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作者: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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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作者:瑞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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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终于让唐晋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隔着窗望着外面活蹦乱跳的儿子,他深深的愧疚着,这样平静欢乐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不如就让他好好玩玩。
目光一转,却见沈东君的身影正穿过月门缓缓而来,唐晋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心跳蓦然加快许多。
沈东君是个外表非常出众的男人,从一开始,唐晋的心中就有这个认知,只是从沈东君身上隐约流露出来的凌厉气息,让他从来不敢多看,唯恐触怒了这个男人。但是今天,他的目光一触到沈东君,就再也移不开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大步而迈,沈东君的脚步又轻又缓,仿佛没有着力点一般,他的神情也不若往日的严厉,而是透着几分忧郁,长长的眼睫毛落了下来,挡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沈东君一向衣冠整洁,但是今天他连头发都没梳好,发冠下几缕发丝垂落在肩上、脑后,平添了几分落寞。 
这不是往日那位凌厉的沈老爷,反而更像一个失意人。唐晋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他感觉到阵阵心痛,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自己。
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要走?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唐晋的心跳得更快了,死死地咬住牙,把想要留下来的念头强压下去,可是看到沈东君这个样子,他真的……好心痛。
沈东君突然停下了脚步,侧着耳朵听了听,孩子们玩闹的笑声随着风声传入他的耳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就这样站在火辣的太阳底下,不走也不动,只是静静地倾听。
唐晋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现在有时间调整一下心绪,在几个深呼吸后,他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可是下一刻又猛烈跳动起来。在强烈的阳光下,沈东君的面颊呈现出一抹异样的红色。
不好,是晒伤。
这个念头一晃而起,唐晋就什么都忘了,抬脚冲了出去,一把拉住沈东君,把他扯进了屋里,用布巾沾了冷水,一边帮他敷脸,一边低声道:「你在外面跑了多久了?皮肤都晒红了,不疼吗?」
沈东君听出他语气中的责备,嘴角向上微微扯了扯,道:「我心里有事,也不知晒了多久……嘶,轻一点……」
他现在终于感觉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疼了,虽然用冷水浸湿了的布巾擦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凉意,但还是刮得皮肤疼上加疼。
「忍着点,我去取薄荷油给你擦一擦,过两天就好。」
唐晋让沈东君自己拿着布巾擦拭,正要转身去取薄荷油,沈东君却反手一按,将他的手连同布巾一起按在自己的面颊上。
「你不问问我有什么心事吗?」
沈东君一句话,让刻意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的唐晋心中一乱,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沈东君按住他手的行径所造成的暧昧姿势。
「东君,我……」欲言又止,唐晋看着沈东君表情里隐约流露的期盼,他心中一动,可是随即而来的却是一声轻叹,「我……就要走了……」
沈东君神色一黯,道:「不为……会舍不得唐奕的……」
「小孩子……忘性大……过不了几天就会……」唐晋困难地吐出一句理由。
「孩子忘性大,那么大人呢?」沈东君却步步紧逼。
唐晋一怔,沈东君的声音在脑中来回盘旋,荡得他心神不宁,猛地一眼瞥清楚沈东君此时此刻的表情,他顿时身体一颤,心中忽地明白了。
「沈老爷,这半年来,承蒙您的厚侍,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您为何如此厚爱于我父子?」
「如果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相信吗?」
「沈老爷,您用词不当,男子相交,理应是一见如故。」
「唐先生,我是个商人,读书不多,不会讲话,你莫见怪。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唐先生有了好感。」
当初自己对沈东君问出心中的疑问时,这个男人并不是不会讲话,他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一见钟情!沈东君对自己是一见钟情!


