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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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日常-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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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我更加好奇起来,忍不住催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常,这么难以启齿吗?”
  沈月摇摇头道:“并不是,我只是害怕。母亲每次插花都会将自己锁入一间屋内,而一贯潜心创作的她,这几次却好似在屋内与人交谈。”
  我皱眉道:“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
  沈月斩钉截铁道:“我确定,确实是与人交谈!像是母亲对那个人提了问题,然后它会回复给母亲,甚至还能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与从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呀了一声,陷入沉思。这种诡异的情况,倒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难不成是被什么魑魅魍魉给缠上了?
  可沈月的母亲,应该也年事已高,那些精怪才看不上这种将入黄土的老人家。
  可若不是妖怪作祟,又是什么呢?总不是她母亲得了什么病吧?
  沈月微笑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母亲并没有精神方面紊乱或者出现问题,这才是我好奇之处,或许那屋子里,确有他人。”
  我道:“我们能抽空拜访一下您的母亲吗?”
  沈月鞠躬:“那么,就明天早上吧?后天,母亲似乎要去参加一个插花比赛,所以可能要赶在那之前了。有劳两位大人费心了。”
  木叶呢喃自语:“又一个多事之春啊。”
  等送走了沈月,我才问木叶:“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他探手折下一朵梅花,递到鼻尖细嗅了嗅,说道:“每种花味道都是不同的吧?”
  我不满他绕开话题,只能闷声道:“我的鼻子不是很灵敏,对花的气味没有讲究。”
  “和人一样,每朵花都是不同的,看似一样,其实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而这样细微的诧异,大概只有花自己才能察觉吧?就好像你们人一样。”
  我嘟囔一句:“说起来就好像你不是人一样,啊,木叶,你不是人吧?”
  他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猜测可能是音童,沈月的母亲,可能遇上音童了。”
  “音童又是什么?”
  木叶难得叹了一口气:“这可是个可怜的家伙,传说音童生前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从小在世间颠沛流离,受尽屈辱,却喜爱花草树木,大概是因为植物也不能言语,所以和他惺惺相惜吧?总之他死后化作音童,能听懂花音,常常吸引一些爱花之人,与其交谈,虽然把人吃掉。本性里,他还是异常厌恶人类的。”
  我补充:“真是可悲又讨人厌。”
  “怎么讨厌了?”
  “平白无故伤人就是不对,难不成我亲你一口,你还白白让我亲了?”
  木叶无辜道:“你要是白白亲我一口,我还是让你亲的。”
  古人云:沉默是金。
  我闭嘴不再开口,实在被吓得够呛。
  
  ☆、第28章 【花音…3】
  
  没等我们讨论完,玉兔就从楼上慢吞吞走了下来,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两手并用爬了下来。
  我有些汗颜,这样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玉兔,又能治理好那些蛮横的众鬼吗?这着实是个难题吧?
  木叶并没有讽刺玉兔,而是径直走入屋内提了一个盖着方布的竹篮子。他似乎看到我眼中的诧异之色,温声道:“得去拜访一下阎王大人。”
  玉兔似乎对木叶这样殷勤办事有些欣喜,而一向腹黑的木叶又补了一刀:“得把这家伙赶紧送走。”
  我又干干笑了两声,替木叶收拾烂摊子道:“玉兔,他这是对你十分有好感,却不好意思承认替你办事,他有多么劳心劳力。”
  玉兔很好骗,它了然点头:“这般羞涩的模样倒是和嫦娥并无两样。”
  我道:“正是正是。”
  于是慈母木叶、幼女我、家宠兔子,这样怪异的三人组就抵达了鬼府。
  木叶瞥了我一眼道:“慈母是怎么回事,你这么承认自己是幼女真的好吗?”
  我干咳一声:“请不要随便读心,谢谢。”
  鬼府已经从春节那股热闹的气氛里脱离,该服役的鬼也都各自回了不同地狱里,仅剩一些鬼府居民以及鬼差在街巷里穿行。
  忽的,有人在我身后高声喊道:“阿,阿狐?!”
  这名字,有一丝熟稔,夹杂着似曾相识的错觉。
  我并没有回头,我叫阿渡,即使声音再嘹亮,大概也唤的不是我。
  木叶不由自主抓住我的五指,他手心出汗,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轻声道:“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
  木叶的脚程又快了几分,带着我们二人抵达了地府内部,随之命鬼差把门关上。
  可隔着青苔斑驳的围墙,仍旧能听到那人坚持不懈呼唤着:“是阿狐吗?你不记得我了?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诸如此类。
  我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木叶道:“不是好人。”
  玉兔眯起眼睛,狭长的缝隙里露出那一丝红光,它看似狡猾道:“我可是发现了,木叶的惊天秘密啊。”
  木叶笑了笑:“原来你会的,是读心和蛮力?有趣有趣。”
  它又道:“何止,还有预知呢。木叶大人,您今后,可是有着一场考验呢,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可不要轻易让其失去。”
  木叶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多话。
  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五指交握的力量,像是拼命抓住什么,不舍得放手,仍其消失。
  这般珍贵的,又是些什么呢?
