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骂我：“妈的，要你有什么用？”
我说：“你再骂我，我没钱的时候就把你卖掉，我们没多少钱。”
他问：“支票呢？”
我说：“放在昨天穿的衣服里面了。”
“衣服呢？”
“不知道被你扔在哪里去了。”
“妈的！”
“我说了你再骂我我就把你卖了。”
“老子要下船！”
“那你只好跳下去游回去——你真跳会死的，我不会卖掉你的，赵龙我爱你。”
赵公子看了我好一会儿，与我拥抱。
我说：“你暂时不能做那些贵衣服了。”
赵公子说：“本来也没人说好看，我穿你的衣服才有人说好看。”
我说：“到时候我们可以请人帮我们问家里的电话，我教你说洋文，我做三份工，我养家，我早就想养家了。”
赵公子说：“我爹生气半年就会让大力叔给我打钱。”
我俩再次拥抱。
养孩子的风险真大，好吃好喝地养这么大，一不留神就要帮外面的男人骗自己家里的钱。
○
但无论如何，我们要来了，我们的新生活，我们的新世界，我们的自由，我们的独立，我们的——
游轮突然停在了江面上，静静地停了许久。
人却不能安静，大家纷纷质问起原因。
一刻钟后，船长说，那个国家，就在不久前，爆发了战争，他接到命令，禁止继续行驶，要将所有留学生原地遣返。
我的心是冰凉的，为了那个国家，也为了我与赵公子的命。
私奔的风险真大，一不留神就要被活埋。
为什么要有战争，和杀戮。
第12章 私奔失败
赵公子说：“我们还是跳下去，说不定有一线生机，我爹生气的时候会打死人的。”
我说：“闭嘴。”
赵公子说：“妈的，都是你害的，就你一天到晚屁事多。”
我说：“我没有逼你跟来。”
赵公子说：“你把老子的狗都送人了。”
我说：“我与你都要死了，不要管狗了。”
赵公子说：“你妈的，你每次都什么都不管，都给老子管。养狗也是你要养，养两天就给老子养。睡觉也是你要睡，睡完说新社会新思想新伦理观，新你妈的头！”
我说：“我当时喝醉认错人了。”
赵公子问：“你妈的方圆一百里还认识有第二个人敢叫赵龙？你叫了半晚上的赵龙。”
我说：“闭嘴，我看见老爷了。”
赵四爷他们一直在码头上面没有离去，见到游轮返回来，就更不会离去了。
赵公子说：“你会被我爹打死了。”
我说：“赵龙保护我。”
赵公子问：“船上能打电话吗？”
我说：“我不记得十三姨太的电话。”
赵公子说：“妈的，这一次被你害死了，我也要被我爹打死了，每一次我爹打我都是被你害的，妈的。”
我说：“这种时候我们要团结。”
赵公子说：“好。”
我说：“其实我记得金仙儿的电话。”
赵公子骂我：“老子下去就掐死你！”
我不是故意记住的，有一段时间，金仙儿用他的电话号码填了一首曲，见到我就唱，金仙儿的声音真好听。
赵公子说：“你去死吧。”
我与赵公子还没有下船便被扣下了。扣下我与他之后，赵四爷才放其他人下船。
我与赵公子被押进轿车的后座上面，沉默良久，决定抗争。
赵公子骂我不应该怂恿他私奔，我却认为他昨日就不该去找我。
赵四爷将枪放在车前板上面，我和赵公子便都冷静了下来。
我说：“对不起老爷，我对小龙是真心的。”
赵公子说：“不关他的事，他做不了我的主，是我自己要这么做。”
赵四爷说：“闭嘴。”
我与赵公子跪在书房里面，挨打。
赵公子抱着我，所以主要是他挨打，他还要骂我：“妈的，你做样子也帮我挡一下！好痛，爹，轻一点啊！”
我怕疼，赵四爷打我一定比打赵公子狠。
我说：“我爱你赵龙。”
赵公子骂我：“你妈的，躲好了别乱动，会打到你！”
大力叔骂我：“邱一心你王八蛋！”
赵公子骂他：“你才王八——爹我疼！又打到肉了！”
赵四爷骂他：“你就是欠打，老子打你打少了，把你惯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兔崽子，赵龙你妈的……”
“赵龙他妈怎么了？”
我用精神交流告诉赵公子坚持住，我们有得救的希望了。
十三姨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的小龙啊！我生了你整整一天才生下来啊！早知道你是生下来挨打吃苦的，我生你干什么啊！老爷你打吧！先打我！我没有教好你的儿子啊！你打他也没有用，打我吧，省的我把你接下来这个孩子也教不好了！反正外面年轻的小姑娘到处都是哦！洋学堂毕业的女学生当然要好得多哟，比我这种十几岁就爬窗台私奔嫁给人做姨太的落后旧社会女人会教孩子多了哦！私奔就该浸猪笼，我就早该被浸了，也不会生出一个惹老爷你生气的兔崽子了！”
赵四爷进退两难，板着脸：“就是被你惯坏了，谁告诉你回来的？你不是在医院待产吗？”
十三姨太：“母子连心，我小龙挨一下打我就痛一下，小龙你要被打坏了就怪你妈没教好你，下辈子——”
赵四爷黑着脸问她：“下辈子怎么了？”
十三姨太摸着肚子，冷静地说：“我要生了，快送我回医院，我不要在家里生，上一次在家里生赵龙差一点要我的命。一心你稳住，不要让他们恐吓医生，我听说有一些医生会挟怨报复。”
母女平安。
哦！女儿！赵公子完蛋了，他不但不是老幺了，还要有一个妹妹，他爹他娘不会喜欢他了。他妹妹如果刁蛮就是机灵可爱，他妹妹如果乖巧贴心他就要被彻底抛弃了。
