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她大姨的大儿媳妇,大哥算是兄弟姐妹里混得最好的,向来看不起她,只是这会儿怎么上门来了?将人迎进屋里,倒了杯水,笑道:“瞧我这一大早还没来得及收拾,让嫂子见笑了。”
曹金华笑得很是客气:“谁家不是这个样儿?有什么好笑不好笑的?说起来,前阵子你哥回家和我说他们厂子的老板居然是咱家外甥,你说以前居然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缘分?他怎么还没给你们张罗个住处?去城里住楼房多好?都不用操心屋子热不热。我们本来早就想来的,家里的事情多,成子刚相对媳妇,这不打算操办结婚,大柱居然遇上事了。”
朱妈疑惑地问道:“遇上什么事儿了?我有阵子没回娘家,也不知道,你看平日里谁都忙着自己的小日子,什么都顾不上了。”
曹金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叹口气说道:“可不是这样,咱们也是没办法。事情是这样,你哥和厂子里的一个人不对付,这不就想着法子整了整他,也不知道谁多嘴闹到清和面前了,给了你大哥一个好大的没体面,人还给弄派出所去了,你说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么一闹,没多久,全村的人都知道大柱那啥了,还让我们赔两万块钱,两万块啊,连成子的彩礼钱都给要走了,这还拿什么给孩子定媳妇?更让我们难过的是,清和把大柱从厂子里撵出来了,我们家就这么一个赚钱的,没了收入,你说我们吃什么去啊?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成子又不是能吃苦的,做不来修房子的事。本来打算是想让成子进去的,谁知道就这么给泡汤了。大妹子,你可得帮忙啊,我们这一家子都指望你了。”
朱妈顿时觉得头上顶了座大山,这种事来找她,可不是打她的脸吗?她先前还劝着自己横竖就当没这个儿子,没奢望就没什么心思了,日子也能太平的过下去,谁知道娘家的人找来了。不帮,更让娘家的人把自己给看扁了,帮,拿什么帮?朱清和的眼里压根就没自己这个当妈的,要是空口应下来,事情办不成,可不是让人笑话了?
曹金华见她不接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却还是小心地说道:“难不成是清和不让你们管这个事儿吗?咱们一家人,和外人这么严肃还说的过去,对他舅就别这么上纲上线了吧?你说呢?大妹子,你就帮帮我们吧。”
朱妈有些为难地说:“咱们一家人,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曹金华当即笑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朱妈接下来的话让她再也笑不出口:“可是我真的是没法子,就说那厂子,我们也知道他赚不少钱,只是从来没有我们的份儿,他爹想到厂子里做个采买的管事,他都不答应。什么楼房,我们连肉都吃不上,天天过日子就跟煎熬一样,你说……我不是不帮忙,关键清和那孩子压根不搭理我们。”
曹金华来之前就知道这事了,虽然心里知道他们这一家人都是自作自受,但是现在眼下只有抓住朱妈这一个办法了。朱清和那里,除了他自己的妈还有谁能说得上话?
所以曹金华不放弃道:“这可是要命的事儿,你怎么能不管呢?我也不求你别的,只要你带着我们去找他,给我们个机会就行了。”
朱妈还是坚定的摇头,她不想再去被朱清和冷嘲热讽了,当妈的给儿子数落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也不怕大嫂笑话,前阵子清亮遇到事儿去找他,他也没管,我和玉田在他办公室里待了那么久,那会儿还有外人在,他都没给我们一点面子。大哥的这事,我真是没办法了。”
曹金华却一点都不把她的为难看在眼里,沉着脸说道:“大妹子不愿管就直说,何必找这种借口来拒绝我?我们也不是找你们借钱,只要你帮着和清和说说话而已。”
朱妈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从没觉得嫂子居然是这么胡搅难缠的人,她只得咬牙说道:“我把他当儿子,但是他不把我当妈。说真的,这村子里就只有我儿子有这么大的出息,我怎么不高兴?我也想跟着沾光。前几年他爹把他给撵出家,这会儿他对我们只有满满的恨,谁劝他都不能放下那点不痛快,我看他是打算恨我们一辈子了。大嫂催着我过去找他,这不是为难我吗?”
曹金华不答应:“现在你是我们的救星,我们只能靠你了,反正我只认你,你一定得帮我。”
朱妈怒道:“大嫂,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曹金华也怒了:“我怎么觉得这事你们娘俩想出来的手段?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穷亲戚上不得台面?看不上我们了?所以有钱装穷,怕我们总是来麻烦你?”
