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就在临射殿出事的当晚,婢子在从公主寝殿回房休息的半道上,那只恶鬼将我挟至宫里的假山背后,逼我窃取公主的亵衣,若是不从,便要杀了公主和我来泄恨。婢子没有胆量去拿公主的衣物,便……”
“他究竟是人是鬼,你可瞧得清楚?”杨广见杨阿五听了徐阿尼的这番话,脸色有所缓和,遂继续向她问道。
“那恶鬼他,他虽然会说人话,可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且吐着根这么老长的舌头,分明就是个鬼呀。”徐阿尼伸手比划着,身上止不住地直打冷颤。
“徐阿尼,你方才所说的都是实话吗?若有半句谎话,我和五妹都保不下你的性命哟。”杨丽华听徐阿尼说得似乎情有可原,遂代杨阿五向她问道。
“婢子要是敢说半句瞎话,便,便叫那恶鬼今晚就捉了我去。。。。。。”徐阿尼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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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转移视线
审讯罢徐阿尼,杨丽华命人带她下去,暂且将她关押在弘圣宫内,等候发落。
杨阿五瞧出杨广到弘圣宫来有事要找长姐,遂也起身向杨丽华告退,只是在临行前代徐阿尼向杨广求情道:“还望二哥瞧在小妹的情面上,能给徐阿尼留一条活路。”
杨广知她方才听说徐阿尼没敢窃取她的衣物,起了恻隐之心,又因念及徐阿尼在这一事件中虽犯有过错,但罪尚不至死,便和杨丽华一道答应了杨阿五的请求,同意放徐阿尼一条生路。
“五妹,徐阿尼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依我之见,不如待此事平息后,寻她个不是,发落到她到掖庭宫去吧。”杨丽华如此从轻发落徐阿尼,倒令杨广颇感意外。
杨丽华见他对发落徐阿尼到掖庭宫似有不满,遂于杨阿五离开后向他解释道:“阿五自夫家出事以后,我每每见她郁郁寡欢,似对王家大郎意怀不舍,倘若今日你我将徐阿尼交由母后处置,她难免一死,既然阿五肯开口替她求情,不如索性就给她留些体面,罚徐阿尼到掖庭苦役,也算是使她对得起夫家了。”
“长姐宅心仁厚,能替五妹想到这些事,也是不易了。可我担心一旦徐阿尼到外面嚼起舌头来,恐怕有伤珠儿的名节,不知长姐考虑过没有?”杨广好心提醒杨丽华道。
“这件事传扬出去,对珠儿最为不利。这一点我方才也想到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怎样处置徐阿尼,都难保珠儿的名节不受损害。所以,阿纵,关于这件事的原委真相,你暂不必去向父皇母后禀明,我会择机向父母说明一切,请求父皇母后不再清查亵衣的出处,尽可能地为珠儿保守秘密的。至于徐阿尼,量她没有这个胆子出去瞎说一气的,你不必对她放心不下。”杨丽华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我倒有一个办法,能避免使珠儿名节受损。长姐,珠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莫不如趁此机会,替她在长安以外远远地择定一个好的人家嫁了,要她早日脱离这是非之地,岂不更好?”杨广念及珠儿曾随同杨丽华在自已府中住过些日子,若论情谊,和萧萧、瑟瑟等人也差不许多,主动向杨丽华建议将珠儿远嫁出长安,以回避这件事有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
“先不说珠儿了,你不是受命主持在宫中彻查此案吗,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杨丽华一时间舍不得放珠儿离开自己身边,挥了挥手,反问杨广道。
杨广这才把自己在正阳宫领受下查案的差使后,带着郭衍到长秋监探视伤者,以及在临德殿外勘察案发现场的前后经过详细向杨丽华讲述了一遍,临了说道:“长姐,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判断,尔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杨丽华听罢杨广的讲述,沉吟着说道:“阿纵,我是在想,恶鬼最初是在临射殿外现身,当场吓死了一名宫女,继而又潜至弘圣宫内,挟迫徐阿尼窃取阿五的衣物,联系到你方才所说的受伤宦者临死前想要传递给你的讯息,这三桩事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都或明或暗地提示出,是前朝谋乱造反的那些旧臣化身恶鬼潜入宫中复仇来了,是也不是?”
