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忘掉他了!”顾倾城受伤地低声喝。
“他还活着,我,我有话要问他,要和他说清楚!顾先生,你,松手……”她仰着头,看着他,满眼哀求。看她那让人可怜的模样,顾倾城只好放手,她立即迈开步子,朝着侧门小跑去。
外头,刺眼的阳光教他头晕目眩,心脏正绞着疼。
熟悉的幽香飘来,女人扶住了他,“司令,您注意台阶!”他忘了脚下的大理石台阶,差点落了脚。
是阮香瑜,她扶住了他。
刚生病痊愈的她,见他一个人悄悄出来,她不放心地跟着,刚刚,她见一身落寞、悲凉的他从里头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慕白!”槿兮跑了出来,她站在门空,看到外面那道身影,大声喊,彼时,他的身侧多了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他的身影顿住,身侧的阮香瑜侧过了身,看向站在博物馆侧门门空的女子,多年不见,她愈发动人了。褪去了青涩,已是成熟女人……
扶着他的女人,是歌星阮香瑜。
她还记得呢。
那个人,他无情地背对着自己,她闭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教自己保持冷静与理性。
朝着他们缓缓走去。
“阮小姐!多年不见呀!”走近他们,她大方地开口,笑着问。
阮香瑜早已悄悄松开了司令的手臂,看着走来的槿兮,她礼貌颔首,礼貌而微笑道:“夫人,是,多年不见。司令,总算找着您了!”
所以,他就是来找她的!
那股不甘与委屈,总算得到了一丝宽慰,她看着那道可恶、可恨的背影,紧紧攥着拳头:“萧司令为何来找我?”
她冷静地问。
她问他为何?!萧慕白苦笑,身侧的阮香瑜正要开口,被他拦住,他转了身,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她,“路过而已!”
他倔强道。
那个仍旧年轻貌美,不过二十有七的小女子,周身似乎散发出光芒,已是他无法与之并肩的。
他退缩了……
好一个路过!
“那为何拿着那张结婚照片,去费德勒先生的画廊打听我?”她气愤地质问,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此时此刻,她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萧慕白心口一紧,无言以对,那张他们结婚当天的照片,他一直放在贴身衬衫胸口位置的口袋内,睡觉前总要拿出来仔细看看她的模样的,激励自个儿好好活下去,有生之年找到她,诉说对她的爱意!
受伤那天,那张照片被打穿,只留下了她的那一半,醒来后,阮小姐找给他的,她这几年一直帮他收藏着。
阮香瑜正要开口,只见司令迈开步子,拄着手杖走向她,男人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道朝思暮想的倩影,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时槿兮!你居然,居然有了新欢,成了他人的未婚妻!
她手上的戒指,委实刺眼!
又有将她紧紧抱住的冲动!
唇角上扬,他克制着,平静地看着她:“听说你后来又有了身孕,我找来,看是不是真的……”
他平静道。
槿兮突然很想大笑,她还以为是什么感人肺腑的理由呢,结果,现年已四十有三了的男人,找到她,只是想打听孩子的。
不然,她还期望什么呢?
那年,离开他时,他已然对她说清楚了!
只是替身!
“是真的。”她轻声道,“不过,被你派来追杀的人,害没了!”
她残忍道。
“我何时派人追杀过你?!”他激动地反驳,孩子,当真又没了!
“歹徒说,是你派的。那时,我怀孕两个多月吧,在沪上,被他们追杀,我还开枪打死了其中一个……怕惹官司,才去了美国。”她平静道,他说没有,她信。
她其实一直没认为是他派的杀手。
“一定是白静晓!”他咬牙切齿,有立即让杜如墨杀了那恶女人的冲动!
“哦,静知的妹妹呀……她一直喜欢您呢,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当年她去官邸做客时,我便知道了。”她平静道,“她还以为我不知道静知与您的关系,成天在我跟前有意无意地提起,烦得很。”
她当时是有多憋屈?!
萧慕白看着她,感到愧疚、无地自容。而她却云淡风轻地笑着,平静地看着他。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总算实现了以前的梦想。司令,你呢?这几年,去了哪?都说您牺牲了,为何又……”她看着他,虽然,心口在隐隐地疼,却一直笑着。
“一言难尽,你也别问了,与你无关!你很成功,你的未婚夫看起来不错,我祝福你!”他沉声道,说完,立刻转身。
她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那道背影,“谢谢萧司令的祝福!再过些天就是我的订婚宴,到时请来喝喜酒啊!”
骄傲地扬声道,说完,她亦转了身,快步回去了。
彼时,顾倾城就站在门里头不远的位置抽烟,看到她回来,他会心一笑,还以为,她一去不回,跟那老男人跑了!
