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塞勒斯已经出现在圆月王庭南边的外墙上。
眼前尽是风与雪，却完全无法阻隔塞勒斯的目光。他的视线轻易穿过重重雪幕，直接落在远处湖面上一步步走来的杜兰德身上。
杜兰德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在他周围的湖面上，漂浮着几具尸体，鲜血狂涌出来，将他脚下的湖水染成了血红。就在刚才，杜兰德料理了一小队潜伏在湖水中的海洋精灵战士，这支战力相当不俗的巡逻队伍舍生忘死地向杜兰德发动了攻击，结果却连稍稍拖慢杜兰德的脚步都做不到。
杜兰德保持着稳定的步履和节奏，一步一枪，六步踏出，一支六人巡逻小队就此全灭。
似乎命运使然，就在塞勒斯看向杜兰德的瞬间，杜兰德脸色微动，也抬眼看去。
完全不需要任何时间，两人的目光已经在半空中剧烈碰撞了一记！
“唔——！”杜兰德脚步一顿，身子微微晃了晃，然后站定。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双眸中七色光华急闪，两侧外眼角却无声裂开，流下两道殷红血线。
王庭外墙上，塞勒斯脸色骤然苍白，然后转红，在红白之间变换几次，脸色才恢复正常。
“……好厉害的眼睛！”两人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
就在刚才，塞勒斯以目光传递力量，隔着近千米的距离直接发动了灵魂攻击。这一击没有半点声势，无声无息，所有力量全都蕴含在那两道目光之中。杜兰德立刻生出感应，他并不擅长这种方式的主动进攻，但这不代表他无法防守反击。
全身上下的冰火力量尽数集中在双眸之上。
当塞勒斯的目光刺入杜兰德双瞳时，在杜兰德的瞳孔深处，骤然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小的冰刀和火刃。仅仅瞬息之间，冰火刀刃已经疯狂连斩了亿万次！
塞勒斯的目光闪电般收回，杜兰德则停住脚步，于湖面上卓立不动。
这是一次静默无声的交击，凶险程度却远超杜兰德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战斗。
两人谁都没有继续动作，似乎化作了风雪中的两尊雕塑。随后塞勒斯张开手臂，脸上浮现出阳光、干净、而且无比诚挚的微笑，朗声说：“杜兰德！”
同一时间，杜兰德哈哈一笑说：“塞勒斯？”
两人相隔近千米，交流起来却没有半点困难。塞勒斯没有继续攻击，反而一屁股坐在外墙墙沿上，很随意地开口道：“杜兰德，你应该是牧者之城的人吧？”
杜兰德目光微闪，轻笑道：“算是吧。”
“让我猜猜，你是……九级强者？”塞勒斯脸上笑容更盛。
“……算是吧。”杜兰德笑容不变。
“我们打个商量吧！”塞勒斯就好象在跟多年的好友聊天，呵呵笑着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什么都不要做，直到我把我的事情做完。”
杜兰德似乎觉得很有趣，笑笑说：“我干嘛要帮你？”
“大家交个朋友嘛。”
“你的部下之前袭击了我，而我杀了他们。而你刚才又攻击了我一次。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交朋友？”
“可以的。”塞勒斯肯定地说，然后又问了一遍：“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就算是帮我一个忙！站在那里，安静看着，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杜兰德失笑：“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个人情……你还不起。”
卷二 章六十五 永辉凝视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还不起的人情。”塞勒斯很认真地看着杜兰德，严肃地说：“这样吧，容我自我介绍一番，我是塞勒斯。伊特纳蒂，来自永辉骑士之域，我是一名永辉术士。”
杜兰德摇摇头，做出评价：“很没诚意的自我介绍，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塞勒斯摆摆手说：“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我可不是一般的永辉术士哦，在整个永辉骑士之域中，除了米兰德和最上头的那个老不死之外，我就是最强的！简而言之，我在永辉中实力排名第三，地位排名第二，潜力排名嘛，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潜力第一？”
杜兰德上下打量了一番，饶有兴趣地问：“怎么说？你和其他永辉术士有什么不同吗？”
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塞勒斯飞快地说道：“我当然不是一般的永辉术士！我可是觉醒了‘圣灵祝福’和‘永辉凝视’这两大传说能力的‘神圣永辉术士’。要知道，永辉术士原本就位列上位职业，而神圣永辉术士则是上位职业中的最顶峰！无论是魔弓手，还是灵武士，甚至永辉骑士，都不及神圣永辉术士！”
塞勒斯一口气说完，然后微眯起双眼，盯着杜兰德。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杜兰德听到之后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双眸深处则持续闪动着七色光芒。
那七色光芒每闪烁一下，塞勒斯都会生出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看透一样，不禁心中大凛。
他不由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默默调动“东辉十字”的力量，全力抵抗那种被看透的感觉。
此刻，杜兰德和塞勒斯之间的状态有些微妙。
塞勒斯在拖延时间，——杜兰德对此很清楚。而且也乐得如此，因为这正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进行观察。塞勒斯同样知道杜兰德正在观察自己。
在这之前，杜兰德从未与永辉术士交过手，因此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与情报。战斗法师从不在不知对手底细的情况下贸然进攻，这是森德洛的战斗哲学，也是洞察之力的最大意义所在。
