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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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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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过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人行刑,总是引人注目。
吴离却不在人群之中。
元豕于左近高楼,开了一间雅间。
这家店主也是一个怪人,特地将酒楼开在法场周围。雅间面向行刑台,视角越好,包间费用,越是高昂。
原本杀人是晦气事情,可到这店主手中,便成了生意。
每每行刑时候,店中必定客满。
今日,亦是如此。
可元豕自从三日前,认定要“清君侧”后,也不在乎这些钱财得失,定了最好雅间。此时屋中,只有他与吴离两人。
元豕坐于桌前,自酌自饮。他对这杀人事情,其实毫无兴趣。他趁着此次机会,约了最后五位大臣,在这楼中相聚。
其实在这三日之间,元豕全都没有闲着,总共拉拢了二十余位朝中重臣。
这二十余人,分布朝中要脉,最重要是,他们皆是对扬獍心怀不满。由这二十余人牵头,旗下势力,不说能够将扬獍掀翻,却绝对能够在扬獍死后,把控朝中话语。
既然同盟,便需要凭证。元豕便通过扬王后私章与遗诏为饵,联合那些大臣,签下联名血书,将众人生死牢牢牵在一块儿。
如今还未拉拢的目标,仍旧剩下五位。
只是这些人都是多年官场狐狸,迟迟不愿表态,似是要望风观望。
该如何让他们确定立场,明确支持元豕行事,这可得费上不少心思。
而吴离便站在窗口,居高临下,望着法场方向。
他那单掌捏紧窗沿,一动不动。
不多时,那五位大臣,先后到达雅间。
他们见着吴离,只当是元豕护卫,也未放在心上。
元豕便如之前一样,对这五人苦口相劝。
而这五人,也和之前一样,左右推脱,始终不愿在那血书之上,签下自己名号。
便在众人扯皮之时。
楼外法场,传来一声高呼,“午时已到!”
雅间中停了觥筹交错。
一通鼓响之后,人群之中,爆出嘈杂呼喝。
“嘭!”的一声,窗沿木板,被吴离生生掰断。
过了片刻,又是一串欢呼。
吴离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五名官员,原本未将吴离放在心上,如今见到他奇怪模样。立刻有人,察觉吴离断了一臂。
几人面面相觑,联想到几日前,扬獍曾在大殿之上所言,他们突然醒悟过来,窗台边上,究竟是谁。
吴离!
扬獍对此人恨之入骨。
决不能与此人沾染关系。
想到此处,他们互看几眼,立即便有人起身告辞。
而此时法场方向,声浪渐渐平息。
吴离转过身来。
五人僵立原地。
吴离双目赤红,面上却无甚表情,只是淡淡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谁。”
听到这话,立即有人摆手,“本官完全不认识这位壮士,也不想认识,今日这顿饭,就当本官没有来……”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巨响。
吴离单掌,拍在桌上,“我叫吴离,现在你们都认识我了。”
五人无声点头。
吴离面上青筋暴起,瓮声怒吼:“那你们也该知道,扬獍今日杀我九族四十七口,这个仇我必须要报!而我平生最恨……”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五人,“便是投机倒把之人!墙头草,既然两边倒,不如一把拔去!”
“你这是在威胁!”五人之中,自然有人不服。
然而,吴离发出一声冷笑,“我已经家破人亡,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你们!”吴离扬起单臂,指着眼前之人,“只有两个选择!与我共同对抗扬獍!或是今日,追随先帝而去!”
吴离扬起手掌,重重落在桌上,“你们应该知道,我吴离,说到做到!”
“嘭”的一声闷响。
硬木大桌,应声而裂。
半个时辰后,五位大臣分头离开酒楼。
元豕拎起血书,吹干其上字迹。
吴离却似痴傻了一般,默默望着楼外。
两人并不对话。
过了片刻,却听到吴离说道:“明晚,扬獍会有半个时辰,孤身一人。”


第275章 勘不尽月色
第二日清晨,明明今日并无早朝,元豕却如同往常一般,早早洗漱清醒。
等他步入后院时候,才发现吴离起得比他更早。
吴离精赤着上身,断臂处依旧绑着纱布,劈拳踢腿,汗水倾注而下。
大夫说过,如他这般伤势,绝不应该做如此剧烈动作。
可他毫不在意。
满门抄斩。
谁还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中?