她双眼泛红,很难过的模样。
“他还欺负你?!”顾倾城不悦地问,双手扣着她的肩膀。
槿兮缓缓摇头,“没有,他没欺负我,他祝福我呢……”
☆、第224章:夫人,司令病了(2000)
她以为他死了,他却还活着,五年了,才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那般无情,原以为,他漂洋过海来找自己,是因为……那个无情、自私的男人,只是想问,他的孩子还在不在……
“你很失落,是不是?以为你的前夫来找你,是要与你重归旧好,结果却是这样,你在失落!”顾倾城受伤地问,且笃定地说道。
“说好的忘掉的,他一出现,你就像变了个人!”他眼眶亦泛红,心口堵着,“他究竟有什么好?!明明对你无情至斯!”
顾倾城一通发泄完,迈开大步便走,槿兮立刻追了上前,从他身后将他抱住,“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震惊!我以为他真的死了,他突然出现了,我震惊,我……”
好在,她的道歉,她的解释,一下暖了他凉了的心窝,顾倾城转身,冲她温柔一笑。
“是我不好,没能体谅你的心情!这个时候,你该去休息,静一静,别忙招呼客人了!”他柔声道,牵着她的手便走。
“嗯!”她心里现在还在剧烈起伏着,满脑子都是萧慕白的身影,他拿着手杖,走起路来不像是残疾,她不知为何,也许只是在赶时髦,西方绅士都喜欢拿着一根手杖出门。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最近不是很忙的吗?”
顾倾城白了她一眼,“还好意思问,对我一声不吭自己回来了!”他指责她道。
“我与管家说了的。”她轻声回答。
“那能一样?!”顾倾城没好气地反问,槿兮垂下头,“只是不想打扰你的公事。”
——
她回到家中,顾倾城给她空间,让她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他便要出去。
“顾先生!你别去找他好吗?”她跑到门口,对已经走到门外的顾倾城扬声道,她担心他会去找萧慕白,说些为她出气的话。
“你怕我去,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他反问,他是想去找那个男人,她的前夫,但不够光明,也显得他不自信。
他有何不自信的?
他对她那么好,那么爱她!反观那位萧司令,给她什么了?尽是伤害!
槿兮无言。
“放心,我不去找他!我给你买你爱吃的那家甜品去!”他笑着道。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一点甜品,甜食,会使人愉悦。
无微不至的顾先生!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满脑子还是今天刚见到他时的场景,梦一样,不,梦里,他都没出现过……
久违的心绞痛的感觉袭来,她翻身趴在枕头里,泪水恣意地流下。
该庆幸,他还活着的,起码,平儿乐儿是有亲生爸爸的……
此外,他还是英雄!
今日,她在他面前,没有失态,她是一名成功的女画家,她的身边有爱她的深情多金的未婚夫陪伴,她做到了,让他刮目相看,也算争了一口气。
可为何,那已经痊愈的心口,突然又空落落的……
也许是因为,她还没好问出那个问题吧。
——
萧慕白回到房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闭着眼,满脑子都是功成名就的她,身侧陪伴着新欢的画面!挥之不去,教他痛心疾首!
那么多年过去,他还指望曾经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她,保持那份爱他的初心?!
他哪来的自信?!
当初,可是他狠心无情地撵她走的,还又说了中伤她的话!
门外,阮香瑜端着热水和药,想敲门又不敢。
他们离开时,时槿兮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她那意思,她要订婚了!
她心疼司令,刚刚苏醒,便从香港穿越太平洋到了美国,又马不停蹄穿越大西洋来了法国,为了找她,他们又穿过了大半个法国……终于与她重逢,结果,他的妻子已然有了新的恋人……
他该多难过呀!
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没人应门,她推门进去,“司令,您请先将今天的药片吃下吧。”
萧慕白无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香瑜觉得,您还是将心里话对夫人说了吧,不说出来,苦了您自个儿,说不定也苦了她……不管她现在是否还会接受您,您该对她说的话还是要说了,您昏迷五年,奇迹般地苏醒,为的不就是这般?”她斗着胆子劝道。
他仍无言。
她轻轻叹了口气,出了房间。
说了又如何?迟了!她已然有了新的开始,他说再多,都迟了!