赵公子沉默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面，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赵四爷不会给他钱买那些贵又难看的衣服了，我也不会给他钱买那些贵又难看又占地方的衣服。
赵公子惨惨的。
我买了一瓶汽水儿给他喝。
他看着我。
我说：“你妈让我给你买的，她说生下来的小孩在三岁之前穿的用的都是你穿过用过的，你还是赢了。”
虽然说原本预备是弟弟的话就这样做，如今是妹妹，全部买新的。
赵公子真的完蛋了。
我说：“我们早就搬出去了，你以后有我，我做五份工作，除了家用，其他的钱都给你买衣服，我以后不陪你妹妹玩，我与你两个人孤立她。”
赵公子立刻说：“好。”
他还是个人吗？
我抓住他的手，陪着他坐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旁边的房间里面挤满了赵四爷的儿子女儿孙儿孙女，欢声笑语夸十三姨太的女儿漂亮可爱乖巧。
其实我也嫌弃他们人多太吵，我要和赵公子一起孤立他们。
有几个学生从面前经过，看见了我们，停下来问三哥的情况。他们好像是三哥的朋友，一起在街上发传单号召打倒军阀地痞的朋友。
我告诉他们三哥去了首都大学，他们十分向往，说那里是人才辈出风起云涌新思潮剧烈冲撞的中心，他们也要准备过去，那里充满希望充满热情充满独立与自由追求，任何一个新青年都应该去那里。
我看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离去，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问赵公子：“你有没有被邀请过——”
赵公子说：“闭嘴。”
赵公子说：“我不想骗我爹我妈。”
赵公子说：“但是他们不仁在前，不能怪我不义，我不听他们的话了。”
赵公子说：“等三个月之后我妈坐完月子，我们就走。”
我说：“那我们半年以后再走吧，让十三姨太多保养一段时间，不要气她。”
赵公子说：“不，我妈不会生气。三个月就够了，只要我妈能下地阻止我爹打死我们，我们就可以尝试一下探路了。三哥和赵五跑了之后，爹越来越警惕，如今对我更是如此，很可能我们要尝试许多次才能成功，但有我妈在，他不会真打死我们，最多和三哥一样打断腿打破头，几个月就好了，你不要怕。”
我：“……”
我有一点怕了。
赵公子骂我：“妈的！怂货！老子就没有见过比你还要更怂的了！”
我说：“你不要总是骂我。”
赵公子骂我：“你欠骂！还欠打！”
我说你有本事现在就打我，不打你跟我姓。
赵公子当场脱了外套松了纽扣撸起衣袖，倒在长椅上面，说他被赵四爷打的地方痛起来了，好痛，非常痛，痛得无法呼吸。
一个人怎么可以讨厌成这个样子？
我只好继续给他涂药，他还要吹吹，吹他个头。我看旁边没人，随便给他吹了两口，他说吹的风太大把药粉都吹跑了，是不是我不想他伤好了想故意害死他。
我真的没有见到过比他更讨厌的人了。
第13章 前因后果
我搬回到了我与赵公子的公寓里面，并向金仙儿要回我们的狗子。金仙儿不肯还，说开着门的时候哈姆自己跑掉了。他说完，卧室里面就传来了狗叫声。我们都很尴尬。
金仙儿只好打开门，放哈姆出来。
哈姆出来朝我与赵公子摇尾巴，摇完尾巴就黏在金仙儿的腿边，扒着地不肯离开。我们更加尴尬了。
赵公子说：“让他继续养着，省钱。”
是应该省钱，赵四爷不给赵公子零花钱了，还不让他做经理了，他的办公室都给郝达坐了。
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太担心，郝达很快就可以被赵公子的脸色吓死了。
但赵公子很担心，他给我搬行李回去的时候实地考察我前一段时间租的房子，做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噩梦，害怕我与他没钱之后要住那样的房子。
我安慰他，他还不愿意承认，于是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与他很可能没钱之后根本住不到那样的房子。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决定不告诉他。
赵四爷嫌弃婴儿房太小，不够容纳他的千金，让赵公子把他主宅卧室的东西搬走去地下室和赵三赵五邱一心的东西作伴。赵公子已经不是他听话贴心的幺崽了，那个只会吐泡泡的婴儿才是。
我们趁着赵四爷不在家的时候回去清理东西，看到了马拉松冠军奖杯。
我有不太好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太嫉妒赵公子了，不但嫉妒他得了第一，还嫉妒赵四爷为了奖励他得的第一个很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冠军，自掏腰包买通组委会将镀金的奖杯换成了纯金的奖杯。
还好我当时推了赵公子一把，没有接受他的推让，否则我会成为一个拿着镀金奖杯的冠军，而赵公子会成为一个拿着纯金奖杯的亚军，报纸头版会嘲笑我一个月。
赵公子真是讨厌。
我那一天强颜欢笑，晚上终于可以回去房间，冠军奖杯就放在我的桌上面。
为了防止被人说我出于嫉妒偷窃奖杯，我拿着奖杯去了赵公子的房间，问他怎么一回事。
