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啊,别紧张,那时候斗兽场才刚开始,大多数都是自己人打著玩的,也知道我是那老大的养子,不会真对我怎麽样,算是让我捡个便宜啦,後来,呵,老大有本事,来这里拼命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狠,为什麽的都有,不过大部分是为了钱,在外围赢一场就可以拿到九位数,如果都是投机的话,几率可比中彩票高多了。”
“那麽,那个人要我帮他赚钱的意思,是要我赢奖金?”
恩宏低头看看表,放开韩阳,把车倒回主路,继续往前开,“当然不是,他是要你帮他赢赌金,跟赌马一个道理,开场前两天,笼子里所有人的名单会被交到赌徒手里,把注下在他们看上的人身上,你的话,单单看外形,又瘦又温柔,不带一点杀气,大概很少会有人买你吧,只要你三十五场全赢,那个人大赌注买你,一定会赚很多。”
韩阳低下头,表情淡淡的,心里却一个劲儿翻腾,这事是李忆临死前交代的,如果Lee疯了,那麽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克制他──城西斗兽场,去找七爷──李忆最後一句话。
後来他才知道,这个七爷,二十几年前,是Lee的老大,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年少有为,曾经只差一步就统一了K国地下世界,可不知中间出了什麽纰漏,突然停下脚步,一夜间解散势力,将最有利可图的一块交给Lee,带著得力部下从此消失。
两年之後,城西斗兽场建成,由一个被人叫做“七爷”的人经营,全然非法的勾当却进行的井然有序,也堪称热火朝天,而无论警察还是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人都猜到这个七爷身份并不一般,可却不知他就是曾经K国地下呼风唤雨的冷血大人物,毕竟那个时候,他并不叫做“七爷”,至於叫什麽,历时太久,早没人记得。
韩阳见到那人时才知道,尽管被叫做“爷”,可事实那男人并不老,至少,看上去并不老,与俊相仿的面相,单眼睑半睁不睁犹如一只正午慵懒的猫,眼角却藏著让人不敢直视的犀利,薄唇两片微微抿起,话不多,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沈,调子很慢,有著与脸孔年纪不相仿的深沈老练,下颚如同刀削,堪称完美,是一副美人长相,而那张美丽的脸上,却有著比男人还男人的表情,让人难有非分之想。
尽管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的年纪,那人作风却异常老派,一身宽松的绸缎唐装,桌边立著镶金手杖,指头上一只翠玉扳指,掌心团著两只磨得!亮的核桃。
这样的人,十年前应该正直青春年少,满身干劲,却为何拖著一干部下到这种荒凉的地方隐埋自己呢?韩阳不懂,却也懒得打听,毕竟那是别人的事,这次他是真的学乖,不再管三管四。
那叫七爷的男人听了他的陈述,在听到Lee的时候,始终半眯的眼睛睁开,认真看了他几秒,而後又眯回去,宽大的红木桌後摆摆不停揉著核桃手,懒洋洋的开口,──行了,你就是想让我出面阻止Lee小子,呵,小子,你当真好大胆啊。
对面的男人一脸慵懒笑意,可韩阳能清楚感觉到杀气像针尖似的,携著冷的感觉落在皮肤上,刺得疼,本能的心里害怕,却还是犹自上前一步,认真而不卑地回答──我的话有一定要保护的东西,虽然也可以说,为了保护把命豁出去都行的话,但是,如果可能,我还是想妥善处理这件事,要活下来,继续做之前没做完的事。
七爷听了,鲜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有趣的神态,挑挑嘴角──我凭什麽帮你?小子你要知道,我在这里十年了,像你这麽求过我的人不少,但是没一个能说动我的,你凭什麽?
凭我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决心──他这麽回答,波澜不惊却异常坚定。
七爷又挑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听恩宏说你很能打啊,你也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帮我赚一个数儿,我就答应你,赚一笔我就帮你解决一部分,全赚满,我就帮你解决了死神,你一场不输的话,这三个月我的人会替你守在那个人身边,保住他的命。
对於他很大声说出──我不想杀死神──七爷竟然皱起眉──你不杀他,等他杀你想保护的人?