经杨丽华这么一提醒,杨广恍然有所醒悟:临射殿是父皇命群臣射取刘鲂等三家财物的所在,徐阿尼本是郢国公王谊家的侍女,且恶鬼欲挟迫她窃取的又是曾嫁入王家为媳的五妹兰陵公主的衣物,这桩桩件件都和前朝那些谋乱造反的旧臣有关。
“不过,越是如此,依我看来,扮成恶鬼在宫中闹事的越不可能是这些旧臣的故部旧属,极可能另有其人。”杨丽华旋而话锋一转,笃定地说道。
“父皇今早在正阳宫向我交待差使时也说到,怀疑宫中闹鬼之事和南陈细作有关,并没有提及前朝谋反的那些旧臣。只是,方才听了长姐的话,如今想来,这恶鬼的确有择人择处下手的嫌疑,所选地点、人物皆和前朝谋反作乱的那些旧臣有关,他之所以这么做,会不会是在有意转移视线,欲将咱们的注意力引向那些前朝旧臣身上呢?”
“父皇如此判断,必有他充分的理由。阿纵,我现在回想起来了,即如你怀疑到的在临德殿当差的那个人,在开隋前也和刘鲂有些关系,当时好像是经刘鲂之手介绍他入宫做的宦者。如此一来,整桩事件就更加显而易见了:这只恶鬼为了掩盖他的真正目的,专找和前朝谋反旧臣有联系的场地、人物下手闹事,企图将查案的线索引到前朝旧臣与朝廷的恩怨上来。”杨丽华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广,说道。
苏仪儿当初竟是刘鲂介绍入宫做的宦者!这一消息杨广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起,念及长姐身为前朝皇后、太后,他对长姐告知自己的这一消息深信不疑,也因此对苏仪儿的怀疑更加深了几分。
“目前难以确知的是,苏仪儿究竟是和徐阿尼相似,在受到别人胁迫的情况下,做出了不轨之事,还是本就和那恶鬼是一伙的,两下串通起来在禁宫作乱?”杨广一惊之下,不禁自话自问道。
“阿纵,单凭那受伤宦者的点头暗示,你就怀疑到了苏仪儿头上吗?他可不像徐阿尼,是极受父皇重用的宦者,若没有掌握真凭实据,你最好别轻易动他。”杨丽华听杨广公然挑明了怀疑苏仪儿,面现忧色地提醒他道。
“不仅仅是那受伤宦者临死前通过点头向我暗示出,他认得凶手的同伙,而且据之后我对苏仪儿的观察,再次印证了我此前的猜测,并最终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长姐请想,依案发现场的情形不难做出推断,昨夜在临德殿闹事伤人的决不是一人所为,而苏仪儿在回答我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时,却心存顾忌,模棱两可,不愿轻易说出凶手并非一人的答案,这是我对他产生怀疑的第一点。后来,临分手时,他先是按捺不住对受伤宦者的关切、担忧,主动向我探问伤势,继而又十分心虚地来掩饰内心对伤者的关切、忧虑,这不是很可笑吗?”杨广一一向长姐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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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旁敲侧击
杨丽华虽觉杨广怀疑苏仪儿是宫中的内鬼有些道理,但听罢他对怀疑苏仪儿这件事所做的解释,又认为他偏于主观臆断,尚没有掌握苏仪儿与恶鬼串通、勾结的真凭实据,不由得替他暗自捏了一把汗。
凝神思索了移时,杨丽华才想出了一个能帮杨广查清此事的办法,开口征询他的意见道:“阿纵,与其由你对苏仪儿采取断然措施,强逼他供述出与恶鬼内外勾结,谋乱生事的实情,倒不如由我出面,诱他来弘圣宫中,旁敲侧击,一步步诱他供出实情。这样一来,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你说呢?”