然而出乎杜兰德意料的是，塞勒斯非常难以洞察！
这个自称“神圣永辉术士”的家伙身上缠绕着一种精纯之极的光明力量。那种精纯和强大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九级强者所能拥有的极限。
这让杜兰德心中大惑不解，又极为忌惮。
“这家伙，该不会把永辉十字枪带在身边吧？”杜兰德忍不住想到。除了永辉十字枪，他想不出其他解释，这也是杜兰德至今没有主动进攻的又一大原因。
杜兰德忽然开口问：“牧场之中。除了你和那两个被我干掉的永辉骑士之外，还有其他永辉的人吗？”
“没有了。”塞勒斯想也不想地答道。
“目的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杜兰德又问。
“这个没办法告诉你。”塞勒斯一脸抱歉。
杜兰德也不纠缠，他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说：“神圣永辉术士先生，你说的‘圣灵祝福’，就是刚才那两个永辉骑士所说的‘塞勒斯大人的祝福’吗？”
塞勒斯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干脆点头道：“没错！”
“那永辉凝视呢？”杜兰德接着道：“说实话。圣灵祝福我以前还听说过一两次，但永辉凝视嘛……这个，似乎从未耳闻啊。它是什么样的能力？”
塞勒斯肃然问：“你真的想知道？”
杜兰德点头说：“真的想知道。”
塞勒斯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永辉凝视，简而言之，是一种凌驾于圣灵祝福之上、被历代圣骑士称为禁忌之术的超绝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对你施展。也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逼我。相信我，你不会想尝试永辉凝视的味道的。”
“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杜兰德又问了一遍：“永辉凝视，是什么样的能力？”
塞勒斯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寒芒，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一种灵魂方面的能力。”
“……原来如此，”杜兰德点点头。
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再多说了。认真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目前已知的所有情报，杜兰德微微抬起下巴。遥望塞勒斯，然后竖起三根手指，微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另外，有几句话我想告诉你……第一。神圣永辉术士绝不是上位职业中的巅峰存在，还差得远呢。”
塞勒斯脸色微微一变。
“……第二，牧场是我的地盘，你们永辉自说自话地混进来，居然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单凭这一点，就是该死！不要妄想我会坐视不理。”
塞勒斯一点点收敛了笑容，漂亮的双眼几乎眯成两条缝。
杜兰德还在继续说着：“最后，老实说我对永辉凝视非常感兴趣。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不用跟我客气的，千万不用，因为……我也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杜兰德缓缓抬起左手。
他的手掌宽大白皙，修长的五指舒展开来，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掌控的感觉。
看着这只手，塞勒斯居然生出一种错觉：杜兰德周身的一切似乎突然变得无影无踪，就连杜兰德本人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只手。
这让塞勒斯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杜兰德和周围的一切并没有消失，只是那只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一瞬间吸引了自己的全部目光和注意力。
下一刻，塞勒斯看到那只手轻轻一握。
塞勒斯清楚地看到丝丝缕缕的火焰从杜兰德掌心涌出，那是一种细碎的橘红色火焰，彼此交缠、聚合、拼接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一柄造型非常古怪的橘红色火焰长刀。长刀被杜兰德轻轻巧巧地握在手中，刀锋隐隐流动着。
看着这柄造型奇诡的长刀，塞勒斯居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可怖感觉。
此时他已经完全收敛了笑容，年轻的脸庞上满是肃穆和凝重，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橘焰鬼斩。”杜兰德微笑道：“这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作为回礼，你能不能让我试试永辉凝视的滋味如何？”
塞勒斯有些艰难地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火焰长刀上移开，重新回到杜兰德脸上，看着杜兰德的脸色，年轻的永辉术士知道对方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他看着杜兰德，平静道：“这么说，我们的谈判失败了？”
杜兰德哈哈大笑说：“我们什么时候谈判过？”
“……好吧。”
塞勒斯双手一撑，慢吞吞地重新站起身来，十分从容地拍了拍衣袍。
杜兰德单手持刀，卓立不动，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千米之外的塞勒斯，以橘焰鬼斩穿越空间的特殊属性，千米距离，也不过是瞬息即至。