我只是想找到他,然後告诉他一些我想说的话而已。
对於这话,七爷的反应是冷笑──找他?比杀他还难──说完,在手底下那张纸写著的一串数字後面又加了个0,一直站在旁边冷著脸的恩宏瞥了一眼那张纸,一脸吃惊。
“到了。”恩宏把车停好,推了推仍旧在出神的韩阳,“先去中央领地图,吃过饭我送你去外围。”
韩阳下车,仰头看那宛若钢筋铁堡的建筑,通体浑黑,滴水不漏,像是炼狱囚牢,不知那个男人为何将自己住的地方建成这样,明明是个保养很好的人,却像虐待著自己似的,住这种仿佛不见天日的漆黑建筑。
“别担心,我会陪著你的。”恩宏从口袋里抽出足以挡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戴上,又戴好帽子,才牵住韩阳的手,“我在这里不能太招摇,走吧。”
韩阳点点头,跟著恩宏往前走,在踏入那扇仿佛通向地狱的黑色大门前,忍不住向後回头,透过婆娑树影,深深看了一眼飘摇的明媚阳光,将那温暖深深刻印在脑海,如同最後一眼,而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进黑暗。
D13 无差别竞技
D13 无差别竞技
黑色建筑的正中央,是一个如同广场般宽阔的地方,周围是累高的看台,中间一片平坦,高高的铁质围栏圈出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场地,场地正上方的灯光和巨大显示屏在白天的时候通常一片安静,到了夜晚,这里灯光流转的繁华与喧嚣,人间没有几处可与之媲美。
女人站在看台後面一排控制室中的一个,透过单侧反光玻璃往外看,居高临下的感受著传说中的终极斗兽场难得一见的安静肃杀。
“还特别用了这麽多石头,你真有心。”女人撑起身体,手臂环在胸前,啧啧摇头。
突然正对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人拖著一个穿白色运动衫的青年走进来,後者手里拿著一张花花绿绿的彩色纸,女人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深吸了口气。
“喂,好歹那也是我儿子,你差不多点。”
在她身後不远处的办公桌边,一直低头在纸上沙沙写著什麽的男人,头也没抬,手中的笔更是没停下,“你什麽时候生了个儿子?”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你不知道很正常,我认识你的时候,小阳少说也有七岁了。”
男人撇撇嘴,“连自己儿子有几岁也记不清楚吗?”
“我只是不记得我是什麽时候认识了你而已。”女人再俯身,用手撑著窗台,盯著斗兽场中央牵著手的两个人看,“我儿子名草有主,告诉你家恩宏小子,别打我儿主意。”
“既然这麽护著他,怎麽不直接带他来找我,还要恩宏带他过来?你也知道,如果你出面,只要一句话,我一定会出手。”
“谢谢七爷这麽赏脸,不过”女人耸耸肩,只是在看著斗兽场中央穿著运动装的青年时,露出温柔而自豪的笑脸,“我儿子想保护的那个人,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去完成,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你也看出来了吧,虽然这两年多我儿子成长了许多,不过,要在那个世界混,他还是缺了点什麽,这些东西,没办法教的,要让他自己去找到才行,还有就是……你也知道啦,死神的事情……我没办法插手……Lee小子放死神出来,那意思我们都懂,那个人必须死,连你我都不能插手,唉……也不知道他怎麽对自己的……侄子能那麽狠。”
七爷匆匆瞥了她一眼,抬抬嘴角,“这麽看,你还真有点当妈的样子,不过,普通的妈,也不会像你这样吧。”
“谁知道呢,不过”女人转身靠在窗台上,正面对七爷,“我儿子的话,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打上来的,毕竟,他是那家夥一手调教出来的,打0线的话,绝对没理由输。”
“他真是你儿子麽?”七爷微微抬头,从来不苟言笑的脸露出狐疑的神情,“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是找我拼命的,为了我让他去打0线这件事。”
女人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女人脸桃花眼的家夥都能从0线打上来把小To抢走,我儿子可比他中用多了。”
七爷突然停下一直写字的笔,女人斜睨了他一眼,“说起来,他们又换地方了,这次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结果……”
七爷埋下头去重新开始写,只是速度比刚刚慢了些,好像漫不经心的应著,“然後?”
女人就著窗台捻灭了烟,对他这种态度显然不满,“什麽然後?”
“然後你见到他了?”听出女人话语里的不悦,七爷静了会儿,无奈叹口气,扔掉手里的笔,向後靠在椅子上,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看向女人,“怎麽样?”
女人甩了他一对白眼,“开什麽玩笑,自从他被带走之後,我几时见过他!”
“那你想让我听你说什麽?!”
“那个桃花眼的家夥!”女人走到七爷面前,一掌拍在桌上,“我早晚有一天拆了他的骨头!他说他是小To的弟弟就一定是麽!有DNA证明麽!凭什麽霸著小To,连见一面都不行!”
“你又不是第一天看他不顺眼,这会儿发什麽火?说到底To……他变成那样,我们也都有责任,他不让见,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呵,你这几年不沾血,还真成吃素的了?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麽,小To变成什麽样都没关系,按照你说的去做就好了,怎麽?终於能放手之後开始反省自己了?”
从来波澜不惊如同猫一般慵懒的人,脸色瞬间煞白,嘴唇抖了抖,才终於勉强能声音平静的回答,“谁都,年轻过,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的确那时候我也有责任,不过,我实在不懂那个该死的桃花眼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既然有本事能让小To醒过来,就一定有本事能治好小To,可他非得这麽让小To半死不活得吊著!”
“说到底……”七爷扶著额头长叹了一口气,“你最在意的是这个吧,那人治好了你始终没能唤醒的病人。”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丫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我到底是为了谁每年这麽一次次跑大老远被人骂啊!今年竟然还跟我动手!个死小子,还真以为我只会玩手术刀麽!”
“你们……”七爷似乎觉得头越来越疼,“不是在哪个顶级别墅区门口互相开枪吧!”