长姐肯出面帮自己,杨广自然十分高兴,正欲和杨丽华详细商议如何诱引苏仪儿主动供出实情,忽见杨义臣大步走进殿来,冲杨丽华抱拳禀报道:“禀公主,现有临德殿执事宦者苏仪儿陪同新任雍州别驾张衡在宫门外求见。”
杨丽华闻言,转头看了杨广一眼。杨广也不清楚张衡今日入宫正式接任雍州别驾的事,更不知道他一个外臣,为何会由苏仪儿陪同着前来弘圣宫求见长姐,遂起身向杨丽华说道:“张建平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求见长姐的,待我出去当面问他一问,再来向长姐回话吧。”边说边向杨丽华使了个眼色。
杨丽华明白,这是杨广欲给自己创造出单独询问苏仪儿的机会,点了点头,向杨义臣吩咐道:“你引着晋王先到宫门内的值房略坐上一坐,叫苏仪儿一人进殿,我有话要问他。”
杨义臣答应一声,在头前引着杨广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杨义臣带着苏仪儿又返回了正殿。
“公主传唤咱家进殿相见,不知有何吩咐?”苏仪儿因在弘圣宫门外看到了杨广也在弘圣宫,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了起来,心怀忐忑地跟随杨义臣走进弘圣宫正殿,偷眼觑着杨丽华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是父皇命你陪同新任雍州别驾来弘圣宫见我的?”杨丽华并不拿正眼瞧苏仪儿,淡淡地问道。
“不是。原是张衡今日奉诏入宫,接替苏威尚书出任雍州别驾一职,咱家送他出临德殿时,他向咱家提起,称有要事求见公主,但不知公主居于哪座宫苑,咱家念及弘圣宫距临德殿不远,便出于好心,引着他来了。”杨丽华漫不经心的态度令苏仪儿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赔着笑答道。
“我记得你是前朝宣帝当政时入宫做的宦者吧,当时是受何人引见入的宫?”杨丽华撩起眼皮,盯着苏仪儿问道。
“公主记性可真好,咱家确是大象二年入的宫,当时公主还是大天元皇后哪。”苏仪儿心陡地一缩,故作镇定地答道。
“我怎么记得是时任御正下大夫的刘鲂引见你入的宫,是也不是?”杨丽华听苏仪儿有意回避提及当初是何人引见他入的宫,冷冷一笑,突然向他问道。
“不是。。。。。。是。。。。。。娘娘,不,公主明鉴,咱家虽然是刘鲂介绍入的宫,可自入宫以后,从未和他有任何的私下往来啊。”苏仪儿登时心神大乱,语无伦次地辩说道。
杨丽华见苏仪儿如此草包软蛋,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假意安抚他道:“我又没问你和刘鲂私下往来的事,你慌什么?”
“公主是知道的,刘鲂谋反作乱,是朝廷的叛臣,咱家方才突然听公主提及,才猛然回想起多年前是他介绍咱家入的宫,心中着实害怕,生怕牵连进他的官司当中,故而一时失态,还请公主体宥。”苏仪儿两只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直打转,故作可怜相地解释道。
“你方才可能也看到了,晋王正在我宫里清查亵衣的出处,要不要我把你交给他,由他来亲自问一问,你到底和叛臣刘鲂是什么关系呀?”杨丽华望着苏仪儿,悠悠地问道。
苏仪儿既惊又怕,急切间不待杨丽华开口允准,转身就往殿外走去,嘴里喃喃说道:“圣上那边儿还需要人伺候,公主,我得赶紧回临德殿去了。”
“你是想要我去当面禀明父皇,说他的身边还留着一位叛臣刘鲂的干儿子吗?”杨丽华冲侍立于殿口处的杨义臣使了个眼色,加重了语气质问苏仪儿道。
苏仪儿自谓多年前曾拜刘鲂为义父的事宫中绝少人知情,却没想到当时执掌六宫的大天元皇后杨丽华对他的底细知道得如此清楚,当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义臣,去请晋王来,接下来的事该交由他来问了。”杨丽华看着像一堆烂泥似的瘫软在地的苏仪儿,满意地冲杨义臣吩咐道。
由于急于撇清和刘鲂干父子的关系,杨广回到殿中,没费多大力气,就从苏仪儿嘴里逼问出了他和徐阿尼一样,受恶鬼胁迫,从弘圣宫门外取走徐阿尼窃得的衣物,于昨夜吊挂至临德殿外的实情。
