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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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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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上班不累,凭什么又当后备军,又要上赶着?
  “师哥,你能不能……”纪慎语开口,“能不能借我自行车钥匙,我自己随便找个路口烧一烧,很快回来。”
  丁汉白胡编:“扎胎了,要不你开车去?”他奇了怪了,这人怎么总逆着他思路走?
  纪慎语虚岁十七,开什么车,终于问:“你愿意带我去吗?”
  二十分钟后,丁汉白带纪慎语找了处没交警值班的路口,这个时间行人寥寥,他们在路灯下拿出黄纸和元宝,点燃,凑在一起像烤火。
  纪慎语双眼亮得不像话,但眼神有点呆滞,有点失神。
  “爸。”他叫,叫完沉默许久,“我有想你,可我没办法,我在扬州没家了,你别怪我。”
  丁汉白努力添元宝:“纪师父,他在我家挺好的,你放心。”
  纪慎语就说了那么一句,之后盯着火焰烧成灰烬。他不是个外放的人,在天地间烧纸祭祀,当着旁人的面,他说不出别的,只心里默默想,希望纪芳许能收到。
  烧完清理干净,坐进车中被昏暗笼罩,丁汉白敏锐地听见纪慎语吸吸鼻子。
  哭了吗?他想。
  静静过去片刻,纪慎语看他,脸颊干净,眼眶湿润,泪活活憋了回去。他解开安全带,微微转身冲着对方,问:“抱抱你?”
  纪慎语外强中干:“有什么可抱的,烧个纸,又不是出殡。”
  一而再再而三地没面儿,丁汉白是可忍孰不可忍,把车钥匙往中控台一摔:“我还就抱了!”他长臂一捞,将纪慎语揽入怀里,扣着腰背,按着后脑,对方的鼻尖磕在他下巴上,发凉,嘴唇隐约蹭到他的脖颈,还是那么柔软。
  纪慎语挣扎不开,骂神经病,骂王八蛋,就这俩词来回地骂。
  后来他累了,垂下手,闭上眼。嗫嚅一句谢谢你。
  丁汉白该说“不客气”,可他莫名脑热,竟说了句“没关系”。


第19章 男扮女装。
  开学在即; 丁延寿允许纪慎语撒欢儿几天; 不必去玉销记帮忙,于是丁尔和跟丁可愈主动包揽; 表明会多兼顾一些。纪慎语见状便安心歇着; 不然更惹那两兄弟讨厌。
  “出门?”丁汉白上班前问。
  纪慎语点点头; 他要去找梁鹤乘。
  丁汉白会错意,嘱咐:“跟同学出去别惹事儿; 吃吃喝喝就行了。”
  等家里人走净; 纪慎语钻进厨房忙活出一壶汤,大包小包地奔去淼安巷子。上回把小院收拾一番; 今天再去换了样; 他进门见梁鹤乘在院里耍太极; 只不过动作绵软无力。
  “师父,精神不错。”他自觉进屋拾掇,倒汤时出来问,“师父; 你是用黄釉暗刻龙纹碗; 还是用粉彩九桃碗?”
  梁鹤乘大笑:“你少来; 别拿我寻开心。”
  纪慎语把汤倒入九桃碗中:“你摆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看?看完不就是要考?考不过然后你再教。”
  梁鹤乘赞不绝口,既喜欢这口鲜汤,也满意自己聪慧的徒弟。他喝完就问:“我为什么选这两只碗来问?”
  纪慎语答:“龙纹碗侈口外撇,角度小难把握,非常容易出破绽;双龙赶珠纹线条复杂,暗刻不明显所以瑕疵率高;粉彩那只外壁和碗心均有绘画; 绘画稍一不同就废了。”
  这两只碗代表难度很高的两类,一类有纹,一类有画。梁鹤乘没考住纪慎语,搁下碗又打一套太极拳,许是心花怒放,拳头都有劲儿了。
  纪慎语眼巴巴等学艺,来之前就列出一二三四,要逐个请教。梁鹤乘却一点不急,要见识见识玉石雕刻的精工过程。
  纪慎语反做起老师:“这是鸡血石,我要刻一枚印章。”
  梁鹤乘问:“相比起来,造古董和雕刻你更喜欢哪个?”