“怎麽可能!”女人抬手调笑著打消他的顾虑,然後若无其事的歪头看他,认真回答了一句,“只不过是在疗养院後边的小花园里而已啦!”
!──硬碰硬一声清脆。
女人瞪大眼,片刻之後摇著脸向下趴在桌上的男人,奇怪的大声,“七爷,小七,七,喂,我说,恒,你没事吧,醒醒,喂,喂,喂!!!!!”
相隔一段时间不见,莫相觉得,陈何憔悴了许多,原本就瘦得没什麽分量,现在整张脸好像就只剩下皮包骨,颧骨突出地吓人,眼神也有几分荒凉,在别墅的走廊面对面相遇,陈何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没说,就又转过去跟怀里的酒瓶相亲相爱。
这也算是报应吧,莫相认真想,然後不管他,蹬蹬蹬跑上楼去找旻文。
比起陈何的憔悴,旻文倒是格外精神,看见他来了,便神采飞扬,藏不住的高兴,拖住他的手叫“莫相莫相莫相,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一愣,又心虚又尴尬,从来也不懂说谎的人只能摇摇头,“还要再等等。”
“可是”旻文放开他的手,吃惊瞪大了眼,“可是小何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小何被带走的话,我就会被……”说著又重新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带到窗边,指著庭院里对著月亮发呆的人,“我就会被Jacky带走,Jacky喜欢小何,所以讨厌我,他会杀了我的!”
“不会的!”他抬手抱紧旻文,用力摇头,“不会的,你不会有事,我会带你走,一定会!”
“莫相,我们约好的,拉钩钩。小文只要跟莫相在一起就好了,只要跟莫相走哦!所以一定会等你来接我的!”旻文掰著他的手,互相勾起小指,那一瞬间,他眼睛湿了,原来哭泣是这样一种头疼的感觉,真的麻烦。
安抚好旻文,下楼的时候陈何已经半眯著眼睛横躺在沙发上,要睡不睡,但好像也没全醒著,听到动静便叫住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像含了个东西,“任务,比想象地难啊?”
他没回答,却停下脚步。
“三天後我开庭,之後一定会被收押,旻文会先交给Jacky,放心,那是我信任的人,会像我一样保护小文,不过,ZK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说到底也还在警方监控中,如果他也出了什麽事,那旻文就完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行,倒不如现在就跟我坦白,我一枪杀了小文算完事,总比……”陈何叹了口气,声音也一并荒凉起来,“总比被发现他还活著要好很多。”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嘲弄起来,“我原本以为郑宁为是个能出人头地的人物,还帮他抢了Lee的位置,指望他能护著旻文,没想到那小子只懂杀人,旻文跟著他,恐怕只会更惨,为什麽郑家出来的人,除了王八蛋就是杀人狂,这种家族居然还能存活到今天,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但是那尖锐的嗓音刺激得莫相难受,於是只得皱皱眉,丢下一句,“我一定会带旻文走”就匆匆离开。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然不能再犹豫不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韩阳已经从这一团乱麻中抽身出去,他不用再有所顾忌。
离开Lee的家之後,他一直住在曾经囚禁旻文的小木屋,那里安静偏僻又安全,更重要的是,存在著许多他与旻文之间的回忆,自信住在这里一定没人找得到,而今天回家的时候,门口却偏偏多了一个人,这让他忍不住起了杀念,月色下看清来人的脸时,心才微微缓和些。
“你来干什麽?怎麽知道这里?”那人他认识,叫做Andy,是在韩阳生病的时候一直守著的人,跟Lee大概也认识,但具体他不清楚。
“韩阳有跟我提过,他让我找你,所以我想,你是不是会住这儿。”Andy跟在他身後进门,四处乱看。
“找我干什麽?”
“求你留下赵思贤一条命……”
倒水的手停住,他歪头看那个长得很可爱的男人,“什麽意思?”
“韩阳他是你的朋友,也帮过你的忙,看在这个情分上,能不能不要对赵思贤出手?我知道你有终结令,可是就算你不完成,以你K国第一杀手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把你怎麽样,这个世界上除了Lee,根本没人知道死神长什麽样,你想要自由,就悄悄隐姓埋名就好了,你要多少钱,我可以……”
“不是钱的问题。”他放下水杯,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陈何曾经丢给他的护照,“你走吧。”
“那是什麽问题?如果有什麽需要帮忙,李氏在K国的力量很大,在A国也有些势力,而且,如果是韩阳的事情,EM,白氏都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你提出条件,我们可以……”
“这件事情已经与韩阳无关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冷漠地看著Andy,“韩阳已经跟赵思贤没关系了,他现在有自己的幸福,所以,麻烦你们不要再拖他下水。”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说的事情我知道,那个叫金恩宏的我也见过,可是你要相信我,我跟韩阳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久,我比你更了解他,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别说只死了一次,他只要认定了谁,死了十次八次也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他不是那麽胆怯的家夥,他只是……”
“闭嘴!”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绝对不许任何人来动摇,哪怕是韩阳的朋友,只要不是韩阳本人的话,他可以不去听任何话。
“韩阳绝对不会放著赵思贤不管!从他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