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下的地方，是无休止的决战，他慌张的加快脚步，他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但是身体却带着他毫不犹豫的沿着一个方向过去。
终于，他的脚步止住了，他微喘着气，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他俊逸的脸上浮现安心。
他慢慢走过去，他渐渐的看见了她的侧脸，洁白的脸庞毫无遮挡。
他讶异‘面具。。。不在’。
祁长安不是一个人，刚刚被她挡住的男人，在王郁换了一个角度后，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人身穿黑色战甲，一把剑插在地上，握剑的手流着血，顺着剑身落入泥土里，看着一副清秀模样，铠甲虽破损，头发也束的凌乱，但却一身英气。
这时，祁长安竟跪到地上，那个男人动了动嘴唇，王郁却什么都没听见，他想动，想走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还想看一眼祁长安的真容。
他抬脚，却感觉到粘在地面上，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着，脚下却抬也抬不起来。
男人手中的剑从地上猛地拔。出来，带起尘土飞扬，划出一道弧线，眼中决然一晃而过，朝着祁长安的脖子砍过去，而祁长安却动也没动。
王郁瞳孔增大，抬起手要制止，刚要出声，破空声突然从后面传来，王郁来不及回头，就看到一把长。枪从身后迅速飞过来，带着劲风从自己的旁边擦过，直接朝着那两个人飞去。
王郁心一紧，视线急忙追过去，那把长。枪穿过那个男人的胸膛，男人胸前的铠甲和衣襟被染红，吐出一口血，跪在了地上。
可是那长。枪穿过他胸膛的时候，王郁看到那把剑没有停下，从长安的面前划过。
他害怕极了‘是不是晚了，被伤到了’。
他惴惴不安，可是在这个视角，他看不到祁长安的状况，真是心急。
那个受伤的男人笑了，嘴角的鲜血还不断的流出来，王郁愣住了，为什么他的笑容竟然带着释然，无奈，还有悲伤。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带着这样的表情。。。。。’不是敌方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王郁看不懂。
这时祁长安与那个男子都双双跪在地上，祁长安慢慢转过头，王郁屏息等待着，看样子，是没有受伤。
全身心的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刻，然而就在要看到她的全部面容时。。。。。。
王郁猛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熟悉的屋顶，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栀子花香味。
慢慢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亵衣沾染了汗水，半梳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贴在脖子上和脸颊上。
“原来是梦啊”感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庆幸只是一场梦。
“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吧”王郁心里算着，祁长安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前方消息一直都是战胜的消息，延绍王攻破三关五城，损失微弱，这是高丽持续两年未下雨后，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将房间的烛火点亮，看向就放置于栀子花盆栽旁的布偶，红衣如新，王郁笑了笑，暗叹终于要回来了。
“王子，您醒了吗？”金管家看见了屋子里的光，守到门口恭敬地询问。
“嗯”王郁整理着衣服。
“今天王子起的是真早啊”金管家说，十三王子今天比平时早了半个多时辰呢。
“管家也是啊，怎么这么早在门外候着”。
管家说出了原因“刚刚宫里传来消息，所有文臣武将都要巳时在宫门口等候，王子翁主也必须到场，延绍王的军队胜利回来了”。
王郁一听，心里一阵欢喜，尽管语气装作很平静，但是语速却是快了一些“好，你先下去备热水，我稍会儿沐浴一下”。
“是”管家应了一声，慢慢退下。
王郁现在心情甚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栀子花香都比平时好闻的多了，笑眼看着桌案上的布偶。
巳时一到，宫门口百官聚集，除了王武因国事被殿下派遣他国，还未回来，还有一直不在王宫的四王子以外，几个王子还有莲花翁主都齐聚宫门口。
烈日当空，虽步入秋季，但是少些文臣哪受得了这等待遇，抱怨声，不满之色纷纷涌现。
“这延绍王真是好大的派场，这么多大臣王子翁主就在这里等她一个人”。
“大人可不能这么说，延绍王可是高丽的功臣，我们这几个区区的文官在这里等一会，又算得了什么”。
几个文臣在那里一言一和的说着。
“文臣怎么了，不就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吗，说话咬文嚼字的，你要等的还有十万高丽将士呢，这么不厌其烦，就赶紧回去”武将朴守卿忍他们很久了，不耐烦的说。
“你！”几个大臣指着他，一副动怒的样子。
“王子和翁主还在呢，你们这成什么样子”朴英规在百官中官位最大，他严肃的轻呵他们，那几个呛声的文臣都是他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甩袖作罢。
“切~~”性子直的朴守卿白了他们一眼，不再理会。
穿着暗紫色宫装的几个王子站在前排，也是将这些话纳入耳里的，王银是一脸生气表现得十分明显，叉着腰“真是~~朝堂上都喜欢叽叽喳喳，这会也是讨人厌”。
他在掉下断崖的第二天，就被延绍王的一小部分军队护送回来了，休养几日脚伤也好了。
当时其他王子还很担心的围在周围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可是王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玩调皮模样，与平时无异，也就很快的淡忘了他跟着出征的这件大事，这件大事可是当初他们辛苦的瞒了下来。
看来是白担心了，这家伙就是天生的没心没肺，无法无天啊，但是有一点却很奇怪。。。。
