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怀疑过夫人是被唐大小姐害了才失踪的,谁知后来司令找到她,她竟然开枪打伤了司令……
春妈缓缓摇头,不敢跟着司令,下楼做事去了。
——
耳边,有娇嗔的女声在吵,他亦看见一个穿着军装,三十有六的男人站在尽头一间侧卧门口,他嘴角噙着笑,敲着门,门里的小女子不肯开门,竟敢要与他分房睡。
那房门哪堪一击,军官神不知鬼不觉就闯了进去,将那闹闹腾腾的小女子扛回了主卧,狠狠一通折腾。
若不是心口的这一枪,他怎会相信她真想逃走,若不是这一枪,他怎会信过去的恩恩爱爱,她都在演戏!他脚步停下,抽疼的心,不堪忍受过往的回忆!
拳头紧紧攥着,喉咙硬邦邦地疼,肺部如火烧,又一阵剧烈咳嗽,带出咸涩的血丝!
她说,这一年多里,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他!
他嘴角流着鲜血,却噙着笑,蹒跚着进了那间充满无数回忆的卧室,让残破的心被凌迟得更彻底!
她的衣服,一件不少,全都在,衣柜一打开,扑鼻而来的就是她身上的独有香气。
“时槿兮!”他抓着一件旗袍,紧紧用力,咬着牙吐出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剜着他的心!疼痛入骨!
他为她背弃了对静知的诺言,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宠她、疼她、尊重她,以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以为日久生情……可人家,仍惦记着初恋,不惜绞尽脑汁与他演戏,就为了在他生死攸关之际,逃跑而去!
他萧慕白,前杀鬼子后击姚天雄,虎口脱险,却栽在了心爱的发妻手上!
“时槿兮!这一辈子,别教我再见到你,否则,这一枪,老子一定要回来!”他咬牙发誓,心中又是一恸。
那枪,还是他送她的新年礼物,亦是他教会她开的!
真他。妈的讽刺!
找她的那几天,他还把这卧室内搜寻了遍,以为会发现她留下什么书信的。实则并没有,她就是在他最腹背受敌时,离他而去。
这会儿,怕是找去了法国,与那小子双宿双飞了……
床头那幅婚纱照,被他扯下,摔碎在地上,结婚证书掉了出来,他冷笑。
空有证书有何用?
那证书被他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昔日的吵吵闹闹、恩恩爱爱,终是黄粱梦一场。
——
又是阴雨天,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法国梧桐被雨水冲刷得翠绿。男人站在窗口,不听医生的劝告,又在抽烟。落寞的背影,失了往日的霸气、威严。
着军装的周副官,笔直站着,对着他的背影,在汇报这半个月以来的调查情况。
“司令,初步查明那晚帮助夫人逃走的,是地下党的人,其中一个叫方少卿!去年刚从法国回来,是楚笙少爷的校友!他先后出现在费德勒的画廊,在苏城也见过夫人!”周副官看着萧慕白的背影,一五一十地报告。
他吸烟的动作微顿,又狠狠吸上几口,周身的气场变得冷肃、低沉。
“人,抓到没有?!”冷冷地问,仍看着窗外的雨。江南的梅雨季,教人心里发霉。
“怕是早已逃外省去了,也差法国那边的人找了,楚笙少爷在夫人逃走后,也失踪了。”种种证据表明,时槿兮就是逃走与萧楚笙私奔去了!
窗口的男人,剧烈咳嗽起来!
周副官去倒了水递给他,他却不接,“接着说!”
他往日有多骄傲、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堂堂的江南、华北总司令,妻子竟然跑了!
“听我内人娘家人说,时槿楠携妻儿、父母去了美国。理由是,伦敦常年大雾,时母到那边诱发哮喘病不断。美国那边,属下尚无从查起!”周副官又道。
男人抑制住咳嗽,嘴角嘲讽上扬,大概是在嘲笑他自个儿,也在笑那个在他眼里,单纯柔弱的小女子,竟有头脑给他下这一盘大棋!