  小鬼差见了我们,急急忙忙跑过来。他面无表情道:“好巧,又遇到阿渡和木叶大人。”
  木叶瞥了一眼他身后手提钢叉的鬼差部队道:“又是有鬼在春季犯事了吗?”
  小鬼差难得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每到春季,那些春花就会诱拐少女,甚至是化作人类逼良为娼,总之都是一切奇怪的家伙,不想着传播花粉,年年春天就心思难耐,害得一过完年,大家都疲惫不堪。”
  我满脑子的桃色画面,忍不住道:“怪不得世人称不专一的男子为‘花心’,原来典故是从这而来?”
  小鬼差道:“但是似乎也有过花痴情的故事,你们知道荼蘼吗?”
  木叶摸摸下巴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的那个荼蘼吗?这可是一种爱得轰轰烈烈的夏季之花啊。”
  小鬼差道:“正是正是,相传荼蘼花像是蜉蝣一般,生时灿烂,只争朝夕。传说荼蘼花从前也是一尊小神明,为了展现自己的灿烂花色,结果把毕生的能量在一个月内都用来开花了,结果力量耗尽就死了。自此之后,荼蘼就变成了夏季的花朵。但是世人把这个故事编成荼蘼爱上了一位现世少女,在少女出嫁那日,荼蘼利用自己绝美的花朵用来给少女送行,其中饱含了它浓浓的爱慕之心,可少女嫁人后,它便枯萎而死,像是为从前的爱殉情一般。”
  我不由对现世的人肃然起敬,凡是滑稽的故事,都能以如此浪漫的传说留存下来。可见,世人也是仰慕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完美爱情吧?
  小鬼差从那如梦似幻的传说故事中清醒过来,烦恼道:“倒是现在这样忙碌的情形才让人最头疼啊!”
  木叶把一直尾随在身后的玉兔,粗暴踢了出来道:“它,妄想当你们阎王大人新一任辅佐官,至于应聘辅佐官人员的试炼就交给你了!”
  小鬼差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就这样的家伙吗?晚上拿来烹兔肉如何?”
  玉兔眼里透出两道精光,它掏出锤头狠狠砸到地上,烽烟四起,那地面竟然突显出一个深邃的大坑。这下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玉兔作揖道:“失礼了,各位。”
  小鬼差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再也不敢说什么。
  阎王大人从屋里出来,打了哈欠道:“何人喧哗?!”
  小鬼差道:“大王,是这只兔子,它想应聘辅佐官一职。”
  阎王揉了揉眼,被这样的小身板惊得目瞪口呆:“哈哈哈哈哈哈,就你?!晚上拿来烹兔肉如何?”
  他摸摸下巴,等待众鬼与他一起嘲笑玉兔。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鬼差敢来附和。
  玉兔又将锤头高举起,听得一声似要刺穿耳膜的巨响,大家屏息以待,却发现地面上毫发无损。
  阎王大人刚要出声嘲笑,就发现身后的府邸顷刻间崩塌,尽是断墙残垣。
  玉兔似是早已预料到,言语里甚至带上了两分威胁:“大王若是不答应,我可以在这里一直演示下去,直到大王肯认同我的能力。”
  阎王大人哑口无言,呆了好久才回话:“免,免免了,我我我答应了……”
  于是新一任鬼府辅佐官就这么诞生了,毫无悬念。
  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木叶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现在也缓和过来。
  倒是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觉得身后有什么事物跟着,如影随形。却发现不了它的踪迹,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就好似一个人想暗算你,却好端端告诉你暗算的时日,让你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对,无论是真是假都不敢掉以轻心,何况他还如此志在必得,甚至提前告知对方。
  我揪住木叶的袖口,余光间瞥见那游离至暖黄色灯火下的黑影。
  我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木叶伸手盖在我发顶,宽大的手掌散发着暖气,似乎隔着头发都能熨贴我心中的不安以及恐惧。
  他轻声道:“不要回头看,是今天那个人派来的使灵。”
  我哑然道:“使灵?是天师吗?这可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天师乃三师之一,三师分别为:隐居深山的渡物师,游走四方的画皮师,以及除魔护道的天师。我和木叶勉强算是渡物人一族,自古以来与妖怪们和睦相处,因着四处作乱的物自有鬼差收服,我们乐得清闲,而天师则不同,甚至听说过为求业绩滥杀无辜的,实在是我们渡物人不喜为伍的异类。而画皮师则周旋于我们之间,博取人皮物皮,为满足自己的贪欲。
  要说起来,我们三师自古以来,也算是三种罪孽:嗜杀,嗜美,嗜懒。
  木叶略有些忧心忡忡:“他和我们一般,是渡物人。”
  我道:“同是一族,这样偷鸡摸狗的手段算什么?”