“老十最近怎么了，好像听不得有人议论延绍王一句啊，不对，是半句坏话都听不得”王垣指了出来。
几个王子一同看向他，王银眨了几下眼睛，受不了他们强烈的视线。
“怎。。。怎么了？我就是觉得他们太吵了，跟延绍王有什么关系啊”很强调最后一句话。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啊”莲花温婉一笑，嘴边的酒窝十分美丽，也就是对自己的哥哥时，她才会像个温婉贤淑的妹妹吧。
尤其王郁不解地看着他，心里暗想‘十哥应该不会和祁长安有交集啊，而且十哥还那么怕她，怎么感觉去了一趟大邺，变了好多’。
细心的王郁总觉得王银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却看似没有变化。
王郁将王银和几个兄弟打闹的场景收入眼底，心里疑惑未解。
这时远处的百姓聚集的地方开始由安静渐渐蠢蠢欲动，嘈杂起来，王郁看向那里，几个王子也停止打闹，严肃的分开。
‘终于回来了’。
大多数官员很是欣喜。
王郁面露喜色。
王银欣喜的左右张望。
王尧冷眼观看。
莲花眼里暗藏嘲讽。
朴守卿带着一脸赞赏。
朴英规一抹诡异的笑容勾起‘希望你还无恙，祁。。长。。安’。
☆、17 你不知道的生死别离
万众瞩目中，凯旋而来的军队走进城门，百姓看到了在军队最前面，走进来的延绍王。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延绍王回来了！又将安宁带给了我们！”。
然后此起彼伏的响起称赞与崇拜声“谢谢延绍王啊！”。
“有你在我们高丽还怕什么啊”。
百姓的欢呼声不断，目送着这庞大的军队和敬仰的延绍王走过。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长安耳边一缕变短的发丝，吹起了她沾血的衣摆。
王郁看着领头的长安，她步履轻缓，身姿挺直，但是却跟周围的欢乐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有种沉重的感觉压在他的心上。
快靠近宫门时，军队被权烈带回军营，百姓们也是止步于远处，目送她到这里，也就慢慢散开了。
“延绍王后面……是什么啊？”王旭眯着眼，看到了长安后面有辆马车。
他的一句话，吸引了大多数人一齐看过去，随着祁长安的走近，大家也逐渐看的清晰。
只见一辆不算简陋的马车跟在祁长安的身后，祁长安军队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马车，那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是怎么回事，里面又坐着谁？
祁长安走近，王郁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握着马车缰绳的右手已经泛红，点点血迹从指缝中显露出来，但她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不放手。
看着那只手，王郁心里划过一抹心疼。
王银十分高兴，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搓着手，看着长安欲言又止。
“延绍王辛苦了，殿下已经摆下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征战劳累，殿下下旨，休养三日后举国欢庆，大摆国宴，也正借此福运，举行求雨”王旭一身书卷气息，带着儒雅微笑，十分有礼且不失王子气质的叙述。
本来应该由这里年龄最长的三王子王尧来传达旨意与慰问，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王尧和延绍王关系不怎么融洽，就由王旭来担当了。
听到‘举国欢庆’‘大摆宴席’等字眼，手中的缰绳不由自主的握紧，手心处的缰绳又被渲染开一圈红色。
王郁眉头一紧，想要做些什么，又止住了，双手在衣袖下握成拳。
延绍王一句话也没说，一点反应都没有，场面有些尴尬，王旭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看到自家哥哥被对方无视，皇甫莲花一心觉得这个延绍王真是猖狂到目中无人了，刚要出声说理，有人先她一步。
“延绍王这马车里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所有人都看向一直未出声的朴英规。
“什么人？”王贞一脸懵懂，不懂他外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底下的官员也是不明白，对那个马车充满疑惑。
祁长安直视他，没有说话，朴英规继续说“身为叛国罪人，再踏进高丽的国土，这后果……延绍王应该是清楚的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带着冲击力，震撼了在场的人。
“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丽什么时候出过叛国的人，要是有的话，这罪可不轻啊”。
几个跟朴英规一党的文臣七嘴八舌的说，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看样子是多担心高丽存亡一样。
王银等人也是听不懂的样子。
祁长安紧盯着朴英规，语气如冰窟一般寒冷“你知道？你全部都知道，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密谋的！”。
强势的质问带着十足的肯定，场面变得剑拔弩张，众人无措。
朴英规笑的一脸无关紧要“延绍王这是何意？我可是为国家社稷和你自己的安危着想，好心的提醒你一下”。
祁长安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容不下自己，处心积虑要铲除自己的人，只有朴英规一个人。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啊？”王银忍不住出声，看着火药味正浓的两个人。
王郁倒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昨晚的那个噩梦‘难不成那件事又是真的’他没有了头绪。
“为了等这一刻我可是按着你的要求，好好的照料着身子呢”朴英规笑的一脸无害。
他微微靠近，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祁长安，容不下你的人岂止我一个，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没想到……不过话说回来，他还多活了六年”。