她利用他对她的信任,先后将她家人劝出国去了,这样,她逃跑后才无后顾之忧!
他还曾对她说,自己才是她最亲的人来着……
那个可恶女人,此刻,应该是在大洋彼岸,偎在那小子怀里,正取笑着他!
一年多的“卧薪尝胆”也真是难为她了!
“司令,还要继续找吗?”许久,见他没动静,周副官又开口问。
他终于转了身,面色略显苍白,那一枪,虽没中要害,却伤及肺叶,也是他从军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那时槿兮,下手可真狠、真绝!
周副官不禁感叹。最初,他就不看好司令娶她的。不想,被他说中了!
“还找什么?!浪费兵力、时间!一个替身而已!”他沉声道,那般骄傲。
周副官看破不点破,司令只是嘴硬,当然,也着实被那时槿兮伤透了心!
“是!”他点头应道。
“周副官,从今以后,不要再对我报告任何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他按灭烟头,狠狠道。
“是!”周副官喜不自禁,他多希望司令脱离感情困扰,变回以前那无牵无挂,一门心思征战沙场的萧大帅!
“还有何事?”他坐下,沉声问。
周副官挑眉,一双睿智黑眸悄悄打量他,“司令,唐参谋托我问您,她现在是否可以离开金陵了……”
提起唐紫萱,无疑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司令,属下认为,您该给她赔个不是……”与他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是她,被他误解、被他打的也是她,司令对唐大小姐的狠,他这个副官委实看不下去。
萧慕白抬首,眯着眼,“周副官,这次虽是我误会了她,但是,她也确实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周副官哪敢再劝,亦不敢替唐紫萱说好话。
☆、第167章:最毒妇人心(2000)
中原不比江南夏天的梅雨绵绵,这里已两个月没下雨,天气炎热。夜晚,热得人压根睡不着觉。
院子里只有那棵粗壮的银杏树树杈上挂着一盏电灯,灯光发白,几只飞蛾围着灯光不停地飞。炎炎夏夜,蚊虫不绝,她长衣长裤,围着纱巾亦不嫌热,专心画画。
一旁站着手拿蒲扇的秋晨,时而给自己扇风,时而为她扇几下。
“时槿,这里要加一排大字的!”
“好,我空着,回头你填上。”她从不在海报上写字,万一这些海报流传到了金陵,落入那个人眼里,认出她的笔迹。
那几个青年还在高谈论阔,今晚方少卿不在,他已出去好几天未归。
“时槿,你喝点水!别累着了!”许晟端来一杯温白开,对她殷勤道。
“许晟,你怎么只给我们时槿倒水呀?我的呢?”这个许晟,心思也太明显了!秋晨打趣他道,那许晟一点不觉不好意思。
他反倒理直气壮反驳秋晨:“秋晨同志,你又没弯着腰忍着酷暑画画,你喝什么水?!要喝自己倒去!我只倒水给时槿喝!”他说着说着,对还在画画的槿兮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许晟对她的热情,她不是不知。
“许晟,谢谢你。我不渴,秋晨,你喝吧!”她抬起头,笑着道,面纱遮面,瞧不出她的芳容。蚊子太多,她又容易招蚊子,只能包得严严实实的,不然,她的皮肤一挠就破。
不出来不知道,夏天的蚊子居然这么多。
秋晨端过来便喝,还不忘打趣总爱给时槿献殷勤的许晟:“以后啊,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你可别再给时槿送了,其实都下我肚子里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槿兮天生丽质,肤白貌美,又是聘婷婉约的江南女子,还会笔墨丹青。在座的几名男青年,皆明着、暗着喜欢她,许晟就属于明着喜欢她的!
“秋晨!你,你尽欺负时槿!”许晟没好气道。
“许晟,你别怪秋晨,是我给她的。”槿兮抬起头来,语带笑意道。说过多少次,叫他别送她吃的喝的了,他不听呀。
那许晟留过洋,又是富家子弟,脸皮厚实,丝毫不受打击,“你叫我不怪我便不怪她!”