  纪慎语想想:“造古董工序繁多,比雕刻有趣儿,但只是单纯仿制,不像雕刻得自己构思,平分秋色吧。”答完瞄准某个花瓶,“师父,你做得最成功的一件是什么?”
  梁鹤乘查出癌症后就没怎么做过了,在家干躺半个月,浑浑噩噩。这点本事后继无人,自己住院治病又倍感孤苦,于是愈发浑浑噩噩。后来想着反正也没几年活头,怎么也得留一两件得意之作,因此攒力做出那件百寿纹瓶。
  他没钱花就从屋里拿一件倒腾出去,不诓买主,只按仿器的价格卖。没成想遇见纪慎语,缘分到了,也可能是老天爷怜悯他,他便把百寿纹瓶送了出去。
  纪慎语听完问:“你之前说瞎眼张也未必看出真假,谁是瞎眼张?”
  梁鹤乘压低嗓子:“他是你师父我的死对头,他瞎眼,我六指儿——”
  纪慎语听乐了:“你把他戳瞎的?”
  这对新认没多久的师徒不干正事,对着脸喝着汤,没完没了地侃大山,笑声不断。但有人欢喜有人忧,丁汉白准备去找张斯年,结果临走被张寅派去出差。
  邻市挖出一个小墓,叫他去跟当地文物局开会,只去一两天。
  丁汉白回家收拾衣服,一进前院闻见香气,是姜漱柳在厨房做饭。大上午怎么回来做饭?他跟着对方朝卧室走,他妈进入姜采薇的房间,他也进去,把那姐俩吓一跳。
  姜采薇面色苍白,嘴角还破着,硬生生挤出笑。
  丁汉白问:“倒休?不舒服?”
  姜漱柳替妹妹答:“嗯,你回来干吗?”
  “我收拾东西离家出走,过两天回来。”丁汉白说着往外走,他妈竟然没理他说了什么。姜漱柳坐床边喂姜采薇吃饭,喂两口停下,给姜采薇擦眼泪。
  “别怕了。”姜漱柳自己也哭起来,“我哄着你,其实我心里也后怕……”
  姜采薇扑姜漱柳怀里:“姐,我身上伤口疼……”
  咣当一声,丁汉白在门外听够冲进来,冲到床边半蹲看着姜采薇:“小姨,你昨夜下班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姜采薇不肯说,他急道:“你只跟我妈说有什么用?你俩抱着哭能解决?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去找,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
  姜采薇昨天下班晚,她又惦记陪纪慎语去烧纸,就从小巷走,结果遇上流氓。反抗的时候被打伤,万幸的是呼救被另一同事经过听见,才脱险。她昨晚在同事家睡了一夜,上午回来只跟姜漱柳说了。
  丁汉白霍然起身,动了大气,见姜采薇哭得厉害又强硬止住,安慰道:“小姨,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情况稳定,也等我回来,再把当时的具体情况告诉我,这事儿没完。”
  姜漱柳问:“别胡来,你想干什么?”
  丁汉白坦荡荡:“那儿挨着报社和学校,保不齐以前就有人遇到过,不管,以后没准儿还有姑娘遭殃。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聋作哑。”
  他说完去收拾衣服,姜采薇没拦住,让姜漱柳拦着,她不是怕被人知道,是昨晚被打怕了,担心丁汉白会出事。
  姜漱柳没动,重新端起饭:“随他去吧,一个不行把尔和可愈也叫上,还有廷恩和慎语,家里这么多大小伙子,还治不了一个臭流氓?”
  纪慎语当天回来时丁汉白已经走了,还留纸条让他打扫机器房,他可算逮住机会,捏着钥匙立刻进去,放心大胆地观摩。
  满柜子好料,分门别类,还有一些出胚的物件儿,都是丁汉白平时没做完的。纪慎语打开一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枚青玉牌,多层剔刻,内容是人物故事,八枚正好讲完。故事落在五厘米大的玉牌上,极其复杂,贩夫走卒亭台楼阁都描绘得详细,线条如发,他自己就算有这番耐心,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最后擦机器,纪慎语一丝不苟地完成清洁,锁门时听见一声巨响,前阵子被丁汉白踹翻的富贵竹又被姜廷恩碰飞了。
  “纪珍珠!”
