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够报仇,亲手杀死他的。可是短时间内不行,一,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跟他对衡,二是我们如今的命还掌握在他手里,所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她放下茶杯,轻轻地松开李娥姿的手,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妹妹,姐姐知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姐姐会为爹娘报仇的,时候也不早了,妹妹是想与姐姐一同睡呢?还是要回去?”李娥姿将她放在窗边上的杯子拿起,转身放回了原处。
“姐姐,我还是回去睡吧,你也知道,我睡觉最不安分了,总是打搅你的好梦,妹妹于心不忍啊!那姐姐明天见。”她说完立刻起身走了出去,李娥姿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无奈地笑了笑,这妹妹,真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
“红玉…”李娥姿朝外面喊了喊。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不一会儿,便见一长相甜美的绿衣丫鬟掀帘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李娥姿面前。
“将这茶水拿下去,再沏一壶新的来,还有,给妹妹也沏一壶,叫月碧送去。”
“是”
红玉端起茶壶,弯着腰退了出去。
李娥姿看着桌上的烛光,愣愣出神,自从爹娘去世后,她每一天晚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中爹娘口吐鲜血,浑身插满了刀子,眼睛睁得老大,任她怎么抚也合不上,她哭着喊着,没人搭理,爹娘死不瞑目,她却无能无力,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如此,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在宇文府的这段日子,仇恨的种子就像一棵小树,正在慢慢成长,那看着亲人惨死眼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就好似千万把钢刀,狠狠地在心上,身上恣意切割。
她浑身都是伤口,一颗心也已是千疮百孔。以前,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过着旁人羡慕的富家千金的生活,如今,爹娘死了,她却沦落为妾。她不甘心,她好恨,恨为何要发生战争?恨宇文护,为何要下令杀死她的父母?这些,难道都是她必须承受的吗?她不想,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爹,娘。”她静静地扶着桌子,任着泪水肆意流淌,娇好的面容,在烛光的照耀下,满是凄楚,泪流成河。她睁大了迷蒙的双眼,透过蜡烛燃烧的火焰上的层层光圈,她似乎看到了爹娘的笑容,他们依旧如往昔般,满脸慈爱,柔和的眼睛里流淌着对她满满的爱,她真的好想念他们。
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的欢心,如今,才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是天人相隔,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她再想他们,又该去哪里寻找呢?他们丢下她独自一人来面对生活,面对那坎坷的命运,她该怎么走下去?
李娥姿将头埋在桌子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她现在真的好想哭,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突然变得好脆弱,宇文护与她就好似刀俎和鱼肉。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何况,妹妹和自己的命都在他手里,她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逍遥自在地活着?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李倾城依然倚靠着木窗,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这样宁静的夜晚,本该是睡觉的好时辰,可是不知为何,她始终睡不着。这种身处异世,朝不保夕的生活让她很不安心。她手里把玩着她娘死去前偷偷塞给她的锦囊,她曾经打开过,知道里面是一块雪白的羊脂玉,而且是一块韘形玉。她在现代时曾看过一期考古节目,里面提到过这种玉佩,这是一种权利的象征,只有九五至尊才能佩戴,她那可怜的娘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难道她爹是皇上?而她是一位逃难的公主,这设想也太令人震惊了吧,这么狗血的剧情,她不敢相信,诶,她那娘什么也没来得及跟她说,就那么死了,现在她想再多,也只能是干猜测。
“诶…”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右手突然握紧了锦囊,真是越来越伤脑筋了。
她刚因站久腿麻,想休息,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小姐,这是夫人刚刚让红玉送来的茶水。”她转头便看着檀香端着一壶茶,茶口处还在冒烟,应该是刚刚才沏的。
“放在桌子上吧。时间不早了,你们不用伺候我了,早点休息吧。”
“是,小姐,奴婢告退。”檀香躬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关上,李倾城看着她摇了摇头,她都跟檀香和锦儿两人说多少次了,她们之间没有主仆,她们不用自称奴婢,可是…
这古人的脑袋还真是一根筋,永远转不过来。
她将锦囊放在胸口的位置,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长夜漫漫,她无心睡眠。
她觉得自己该好好理一理自己脑海中仅有的几点历史知识,特别是关于北周和北齐这一段,这可是有关她未来存活率大小的事情,绝对不能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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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女儿红
无穷无尽的古代岁月就好像川流不息的江河般,源源不断地在整个神州大陆流淌,李倾城每日蹲坐在怡红院里碗口粗般粗大的海棠花树上,细细数着指尖的流年,人家总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时间在别人眼中是极快流逝的一种东西,可在她眼里为何慢得如此令人发指?