  木叶弯起嘴角,似是来了兴趣:“哦,阿渡大人是想反击么?既然如此,我满足你。”
  木叶转身,不知从何而起,他脚踝里一向不曾鸣响的铜铃此时起了反应,无风自动,有节奏地摇晃了三声,似是招魂。
  他信手拈来一片花瓣挟在嘴间,更显得唇红齿白,他嘴角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夜里,添了三分萧瑟。
  那人影也站直了身躯,似牵线傀儡一般,仍人摆布。它浑身黑漆漆的,像是由黑雾组成,气团涌动。
  这估计是一种咒术,利用物的力量所制成的使灵,令人厌恶。
  那黑影又轻声唤了一句:“是阿狐吗?”
  我不由地皱起眉头,这次听得非常真切。
  这位阿狐,究竟是何许人?
  木叶不容其多嘴,轻咬下唇,破开一丝血色。他迅速用手指抹去,继而点在先前的花叶上,随后扬手朝黑影处将花瓣一推,那本该孱弱跌落的花瓣像是积蓄了力量一般,随着夜风破开一道光,刺穿黑影!
  随着一丝绮丽的火光,黑影钻入地底无影无踪,残留的还是那盏毫无变换的暖黄路灯。
  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木叶,我们是被人盯上了吗?”
  木叶扭头,温柔笑道:“不足为惧。”
  不惜用使灵来试探能力,以及我们的动静。如果是暗杀的话,这般光明正大算是什么?究竟是何许人,是敌是友呢?
  索性不再去想,而让我内心真切感受到不安的,是木叶那从不曾紧锁的眉宇,即使以笑容为伪装,我还是能体会到,他内心深处那难以抑制的,恐慌。
  
  ☆、第29章 【花音…4】
  
  这晚,木叶特意在我房门外搭了地铺,不知道他是刻意要占我便宜,还是真心实意想保护我的周全。不过我一夜无梦,睡得非常沉。
  等到早上,我和木叶洗漱好,根据沈月给的地址拜访她们家。
  她家是一个旧时庭院,曲折的小道,后院尽是各式各样的花瓶,摆放着造型不一的花束,赏心悦目。
  沈月将我们领到一间布满花香的厢房内,小声介绍:“妈,这是阿渡和木叶,您应该听说过吧?”
  沈月的母亲并不是十分年迈,六十开头,至少没有七老八十那种腐朽的气息。人老了以后,身上都会不自觉带有一股似青苔一般的腐朽气息。
  她并没有开口理会我们,而是摆摆手示意沈月出去。
  沈月无奈,只能眼神示意:全靠你们了。
  待她走出屋外,老妇人才低声呢喃道:“你们是因音童来的吧?”
  我和木叶面面相觑,有点无法理解老妇人。
  她露出一抹微笑,将手里最后一支花插入瓶内,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方才我们说了什么,她压根没有听见,连回答都是临时瞎编乱造的。
  我忍不住低声唤她:“您知道音童?”
  “凡是爱花之人,都可能遭遇音童,而音童吃人,如若不早日逃离,就难以幸免于难,是吗?”
  她语带笑意,并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这让我惊讶不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面对死亡,却毫无半点恐惧?
  她像是回答我心中所思:“心有留恋,才会惧怕死亡。”
  木叶道:“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吧。”
  老妇人像是早已预料到,做出了然的神情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遇到过音童,当时我才八岁。正是生性烂漫的好年纪,我遇到的,是一个女孩,从不开口说话,看我的眼神也是非常冰冷,让人发怵,那种要置人于死地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奇怪的是,她面对花却异常温柔,眼珠子里像是有莹莹水光一般,把人心都要融化了。”
  她自顾自回忆着,眼角眉梢都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并没有吃了我,而是悄悄离开了,而我后跟着父亲学习插花艺术,也再没有见过她。直到,直到我丈夫死后的一个月,她又悄然出现了,只是这次,她看我目光不再如腊月深潭那般冷彻,而是透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这令我十分好奇。我猜测啊,她是否为了履行幼年之约,来吃掉我的呢?”
  老妇人咯咯笑个不停,为了这种滑稽的理由。
  夕阳西下,温暖的晚霞映入帘内。
  我迟疑问道:“您竟毫无害怕之意吗?”
  她停下了笑意,逐渐息声:“世上若是无所求,又有何好怕的呢?”
  我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执意寻死啊。我哪里救得了?
  我与木叶拜别了沈月以及老妇人,无奈离开。
  回家的路上,沿途开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像是引导路途一般,往深山里延伸。
  对于老妇人的态度,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忍不住问木叶:“为什么会有人一心求死?”
  木叶道:“我打个比方,你来听听。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你们幸福生活在一起,你想死吗?”
  我摇摇头:“当然不想,都说是幸福生活了,又怎么会去想呢?”
  木叶又道:“那如果是和你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那个恋人忽然逝世了,这个世上仅剩下你来渡过寂寞的岁月,你会想死吗?”
  我恍然大悟:“你是指,老妇人失去了最深爱的事物?”
  “并不是,这只是例子,好好听我说话。”
  木叶屈指赏了我一个栗子,我哀嚎抱头。
  春风拂面,因是正月里,还带一些冷冽的寒意。
  木叶牵着我,小心翼翼踩着台阶,生怕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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