“你招供的不对吧?据那受伤的宦者向我告发,你分明就是凶手的同伙,怎么会是受他胁迫行事呢?”杨广虽观察苏仪儿的言行举止,对他的供述相信了几分,但凭借着近几年来在并州出镇期间养成的习惯,仍有意诈他道。
“禀王爷,原是那恶人胁迫我在临德殿外吊挂衣物时,被殿外暗中值守的四名宦者察觉了,那恶人挥刀将四名宦者斩杀,其中一人当时未死,瞅见了是我往廊下梁上挂的衣物,所以才误认为我同那恶人是一伙的,我真的是冤枉啊!”苏仪儿急不可奈地解释道。
“我且问你,你既是深重父皇信任的临德殿掌事宦者,那恶人能拿什么来胁迫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父皇一旦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会下诏诛灭你的九族?”杨广刨根问底地问道。
杨广的话仿佛提醒了苏仪儿,他惨然一笑,冲着杨广恭敬地嗑了个响头,请求道:“求王爷开恩成全,苏仪儿一人做事,情愿一人承当。”
说罢,奋力一咬,口吐鲜血,身子瘫软在了一旁,竟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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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秘而不宣
杨广和杨丽华姐弟二人在弘圣宫正殿审问有重大嫌疑的临德殿掌事宦者苏仪儿,万没想到刚切入正题不久,貌似禁不住吓唬的苏仪儿却突然咬舌自尽了。
杨义臣等人见此情形,急忙冲上前来施救,无奈为时已晚,苏仪儿已然气绝身亡了。
“这小子寻起死来倒还像是个人物,只是污了我的地方。”杨丽华久在禁宫,早已见惯了宫中明争暗斗逼死人的场景,对苏仪儿的自尽并不感到十分震惊,一面吩咐人将苏仪儿的尸身抬下去,将殿内打扫干净,一面向杨广问道,“阿纵,你打算如何向父皇禀明此事?”
“自然是据实禀奏,苏仪儿畏罪自尽,本身就说明他心怀鬼胎,宁可选择一死,也不愿详细招供出他都做过哪些背叛朝廷,背叛父皇的事情,这恰可表明我今日并没错疑了他。”杨广刚刚从瞠目结舌的震惊中省过神来,出于本能地为自己辩解道。
“嗯,你仅用了半天的功夫便挖出了宫中的内鬼,为父皇消除了身边的隐患,确是立下了大功,但你想过没有,你我二人未经父皇允准,擅自对他身边的掌事宦者进行讯问,并且当场逼死了他,父皇会不会由此对你心怀不满,认为你目无君父呢?”杨丽华对父皇杨坚如何对待自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替杨广担起心来了。
“事已至此,父皇会怎么想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至少,在昨夜临德殿事件发生后不到一天的功夫,能揪出潜藏于父皇身边的内奸,总强似留他在宫中继续为非作歹吧。长姐,我在想,苏仪儿能得到父皇的器重,当有他过人之处,为何今日只扛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突然咬舌自尽了呢?莫非他还做过比在临德殿外吊挂衣物更加悖逆的事吗?”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杨丽华对杨广应对突发事件所抱的态度表示满意,点点头,答道,“从苏仪儿有意向父皇隐瞒他曾拜刘鲂为义父这件事想来,自他受到父皇赏识,调到父皇身边当差以来这几年,恐怕他泄露了不少宫中的秘密给刘鲂,所以我一点破他和刘鲂的关系,他就乱了阵脚。”
“长姐这么说,我就想明白了。”杨广恍然道,“苏仪儿长期充当刘鲂在宫中的内应,向他透露宫中消息,那恶鬼必是利用这一点来要胁他,强逼他做出了在临德殿外吊挂女子衣物这样荒唐的事。”
“不错。但向刘鲂传递宫中消息毕竟不同于自己亲手做下悖逆不道之事,故而苏仪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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