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感觉好烦躁。她一个平平凡凡的人,本该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为何要让她牵扯进来,这些个恩怨纠葛,这些个野心报复,关她何事?她只是一个误打误撞闯进一个不该进的时空而已,她只想要简单的生活着。
“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不是个好东西,”
李倾城此刻喝得整个人已是飘忽忽的了,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好像是在跟她说话,她并未多想,开口便反驳道
:“古人诚不我欺,若这酒不是好东西,为何引得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对它趋之若鹜?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欠妥了吧。”
她话说完,那人久久未发话,她冷哼一声,难得理他,继续眯着眼,晃悠着手,一杯一杯地喝着。她今日火气很大,最好不要有人来招惹她,不然,她会让他永生难忘的。
“别喝了。”
她端着的酒还未送进嘴里,就被人一手抢过。她气得光火,感觉所有的悲愤郁闷就像火山爆发般,一腔子喷出。
“你干嘛。”
那人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她对面,李倾城原本慵懒地靠着窗,此刻眼睛瞪得老大,很有气魄的回头看向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她发誓,她一定要他好看,这一回头,这一看,她吓得半边身子都冷了,原本怒气冲冲的样子,在看清楚来人那一刻,就好像霜打过的茄子般,慢悠悠地蔫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老天爷就是爱故意整她,这宇文邕前日不是刚去沂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严重地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她呆呆地眨巴着眼,在无数次的打量下,她终于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宇文邕那厮。
“公子也来喝酒啊,好巧啊,嘿嘿,”
她讪笑着跟来人打招呼,宇文邕淡淡地看着她,一双深若潭水的眸子很黑很亮,就是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睛淡淡地扫过桌子上的几个空坛子。李倾城此刻脑袋晕乎乎的,脸上更是一片殷红,眼神迷离,内心却强制着自己要镇定,她看着宇文邕那惊为天人的容颜近在咫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跟我走。”
宇文邕看了她许久,突然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起来就往外走。
“喂,去哪儿啊,放开我。”
她被他拉得着,走得踉踉跄跄,宇文邕半是搂着半是扶着她,很快便走出了今夕何夕。
李倾城被他拉着走,脑袋依旧迷迷糊糊的,待她有点清醒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坐在马上了。
秋天的风,多少有些清凉,她任着秋风自脸颊吹过,酒也醒了大半。
天,越发的阴沉,好像随时都会下暴雨似的,身下是嗒嗒的马蹄声,身后的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也不知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身后的人靠得太近了缘故,她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心跳更是毫无节奏地上下乱扑腾着。她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佯装镇定地看着前方,只能看见一片黑乎乎的事物,耳边呼呼的风声,鼻间夹杂着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她闻过好多次,百闻不厌。不过这一次,应该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她觉得这香格外的清冽。
也不知这马跑了多久,当宇文邕将她放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此刻酒是完全醒了,内心却越发地不安起来,这宇文邕将她带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不成是想将她谋害后,抛尸荒野?
她如今长得也还行,这宇文邕该不会是想对她图谋不轨吧。不对啊,这人平时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应该不会这么地道貌岸然吧。她这厢浮想联翩着,那厢宇文邕已经栓好了马,慢慢地朝她走近,李倾城回神之际,就看见宇文邕离她很近,正细细地打量着她,夜色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这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压得自己好没气势。
她吓得离他三步之远,双臂环胸,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你靠我那么近干嘛?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每次出府都会换上男装,今日,檀香那丫头怕自己受风寒,特地给她多加了几件衣服在里面,这厮要是敢乱来,她保证不打死他。
“哈哈…李姑娘果真是信心十足,不过,本公子对你没有任何企图,你大可放心。”
李倾城闻言,一脸无语,宇文邕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么久,突然带着玩味的语气说道。她倍感气愤,难得跟他一般见识。她可是有过前车之鉴的,对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放心了不少。
“我们这是在哪儿?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虽说夜色很黑暗,但她隐隐约约瞧见在他们四周,好像是一片竹林。偶尔秋风吹过,竹叶唰唰的响。
“跟我来。”
宇文邕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李倾城用劲儿挣脱无果,只能任着他牵着。两人沿着石板路走了许久,她感觉四周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黑,眼前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内心更加地不安,拉着宇文邕的手突然紧了紧。宇文邕却像是如履平地般,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她跟着他亦步亦趋,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宇文邕放开她的手,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李倾城听到他推开门的声音,忙紧紧地跟着他。
两人刚走进屋子,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纷纷坠落。
宇文邕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盏油灯,随即将之点亮,李倾城环顾四周,发现此刻所处,是一间不大的木屋,屋子虽不大,里面的东西却很是齐全,而且很整洁,看来是有人经常来的缘故。
“以前我和三哥一无聊就会到这里来。”
宇文邕蹲在一个火炉旁,正往里面加着碳火,准备点燃。李倾城找了个凳子,自顾自的坐下,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宇文邕点燃了碳火,拿着桌子上的水壶,装满水,缓缓放在火炉上,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很是自然,她看得入迷。其实,这厮也没那么讨厌吧。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她看着宇文邕拿着杯子,递过来的手,半晌方才回神。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迷了,她赶紧接过杯子,讪笑着看着宇文邕。
宇文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给自己也倒了杯。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端着水杯,姿势优雅高贵,神情好像是在品尝绝世名茶般,十分悠闲自在。她看得轻扯嘴角,这人真能装。
她慢悠悠地喝着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突然感到茫然,她的未来,根本不敢想象,难道真的只身去北齐?