可是,就连元豕这般武艺的门外汉,都能够看得出来。
吴离变慢了,脚步凌乱了,身形难以平衡。
但是元豕什么都没有话说,便倚靠着院墙,静静看着。
谁也无法阻止勇士赴死之心,因为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吴离,一遍遍挥舞着拳脚。
元豕,背起双手。
不多时,院口又出现一道人影。
徐管家先是朝院中看了两眼。他望向吴离时,眼中难免露出后怕与一丝恨意。
随后他便低头垂腰,行到元豕身边。
元豕瞥他一眼,轻声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徐管家看了一眼吴离。
吴离依旧沉浸在挥拳之中,没有丝毫察觉。
徐管家这才说道:“已经查清楚了。昨天死在法场的,真的全部都是吴离的亲人。四十七口,无有一人活命。”
元豕勾起嘴角,“扬獍小儿,还真是没有人性。对待自己有功之臣,也能够做得这般绝情。怪不得天赐机会于我,这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啊。”
徐管家赶紧挤出笑颜,“公子大义,又岂是扬獍这等忘宗背典的混账东西能够懂的。”
元豕点头微笑,“扬獍以为震慑了宵小,却不知道,吴离从此对他再无牵挂,反而能够全心全意为我所用。什么九霄五甲,不过是名过其实。能够拯救冀国大局,也不过是恰逢其时。不过是救了半座北境,若是当时换我,便不会让狄国抢去一寸土地。”
徐管家立即接口,“公子大才,扬獍小儿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元豕终于哈哈大笑。
吴离被他笑声惊扰,缓缓收了拳架。
元豕不慌不忙,朝吴离昂首阔步而去。
他见到吴离满身是汗,气喘如牛,便切声说道:“吴将军,今晚可是有大行动,切记多多休息。”
说罢,他又朝徐管家看了一眼。
徐管家心领神会,立即从一旁取了吴离毛巾,快步跑来,双手奉上。
吴离看也未看徐管家,径直接过毛巾,胡乱抹了抹汗,“元公子放心,扬獍不死,我绝不会死。”
元豕听得他话中凶悍,满意点头,“我自然是相信吴将军决心,只是今晚行动事关重大,还是养精蓄锐为好。”
吴离点头不言,低头擦汗。
毛巾摸过他那虎背熊腰,最后搭在肩上。
吴离瓮声说道:“公子今夜,准备了多少人手。”
元豕斜眼想了片刻,伸出三根手指,“城中禁卫刘将军,借了我三百死士。城中禁卫趋于中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们约有一刻时间。三百余人对抗一人,他扬獍也非天位,更不及一流水准,一刻时间,足够将他剁成肉酱。”
吴离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最后那刀!必须交给我!”
“吴将军尽管放心!”元豕眯起双眼,“今夜必定让你大仇得报。”
朝阳冒头,又掩云后。
一日无话,直至黑夜,月上枝头。
扬獍便如往日一样,孤身一人坐了双人位置,自酌自饮直到此刻。
他出了店门,似已微醺。
晚风吹来,晃了两步,他便稳住身形,独自朝府中走去。
他这习惯养成,已经有了很长时日。
所谓自酌自饮,实则是为了悼念亡妻,即便琼华就连家门都未曾进过,火裳凤服霞冠她都未曾拥有。
不得不说,为了调查此事,元豕也废了不少功夫。
扬獍此人与他不和,但是不得不说,扬獍为琼华所做之事,便是元豕都觉得这个男人痴情如此,放诸文坛,必定会被后世传颂。
可惜,所谓政治,从来都容不下这些飞花雪月。
扬獍若是不死,那么他元豕,他们外戚,朝中那些大臣,必定永无出头之日。
元豕便是在不断告诉自己,他杀扬獍是为了冀国,也是为了扬獍能够与琼华姑娘,早日地下团聚。
扬獍自己作何感想?