槿兮无语……
这会儿,刚好方少卿从外头回来,还给大伙带了一只十来斤重的西瓜,深夜的院子里,又是一番欢声笑语。
吃瓜消暑后,已是后半夜,有了丝丝凉意,槿兮被方少卿叫到了一旁。
“金陵城内,关于寻你的启示都被撤了!我猜,萧司令定是以为你逃出国去了!”方少卿小声道,这里除了他与秋晨,没人知道她以前的身份,没人知道,这小女子曾是大帅夫人!
她终于轻松了些,提心吊胆怕被抓回去的日子,实在难熬。
“楚笙那边,你也别担心,他现在不受萧司令控制。”方少卿又道,言外之意,萧慕白为难不了萧楚笙了。
提起萧楚笙,她仍记得当初他们私奔时,被萧慕白在火车站抓到时的情景,那般无力、无奈,现如今,他的羽翼也丰厚了,已然可以不受那个人的控制了……
那个温文儒雅、翩翩君子的萧楚笙,如今安好便好,千万不要被她连累,再被那个人控制。方少卿还说,她的家人也已到了美国,叫她安心。她写给他们的书信,他已邮寄了出去!
“方先生,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大洋给他,“这点钱,请你收下,算是我给大伙的一点心意!”
她逃出来时,带了十只金锭子,那是她的嫁妆里的。出门在外,少了钱是不行的。拿出一只,换成了钱。
“你千万别与我客气,我也是受楚笙之托!这钱我不能收!”方少卿沉声道,“等风头过了,你还要出国去的,到时少不了钱的!”
微弱的灯光下,她摇着头,“我还有钱,足够我出国使的。”说罢,拉过方少卿的手腕,将那一包大洋放入他手中,她便转身去了。
心静下来,自然也就凉快多了,她平躺在硬床板上,秋晨还很热似地,不停扇着蒲扇。
很意外,那个人没再“通缉”她,但愿他真不与她计较了。父母哥嫂应该是安全的,纵使他权势滔天,亦不能将魔爪伸到美国去的!若他还有点良心,那么,就此放过她吧!
逃出来后就一直失眠的她,今夜平静入眠,一直到天亮被噩梦惊醒。
她梦见自己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窗外,喜鹊叽喳地叫,屋里已大亮,哪有那个人的身影,不过是噩梦,那“突突”的心跳,这才安下。
——
自女主人离开后,后院安静如一座孤坟。萧司令伤势痊愈后,去了军营,没回来住过。只留几个佣人每天打理院子前后,春妈还在,司令开恩,别撵她这个在官邸做事七年的老佣人走。
眼见着,三个月过去了,夫人还没回来的可能。
春妈站在主卧室门口,叹了口气,至今,她都想不明白,夫人为何突然离司令而去!
起初,她是不乐意嫁给司令的,她晓得。后来这一年来,瞧得出她是爱司令的呀,难道一直都在演戏?春妈摇摇头,想不通啊……
爱慕司令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鲤,这次,他亲自挂帅杀扶桑鬼子片甲不留,更是深得人心,百姓称他英雄,爱慕他的女子也更多了。
夫人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居然还打了他一枪!司令得多伤心呀……
最毒妇人心呀!
这在古时,她被抓回来是要浸猪笼的!
——
扶桑鬼子被打走后,省城恢复先前的繁荣,杜如墨又开了一家娱乐城,这不,萧司令才回城,就被他请去捧场。
萧慕白携一众军官去捧场,给足了面儿。想着司令没了夫人,又没一个姨太太,杜如墨将娱乐城内最水灵的美人儿引荐给他,他却没多看一眼,还是让阮香瑜陪着。
晚宴觥筹交错,萧慕白坐上首,仍旧霸气威严,话不多,酒喝了不少。在座的,谁都知道他的那点私事,谁都绝口不提。
那恐怕是司令这一生最大的丑闻了!