穿越时空这种东西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考的不仅是人的承受力,还考验着一个人的耐力,她觉得在这古代,最难的考验莫过于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在古代如何度过这漫长的,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岁月。时间就是她最大的敌人,按如今的年龄来算,她至少要活六七十年,这样长的时间,要是让她一天就这么困在这四方的天空,日日枯坐着等待日落日出,她宁愿服毒自杀。
已是七月底将近入秋的时节,这北方的闷热却丝毫不减,她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终年浸润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之中,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热的,可是现在,她除了每天要裹着厚厚的绫罗绸缎外,还得被困在这小小的四角天空下,热得她几乎晕阙。
每日的太阳就好像专门与她作对似的,对着这个院子早也晒,晚也晒,更可恶的北方这种坐北朝南的整体屋舍建造格局。导致她的房间每日早早地就开始迎接太阳的到来,明明想趁着早上凉爽些,多补补瞌睡,可是老天偏偏要折磨她,诶,她想想都觉得悲催。
李倾城睡趴在海棠花树上,这几株都是秋海堂,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海棠花簌簌而落,恍若一场盛大的花雨,在微风吹拂下,漫天飞舞。每日檀香和锦儿几个丫头都会来树下打扫,对于她这位喜欢爬树的小姐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了。她斜睨着树下几个忙碌的身影,突然坏坏的一笑。
“檀香,快看有飞碟。”李倾城突然站起身,朝她们大吼一声,诚然这几个古代丫鬟并不知道飞碟是何物,但听到李倾城的喊声,众人还是朝树上她所在的方向望了眼,她立即抓着树枝疯狂摇动起来。顿时满树的飞花扑簌簌地掉落,檀香与红玉两个丫鬟正好站在李倾城所在的树下,被花落了一身,檀香无奈地看着自己主子,又是气又是笑。
“哎呀,小姐,快别闹了。”她伸手拍打着满头的海棠花,仰头笑着看着李倾城。
“美人儿,可喜欢本姑娘送给你们花?哇,看你们羞红的笑脸,定是喜欢,那么本姑娘就再赐你们些,放心,不要钱,哈哈哈哈”李倾城张狂地大笑着,手上的动作越发利落。
“哎呀,快走开,小姐…”檀香忙拉着红玉逃离了海棠树。
两人站在花圃前,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倾城,“美人儿,怎么走了?”
李倾城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身影,笑得越发开心,这几个小姑娘,真好骗。她为老不尊悻悻地收回手,继续趴在树干上,无比惬意地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小姐,快下来,”隐隐听到檀香压低着声音,在远处轻声道,她摇了摇头,远远的朝她招手,懒懒地说:“美人儿,别着急,本姑娘再躺躺就来陪你们。”
“小姐,”檀香的声音有些着急。
“奴婢见过公子”李倾城远远地听着众人齐声恭敬地喊道。她不禁笑了笑。
“美人儿,怎么,本姑娘何时又变成公子?”
她转过身,好笑地看向她们。甫一低头,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她吓得一个挺身,立刻坐在了树上,树下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袍,面容肃静,一双幽深的眸子正静静地打量着她,她讪讪地朝对方笑了笑,慌忙低下头,连人家的脸都不敢看了,这厮来怡红院干嘛?巡查?找茬儿?她悄悄地看看树下的人,脑海中迅速思考。
突然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海棠花如蝴蝶般震翅而飞,在空中与微风做伴而舞,一片片灿粉如霞,缓缓地飘落在少年身前,李倾城愣愣看着少年月白袍子上瞬间落满了海棠花,那浑然天成的手艺,简直是锦上添花,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看得痴迷了,宇文邕如松般直直地站在树下,在漫天花雨下,那通身的冷淡气质,真正乃仙人下凡,怪不得小枫连面都没见过,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要是有机会回去,她一定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
“妾身见过公子。”李娥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树下。只听到她朝白衣少年,微微欠身,温声道。
宇文邕淡淡地应了声,眼睛依旧看着李倾城所在的方向。神色难辨。
“妹妹,快些下来。”李娥姿忙转向李倾城,看着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快点下来。她看着她连忙点头,慌慌张张地从树上滑下来,一着陆,她就忙迈开步子朝李娥姿走来,谁知脚下也不知谁放的花锄,她一时没注意,被拌了个正着。
“啊,姐…”话未说完,立时摔了个狗啃泥。
“噗嗤…”
红玉几个丫鬟没能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李倾城如同一只乌龟般摔趴在地上,吃了满嘴的泥巴。
“妹妹。你没事吧。”李娥姿忙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紧张地问道。
“没事,姐姐,一时走急了。”她接过李娥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妹妹…”李娥姿轻声在她耳边出声,袖子下的手悄悄将她朝宇文邕方向推了推。
“咳咳,李倾城见过公子。”她忙站直了身子,朝宇文邕微微欠身。
宇文邕好似没听见一般,久久不出声,李倾城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目光所及正是宇文邕的腰间,月白如意繁纹的腰带紧紧地裹着精瘦的腰身,腰带上佩戴着一块月牙状的翡翠玉佩,看那通体的碧绿,她暗想应该值不少钱,而玉佩底部的紫色流苏正随着微风在腰间飘荡,李倾城看得出神。
“嗯”
许久,头顶方才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她如释负重,在心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檀香,锦儿,快带小姐梳洗一下。”
“是”
李倾城在两人的掺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妾身给公子泡杯茶吧。”李娥姿说着便朝屋子走去。
“不用了,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宇文邕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多谢公子挂念,这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很完备了,妾身并无其他需求。”
宇文邕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去了。李娥姿看着渐渐远去的白色的身影,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倾城自那日在宇文邕面前出糗后,几天都不敢爬树了,按理说,她一个将近三十的老女人怎么会在十几岁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们面前出丑?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日狠狠一摔,她的嘴被
擦破了几层皮,她想想就觉得恼火,宇文邕那厮没事来怡红院瞎转悠什么?真真害人不浅。
她安安分分地养了三日的伤后,在一个金光四射的早晨,突然偶来奇感,经过三日的观察,宇文邕那厮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她站在院子里的秋海堂下,迎着初升的太阳,懒懒地伸了懒腰。
“檀香”
“小姐有何吩咐?”
