就是一个不缺钱花来民间体验生活的富家女吧？所以，公司里凡有重要的工作从来都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而参加晚宴这种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那里当花瓶的“工作”，自己是当仁不让。哪怕自己不是墨尔本大学毕业，哪怕自己是个一文不名的草包，只要自己有钱打扮自己——哦，或许还要加上点姿色，自己就必须承担花瓶的责任。
这个社会对于女人而言太苛刻，他们在意的不是她们的才智，而是美色。
真是个操｜蛋的社会。商溱溱真想把手中刚打好的热水朝宋浩然泼去，最终还是忍住了——至于吗，他也不过是为老板工作拿工资的可怜人而已。
下午六点，商溱溱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斜靠在白色宝马旁的宋浩然见到商溱溱眼神一亮，他风度翩翩，朝她伸出一只手，“走吧，女王殿下。”
商溱溱穿着一身圣罗兰宝蓝色定制晚礼服，衬得一身雪白的肌肤更加如白玉般透明，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的辜青基斯钻石项链，手里持着一个小巧的喧默斯（爱马仕）。她脸上的妆比平时浓了不少，倒是看不太出面色有何不妥。
商溱溱走到他的面前，带来一阵香风。宋浩然眉毛一挑，笑道：“‘午夜飞行’的香味很适合你。”
商溱溱不置可否。
宋浩然驾驶的技术不错，可堪比勖存姿的御用司机。商溱溱被自己脑中忽然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轻笑起来。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宋浩然一脸茫然。
商溱溱忙低头屏气，不再言语。
宋浩然倒也不觉尴尬，换了一个话题：“这次的晚宴的主人是个重要人物，我们今年的年终奖的多少就看是否能拿下他了，咱们一定要小心对待。”
商溱溱皮笑肉不笑：“宋先生这么说，可是想让我施展美人计？”
宋浩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被很好的掩饰了：“Kelly真爱开玩笑。”
到底是不是玩笑，等到了现场就清楚了。
大概宴会的主人真的很重要，还没达到目的地，商溱溱就看到有许多豪车往一处庄园式的别墅开去。
“晚宴的地点正是那位先生名下的私人别墅。”宋浩然在侍者的引导下找停车位，“听说在香港他有几十个这样的别墅。”
“浅水湾、石澳都有不少。”宋浩然补充了一句。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空位，正小心倒车。毕竟这里的车都是豪车，若是不小心蹭到了不免肉疼。
商溱溱心不在焉地听着，望向窗外那灯火辉煌的一处。虽然距离不算近，她已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水的味道。
“不过Kelly你大概也习惯了这样的晚宴了吧？”宋浩然已经停好车，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加油，我们的年终奖都靠你了。”
等走进大厅，商溱溱才明白为什么连一向淡定的宋浩然今晚都紧张到话多。
她平时不爱看报纸，但现场好多人的面孔都或多或少都在报纸或是电视上看过，商溱溱隐约记得这都是些商业大鳄和政界新宠。
好大的排场。商溱溱心说。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样盛大的场合她虽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这些年和勖存姿在一起久了，大场面还是见过的。倒是一旁的宋浩然显得有些失望，他看到平日生意场上的对手身边也都陪着不少光鲜华丽的美人，顿时有些泄了气。
他忽然有些后悔是带商溱溱而不是乔亚过来了——听说那个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或许乔亚那张青春活泼的脸更能吸引注意博得对方的好感？
商溱溱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实在是饿了，便丢下他独自走到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边，随手拿起一块糕点。
今晚的大厨也实在是煞费苦心，一桌的美食是色香味样样俱全，只可惜一片苦心却注定要被辜负。商溱溱环顾四周，果然，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在吃东西上面。
宋浩然也不知钻到哪些人的圈子里去拓展人际关系了，商溱溱乐得清闲，一口一个精巧的小点心，吃得不亦乐乎。直到她听到一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第13章 喜宝（12）
“溱溱？”
商溱溱转过身，不远处的男人一脸惊喜。五年不见，对方的个子又长高了，原本就精致如女人的脸庞在豪华大吊灯的照耀下更显得妖娆。
她轻叹一声，不管是装生病还是肚子疼，她就不该答应宋浩然来这个晚宴的。现在的她穿着将近10厘米高的菲拉格慕高跟鞋，便是想跑也跑不了。
勖聪恕匆匆和身边的朋友说了几句便大步向这里走过来。既然躲不开，商溱溱干脆就大大方方在原地打量着他。五年不见，他到底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装大人的模样，现在这一身特级定制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竟是无比合适。
“溱溱，真的是你！”勖聪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你……什么时候回香港的？”
商溱溱不知当初勖存姿是怎么和他说自己的去向的，只知道自己在澳洲那五年从来没听过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消息，她还以为是他少年心性早就将自己忘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见了他，商溱溱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身边有人说：“勖少爷。”
是伸出右手满脸程式化笑容的宋浩然。
商溱溱的心沉到了谷底，因为她听见宋浩然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大人物的儿子，勖聪恕勖大少。”
