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永纯也顺着贩卖机慢慢坐到了地上，将头埋在了手臂间，两只手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上杉春风坐到他身旁：“……纯也，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随时都可以改变。”
“如果不是我快死了，不会有任何人这样忍让着我，也不会有任何人喜欢我。”吉永纯也突然笑出声来，“……喂春风，我一直在想，也许风筝说得没错，一开始只有她出生的话，没有我的话，会不会好很多？”
上杉春风以一种默然的神色望着他。
“我好像从小到大都只会让她哭而已。很小的时候，我以为如果我做得很优秀，就可以当一个好哥哥，因为别人都会羡慕她有个好哥哥啊。但是结果因为嫉妒，幼儿园的小女生都不愿意跟她玩了。后来死老头要带我走，她终于对我说了，她希望我走，如果没有我，她就是被表扬的那个了——春风，其实风筝从小就特别可爱特别乖还特别聪明！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太像了，所以老师只会表扬一个人而已，我就这么一直抢着她的凤头，还蠢得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现在，我又让她哭了。可是她不应该来东京，她永远都不应该来这个地方。死老头总是想着我会某一天突然嗝屁，所以他当年带走我，想像他想象的那样对我做所谓最后的补救和补偿……喂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想早点整死我罢了。”说着说着，吉永纯也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那些混蛋们都是怎么想的，他们觉得我随时会死，而风筝会活下去，所以在我死之前的任何胡闹都会被人容忍，而风筝却因为得到了活的那个名额，反而被他们恶意地无视掉了。我不想让风筝知道这些事情，她这一辈子都不该知道这些东西，因为那样她会更讨厌我的……又是因为我，那些蠢货大人们将她扔在了一边置之不理。”
“那些臭虫都以为他们亏欠的是我，一个劲补救，他们以为风筝又算什么？”
“……你妹妹过得很好，这点你自己也该知道。”上杉春风长长叹了一口气，“喂别再钻牛角尖了，我倒是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会更愿意生活在柳生家。那一家人都对她很好这点毋庸置疑，你别想太多了——”
“你觉得从小被父母遗弃的经历，能那么轻易就被弥补？”
“不好意思，我对这些不了解。”
吉永纯也一怔，抬眼望他：“……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上杉春风反而拍拍他肩膀，安慰性地笑了，眼中全然是澄澈的坦然，“大家都从小没爹没妈——反正有了也跟没有差不多，谁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所以我才说你妹妹这辈子也过得不错了。柳生家过得富裕有足，而且还没有这边这么复杂，我倒是觉得她赚到了。”上杉春风望着他，“你总觉得她过得苦，但在我看来，过得最难受的是你。”
夏天夜里的风是暖的，却在此时让人不再那么烦躁。
***
清晨五点钟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风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狠狠按手机，然后扔到被子里，红肿着双眼睛起床换衣服，洗漱，整理完自身之后晃到厨房里做早饭，顺便拿着小冰袋敷眼睛。
六点钟的时候，表哥大人准时下楼。
“……早饭做好了。”风筝讪讪地小声道，“我回房了。”说着便低着头急匆匆回自己房。
柳生比吕士看到餐桌上的凉面，微微叹了一口气：“……风筝。”
她停下脚步，依旧是低着头，没敢看他。
“谢谢。”
“……哈哈哈哈哈我兴趣爱好是这个嘛有什么好谢的哈哈哈哈哈……我先回房了！”
***
跟着姨父去医院里做身体检查的风筝刚走出检查室门就被吓了一跳：“……幸村学长？！”
听到有人叫自己，幸村回头就看到了她“口”的表情，他小小沉默一下，随即微笑：“五十岚，有那么惊讶吗？”
“……简直是非常惊讶。”她终于能将自己的嘴巴合上，“今天不是有训练么？”
“现在是午休的时间。”幸村抬起手腕指了指表，意在表明自己是利用午休时间过来的。
——啊，好像我说过要收回这块表的！
风筝轻咳两声：“那学长你还来这里——”她一愣，脸上的神色忐忑及严谨起来，担忧地望着他，却又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倒是幸村看着她这神情，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我只是定期来拿身体检查报告的。”顿了顿，又说，“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你不必担心。”
“诶？我没……”她不好意思挠挠头，“还好啦……”
依据一直以来的相处经验和认识，她总觉得，似乎不太应该在幸村面前提到生病这个话题，倒不是怕他敏感，只是觉得这样会特别尴尬，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想出过，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个话题。生老病死是人生会遇到的极其平常的事情，可是一旦真切地摆在了自己面前，总是会感觉不知所措。
从来都知道，身边的人都是普通的人，会遭遇疾病或者灾祸，可是潜意识里却又总是觉得，那只是电视上的事情，和自己八竿子应该都是打不着的。
所以一旦面对，总是会不知所措。
幸村将她讪讪的样子全部看在了眼里，转移话题道：“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风筝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明了他的意思：“啊啊……我请客！”
……好吧，也许她完全没有明了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头昏脑胀，天气好热……大爷你家肯定很凉快肯定很凉快肯定……OJZ
☆、Chapter64
和姨父打了声招呼，风筝便和幸村一起去吃午饭了。
吃完之后，幸村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还没有让学妹请客打算的想法，在风筝听来潜台词就是“我一点也不想吃你的软饭”，令原本拿着钱包跃跃欲试着要去付钱的风筝不由讪讪嘀咕道“怎么搞得好像我就习惯了吃学长你的软饭似的……说起来仁王前辈丸井前辈无数次想敲诈我钱包我都没舍得来着……”。