‘果然是你！’祁长安听入耳中，感觉所有忍受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以往的沉着冷静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她左手拔出马上的剑，眼里是毫不犹豫的决绝，朝面前的朴英规挥了过去。
她的举动早在朴英规的预料之中，他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现在突发的一幕震惊着在场的人，反应过后，朴英规的人迅速的围在他的身后，心有余悸的把他带到安全的区域。
“祁长安，你这是要造反吗？”一个文臣怒斥道。
“禁军！”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挡在王子和大臣面前，没有拔刀，但是手放在剑把上，伺机而发。
鲜血一滴两滴落在尘土里，绽放成花，祁长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皇甫莲花吓得捂着嘴，王银、王贞、王垣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王尧也是出乎意料，王旭想要上前，却被王郁抬手制止了。
王郁握着剑身，他在第一时间冲到了祁长安与朴英规之间，刀刃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坠落。
“不是每一次都侥幸无恙的，不要太执着”王郁左手附上祁长安握着缰绳的右手，眼神始终放在她的身上，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他又进去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里……
剑上的鲜血滴落，祁长安跪在了地上，语气带着恳求与悲凉“哥……跟我回去，回家吧”。
那个被长安唤作哥的男子，正是失踪六年的祁少祥，他紧握剑把的手，渗着血。
他无奈一笑“祁少祥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做江置，是大邺人，这里才是我的家”。
问了几次都得到一样的回答，祁长安不甘“母亲呢，我呢，你难道都不管不顾了吗！”
“小妹，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想就能做到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是什么身份，高丽……根本容不得我”。
听着那句久违的称呼，是在此时此刻此地被叫出，长安没有欣喜，只有心痛。
“有我呢，哥，你还有我呢，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可以护你周全”。
“小妹！我不能抛下大邺的百姓”他的语气坚决。
“那你忍心抛下我和娘亲吗？”她大声质问。
祁少祥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你就当做从没见过我吧，反正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祁长安坚定的看着他“我做不到”。
他知道他的妹妹的执着是有多么深，看了眼祁长安的身后，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再睁开眼，意已决。
拔出剑直接朝长安的脖子划去，长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攻击自己，怔怔的看着他，跪在地上，动也没动。
然而一把长。枪突然刺穿他的胸膛，而他的剑堪堪从长安的面前划过，离她的脖子只有一寸，削下一缕她耳边散落的头发。
转眼间猩红刺痛着她的眼，祁少祥吐出一口血，跪在地上，隐忍着痛苦，长安愕然的看着这一幕，转身回头看身后。
权烈站在远处，显然是受了伤，而那把长。枪，正是他投掷过来的，他看到祁长安有危险，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做出了行动。
“哥！你怎么样，我。。我带你回军营，那里有最好的太医”祁长安死死捂着祁少祥的伤口，语气焦急，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这么无错过。
鲜血从指缝中不断的溢出，也染红了她的双手。
祁少祥摇头，附上她的手“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是好的”。
长安手下的动作一顿，想想他刚刚的那一剑“你是故意的？”。
祁少祥笑而不语，这样是肯定了她的话，祁家人的命中率向来是十拿九稳的，刚才那一下他确实是引诱权烈杀了自己，而故意为之。
“你怎么可以这样！”长安气极，拽着他的领子，眼睛布满血丝，她心痛，却哭不出来。
他一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咳~~我若留下来，就是不孝，我若随你离开，就是不忠，忠孝两难全，我已是罪人，咳咳~~不能再连累你了”。
“什么是忠什么是孝，为什么一定要为他人而活，我要把你带回去，其他的我都不在乎！”长安一声比一声高，情绪高涨。
“咳咳~~对不起。。。小妹，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母亲”祁少祥的气息游离，眼神开始涣散。
长安心惊，摇晃着他的衣领“哥，不可以，你看着我，看着我！不会有事的，我把你带回高丽，去见母亲，我们还要一起离开，什么国家，什么百姓，什么江山社稷，我们都不管，就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去哪里都好”长安慌张的说着，眼里的无助十分浓烈。
“你看着我啊！~~”长安大喊一声。
祁少祥带着笑意，情深的看一眼长安，看着这个花样年华中的妹妹，慢慢的合上了眼睛“霓。。。裳”。
那是他最爱人的名字，而那个人却在一月前病逝，永远沉睡在这荒凉的土地中。。。。。。他不能留她一个人。
最后两字轻声吐出，他垂下了头，长安拽着他衣领的手松了，脸上的神情凝住了，身体渐渐颤抖，眼睛酸涩，怔在原地。
看着永远失去知觉的兄长，把他抱在怀里，祁长安仰天大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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