朱妈突然觉得一阵无力,曹金华大有自己不答应就赖着不走的架势。亲戚来一回,不做点好的招待压根说不过去,但是家里又没什么闲钱,几番衡量,她只有带着曹金华去了厂子,在路上说道:“我只送你进去,他见不见可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你自己想办法。”
曹金华原先还不明白,但是等被挡在门口的时候,她才承认朱清和对他亲妈确实挺狠的。两人在门卫面前磨了好一阵子嘴皮子,就在以为没机会的时候,东子让人上去。
谁都没想到路总会插手这件事,曹金华并不知道清和长什么样子,以前两家很少来往,所以不怎么见孩子,只当眼前这个长相冷峻的男人是朱清和,笑着讨好道:“外甥啊,怎么见你个面都这么难外面那些保安要来做什么?没半点眼色,咱们自己人都拦着。”
东子冷笑一声:“别瞎认人,现在瑞和厂子里的事情大半全由我们路总负责,朱总这两天有事不回来。”
曹金华的脸色顿时冷了大半,转头对着朱妈小声地问:“清和怎么这样,一个外人也能相信?我的事……”
东子看了一眼路泽霖,两人都清楚这两个女人来是做什么了,不客气地说:“如果是为了姚大柱,不用说了,他个人品行有严重的问题,瑞和绝对不会容许他重新上岗。排挤同事,想将自己的儿子安插进来,这么自私,相信朱总也不会答应。”
曹金华脸色僵硬,依旧不死心:“我要见清和,清和亲口对我说我才死心。”
东子嗤笑一声:“大老板只见重要客人,其他人……”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话中的嘲讽没有人听不明白,两个人只得打消了念头,灰溜溜地出去了。
朱清和和阮穆陪着朱玉苗解闷,看到手机上发来的消息,嘴角勾出一抹笑,冷淡却又一脸在预料中的表情。眼看就要过年了,虽然就两个人,但是该准备的东西照样不少,这阵子他不打算去上班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第125章
朱清和与阮穆说自己这阵子不去厂子里的时候; 阮穆明显不信。
朱清和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瑞和是个孩子,他就是把孩子抱在怀里的亲爹,事无巨细地伺候。
不过从姑那里回来,第二天上班他已经收拾好了,朱清和还在睡,他过去催人起床; 被不留情面地吼了一句,摸着鼻头自己走了。
朱清和睡到十点才起; 堆积了许久的疲惫散尽,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这么多年; 没一天不是绷紧神经; 就是根竹子绷得太紧了也要断了。
刷牙洗脸后才看到饭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饭,虽然冷了; 热一热味道还不错。阮穆的手艺比起之前已经进步了很多。
离过年也只剩不到一个礼拜了; 街上的年味早已经弥漫在各处。道路两边的小摊上春联随风摆动; 灯笼上的流苏更是胡乱卷起,在寒风阵阵中透出浓浓喜气。
菜市场是最有人气的地方,人声鼎沸; 讨价还价的声音起起伏伏。他经常来买菜,所以菜摊老板认得他,偶尔也会和他闲聊几句。
“你今儿运气好,正好还有一块上号的五花肉,用来做肉碗子最好不过。有我们自己家做的腊肉; 要来点吗?”
朱清和见不错,买了一点,这个时候鱼肉还不贵,等再过两天就要涨价了,人多拥挤倒也不算什么了。他在外面逗留了一个小时才回家,本来打算动手,想了想还是等阮穆回来再说。那人最喜欢凑热闹,与两人有关的事情全都要亲自过一遍,说他是个爱操心的,阮穆何尝不是?
现在日子好过多了,再不需要借着过年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但是终归是高兴的日子,别人家里有的,他们自然不能缺,做点有那个意思就行了,再说过年那几天又要去来往多的人家拜年,自然是要连饭都一并吃了的,准备多了,到时候两人解决这些估计会吃不消。
中午饭就一个人,他随便做了点对付过去。天气虽然冷,但是太阳却很好,坐在窗户前被晒得昏昏欲睡。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更加遭罪,一个人在家里又没有旁的事情做,想起回来时路过书店,倒不如去哪里打发时间。
有些东西就算一开始是怀有目的的,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还真生出几分兴趣,千百年前的历史虽然泛黄,犹如一本古老的书,打开每一页抖去岁月沉淀的灰尘之后照旧散发出耀眼的光,让人不自觉沉入其中。
新华书店在西大街最后的位置,闹中取静,一棵上了年代的树投下一片阴影,只可惜现在不是好时候,要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一片浓密的绿意绽放,若是看书看得累了,抬头看一眼,心里也舒坦。
他在分类书架前伸手要拿自己看的书,冷不丁被人踩了一脚,建细的高跟鞋后跟踩在脚面上,疼的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对方察觉到赶紧往后退一步,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紧张地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拿那本古代建筑的书,但是太高了。”
朱清和有点意外地看向她,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居然会看这种书,随手帮她取下来递过去,书页抖动,错眼就看到里面多是文言文,笑道:“你能看得懂吗?”