赵公子说：“你奖杯那么多，放一起啊，我反正就这一个，留着有屁用。”
我不要，放到他桌上就走。
他骂我：“妈的，你有病！你不是想要吗？你想要就说就拿啊！”
我说：“你不参加我就拿到了。”
赵公子骂我：“你这个人有病吧！老子就要参加，就要气死你，你有种打老子啊！”
这样的诉求真有趣，我就一拳打了过去。
我与他扭打成一团。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听到声响，我与他在床上扭打，十分机智。
赵公子一边打架还要一边骂我，特别的讨厌，我气得无法呼吸，只好堵住他的嘴。
他就不骂我了，动都不动了。
他不动，我也不好意思单方面打他，只好也不动，专心吻他。
许久之后，我听见赵四爷在客厅里面摔东西骂三哥，这才清醒下来，松开他，和他坐在床上，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赵公子冷冷地问：“你和谁学的？”
我说：“本能。”
赵公子冷冷地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熟练的本能？”
我说：“你勤加练习就可以了。”
赵公子冷冷地问：“你和谁勤加练习？”
我说：“我是天生的，你需要勤加练习。”
赵公子转身抓着我的衬衫领子开始练习。
那段时间真是灰暗，赵公子第一次对学习这样感兴趣，他还是第一次在老师讲新课之前就预习新的内容，他撞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但他说以后我的裤子都归他洗，所以我就忍了。后来我发现他还是把我与他的裤子衣服鞋子全部给佣人洗，我就又和他打了一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跟他玩了。
我十八岁生日是一个意外，我没有邀请赵公子，只请了我的朋友们踏青。踏着踏着，林老师说请我们去喝酒。喝着喝着，赵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碰巧路过，身边还有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士。
像赵公子这样的做法不对，我与他不是一路人，不会大半夜在外面与人约会游荡，因此我醒悟过来，告辞回家。
回到家中才想起来今日停电，赵四爷和大家都去酒店住了。
赵公子骂我：“妈的！又是你坏事！”
我说：“我没让你跟回来。”
赵公子：“老子回自己家也要你同意？你算老几？你就是老子捡的，老子哪天不高兴都可以抽死你！”
他骂了我一刻钟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黑暗与酒精令我愤怒，愤怒令我勇敢，勇敢令我恶向胆边生，就想趁此良机干掉他。
我们又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我就被他干掉了。
第二天我们两个人是在砸东西的响声中惊醒过来的。沙发旁边围着许多人，场面一度很尴尬，也很凶险。
为什么前一天夜里我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没有真的死掉？为什么赵公子不能去卧室睡觉？为什么地球是圆的？为什么太阳是热的？为什么大家要一直看着我们？为什么赵公子一只手就能把我的脸捂住？
赵四爷险一些就要打死我。
赵公子说他昨晚遇到一个有病的人，仿佛是赵四爷约会过的人，那人一定要拉着赵公子去喝酒，他喝完酒回家，发现我醉了睡在沙发上面，他就想起平时我经常气他，于是黑暗与酒精令他愤怒，愤怒令他勇敢，勇敢令他恶向胆边生，就想趁此良机干掉我，并且顺利干掉了我。
我迫于形式，并且因为昨晚喝得太多，甚至怀疑他说的就是事实，点头说对就是这样。
赵四爷还要发火，外面电话找他，说是市长打来的，他只好把我与赵公子反锁在书房，暂且先出去接电话。
他出去后，赵公子看着我：“你怎么想的？我们谈一谈。”
这是他第一次提议和我谈一谈，若谈得不好，可能会成为我此生最后一次与人谈一谈。
于是我思索良久，说：“昨晚我们都喝醉了。”
赵公子打断我的话：“我没醉。”
我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骂我：“你妈的，我在问你怎么想。”
我说：“新时代新伦理观，我们不要太封建了。”
赵公子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我说：“就当没发生，酒后乱性，人生难免。”
赵公子冷冷地问：“你乱过几次？”
我说：“目前只有一次。”
赵公子冷冷地说：“没有第二次。”
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下次。”
赵公子冷冷地说：“我说没有第二次，你除了我之外和其他人乱，我就打死你。”
赵公子说：“只有老子能睡你。”
赵公子说：“我还想和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