杜兰德知道这将是一次速度上的比拼，自己将会以橘焰鬼斩的出刀速度，和对方目光的投射速度进行较量！也许一击就会分出生死和胜负。
塞勒斯居高临下地面对杜兰德，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居然缓缓闭上了双眼！？
“咦？”
即使以杜兰德的心性，也不由微微怔愣，紧接着便暗叫一声不好！只见塞勒斯身上忽然蒸腾起一丝丝雾气般的白色光晕，光晕如有灵性，飞快地流转涌动着，转眼之间，就全部汇聚到了塞勒斯的额头正中，形成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正是一只眼睛！
“这就是永辉凝视？！”杜兰德心中凛然，手腕微微一转，举刀就刺！
火焰刀锋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下一刻，塞勒斯面前的虚空一下破开，一截火焰刀尖探出头来，闪电般直刺塞勒斯额头上的竖眼！
千米距离，宛若咫尺！
然而对于这一切，塞勒斯全无反应。他安安静静地站着，双眼合拢，脸色十分安详，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点感觉都没有。
直到橘焰鬼斩的刀尖快要碰上他的额头，额头正中，那一枚由能量凝聚而成的竖眼，终于倏然睁开！
在那左右张开的眼线之间，没有眼珠，而是……空的。
空的。
禁忌之术，永辉凝视，就是这样一只无珠之眼。
没有任何能量对撞，没有任何惊人声势，双方的第二次交锋依然一片风轻云淡。当杜兰德看到那没有眼珠的、空空洞洞的眼睛时，他只觉眼前一花，精神、意识、意志瞬间凝成一团，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大力扯出体外，然后被那个空洞的眼睛一下吸了进去！
下一刻，橘焰鬼斩的刀尖才命中目标。
橘红色的刀光闪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塞勒斯额头上的白色眼睛噗的一声炸开，紧接着一道殷红的血线浮现出来，从额头正中一直延伸到他的鼻尖。
“唔——！”塞勒斯闷哼一声，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城墙。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然后缓缓重新睁眼，眼中却写满了愉悦。
这个永辉骑士之域中，哦不，整个大陆范围内最天才的年轻人看着千米之外的湖面上僵立不动的杜兰德，苍白惨淡的脸上，逐渐绽放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我赢了。”
卷二 章六十六 诡异战斗
雪落王庭，异族们近乎疯狂地向王庭西方大门涌去，他们满心想的都是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快点逃离杜兰德。
异族们并不知道，杜兰德和塞勒斯刚刚展开了一场声势不惊、却异常凶险的搏杀。
塞勒斯站在王庭南方的城墙上，雪花纷纷而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这些轻飘飘的雪花似乎变得格外沉重，压得他有些直不起腰来。
“咳咳咳……哈哈哈……”塞勒斯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开心地笑着。能够战胜杜兰德这么一个强敌，的确令塞勒斯满心愉悦。
他伸手抹去额头上的鲜血，然而眨眼间又有大股鲜血涌出，沿着鼻子和眉眼淌下，似乎在无声诉说刚才那一战的凶险惨烈。
塞勒斯嘴里嘀嘀咕咕地感叹着杜兰德的可怕，抬起眼皮，将目光投向千米外湖面上的杜兰德。
杜兰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肩上扛着火枪，左手则保持在持刀前刺的动作上。他没有死，身上也看不到任何伤痕，手中的火焰长刀凝实如初。然而他的双眼却是空洞的，就好像丢失了魂魄。
塞勒斯脸色复杂地看了看杜兰德的脸，又认真看着杜兰德手中的火焰长刀，回想起刚才那一道快如奔雷闪电的刀光，不由眼皮连跳，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后怕。
“……橘焰鬼斩吗？”
塞勒斯低声喃喃了一句，然后由衷感叹道：“还真是可怕的招式啊！要不是全力调动了东辉十字的力量，败的恐怕就是我了吧。”旋即他又挂上干净自信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赢了。
塞勒斯认真想了想，然后将精神力辐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圆月王庭。
在精神探知之下，王庭内的一切立刻清晰地浮现在塞勒斯的脑海之中。他认真感应了片刻，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最多再有两分钟。六大王庭异族的精锐力量和年轻女性族人就会全部集结完毕。到时候，就是离开王庭，奔赴西方海边的时候了！
塞勒斯缓缓收回精神探知，再次将目光投向杜兰德，脸上的笑容则一点点收敛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杀意。
他轻轻跨出一步。周身白光一闪，化为一道明亮细腻的光线向杜兰德激射而去，然后在杜兰德面前三米处重新化为人形。塞勒斯轻轻踏在湖面上，看着眼前僵硬如木雕的杜兰德，布满杀意的年轻脸庞上，隐约浮现出一丝犹豫。
杜兰德还没死。他只是被永辉凝视所制，精神、意志、和意识凝成一体，被吸入某个不知名之地。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杜兰德的躯壳和灵魂全都完好无损，只是暂时失去了支配灵肉的意志和意识。
“唉……”塞勒斯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永辉凝视能够将杜兰德困住多久，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须在杜兰德脱困之前，杀了他！
他看着杜兰德，淡淡地说：“抱歉了，如果换一个场合和情况的话，我会考虑活捉你，但这次不行，我的时间不够了，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