  纪慎语已对这称呼免疫,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姜廷恩蹿来:“我找小姑检查作业,她居然睡了,还不让我进屋,后来大姑把我骂一顿,让我这两天都不许打扰小姑。”
  纪慎语一听担心道:“小姨是不是病了?”
  姜廷恩说:“病了才需要人照顾啊,她平时病了都是使唤我。”说着停下,“我觉得吧,她也适龄了,会不会谈恋爱未婚先孕了?虽然没听过她恋爱……”
  纪慎语大骂:“你有病吧?整天像个傻子似的!”
  姜廷恩就是株墙头草,平时唯丁汉白马首是瞻,丁汉白不在,谁忽悠两句就跟人家走,好不容易自己分析点东西,还被教训一通。
  第二天纪慎语起个大早,在前院等候整整两个钟头,姜采薇终于露面了。他心一揪,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不舒服,怎么脸上还有伤口?
  “慎语?”姜采薇面露尴尬,“这么早,有事儿吗?”
  纪慎语说:“我有块鸡血石,想给你做件东西,你喜欢手镯还是手链?”
  姜采薇随口说手镯,说完又回房间了。纪慎语不好跟着,但发觉对方走路都一瘸一拐,更不放心离开,冲上去:“小姨,你到底怎么了?”
  姜廷恩也从旁屋冲出来,光着膀子:“小姑,你想急死我啊!”
  姜采薇没有真的被流氓侵犯,觉得抓人也无法严惩,可现在一个两个都装了雷达似的,急吼吼问她。她也懒得再瞒,索性将那晚的事儿说了。
  屋里叮铃咣当,被姜廷恩暴走撞翻好几样,纪慎语则杵在床边,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带我烧纸,不然——”
  姜采薇打断:“这样寻根溯源傻不傻?谁也没错,要怪就怪那流氓。”
  很快,全家都知道了,姜廷恩家里也知道了,他爸姜寻竹来看小妹,长辈们全挤在卧室。四个小辈都坐在小院石桌旁,远看像打麻将。
  丁尔和最大,说:“小巷黑,肯定看不清流氓的长相。”
  姜廷恩问:“那怎么抓?怎么知道谁是流氓?”
  丁可愈说:“流氓也看不清咱们啊。”
  纪慎语安静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先引流氓出来,貌似荒谬,又似乎没更好的办法。如果引出当天拦截姜采薇的流氓正好,就算引出别的也不冤枉。
  可问题是,谁来引,怎么引?
  他盯着桌面思考,恍觉周围寂静,一抬头发现另三人都看着自己。老二老三对他不熟,于是他先问姜廷恩:“你看我干什么?”
  姜廷恩支吾:“他俩都看你,我也看看……”
  纪慎语直接对上丁可愈的视线,意味不言自明,丁可愈也挺敞亮,明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找女孩子做饵不安全,况且家里除去小姨也没女孩子了,所以应该男孩儿装成女孩儿。师弟,我觉得你特别合适。”
  纪慎语说:“我看你白白净净的,对市里地形又熟悉,比我合适。”他在桌下踢姜廷恩一脚,姜廷恩立即点头附和。
  “我哪有你白净,而且我这么高,流氓不敢上。”丁可愈瞪姜廷恩,姜廷恩脖子拧发条,顺势点个没完。这时丁尔和说:“慎语,小姨是为了赶回来陪你去烧纸才出事儿,如果你稍作牺牲收拾了流氓——”
  纪慎语一下没了反驳的话,他本来就自责,又怕姜采薇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怪他,那丁尔和这两句直戳要害,他不敢再拒绝。
  这四人各自准备,家里雕刻的工具个个都能当凶器使,姜廷恩还揣一大块田黄石,比板砖都沉。他们计划天黑后让纪慎语在巷子里转悠,其他人潜伏着,争取把流氓一举拿下。
  纪慎语晃悠到前院,等人都离开才去看姜采薇。“小姨?”他见姜采薇卧床织手套,转移注意力也好,睡不着也好,都是给他织的,他恨不得立刻打死那流氓。
  他没多待,主要问问那流氓的外貌特征、身高音色,有没有带工具什么的,可惜姜采薇当时太恐惧,没注意多少。他问完离开,一字没说晚上的计划。
  四个人吃过晚饭就出了门,丁尔和开车,丁可愈和姜廷恩把纪慎语挤在后排中间,忍不住嗤嗤乐。就算平时不太对付,也才十八九岁而已,说忘就忘。
  纪慎语穿着丁可愈从影楼借的长裙,裙子里套着短裤,上身穿着衬衣,还戴着一顶假发。丁可愈揽住他:“师弟,你胸这么平,流氓看得上吗?”
