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麓山合战+堰都城攻略+镜·弓·劫+卜月潭(周天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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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麓山合战+堰都城攻略+镜·弓·劫+卜月潭(周天系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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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色辉光。过了很久,才听见一声声澎湃的轰响。

高国仲站在甲架前面,一动不动地任由家臣们服侍着穿上层层重甲,半晌,才听见他轻声道:“卫离。”

“属下在。”

“雾什么时候散?”

“属下听此地人讲,姑麓山的雾,要到未初才会消散,到酉末又会起雾,一天没雾的时候不过一两个时辰。”

高国仲眯着眼看那雾气在远方蒸腾爬升,喃喃道:“今天这雾,恐怕不能散了吧。”

“是……”

“那就派探马吧。听着,与王军大营、十二国联军之间,每半个时辰一次回报,不可稍缺。任何紧急军情,要立刻报到帐前。”

“遵命!”见高国仲再无吩咐,卫离极干净地行了礼,转身出帐。一时便听见马蹄声响,数十骑探马旋风般冲出营去。

高国仲掀帐出来,轰的一声,数百名正在撤除中军大帐的士兵一起行礼,高国仲摆摆手让他们继续。

才半个时辰没有出来,齐营中已经大变。大半个军营的帐篷都已被撤下,只剩遍地木杆、牛皮、帐幕等辎重,正对津河的方向已用赭粉按军阵排列画上标记,车骑、武器、投石器等武备已经安放就绪,但部队尚未分派武器,只有少数当值军士守卫。未当值的齐军全部没有穿戴盔甲,只披厚厚的布袍跑来跑去,在一干官佐的指挥下将营帐拆分整齐,挪到营后。按周礼,凡战必列阵。但齐营面山而立,前面和左边是绕山而流的津河,没有地方列阵,因此要拆平营寨,在营内列阵——这些都是寻常战事,齐军早已熟悉,做起来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元帅操心安排。

战时使用的中军帐幕设在已被拆为白地的二门前,这是一个用厚厚牛皮围起来的无顶帐幕,中级以下的官佐及一百多名斥侯官守候在四面。高国仲走进帐幕,早已穿戴完毕、等候在这里的左右行舆司马、左中右行司马等高级官佐一起站起。高国仲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因为没有直接的战斗任务,所以帐幕中气氛十分的散漫,除了伯将,其他人都仅着内甲,没有穿披风与厚重的外甲,王子腾甚至拿着把便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高国仲的心情似乎也不错。虽然被迫靠边站,但自己的军队并未有所松懈,士气还是颇为饱满。见伯将被厚厚的甲胄憋得脸红筋涨,他差点笑出来,便想提醒他松开衣甲。

“十二国联军方向,有烟火信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的津河上游,几颗明亮的光球闪烁着,慢慢沉入覆盖在林地上空的雾海中。

“信号三红一绿:保持联络!”

“联军要开始进攻了。”陶卢定苦笑一声,“总共才一万两千兵力,怎么打?”

“毕竟是佯攻嘛,”右行司马谷牧道,“联军术士众多,他们很可能采取远程攻击为主,辅以小规模阵地战,只要能够拖住司城荡意储一个上午……”

“司城荡意储一刻钟也不会被他们拖住。”陶卢定轻蔑地道,“就算是打垮十二国联军,也花不了一刻钟时间。”

山东十二国向来是齐国的盟国,且是由齐国的婚姻之家鲁侯亲自率领,陶卢定因恨坐冷板凳,说话未免忘了分寸。这话打击面太广,众人都不敢应声。陶卢定自己也马上察觉到,见高国仲脸色难看,自己讪讪地住了口。

“荡意储有杀劫,我们也有杀劫,”王子腾慢慢地说,“联军就是我们的劫。如果荡意储当真绝死一拼,把十二国联军歼灭了,王军再大的胜仗也化为泡影了。”

陶卢定瞟了伯将一眼,道:“这话实在!换了我是荡意储,没准也要搏上一搏。要真把联军打垮了,姑麓山这场仗,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众人一时都没有言声,各自在心里品位这话。伯将细细想想,自己早上确实把话说满了。司城荡意储绝不会料到,负责侧翼攻击的不是强大的齐军而是相对要弱得多的十二国联军。如果被他捕捉到这个意外的消息,他会不会真的孤注一掷地来冒这个险,从而扭转战局呢?