元豕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而扬獍,也不会与他细说。
他只是如同往昔惯例,孤身一人行在长街之上。
回府路上,他将会路过一处老街,街道破旧,正在整改之中。可因为冀国国殇,此处建设便慢了下来。
扬獍便喜欢从这老街之中穿过。
然而月色稍黯,那老街显得分外荒凉,似乎就连老天,都在制止扬獍,莫要再踏入一步。
可扬獍只是在街头站了片刻,便缓缓走入街道之中。
行至半路,一道道黑影,从破旧民宅之中露出身来。
听得“沙沙沙”一处急促脚步。
直刀黑巾,将扬獍围在核心。
扬獍面上微醺,似是酒气仍未散开尽,环顾四周,“要杀我的人,你们,却不知道,主谋是谁?”
“是我!”元豕便如众星捧月,从人群之后探出头来。
扬獍眯眼看他:“原来真的是你。我倒是应该强硬一些,让你那天死在宫中。偶尔死几个外戚,算不得什么大事。”
元豕此时不骄不躁,“大都督这般情况,仍然能够临危不惧,实在让人佩服。也不知是该夸你胆识,还是说你作茧自缚。”
扬獍淡淡一笑,“既然要动手,你还要等到明天?”
“既然大都督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去见琼华姑娘,那么……”元豕向后几步,挥动手掌,“元某人,便送你一程!”
“呛!!!”
一串直刀出鞘声响。
月儿藏于云后,似也难忍见到片刻之后血染长街。
扬獍见到人群汹涌,微微一笑,众人只当他要搏命,谁知他拔腿就跑。
元豕笑出声来,“什么九霄门徒,什么冀国救星,什么大都督!根本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孬种!你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儿去?我的手下,早已将这老街,布下了天罗地网!”
人群追踪扬獍而去。
扬獍却是对这一片地形极为了解,左闪右避似是将此地印在脑中。
想来他也是为预防这种场景,做过不少预案。
可就像是元豕所说那样。
一个人,终究是插翅难逃!
不多时,扬獍便被堵在一处死胡同中,再难流窜。
而入口处,已经被杀手堵住。
扬獍静立于胡同之中。
黑衣人便围在死胡同外。
元豕于人群之中冷笑,“大都督,怎么不跑了。”
扬獍不答。
元豕冷冷紧逼,“当日你在东华门外堵我,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扬獍依旧不答。
没有求饶,没有哀叹,更没有歇斯底里。
唯有沉静。
这种态度,却令元豕怒火中烧,“你已如瓮中之鳖!还以为我不懂你心思?我告诉你,你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禁卫军来到之时,你早已死在此地!不过,你若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能让你多活一些时间。”
回答他的,只是扬獍缓缓脱下外套,准备放手一搏。
元豕大怒,高举手臂,“动手!”
此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城中禁卫即便赶来,也要一刻光阴。
由此说来,扬獍绝无幸免之理。
可就在元豕说出“动手”二字之时。
外围传来一阵人啸马嘶。
元豕大惊,扭头去望。
却见到一队白马亮甲,朝此地飞奔而来。
元豕顿时心惊肉跳。
禁卫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第276章 谁陷套中套
禁卫军绝不会来得这么迅速。
问题出在哪里?
元豕立即回过头去,望向扬獍方向。
正见到扬獍依靠围墙,不动如山。
“该死!”元豕已经料到事情不妙,扬獍肯定在其中动了手脚,“你做了什么?”
扬獍微微一笑,“不过是郭大人喝两杯酒,让他这两日多多关照。”
他那笑容,在元豕看来,满是讥讽。
元豕双眉紧皱,那张白净脸上遍布狰狞。
明明曙光便在面前,明明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他不甘心!
所以他放手一搏!
“杀了扬獍!”元豕疯狂嘶吼,“杀了他!”
禁卫军从长道尽头赶来,两百步距离!
只要在这两百步中,将扬獍格杀刀下,那么他元豕,仍旧是那个“清君侧”的大功之臣!
只要!
杀了扬獍!