  纪慎语戴着假发直冒汗:“黑漆漆的,他能看出我平不平?”
  车停在路边,天完全黑透后纪慎语独自走进巷子里,开始来回转悠。这是件需要耐心的事儿,如果臭流氓今晚没出现,他们明晚还来。
  其余三人在车上等,时不时下去一个进巷中观望,没动静便返回,不能离太近。等到十一点,姜廷恩打起哈欠,靠着车门打盹儿。
  又过半小时,丁可愈也困了,肚子都咕噜叫。他们仨不再干等,下车准备去附近吃点宵夜,顺便给纪慎语带回来一份。
  家里准备熄灯了,丁延寿把影壁上的射灯关掉,一转身听见门响。铁门动静大,出差回来的丁汉白动静更大,跨过门槛就喊叫:“你大晚上站那儿干吗!吓死人了!”
  丁延寿问:“你这出的什么差,一天一夜近郊游?”
  丁汉白不理自己老子,他根本沉不下心,总惦记着姜采薇好没好,又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干脆跑路回家。先去前院看姜采薇,在对方睡之前问了许多当晚的情况。
  姜采薇难得笑出来:“今天慎语也问我这些,一模一样。”
  丁汉白问:“他们都知道了?”
  小院黑着灯,丁汉白发现纪慎语不在,去东院,发现老二老三也不在。既然打听情况,应该是要收拾流氓,他立即打车去巷口,总觉得那几个人相当不靠谱。
  纪慎语已经来回转悠几个钟头,腿都酸了,靠着墙边站一会儿,每当有人经过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又走到巷尾,出去是另一条街,拐弯是一处死角,他往巷口走,奇怪那三人怎么好久没过来。
  风吹动裙摆,他差点顺拐,调整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女的,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窄巷里伸出一双手抱住他,直接勒紧他的肩膀,将他往里面拖。
  一只潮湿的手掌捂紧他的嘴,腰部也被抱住,他才惊觉竟然有两个人。
  纪慎语拼尽全力挣扎,狠命踢到一个,可马上被揪住头发扇了耳光。假发甩得乱七八糟,长裙被撕扯着捞起,他偷偷从裤兜掏出藏匿的小刻刀。
  “操!这是个男的?!”
  勒着纪慎语胸口的流氓松开手,压着嗓子喊,另一个急于确认,放下捂嘴的手,朝下去摸纪慎语的腿间。纪慎语惊喘呼救:“师哥——师哥——”
  砰的一声,出租车门被碰上,丁汉白看见家里的车,车上却没人。他往巷子里冲,远远听见衣物摩擦和两个男人的辱骂。
  “男的穿着裙子晃悠什么?!男扮女装?真他妈恶心!”
  “真是男的,哪儿他妈来的变态!”
  纪慎语遭受着拳脚,脆弱处忽然被握住,他惊慌挣扎,攥紧刻刀用力一挥。
  “——纪珍珠!”
  他听见什么了,那么近,那么熟悉。
  丁汉白青筋暴起,这时巷中同时荡起两声惨叫。


第20章 男人最痛。
  纪慎语坠倒在地; 疼得汗如雨下。
  双眼迅速模糊一片; 连人影闪进来都没看到,当拳脚声在身边响起; 那两个流氓求饶哀嚎才使他明白; 终于有人来帮他了。
  “师哥……”他发出的动静微弱无比。
  丁汉白只摁着一个流氓揍; 因为另一个已经躺地上呻吟许久。他听见纪慎语那句后再无暇顾及其他,冲到对方身边; 抓住对方的肩膀往起扶。
  纪慎语疼得哀鸣一声; 身体一歪重新倒下。丁汉白半蹲,焦躁地问:“伤哪儿了?!是不是流血了?!”
  他托住纪慎语的后腰发力; 让整个人好歹站起来; 而纪慎语即使站立也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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