檀香和锦儿端着盆子,恭敬地站在她身后,疑惑地问道。
“这府中可有好酒?”
李倾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酒?”檀香二人对视一眼,越发疑惑。
“没有么?”李倾城收回双臂,回头看了看她二人。
“回小姐,好像有,奴婢昨日从厨房经过时,恰好看到吴管家和几个家丁正拉着一车酒从外面进来,奴婢好奇就问了一声,吴管家说那是昨日三公子送给公子的酒,据说是从南边运来的,奴婢大老远便闻到了酒香。”锦儿抬头看着她,满是向往道。
“当真?”
李倾城听得很是激动,南方运来的,那肯定是上等的好酒,就是不知能否比得上浙江绍兴的花雕酒。
“快去拿几瓶来,让本姑娘瞧瞧。”
“这…”檀香两人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小姐有所不知,那等好酒只能是给公子准备的,我们拿不到。再说小姐,你一个女儿身,怎么能喝酒呢?”
檀香睁大着眼,看着李倾城道。
李倾城闻言,微微地皱起眉头,好东西不出来分享,那怎么行。
“你们先下去吧”
她朝她们挥了挥手,脸上满是失望,有好酒又喝不到。哼,给宇文邕那厮一人享用岂不是暴殄天物?她得想办法去偷两壶来。说办就办。她拍了拍手,大步走出怡红院。这府中虽不能随意走动,但厨房这个地方应该是公共场合吧。
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她明着虽未走动过。可暗着早已走过好几次,只是有些严格把守的地方没能进去过,譬如宇文邕的卧室和书房,譬如宇文府最东边的几个院子。不过这厨房倒是经常走动,她闭着眼都能找到。
她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怡红院的东边方向,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厨房,此时虽是早晨,府中的厨子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厨房中人来人往,好不忙碌,她只在外面看了眼,便绕过厨房,来到了后面的酒窖。她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忙推开门,一进门,便被一股香醇的气息所笼罩,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这是…是绍兴的花雕,她最喜欢的酒。
她沿着香气,从房中的石阶慢慢往地下走去,这个地窖很大,到处都是酒,酒香四溢,她鼻子很灵,特别是对喜欢的东西,她在香气的指引下,在酒窖的正中间,隐隐约约看见十几个罐子,她随手抱了一个,连忙打开,霎时花雕的香气弥漫了出来,她十分陶醉的大力吸了几口,总算找到一个熟悉的东西了。得抓紧时间。
她连忙将罐子封好,随手抱了四个罐子,刚站起身,便听见嘭的一声,手中两个罐子齐齐摔在地上,酒水顿时洒在了地上,满间酒窖都充满了花雕的气息。可惜了,她无比懊恼地顿了顿足,真是讨厌,这具碍事的身体。
“是谁?”她刚懊恼完,正要离开,便听到有人询问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连藏都来不及藏,就被人抓了个正着。流年不利啊。她不禁哀叹。
“李小姐?”吴管家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这是新来的夫人的妹妹,他自然是知道,只是她来酒窖做什么?偷酒喝?
“嘿嘿,”李倾城无比傻缺无比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这脸可丢大发了。话说,宇文邕这厮怎么感觉阴魂不散的,在这酒窖他也会出现,她怎么就这么命好,每次都会遇见他,而且每次都是她在出糗时遇见,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晚上来了,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呵呵,公子好巧啊,又看见您了。”她讪讪地笑着,少年一身淡蓝衣衫,肤色胜雪,一支碧绿的簪子将三千凡丝高高的绾住,乌发如瀑般在背后倾泻。少年静静地看着她,一双黑色的眸子神色难辨,只是那翘起的眼尾让她看得没来由一惊,心下一阵慌乱。这人想干什么?不会是把她当做小偷了吧?虽然她确实是。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公子啊,小人并非小偷,小人只是路过此地,被一阵阵浓郁的酒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酒窖,小人并非小偷,望公子明见。”她偷偷地打量着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