☆、第168章:爱慕他的女人
阮香瑜着一身典雅旗袍,不同于其她莺莺燕燕的浓妆艳抹、妖娆性感、珠光宝气,她只略施粉黛,佩戴简约款式的翡翠首饰,端庄、优雅,风姿绰约。
她每次主动为他挡酒,都被司令拒绝,霸气骄傲的大男人,哪需要女人为他挡酒!
“司令,您不能再喝了……香瑜扶您去休息可好?”他起初还与军官们说笑几句,现在,俨然是在喝闷酒,这样喝下去如何是好?明明三个月前才受过一次伤!
他应都没应一声,端着酒杯冲军官们嚷着道:“喝!”
阮香瑜投以求救的眼神看向杜如墨,他走过来,请在座的军官们去舞池跳交际舞,不稍片刻,只剩他们三人,杜如墨差人过来扶着萧慕白去了楼上房间,交给阮小姐伺候。
装饰华贵的欧式风格房间,他倒在欧式席梦思床上,阮香瑜刚为他脱掉了靴子,又去卫生间打了水来,热毛巾为他擦脸,皓腕突然被他扣住,男人用力一扯,她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翻身,半边身子压在了她身上,那粗糙大手捧着她精致的脸,刚要吻下,顿住,下一瞬,那高大身躯已然翻身坐了起来。
阮香瑜毫无怨言,立即下床来,在床边蹲下,为他穿上靴子。
她知,他今晚不会留下。
“司令,夫人……她定是有什么苦衷的,或者,你们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她才——”话音还没落下,他不悦避开她的手,自个儿穿上靴子,站了起来。
她不再多嘴一句,站起来,扬着笑脸,看着他那有点踉跄的高大身影,渐渐走向门口。
他出门后,她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又笑笑。她对他痴心一片,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出了房间,他在过道尽头抽着烟,侍从守在不远处,杜如墨走了过来,不怕死地劝他再娶。
“司令,依老四看,您首选的妻子是唐大小姐,其次,将阮小姐娶回去做姨太太。这两位,对您,那都是掏心掏肺的!您何必还为那小丫头伤心伤神呢!不过是个替身!”杜如墨当真是不怕死地刺激他道,说完,没等萧慕白动手,他便退后了好几步!
司令大人目露凶光,脸色铁青,一副要宰了他的气势。
听不得从他人口中说不出轻蔑她的话,更听不得说她是替身!
他挪着步子,朝楼梯走去,侍从上来要扶他,被他甩开。
那身形不再霸气、冷肃,踉踉跄跄,徒增落寞、孤寂!
——
回到官邸后院,他的家,睡在他们的床上,那味儿才是对的。
这一觉,梦里皆是她在时候的情景,她哭、她笑、她调皮、她生闷气的模样,似万花筒,晃得他头疼,醒来,怀中抱的是她的枕头!
他恨她,更恨自己!
鬼迷心窍了,非招惹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春妈见司令回来,是诧异的,不过,他只住一晚,还是喝醉的时候,便走了,宁可睡办公室,也不回来住。
秋晨兴冲冲地拿来今日的报纸给她,她以为有什么大新闻的……
☆、第169章:忘记
那是本地报刊转载的金陵当地报刊的新闻,关于萧司令去娱乐城寻花问柳的花边新闻。她很是纳闷,秋晨为何还拿这样的新闻给她看。
“时槿,你不该感到高兴吗?那萧司令已然将你忘记了,往后,你可以更踏实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夜半,你常被噩梦惊醒!”秋晨回答她的疑惑,边啃了口又香又甜的苹果,这又是许晟送给槿兮的。
她说得很对!
槿兮笑笑,“忘记是自然的!”
云淡风轻的语气,脑子里却浮现着他与阮香瑜在一起的画面。
“今晚,你就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