——
她连着失眠好几晚,萧慕白果真有毒!白天,她打起精神,当他没来过,忙画展。
画展顺利结束,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倾城做东,请她与费德勒先生吃饭,饭桌上,一向了解她,是她知己的费德勒先生,对她也对顾倾城说,让她去找萧慕白问清楚,不然,槿兮心中的那道死结会一直如噩梦缠着她。
听着先生的话,槿兮一口喝掉红酒杯里的酒,她看向顾倾城。
“顾先生,我可以去找他吗?”她轻声问。
顾倾城满心苦涩,却要佯装大方,“当然。回头,我送你过去,他就下榻在这附近的宾馆。”
末了,他补充一句:“我没去找过他,只是查了他的酒店。”
怕她误会他去把那位萧司令怎样了。
说罢,他一口喝掉杯中的酒。
她又与他说了“谢谢”。
——
还没到他房间门口,就见着阮香瑜从房间里出来。
“夫人,司令病了,好几天了。”她才走近,阮香瑜走上前来,看着她便说道。
“他怎么病了?”她平静地问。顾倾城将她送到这宾馆二楼就下去了,他说在外头等她。
阮香瑜叹了口气,“夫人,您有所不知,司令他昏迷了五年,两个月前刚刚醒来,医生说是奇迹。醒来后,他顾不上休养复健,听说你去了美国,立即去美国找,到了美国,又听说你来了法国,又找来法国……到了巴黎,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下落,你又去办画展了,他也挨个城市找了……”
她平静的心因阮香瑜的话,早已掀起波澜,嘴角的笑意僵住,“他昏迷了五年?!”
“是!当初他被鬼子打了一枪在左边胸口处,又摔下山坡,撞着了头,九死一生啊!”阮香瑜红着眼眶,心疼司令。
☆、第225章:到底有没有动过真心?(2000)
宾馆过道里,灯光很暗,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四下里很安静,唯有阮香瑜那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着他这几年的境况,如泣如诉。
她先前哪里知道他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昏迷了五年啊,医院都不再救治……
他的房间,房门紧闭。槿兮笔直地站着,看着那道门板,心口堵着喘不上气来。
她是可怜他,同情他的遭遇的。
他能醒来,活着来到她面前,已然是奇迹。
阮小姐说了很多,意思是,他漂洋过海,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她,是为了她这个夫人,因为在乎。
她没有反驳,看着对面笔直站着的,这五年悉心照料着他,不复昔日光彩的歌星阮小姐,她没有吃味,唯有敬佩。
阮香瑜见她似乎仍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为司令难过。
亦看到了她中指上的钻戒,造型别致且时尚,定是出自珠宝设计大师之手。阮小姐复杂地看着她:“你,当真要订婚了?”
槿兮看了眼中指上的钻戒,看着她,笃定地点头,“是的!”
亦没有多言。
阮香瑜以为,自己刚刚那番话已然打动她了。心中既欣喜,又有点不是滋味。她不是圣人,这五年,悉心照料着司令,多少还是希望他能有点回应的,哪怕说一句体贴她的话。
然而,司令满心都是眼前的这位,别的任何女子,他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又怎会被她这个半老徐娘打动?
“夫人,你快进去看看司令吧,他还发着热,劝他喝口水,都不肯。你去劝,他一定听的!”阮香瑜回神,忙说道。
槿兮迟疑着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迈开步子,“阮小姐,我进去看看。”
没来的时候,想着找他问清楚,找来时,又迟疑了。
——
房间内黑漆漆的,没亮一盏灯,窗户似乎也没开,很闷,还有淡淡的烟味。
听阮小姐说,他得了肺炎,他不会是得了肺炎了,还在抽烟吧?!
她开了灯,房间内瞬间明亮多了,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那个她曾发狠地说今生不再见,也曾以为今生已生死永别的男人,活生生地就躺在那!
“出去!”她还没走几步,只听他沉声喝,她顿住脚步,人虽病着,气势倒不减!
她当没听见,看到矮柜上有开水壶,走了过去,还没倒水,只听床上的人又沉声喝:“出去!”
这一次,声音比上次大,语气冷硬,像是命令。
他还当自己是昔日霸气不可一世的军阀大帅么?!
萧司令虽闭着眼,但,他听得出进来的人在倒水,这阮香瑜,胆子倒是大了!
“阮小姐,我再说一遍,出去!”他厉声喝。
槿兮端着茶杯,看着不远处,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细眉微拧,当真是无情,阮小姐那样细心照料他五年,他对她还这样不客气。
没吱声,走了过去,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拿掉他额头上的毛巾走去盥洗室,冷水淘洗好后再拿了出去。
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记忆中那熟悉而遥远的淡淡清香教他心悸,蓦地睁开眼,在看到她的那张脸时,他愣住,心脏狠狠撕扯了下,四目相接,她面无表情,他一脸错愕!
“你来干嘛?!出去!”激荡的心,立即恢复平静,男人冷冷喝。
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瞪着她,然而,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心早已柔软似水……
她不与他这个病人计较,拿过冷毛巾,弯着腰,贴上他的额头,她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光芒着实刺眼。
想着她已变了心,有了新欢,昔日霸道强势的军阀作风上来,伸手抓过额头上的毛巾,甩了出去!他有掐死她的冲动!
他当年狠心逼她离开,怕她于那乱世里,受到伤害,他斥巨资,为她安排好未来的一切,让她出国来。结果,她功成名就,亦有了新欢。
其实,他也没理由怪她、怨她这么做,当初放手时,就该料想到有这一天!
毛巾就落在她脚旁,她弯腰捡起,又去盥洗室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