“秋雨时节,来这里听雨,最好不过。”
“想不到公子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她抬头看向他,宇文邕放下杯子,起身推开旁边的木窗,透过木窗看去,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着雨滴的声音,宇文邕静静地站在窗子面前,看着窗外秋雨连绵,一言不发。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一袭白袍修长的身子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朦胧,李倾城突然想到一句话,陌上公子世无双,两袖清风颜如玉。只是眼前的公子,她怎么也感觉到有些寂寥。
“倾城,你说人活一世究竟为的是什么?”
在她印象中,宇文邕说话从来都是不带感情的,方才的话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宇文邕的语气很是痛苦迷茫,在她眼里,他一向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如今她感觉他就像一个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的孩子,虽是背对着她的,她却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苦苦挣扎。她突然想起了那日长安城中好看的红衣少年,那是他的三哥,她对他虽不是很了解,却知道他和他很要好。
她一直以为像他们这种从小生活在政治中心的权贵人物,是没有单纯的兄弟情的。就像康熙的的几个儿子一样,为了权利,毫不顾忌兄弟之情,互相算计,陷害,只为了登上那至尊之位。但是那日自他们两人的动作言语间可以看出,两人感情不错。
很多时候,她有些想不明白,那种君临天下,无人能及的感觉真的好吗?那种孤家寡人的生活,真的能让人幸福吗?她希望她这一生都不要卷入这种权利的角逐之中。她至少是有选择的。
可宇文邕不行,他必须陷入其中,红衣少年的死,宇文护的压迫,还有这整个北周的存亡,都与他息息相关。她记得小枫说过,宇文邕会是北周最厉害的皇帝。只是这过程会有多艰难,她不敢想象。
她看着他消瘦却无比挺拔的身姿,突然觉得有些可悲。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一生该走的路。宇文邕要走的路,还很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公子问我为的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路还很长,人总得走下去,谁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呢?也许走着走着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定呢。”
她原本就是一个过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活着的是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却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在现代时,她信奉的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人生一开始也许会很茫然,但当走到一定程度时,也许就能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宇文邕久久未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吧。
她发现这古代的人,但凡生长在帝王之家的,都是早熟的,就拿这宇文邕来说,他小小年纪,精通世故,很容易看透别人的心思,可别人要想看透他,简直比登天还难,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智商太低。
不过,她现在倒是担心她今晚能不能回去,要是不能,姐姐肯定要担心了,还有,不回去的话,她睡哪里?
☆、第二十一章 心动
淅淅沥沥的秋雨整整下了一夜,没想到这小小的木屋却别有洞天,屋子里间是一个小小的卧室。卧室和外屋仅一门之隔,而外间也摆放了一张床,李倾城对这样的设计颇为满意。这么一来,她就不用担心和宇文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而她也有床可睡了。
第二日,雨渐渐停了,天空乌云尽数散去,碧空如洗。她早早地就被宇文邕那厮拖起来了,此时正哈欠连天地跟着他走在昨晚走过的青石板路上。
还别说,这雨后的景物还真是别有一番感觉,看着很是清新,他们走过的地方,两边是密集的竹林,竹叶青翠,偶有秋风扫过,密密匝匝的竹叶不断地发出唰唰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原来竹林深处有人家,这句话真不假。
一路上两人并未说话,似乎自从昨夜后,宇文邕那厮又回归了高冷,不过也好,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应对他。
两人共乘一骑,依旧保持着昨日的姿态。李倾城今日未能睡足,实在没有精神跟他争论,也难得管两人的姿势是否妥当。她一路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宇文邕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感觉马的速度格外地缓慢,隐约间,她感觉腰间的手揽着她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不过她睡虫爬满了全身,也自动忽略了这些。
马儿一路走得极稳当,她睡得很满足。待她自动醒转时,发现自己正睡躺在自己的床上。檀香看见她睡醒,忙跑到她跟前,一脸欣喜状。
“小姐你醒了,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端水梳洗。”
檀香说着转身就走出了房门。李倾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起身穿衣,心中不免疑惑,难道是宇文邕那厮将她送进怡红院的?