那女孩笑了笑:“能看懂啊,边读边翻译其实很有趣的。你也喜欢看历史类的书吗?和我姥爷一样,他能在书店看一天。”
喜欢看书的人身上总透着一股别样的气质,朱清和觉得和眼前这个很爱笑的女孩说话很舒服,在阅读区坐下来,安静地看书,偶尔也会小声地说两句话,多是看书时的见解,更加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女孩不管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见阅读范围十分广。
一下午时不时的交谈让朱清和对这个女孩佩服不已,看得出她是个醉心于书海中的人,天气晚了,书店也要关门了,他们在分开的时候,那女孩笑道:“其实我见过你,在刘通的婚宴上,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朱清和有些惊讶,倒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在天黑之前各自匆匆地往回走。
之后的几天,他又碰到她两次,她叫赵雅,没想到她只是看起来小,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是明年毕业,说以后会做古建筑修复类的工作,所以需要多看相关的书籍充实自己。她说话很轻柔,不管什么时候嘴角都含着淡淡的笑,彼此谈论的也多是他好奇的东西,时常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没多久就该回家了。
与朱清和来说,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往后很可能需要她来帮忙,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机会,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新厂建起来,该种的该养的全都上手了,兜里能有些富余,他就着手去做,总比别人开窍,抢在他前面来得好,那才是他打心底里最想做的事情。
他进了家门,脱下围巾和大衣挂在衣架上,听到阮穆在厨房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笑着走过去,难得的伸手环住阮穆的腰,把手从毛衣底下塞进去,感觉到这人忍不住颤了下,笑得更欢:“去看书,顺便摘抄笔记,活到老学到老,这话还是有道理的。今天吃什么?”
阮穆冷不丁地被他冰凉的手给冰得身子直颤,但是很快适应了温度,心里又生出一丝别样的滋味来,像是种子破土发芽,长得越来越快。热意在身体里疯狂的窜动,气息慢慢变的不稳,阮穆很喜欢他这样的亲近,看着锅里煮得沸腾的排骨汤,只能无奈地苦笑:“先去洗手,一会儿吃饭。先憋着,晚上再伺候你。”
朱清和本来是坏心地想要逗他,哪成想这人一逮着机会就往那事儿上转悠,哭笑不得地站直身子,在他背上拍了下,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洗了手,帮着摆放碗筷。
阮穆炒了一个蒜薹木耳炒肉,辣炒白菜,还有一小盆排骨汤,与以前比起来手艺精进了很多。
“我可算是摸着窍门了,刚才出锅的时候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明天我和你在家一起收拾家里,除尘做吃的,好好过年。对了,办公室还准备搞个年终总结大会,你有空就去一趟?”
朱清和笑着摇头:“嘴皮子不行,说不来那些场面话,有你在就行了。既然明天闲下来了,我们一起出去转转,正月里去拜年,总得买点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还有压岁钱也得准备好,换几张崭新的票子,图个喜庆。青丫也是大丫头了,我得给包个大的。你也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不声不响的,让长辈们担心。”
阮穆埋头扒拉饭菜,闻言鼓着腮帮子说:“我已经打过了,妈说想回来看咱们,我拦着了。春节什么票都紧张,一来一回匆忙不说,人也跟着遭罪。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了,再来不迟。爷爷奶奶那里,我也打过了,两位老人家不太高兴,毕竟就我这么一个孙子。不说这个了,等什么时候空了,回去哄哄就好了。”想到什么随口问:“你往年怎么过?我妈邀你一起回去你都拒绝,躲在家里有什么意思?过年还出去找活干吗?”
朱清和想了想,说:“过年就不出去了,又不是铁打的人,也得歇歇。我手里有不少钱,过年也不亏待自己,找做席的师傅做点菜,打一壶散酒,温一阵,吃喝一顿再睡,醒了睡,睡了醒,除非不得已,我是不会出门的。”
阮穆笑骂一句:“日子过得这么舒坦,怎么也没见多长几两肉?今年冬天好好的养养,争取肥个几斤。”
朱清和能感受到阮穆再提起过去的时候,口气里的小心翼翼,这两天他都没听到关于朱家的任何事情,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过得第一个年,满是欣喜和激动,何必因为那些人坏了好心情。
往年过年都会下一场厚实的雪,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样呢?
第126章
第二天; 太阳已经照耀世间,金黄的光线透过未拉安实的窗帘缝儿调皮地钻进来,晃得睡得香甜的人先是皱了下眉,而后抬起手臂遮挡,只是未料到早上起来的温度太低,白皙的胳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赶紧缩回被子里去。
朱清和睁开眼; 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座钟,已经九点了; 他吃力地坐起身,那股十分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昨夜异常激烈的战况; 身边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折腾个没完,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 在极致欢愉中; 他脑海里要被崩断的那根线还被这人那些臊的人脸热的话给勾着; 不上不下,要死要活。
朱清和比阮穆大了四岁,按理说该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 可在这种事上还是太过青涩,倒是满身朝气的阮穆,一直很干脆直接,一如他做事,从来不做半点犹豫;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过也许人只要热衷什么,就能投注全部的热情,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冷不热的阮穆,俨然就像变了个人,什么下流的话都说得出口。
朱清和曾说他是色迷了头,他却辩解说自己这是爱之深,所以恨不得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