他抬头望向那山,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雾气迅速地增长着,已经遮蔽了妙峰坡方向冲天的火光,连那爆炸声都变得又闷又哑。津河也已消失在雾中。可以清楚地看见,雾像一团团扯不断的绒丝,丝丝缕缕地挂在大营附近的树梢间。在齐营人喊马嘶的喧闹之间,隐隐听得见雾气飘荡与潮水般的轰鸣。

“十二国联军方向,烟火信号!三绿二红:请立即与我方联系!”

高国仲一动不动地坐在小几上,眉棱骨却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只见津河上空,几颗明亮的光球闪烁着,慢慢沉入雾海中。

“奇怪,”王子腾用扇子在手中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沉吟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联军与王军大营或者我们都失去了联络?”

侍卫在帐前的斥侯官跪下回禀:“与联军的最后一次联络是在卯初,到现在为止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联络了。”

“为什么?”王子腾顿时警觉起来,厉声问道,“战时应该半个时辰一次来往——卫离呢?为什么没有报告?”

斥侯官出了一脑门细汗,道:“我方一直有斥侯前往,从卯时到现在已经派了六人,但一直没有人回报,也没见到联军的斥侯。与王军大营的联络也从卯时起中断,但相互间的信号联络没有中断过。卫离大人说,可能是受大雾所阻……半个时辰以前,卫离大人已率三十人亲自去王军大营联络。”

“哦?这么说,联军也陷在雾里了?”王子腾用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道,“好大的雾……不知道王军此刻如何?”

伯将初次随高级官佐一道参与军前会议,显得有些拘束,他迟疑了一下,道:“听声音还在攻击,王军方面有大批术士高手助阵,即使有云雾干扰,也应该不会成为什么问题。”

高国仲闻言,心里一动,道:“随同巫如殿下前来我营的术士中,应该有人懂得驱云散雾的方法,伯将,你去叫来问问。”

伯将一听便知道不妥。监守巫族预备长老,那是何等的大事,参与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尚且一个个如临大敌模样,又怎么有空抽身出来为齐军驱云散雾?

伯将躬身道:“末将以为,这些术士怀有重大责任,恐怕不能有须臾暂离。”

高国仲默默点头,道:“那么便只能等卫离回来了。”半响,又自失地一哂,笑谓众人,“我老了,胆量不如从前。从军三十年来,还没有见过如此大雾。昔年随同先君征讨北冥时,虽也是漫天雪雾,却也不像今日这样浓密。”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北风呼啸、冰天雪地的战场,喃喃地念道:“……冻雾,冷,冰渣子满天飘着。没有陆地,咱们都住在冰山上……先周公命令各国军队以烟火联络,一举打败北戎的合战,仿佛还在眼前……”

他的话音未落,侍卫在旁的斥侯官便喊起来:“十二国联军方向,烟火信号:三红三绿,预备全军突击!”只见几颗明亮的烟火还在上升中,可是转眼间便消失在更浓的雾中。

预备全军突击意即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作突围准备。前后还不到一刻钟,联军发来的信息便急转直下,高国仲情知事有大变,腾身站起。在场官佐同时跟着跳起。伯将料想高国仲立刻便会雷霆大发,顿时心揪得发疼,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不料高国仲急促地前行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沉着脸望着王子腾。

王子腾追随他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心意,沉声道:“传令!”

守侯在帐前的十余名斥侯官忙不迭地跪下。王子腾与陶卢定对望一眼,点点头,一字一顿地道:“命令,全营战时戒备!左、右行立刻于营前列阵!中行守卫中军帐幕!”

“遵命!”