“锦儿,我一晚未归,姐姐可有担心?”
她看着正在挂帐子的锦儿出声问道。
“回小姐,昨夜公子的护卫世风来过,说小姐你和公子在一起,夫人也就没有多问了。”
李倾城闻言,刚刚吊起来的心总算落地,这宇文邕还挺细心的嘛。
待她收拾妥当来到李娥姿的屋里时,看见李娥姿正在认真地绣着手帕。
“姐姐,”
她在她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一脸愧疚的样子,她一夜未归,还和她的老公鬼混在一起,要是换做她,早就开始兴师问罪了。李娥姿看见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握住她的双手,淡淡地笑道:“你来了,”
之后她便开始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丝毫不过问昨夜的事,李倾城倍感欣慰,同时内心感觉到一阵阵暖意袭来,她不问,说明她相信她。她这个白得来的姐姐,真是善解人意。
“妹妹,以后出府你可要多加小心,再怎么说你一个姑娘家,要是遇上什么歹人,那可怎么办?”
李娥姿握着她的手,满是担心,李倾城忙笑着安慰她道:“姐姐你放心吧,这可是天子脚下,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冒犯我,再说你妹妹我这么冰雪聪明,要是真遇见什么歹人,我绝对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啊,诶……”
李娥姿看着她一脸自信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叹息,这个妹妹,性子实在活泼得紧,她也不期望她真的会听她的话不再出府,只是她实在是担心她会出事,她如今就她这么一位亲人了。
“姐姐,这几个月以来,我始终想不明白,宇文护如今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为何他还要扶持宇文泰的儿子登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要是换做我,早就取而代之了。”
“妹妹,你想的太简单了,朝堂上的事远非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掌握的,宇文护虽说位极人臣,但朝中拥护宇文泰的人肯定也不少,他迟迟不动手,无非是因为动不了。如今的形势,双方相互牵制,宇文护虽未登基自立为帝,但他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各个地方。这样的局势,对他肯定有利无害,如今他缺的,大概也只是时机罢了。”
李娥姿说完,一脸愤恨,如今的她,太渺小,根本动不了他。她的仇,何时才能报?
李倾城愣愣地看着李娥姿,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李娥姿对如今的局势看得很是透彻,眼光独到,让她自愧不如。她是不是太过于玩物丧志了,以至于一直在作困兽之斗。她若想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应该仔细地研究一番她所在的时代了。
时间流逝得极快,一转眼又到了冬天,李倾城很久以前觉得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现如今,她突然有些害怕时间的流逝了。明明才一眨眼的功夫,长安城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她内心的不安与惶恐,也在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越发清晰可见。宇文护对她的各种技艺的训练,也在她一天天的努力中,慢慢的熟练。宇文护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至少自从那次惩罚以后,他再也没有找过她们的茬儿。她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担忧。她离去北齐的日子也将近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大概的时间,但她一旦出师,恐怕就得起身了。一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她经过这几年的了解,也大概知道一些关于北齐的历史,据说那里的皇帝个个荒淫无道,滥杀无辜,手段之残忍让人望尘莫及。不过他们都有同样的爱好,那就是十分好色。宇文护投其所好,培养了她,不,她绝不能任人宰割,她一定要在去北齐之前,找到逃离的办法。
墨色的天空变得很是阴沉,那漫天纷飞的大雪就好像被撕破的棉絮,一片片在狂风的撕扯下,恣意纷飞。
雪下得很紧,宇文邕披着一袭黑色的袍子,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在他头顶上方,是无数刚长好花苞的寒梅,此时寒风呼啸,一个个嫣红色的小点,密密匝匝地点缀在仓遒的枝干上,大雪纷飞,很快枝干上就覆盖了厚厚一层白毯,宇文邕一脸平静,神情淡然,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地仰望着苍穹。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他肩头,很快,黑色的外衣上便覆盖满了白雪,他丝毫未察觉,依旧如绝岩孤松般挺立在梅树下,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瑶光居外,女子一袭曳地红裙,外披血红色的大狐裘,手里撑着一把十二骨节的油纸伞,身量修长窈窕,她静静地站在漫天风雪之中。精致的容颜,肤色胜雪,一双明亮的大眼,带着淡淡的忧伤,望着瑶光居所在的地方,雪花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