午饭过后两人慢慢朝车站走去。
风筝始终跟在幸村身侧略后面半步的距离，跟着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顺便趁他没回头的时候踩他的影子。
——踩得太认真了，以至于只盯着影子去看，连幸村停下了脚步都没有发现。
然后，毫无意外地撞到了幸村的背。
她跟触电似的赶紧往后弹跳一步：“啊啊啊对对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倒是你那种碰到鬼的表情比较让人介意吧？
“……学长？”您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干嘛？虽然踩了您影子一下又撞了您一下，不会因此想要灭了我吧……
“……”
“…………”
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之后，幸村果断换话题：“明天来看比赛吗？”
“嗯，那是绝对要的啊！”风筝讪笑着挠挠头，“……虽然可能跟我没什么关系啦，不过我觉得立海很多人都会去，到时候也跟着沾点光嘛哈哈哈哈哈！”虽然可能很多女孩子都是冲着学长你们这些人去的……
“明天的比赛过后，我们就会引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筝总觉得幸村的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说不上是可惜和不舍，却分明又不是那么爽快。
她是这么猜测的：无论怎么说，把网球部当恋人的话，引退就相当于和恋人分手，所以和其他七个正选恋人自然分手的幸村学长会舍不得是正常的，毕竟一下子和七个人分手什么的……啊呸我在想什么！
她轻咳两声：“……不过说起来，高中的话学长和其他的前辈们都还是会在一起吧？总之表哥好像没有其他的打算。”不过会不会重新去打高尔夫倒也说不一定啦。
……这么想起来，人生还真是充满了变数。
一定要说起来的话，好像丸井前辈对家政社更感兴趣也说不定……
“大概吧。”幸村笑了笑。
她在一瞬间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响：“难道——”
“嗯？”
“……我——不，没事。”她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强自压抑下去，哪里能逃得过幸村的眼睛，可是既然她不肯说，他也就不追问。
“总之，明天我会去看比赛的！”她握拳，“我好不容易和切原商量好了，到时候我还要戴着他的那块奖牌照相呢！”如果运气好的话，趁真田君不注意的时候再跑过去跟奖杯什么合照一下，好歹拿着自己回家yy一下都好嘛……说起来切原那家伙一点也不含糊啊在这方面！要不是实在不好意思跟表哥提这个，才不会让他平白赚了那一星期的肉松面包！皿
啥？你说找仁王前辈？找他的话就不是一个星期的肉松面包的事儿了吧……
望着她突然一脸纠结起来明显在走神的样子，幸村轻轻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最终分道扬镳，幸村还要回去立海准备明天的比赛，风筝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幸村的背影。
她在刚才有一瞬间甚至怀疑，幸村那时候一刹那的迟疑和含糊回答，是不是代表着他今后再也不打网球了。自从幸村之前住院以来，她总是会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令人提心吊胆。她知道这样是对幸村的不尊重，可是天生的敏感令她无法摆脱各种此类联想。所以说人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然后自己吓唬自己，大概是天生的不能逃离的恐惧，来源于对活下去的渴望，对于未知的将来的畏惧。
在幸村住院的时候，风筝甚至想过，如果角色对换，是自己在那里面对着病痛和死亡的威胁的话，会怎么样。可是从来没能够想出答案，凡事如果不亲自经历，都是很难想到答案的。
……
怎么办，还是很想打败幸村学长，越来越想看到学长输给我之后惊讶和感动并存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会有感动啊白痴！）
她咬牙握拳：“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o（￣ヘ￣o*）”
对于风筝的这个想法，咱们只能说，人有个梦想在那里，总是好的，姑且不管这个梦想是不是很不切实际……
***
回家之后吃晚饭的时候靠目测来看，表哥的状态不错——或者该说，基本上那表情用风筝的话来翻译就是：明天就是去走个过场啦，三连霸什么的毫无压力╮（╯▽）╭。
想想也是，虽然之前曾经输给青学，但那时候幸村在医院里接受手术，首先不说实力问题，士气就被削了一半，即便大家都是男生，或许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担忧同伴的心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而现在幸村病愈归队，王者立海大已然没有了任何死角。
（⊙o⊙）三连霸什么的真豪华啊，如果我也是男生的话该有多好啊。
“……”
虽然和表妹迅速和好，可是无论如何，在吃饭的时候被人用这么红果果的眼神盯着看，心里都是会发毛的。柳生比吕士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坐自己对面吃饭不看饭碗反而看自己的表妹：收敛一点。
（⊙o⊙）明天表哥和仁王前辈的无敌双打肯定会上场吧？哎呀真羡慕啊，我要是男生多好啊，那就是我和表哥搭档了。
“…………”
柳生比吕士再次咳嗽了一声。
（⊙o⊙）可我要是男生的话，绝对会想当网球部正选，到时候会踢谁出去呢？
“………………”
虽然习惯了表姐总是会突然走神的习惯，可是这次看着哥哥的眼神太直愣愣了，已经不仅让哥哥发毛，连自己也有点发毛了。于是柳生纯子跟着哥哥咳嗽了一声。
（⊙o⊙）那个暂且不去想，如果我是男生的话……哎呀不能和纯子表妹一起洗澡了，我……诶，我就可以和表哥一起睡了？！
“……………………”
柳生兄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俩的频繁咳嗽已经引来了母亲大人的温柔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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