勖聪恕不认识宋浩然，但见他与商溱溱似乎认识，便也伸出手：“我是勖聪恕，请问你是？”
宋浩然一听，这可是千载难逢介绍自己和公司的好机会，忙掏出名片介绍起来：“勖少爷，我是A公司的销售经理宋浩然……”
趁着勖聪恕被宋浩然缠住的时候，商溱溱悄悄走了。此刻她很是后悔听宋浩然的话来这个晚宴，更后悔自己选择穿了这双难以行动的高跟鞋。
她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却不敢回头，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穿过言笑晏晏的男男女女，穿过单手支着托盘行动灵活的侍应生，商溱溱心急如焚，不敢停下脚步。但越急越会出错，方向感本就不太好的她此时是彻底迷了路。一时之间她找不到出口，竟不知怎么了逃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正是菊花最好的时节，花园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菊花，屋内是觥筹交错人影幢幢，这里却是冷香浮动人迹稀少。灯光音乐和人声被关在了屋内，而在这里，商溱溱仿佛爱丽丝一样来到了童话仙境，忽然忘了自己的目的，久久愣在了原地。
直到她的胳膊被人拉住，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勖聪恕那张焦急的脸。
“溱溱，你又想去哪里？”勖聪恕微微喘着气，手拉着她的胳膊不放，她想那处一定已经青了一块。
商溱溱想甩开他，他拉得更紧了，她无奈，只能轻声细语说：“你放手，我的胳膊好疼。”
勖聪恕闻言手松了松却不敢完全放开，他紧张地看着她：“你不会又跑了吧？”
商溱溱无奈：“你看我穿的这一身，恐怕跑起来恐怕还没你走路快。”
勖聪恕这才放心松开了手，但又靠近了她一步：“溱溱，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他身上散发着年轻男人的味道，商溱溱忽然想到勖存姿，他身上的味道从来都是一样的，一款圣罗兰的男用古龙水的味道。
商溱溱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听到他说：“老爷子总是不肯说你在哪里，我，还有聪慧，我们都想找到你。”
聪慧，那个美丽的小姑娘，现在应该要上高中了吧？花一样的年纪，又是那样的相貌家世，她才是真正的公主。
见她缄口不说话，勖聪恕急了：“溱溱，你说话啊！老爷子到底把你弄到哪里去了？”
“聪慧还好吗？”商溱溱答非所问。
说到妹妹，勖聪恕的语气也放缓了些：“她很好，因为你，她很喜欢中文，她现在的中文成绩很好。”
商溱溱又问：“你母亲呢？”
勖聪恕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还不是老样子，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聪恕，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勖聪恕仿佛炸了毛的小动物，警惕地望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勖存姿冷笑一声：“这里是我的房子，我是今天晚宴的主人，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商溱溱愣愣地看着朝他们一步步走来的勖存姿以及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宋浩然，头脑中“嗡”的一声响，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工作恐怕不能保住了——就算能保得住，她也不想去公司了。
***
商溱溱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里的，勖存姿出现后，她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别人说的话她并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对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那场晚宴最后的赢家是谁她不知道，因为那时候自己已经被人送回去了——不是勖存姿，他是晚宴的主人，自然不能提前走的。也不是勖聪恕，勖存姿也不可能让他送自己的。
大概是女佣事先得到了消息，浴室里那豪华的浴缸已经放满了热水，是商溱溱最喜欢的温度。她把自己整个身子埋在浴缸里，仿佛未出生的胎儿整个儿的埋在母亲的子宫里。
昏昏沉沉之间，她看到有无数道彩色的光在眼前晃动，她伸手要去捉，却怎么也够不到。她生气了，想要像小孩一样放声大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光不见了，她觉得身上一冷身子一轻，那种眩晕感变轻了。自己似乎飘在半空中，身下除了一双坚硬的手臂即无依无靠。
接着自己身下一软，是柔软的触感。
“溱溱。”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溱溱，我要拿你怎么办……”
☆、第14章 喜宝（13）
第二天醒来，商溱溱意外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五年来，勖存姿从没有在自己卧室过夜过，他宁愿住在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也不愿睡在自己身边，他半开玩笑说自己有曹操一样梦中杀人的怪癖，害怕梦中伤了自己。
商溱溱明知这是借口却也乐得由他：她睡眠很浅，一旦有什么动静便会惊醒，身边有人便难以入眠。
可没想到昨晚他们却是相拥了一夜。
勖存姿不知醒了多久，他的眼中毫无睡意，他说：“溱溱，我们需要谈一谈。”
商溱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很干脆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便不去工作了。”
勖存姿却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聪恕知道你在香港，看样子他还没有忘记你，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现在不比五年前，只要你在香港，他就一定会找到你。”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