第七章

原来这一次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原来他对沈东君的感觉,沈东君同样有。
唐晋心跳如雷,苍白的面颊上渐渐泛出一抹红晕,似惊又似喜,似怨又似忧,他怔怔地看着沈东君,那眉、那眼、那神情,都仿佛蕴藏了无限柔情与不舍。
「东君……」
一声仿佛叹息般的轻喃,唐晋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抚上去,可是这一动,他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被沈东君按着,顿时大为羞赧,哪里还想到要去抚摸那眉那眼,连忙用力把手抽出来,缩入袖中,垂下头,已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沈东君再次大恨自己眼盲,随手扔掉那块代替唐晋的手留下来的布巾,再次开口道:「晋,你也舍不得的,是不是?」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哀怨迷离,唐晋是个心软耳也软的人,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走,但是只要自己动之以情,便有机会让他改变主意。
这便是沈东君的第一招苦肉计。
唐晋此时哪里敢回他的话,眼睛更不敢瞄向沈东君,四下顾盼着,看到桌案上的一堆书,他终于找到了顾左右而言他的借口。
「我……我念书给你听吧。」
他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要每日念书给沈东君听,如今他已决定离去,此时能念一点是一点,也算弥补几分遗憾。
果然还是在逃避。沈东君握了握拳,却没有再逼过去,适可而止,真把人逼得提前跑路,可就弄巧成拙了。
唐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示着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起伏不定。看来……刚才还是逼得有些过头了,怕是吓着他了。
沈东君皱起眉头,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苦肉计不成,就该趁昨夜的势头,换上美男计了。不过,堂堂沈园的主人,沦落到要用美男计的地步,也未免太窝囊了吧。
沈东君心有不甘,但要是真让唐晋跑了,他又要后悔莫及了,仔细想想,美男计就美男计,反正自己又不吃亏。想到旖旎之处,沈东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几分兴奋。
此刻沈东君的心思却已经全到了美男计上面。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让小禄子送点酒菜过来,唐晋不擅饮酒,多灌他几杯,嘿嘿嘿……酒后乱性,唔,不行,唐晋是个典型的君子型文人,要他乱性恐怕不容易,这酒中还要加点料才好,嗯,就这么办,到时候……呃,这头一回还是得自己吃点亏,要让唐晋负责任才行,如此一来,他定不会再提要走一事,把关系挑明了,以后自己有的是时间把便宜占回来。
他这边想得正美,却哪里知道,唐晋那边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一会儿因为沈东君对自己有意而喜悦,一会儿又因为自己生出这不伦之情而羞愧欲死,深觉上愧父母、下愧妻儿,又想起已逝的妻子,让他的声音都不知不觉地带上几分颤抖。
要走,他一定要走,不管心中有多么不舍,也要远远地离开,他当年无能,害得妻子贫苦而死,如今莫非还要再对不起她不成?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又有沈东君憔悴的神色在眼前徘徊,他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又仿佛走得极快,盼着天黑,可是看到天真的黑了的时候,唐晋又无限惘然,缓缓合上书,转目看了沈东君一眼。
「东君……天黑了……」
「嗯?」沈东君歪了歪头,站起身道:「晋,你念书也累了,你到我那里坐坐,吃点东西喝点酒,咱们聊聊天。」
他这半日里,脑袋里光想酒后乱性了,这是一开口就说喝点酒,那声音语气,难免就透着几分沙哑旖旎,即便唐晋此时心事重重,也听出了几分异样,又看了他一眼。只是沈东君一贯地板着脸,倒也没让唐晋看出什么来。
「也好。」唐晋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反正也待不了几日,这一走再见无期,他也不想留下遗憾,哪怕只是一些美好回忆,他也会珍惜。
「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让小禄子去准备酒菜。」
沈东君心中暗喜,脸上却保持平静,走出倚竹轩后,立时唤来小禄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把小禄子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动弹,急得沈东君踢了他一脚,怒道:「还不快去!」
小禄子吃痛,连忙撒腿就跑。酒菜好办,可是沈东君要他加在酒中的药,却颇令小禄子为难,这种事情又要偷偷摸摸地去办,也不好去问别人。总算在沈东君身边跟得久了,小禄子还是见过几分场面的,灵机一动,他跑了一趟青楼,那地方沈东君带着他应酬过几回,也算熟门熟路,一锭元宝砸下去,轻松就搞到了手。
不过这一来一回,时间已经耗去不少,等沈东君把唐晋请到仁麒堂内室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门边窗沿,都燃起一种不知名的草,散发出浓郁却不刺鼻的香味,似乎有驱赶蚊虫的作用,即使是门窗大开,也不愁蚊虫飞入屋中叮咬。
夜晚的风带出几分清凉,白日里的暑气一扫而空。一弯月牙挂在半空中,精巧细致得宛如匠人的杰作,旁边还点缀着几颗星星,将漆黑的夜空映衬得分外美丽。
内室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昏暗的光芒将这间布置简洁的内室,薰染出几分幽静。但是唐晋却有几分不安,这间内室正是沈东君的卧室厢房,可是,哪有请人喝酒请到卧室里来的。
况且……一进到卧室里,唐晋就想起昨夜他在这间房外听到的低吟声,此时又一眼看到房内的大床,唐晋更是满脑子浑浑噩噩,满面羞红。
「布置简陋了点,别见笑,请坐。」
沈东君的神情比白日里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在昏暗的烛光下,幽黄色的光芒使他面部的线条更显柔和,双颊上甚至难得地透着几分红晕。