元豕挥动长剑,“取得扬獍项上人头!赏银万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周遭甲士便如食了五石散,按刀上前。
扬獍双眼微眯。
真正考验,便在这两百步内。
或是他死,或是元豕功亏一篑。
这道理,他们都明白。
既然别无选择,那便一决生死。
身后便是围墙绝路,面前便是数百黑甲,扬獍似是陷入绝境。他一文弱书生,在这刀光剑影之中,便如待宰羔羊。
可他却笑了。
望着迎面刀光,勾起嘴角,“真当我,手无缚鸡之力?”
迎步向前,扬獍一记劈手,夺过一柄长刀。
顺势画弧后闪,喉中热血遍撒于地。
浓稠血线,如同用最硬兔毫刻于地上。
红线两端,生死一线。
书生扬獍,一刀斩四士!刀尖滴血,干净利落。
人人皆知扬獍力挽狂澜,人人皆知五甲扬獍。
艺科甲等,医科甲等,器科甲等,星科甲等,策科甲等。
却不知,扬獍武艺,亦有乙等之姿。
成不了马上骁将,成不了天位高人,却也远超常人!
扬獍持刀而立,不退半步。
远处禁卫,已近百步!
这般情景,元豕始料未及,豆大汗珠滴滴而落。可事已至此,便是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
可……
谁,能杀扬獍?
元豕骤然扭头,望向身边断臂,“吴离!你难道不想手刃仇敌?”
吴离扭头看来,那双眼中却有别样神色。
元豕看不明白。
吴离不曾说话,夺过一把钢刀,径直朝扬獍走去。
禁卫兵卒,于此相距五十余步。
老街之内,残砖破瓦尽皆战栗。
元豕死死捏住双拳。
四十步。
吴离挤入人群。
三十步。
吴离推开面前甲士。
二十步。
吴离凝视扬獍,扬獍手中刀停。
十步!
吴离发出一声滔天怒吼!舞动单臂,一跃而起。
扬獍似是被他气势所压,寒毛难动。
元豕微举双臂,那声欢呼,便压在喉舌之下,只等下一刻,扬獍身首异处。
下一刻!
刀光劈闪,鲜血破空。
吴离将扬獍身边敌军,一扫而空。
元豕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那蓄势待发的欢呼,阉割半路。
那微举双手,滞留半空,此时看来,如此滑稽可笑。
扬獍投眼望来,微微一笑,随后伸手轻拍吴离肩膀。
元豕面如死灰。
禁卫军赶到跟前,将他一把拽到马下。
元豕便任由他们拽着,面颊跌入尘土之中,灰头土面。
周围甲士将他五花大绑,他也提不起兴趣去动弹分毫。
四周禁卫,便高举长刀,呵斥这两百余人抱头蹲下。元豕也已六神无主,余下士卒更是士气泄尽,纷纷丢了手中兵刃,听后安排。
随后,禁卫之中分开一条道来,禁卫统领郭将军,大腹便便,从这条道中,走到扬獍面前。
郭将军名为郭显达,约有四十来岁,面横一字长眉,更是横肉满脸。而朝中局势,扬獍得五中之三,元豕汇聚其中之一,而余下一份,便在这位郭将军手中。
郭大将军环视四周,目光在元豕身上停顿片刻,哼声说道:“大都督前几日,说是有人要暗害于你,本帅原本也是将信将疑,却未想到,在冀国存亡之秋时候,还有人做出这等令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还只知争权夺利!”
扬獍点了点头,话语之中满是遗憾自责,“郭将军息怒。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们。想来我一个书生,突然到了万人之上,总是让人心生不满。若要追根溯源,还是要怪我自己。”
“放屁!你有什么错?你现在手中一切,都是你凭真本事得来得!”郭显达面上大怒,“蹬蹬蹬”三步冲到元豕面前,飞起一脚,将元豕踹成滚地葫芦,“而你们这些蛀虫!却只会嫉贤妒能!本帅原本不想参与这些政治阴谋,做一旁观者,可你们这般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寒心!”
元豕被束缚了双手,难以挣扎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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