“派出一队斥侯,沿津河上行,二刻钟之内要联络上十二国联军——带上烟火信号,每行一里都要发信号联络!”

“遵命!”

“把卫离找回来!”

“遵命!”

王子腾啪地收了便扇,与陶卢定并肩向高国仲极沉稳地一躬,转身出帐。侍立在帐幕四周的官佐们立刻围上前来,便听见他俩大声传令,登车。官佐们往来调集部队,车声棱棱,人马嘶鸣,齐军左右行一队队开进已经布置好武器工事的阵地,中行则开始领取武器,集结在中军帐幕周围的鹿砦后,整个大营再次沸腾起来。

高国仲怔怔地站了一会儿。伯将在旁,心中满是感慨。按齐国传统,中军元帅在打仗时应“呆若木鸡”,稳坐中军帐幕,一步也不能离开。他原以为只是礼教传统,却不料这果然是军队作战的法则。不到万不得已时,中军元帅连命令都不能亲自下,作为一军的统帅,稳如泰山地坐着似乎更能令军队指挥如意——这些,都是书上学不到也听不来的。

在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声音低沉稳定,那是从远远的妙峰坡方向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爆炸声。现在,雾气四合,再也看不见闪光和火焰,爆炸声穿过云雾,变得闷声闷气。

高国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仰望着渐渐消失的天空,道:“伯将。”

“末将在!”

“王军方面……进展得还顺利吧?”

“属下以为,很顺利!”

“哦?”

“火龙炮的声音连续不断,没有变化,王军进攻的步骤应该没有任何变化。”

“有道理。”

上午 巳时二刻 牛犊岗 王军本阵

和伯将想的稍微有些不一样,王军进攻的步骤其实是有变化的。

谁也没有料到进展会如此顺利,才刚过巳时一刻,先锋师氏便已占领了妙峰坡第四寨。前方战报传到时,负责联络的中军车右宗聪不敢怠慢,一口气爬上牛犊岗,直接呈报给姬瞒。

姬瞒却懒得接,用眼角扫了扫这个满头大汗的远房表弟,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殿下……咱们已经把第四寨打下来了!”

“哦?这么快?”

“是!前方战报说,徐军在第一寨根本没有任何驻防。第二寨被咱们一鼓而下,第三寨弃营而逃,在第四寨被咱们六个旅合围,一个也没逃得掉!”

说得有点不着边际,但姬瞒皱着眉,表示听懂了,想了想又问:“右边呢?”

“啊?”宗聪怔了一下才道:“右边……没有增援。咱们的火龙炮把龙脊大道守得死死的,一个人也没有放过来!”

“是没放过来,还是没有人增援呐?”

“这个……”宗聪歪歪头,“没有发现右边有增援的迹象。”

“是吗?”

“是!”

“既然如此,司城荡意储的实力毫发未损,你在高兴什么?”

“这……”宗聪头上顿时汗出如浆,支吾道:“小臣……小臣……”

“嘿嘿!”姬瞒被他逗乐了,仔细打量这个当了三年车右,自己却懒得多看一眼的傻弟弟,问道:“联军开始进攻没有?

“回殿下,没有!”

“哦?那么师亚夫在什么地方?”

宗聪咽了口气,道:“师亚夫在第三寨,现在正准备将中军帐幕移到第四寨,直接指挥对第七寨的攻击——前方有消息说,徐军在增援第七寨,可能会有硬仗。”

“那好,”姬瞒一拍团扇,道,“你去告诉师亚夫,叫他当心,司城荡意储没有动静,联军也没有动静,后面可能不止一场硬仗要打——可是,攻下妙峰坡的时间一刻也不能更改。”

“可是……既然联军没有按计划行动……”

“联军只是一个幌子。”姬瞒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大周的天下,还没有人能挡住师亚夫的进攻。”

“是!小臣这就发信号……”

“你自己去。”姬瞒满脸嘲笑地打断他,“把这话亲自告诉师亚夫。攻下妙峰坡之前,你都留在前线,听他调遣。”

“啊……是……是!”