唐晋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下庆幸起沈东君看不见他的脸色,否则此时他一脸通红,任谁也看得出其中有鬼了。
不安地入了坐,四下一扫,其实这间内室布置得还算简洁,除了一张床、一张案,就没有什么了,连这酒桌,都看得出是新搬进来的,想来是沈东君不良于行,所以才把内室里的家什能省既省。
「这里景色很好……」
他仓促不安地应了一句,算是维护主人的面子,但也不算撒谎。他坐的地方正对着窗,一眼望去,窗外是顺着仁麒堂流淌而过的清渠,天上繁星点点,地上水光闪闪,一弯月牙儿垂在柳梢上空。
这是一个宁静而美丽的夜晚,晚风习习,唐晋的心情突然放松开来,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跟沈东君这样相对而坐把酒言欢的机会,今夜是唯一,他理当珍惜。这样想着,他又看向沈东君,终于露出一抹由心而发的笑意。
「东君,我来斟酒,我们行个酒令可好?」
沈东君听出他语气中的放松,心中更喜,自然不会反对。
「不知以何为题?晋,我可不比你有才,切不可刁难于我。」
唐晋失笑道:「东君乃丈夫,岂可临阵退缩。今夜繁星璀璨,不如就以星为题,你我吟诗,诗中要有星,如何?」
他这里说的丈夫,自然指的是大丈夫,沈东君虽知其意,但忍不住另行他想,心中宛如猫爪挠痒,几乎就想立时把唐晋搂入怀中,可是又唯恐把人惊跑,只得强捺下来,道:「这倒不难,只是你满腹诗书,这区区吟诗岂能难得住你,不如我吟一句,你喝一杯,你吟一句,我喝一杯,直到再无诗句可吟为止。」
「这法子倒也不错,只怕今夜要不醉不归了。」唐晋抬手斟酒,眼睛一眨之间,就已经吟出一句,「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是杜工部的诗,前半首大气雄浑,又透着寂寞空旷,原本极为唐晋所喜爱,但是后半首「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却又孤苦哀痛,落魄凄凉。虽然杜工部的哀痛落魄源于不得志,而唐晋的哀痛落魄却是源于是自身,但他们的心情是一般无二的。这时是饮酒吟句,理当尽欢,他自然不会把后半首吟出来。
但沈东君是何许人也,一听这前半首诗,就已经想到后半首,又联想到初见唐晋时的病重落魄,他已是无比心疼,几乎就想拉着唐晋的手说「不必哀痛,以后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这话此时自然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一口饮尽一杯酒,沈东君眼珠一转,也吟出一句诗来,却是另一位杜姓诗人的名句。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牵牛织女,意有所指,唐晋脸红了,转了转手中酒杯,慢慢喝了下去。他本来酒量一般,沈东君又故意挑了花雕这种后劲绵长的烈酒,一杯下去,唐晋竟然有些头晕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江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诗一出口,唐晋就知道不对,这诗里透着强烈的伤感之气,原本倒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跟沈东君的牵牛织女一对应,嫦娥就显得形只影单,可怜兮兮的,仿佛在乞求别人的爱抚一样。
这哪里是行酒令,倒像是在调情一般。唐晋的头更晕了,身体也有发烫的感觉。却不知并非酒的缘故,而是酒中的药性渐渐开始发作。
沈东君也开始神魂颠倒,他喝的酒中自然也是加了料的,只不过他心中有数,意志比较坚定而已,可是唐晋的声音,在酒后别有一种清致的风情,一字一字,把本来就迷他声音的沈东君撩拨得不行。
好不容易终于稳住了心情,沈东君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沙哑,翻腾在身体里的情欲也散了出来。
「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这这……这也太直白了。
唐晋再是迟钝,也明白了沈东君的意思,顿时大羞,猛地站起身,正欲逃离,却不料脚下绊到桌腿,往前便要扑倒;谁知沈东君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连忙伸手正欲抓住他,这一用力,反把唐晋拉得倒向自己这一边。
「扑通!」
连人带椅子,唐晋反而将沈东君压倒在地上。
这一压,无异于干柴碰到烈火,轰的一声,两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沈东君就不提了,商场上你来我往,总还能到青楼打打牙祭,但是唐晋却是真正的久旷之身,本身就是一捆干柴,而那烈酒药,就是烈火,干柴碰上烈火,如果此时有一盆冷水浇下来,或许唐晋还能恢复几分神智,可是偏偏他碰上的,却是另一团烈火。
唐晋被沈东君紧紧地抱住了,两具身体几乎没有半分间隙地贴在一起,即使隔着衣料,也能彼此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火热气息。
唐晋没有挣扎,在这一刻,他近乎贪恋地反手抱住沈东君,昏沉的神智让他忘却了一切,只想从身下这具令他眷恋的身体上索取一丝温暖与心安。
「晋……晋……晋……晋……」沈东君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每吻一下,就呼唤一声,每一声呼唤,都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击在唐晋的心头。
「东君……」
唐晋呢喃的声音含糊不清,仿佛想要努力抓住心中最后一点清明,可是却被沈东君动情的呼唤瓦解得一丝都不剩,他埋下头,用生涩的动作吻住了沈东君正到处作乱的唇。
唇齿相依,辗转缠绵。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紧紧地环住了沈东君的腰身,仿佛害怕下一刻怀中就会变得空虚,唐晋的吻,竟比沈东君先前如雨点般的轻吻更显得有力与激烈。只是生涩而鲁莽的动作,却在无意间咬破了沈东君的唇。
发出一声闷哼,沈东君反而毫不客气地回吻过去,彼此索取着对方口中的甘露,直到唐晋感觉到口中弥漫着鲜血独有的腥甜,才略略惊醒过来,他有如受惊小鹿般地撑起了身体,却又眷恋着身下的火热身躯,不舍就此离去。
沈东君却是好不容易才安排到这个机会,哪肯让他就此逃离,双手一勾,攀上了唐晋的脖子,将他拉入了怀中。
「晋,别走……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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