看着宗聪摸不着头脑地离开,姬瞒收起笑容,举起左手。早已等候在车旁的一名黑甲骑士控马靠近。

“卢封臣,什么事?”

“与齐军大营、十二国联军大营的联络中断了。”

姬瞒眉头一拧,“怎么搞的?”

“目前不清楚,姑麓山南路出现前所未见的大雾,有可能两军的斥侯在雾里迷了路。我们已经增派斥侯,但仍然没有回信。”

“你们派斥侯没有用。传令太史寮全力调查,这一定是徐军的诡计。”

“是!”

“记住,”姬瞒叫住他,“这件事可能关乎全局。要加派精锐部队,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恢复联系。”

“属下以死担保!”

“首要的是告诉齐国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他们离开营地一步。”

“遵命!”

“去吧。”姬瞒揉揉被山风吹得有些发紧的脸,重新躺回座上。等在一旁的寺人(太监)仆荧见他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蹑手蹑脚想要退下去,姬瞒却又开了口,“仆荧。”

“奴婢在!”

“继续讲。”

“是!……殿下还要听奴婢讲那个故事?”

“嗯?”

“是是是!……今天讲的故事,说的乃是先王之时,齐国的临淄城中有一女子,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姬瞒舒坦地闭上眼,似乎很快就在齐国女子妖艳倾城的奇异故事和妙峰坡阵前沉闷的雷鸣声中睡去。

上午 巳时三刻 津河口 齐军大营

伯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冷冽的雾气,不由得打个寒战。

这不是普通的雾气,倒像是云掉落在大地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泥地、岩石、甲胄上都在滋滋地冒着水泡,空气变成了一股难闻的霉味。齐军士卒闷声闷气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却看不真切,雾气已经使十丈以外的一切事物变得模模糊糊。负责阵列内队伍调动指挥的官佐们再也不敢乘车,时时能见到他们从大雾中徒步出现,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伯将感到雾气像幽灵一样钻进甲胄,钻进里衣,渗入皮肉、骨骼。他突然觉得被提拔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还是个小小旅贲的时候,他可以带着部下原地跺跺脚,活动活动身子,甚或是躲到弓箭队的取火堆边烤一烤。现在他得陪着高国仲一动不动地坐在齐军大纛下,别说动弹,连咳嗽一声的勇气都没有。脚底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潮湿,冰冷的露水渗入鞋底,两只脚冻得像冰块,他也只能咬着牙死死地苦捱着。

在瑟瑟发抖中,他开始怀疑起早上下的过于乐观的结论。这雾看来不会是凑巧碰上的——难道荡意储当真想要一搏?虽然不合情理,但战争又何时以合情理的方式进行过?会不会荡意储已经明了王军的计划,知道了整个征徐大军中的杀劫所在,这雾,就是预示着十二国联军的命运?

大雾笼罩了八荒四合,猎猎作响。伯将不由想起了如今躺在几里地之外的巫如,这个据说能耐通天的人物,已经影响大周的政局达二十余年,她的病情和今日的形势,是否有某种联系?神一样的人物病倒,该给天下带来何种命运?远的不讲,单就眼前而言,她的突然病倒会不会和王军莫名其妙的战略变化有关系?有没有可能,齐军原来在总攻的计划当中的角色,只是因为此事而临时更改?王军大营把征徐大军的软肋暴露在司城荡意储的面前,到底是何用意……

他的心如同滚锅般,翻起沉下,扑腾个不停。

说到底,司城荡意储会进攻联军吗?尽管疑虑重重,他心里却仍旧固执地认为不会。在十万大军环伺之下,攻击诸侯联军,在战略上毫无价值可言,而一旦失败可能就意味着徐国的最后败亡。会吗?……会吗?

他摇摇头,决定换一个方向思考——倘若司城荡意储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勇,那他会像个庸人一般,困守山野,毫无作为,坐以待毙吗?不会……不会的。他应该会抓住机会,给规模庞大但部署分散的征徐大军来个突然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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