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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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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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发奇想:今日身着嫁衣的赛罕若一不小心死于乱军之中,自己真会如她所言,亲手收殓她么?多半会!要是那样,她又是自己的什么人?

此问让朱祁铭震惊不已。这一刻,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吕夕瑶与赛罕两人,两道身影竟在缓缓重叠······

“赛罕,咱们的大军应该距此不远了吧?”那边也先跃下马背,疾行数步,一脚踏在一块隆起的雪堆上,沉声道。

赛罕缓缓转过头去,“大军?他们不会来了!”戚然闭上双目,“长兄,咱们与大明是近邻,双方商旅朝使频繁往来,不绝于途,彼此何必兵戈相向!”蓦然张目,眼中泪光滢滢,“我不会让他杀我长兄,也不会让长兄你害了他,你别想算计他,除非我死!”

“你······”女人如水的柔情溶解不了男人疯狂的野心,但见也先一脸的怒意,片刻后,他神色一缓,目光迅疾扫向朱祁铭。

“越王,你应识趣,还不放下兵器,徒步前来见驾!”

朱祁铭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徐恭徒下了马,小跑至朱祁铭身边,低声道:“殿下,再打下去,咱们岂不成了逆臣贼子?还是引兵而退,再作打算吧。”

“天意!”朱祁铭不敢质疑上皇,却能质疑徐恭,“本王的部属既能拿下也先,也能救回该救之人。可是,你为何要多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嗯!”

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徐恭骇然愣在那里。而在鞑贼那边,马车的车帘微微抖动了一下。

“撤!”朱祁铭发出了最后的号令。

撇下赛罕,跨上白马,朱祁铭迅速融入了蜿蜒南行的骑队之中。

“朱祁铭,你负我太多,人虽走了,心却无处可逃!”

耳边响起赛罕奇怪的道别声,不知为何,朱祁铭不争气的鼻子又开始隐隐泛酸。

······

上皇随一路损兵折将的也先到达鞑贼的老营,知院阿剌与伯颜帖木儿的妻子烹羊出迎,捧杯跪进,待上皇礼遇甚隆。

起初瓦剌人轻视中国,根本就看不起明人,直到他们兵败京城被打疼之后,才知道京师城池坚固,军民一心,且大明不乏骁勇之士。于是,瓦剌人灰心丧气,收起了南窥中土的野心,见上皇时皆行君臣之礼,不敢再有怠慢之意。

一切都表明,血腥的战争之后,即可迎来持久的和平。

等到十一月月末,北境的烽烟彻底散尽。十二月初一这一天,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对着景泰帝山呼万岁,心悦诚服地行人臣之礼。

景泰帝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君临天下了。一番君臣奏对之后,景泰帝尊皇太后孙氏为“上圣皇太后”,尊生母贤妃吴氏为皇太后,册封郕王妃汪氏为皇后,迁上皇皇后钱氏移居仁寿宫,册封皇太子生母周氏为上皇“贵妃”。

虽未改元,但紫禁城早早迎来了景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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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繁华依旧

两辆华丽的马车驶入闹市区,沿拥挤不堪的街道朝皇城方向缓行。

上圣皇太后派人给吕夕瑶送赏,请旨后,朱祁铭叫上满月等丫鬟随行,去婉汀居接了吕夕瑶,即将入宫谢恩。

此刻辰时已过,天晴日丽,市面上热闹非凡,即便是隆冬时节,喧嚣声也照常响彻大街小巷,放眼望去,京城的繁华更胜往昔。

眼前的情景令人浮想联翩。若战争与动荡的规模、时长可控,则苦难的历程总会伴生某种神奇的功效:一番荡污涤垢之后,由大乱到大治,天下苍生极易迎来一个不期而至的清明治世。

战争的阴云渐渐散去,当人们的生活轨迹重回常态时,忽然发觉,京城似乎连小偷都绝迹了。

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官风到民风,一切都在改变。

朱祁铭撩开车帘,瞥一眼如涌的人流,感受着街市上的那分祥和与井然的秩序,心中不禁浮起关于大明社稷已然重生的感慨。

对座的吕夕瑶伸过头来,隔帘望向街面。两张人面几乎贴在一起,车上人都能彼此感知对方脸庞上的那分温热了。

“诶,奇怪,京城好像变干净了许多。”

干净?朱祁铭明白,此干净非彼干净,吕夕瑶语意所指,自然是非京城的治安莫属。

想随自己北征的十名勋戚子弟回京后深受景泰帝赞赏,被授予千户、百户等实职,这是在军官“世袭”制度之外,朝廷首次依照实际战功,大规模地启用无军籍的少年。

在社稷面临存亡续绝考验的关键时刻,凭借战绩做一名少年军官,驰骋疆场,扬名立万,这可是无数勋戚子弟引以为荣的头等大事,像井云飞、张裕这样的夙愿得偿者自然是意气风发,其余的勋戚子弟也告别了“纨绔”生涯,一时间,京城贵室后生读书、习武蔚然成风。

不错,无勋戚子弟的收容与庇护,京城还有哪个地痞无赖胆敢招摇过市!

朱祁铭目光一动,若有所思,“人不可贪图安逸,安逸久了易患陈疾。社稷也是如此,谁都未曾想到,一场血战过后,京城的许多沉疴竟能不治而愈!”

吕夕瑶娇嗔地斜了朱祁铭一眼,“你是说,大明自己无法消解自己的积弊,故而急需外患帮着荡涤一番?”

朱祁铭微微一愣,觉得对吕夕瑶的此问,似乎很难用是或否来作明晰的应答。

而今吕夕瑶的性情略有变化,虽说那分温婉未曾流逝半分,但偶尔露出的“峥嵘”却直追当年伴读时的情景。或许,长久的守候总会唤醒一些尘封的记忆,抑或在举目无亲的飘零岁月里,她不知不觉早把他当成了可以不必顾忌太多的家人。

有一次,吕夕瑶红着脸问了一个世间女子都比较在意的问题:“你是像你儿时扬言的那样,希望美女如云呢,还是像你父王那样,终生只娶一名女子?”

嘿,本王可是堂堂男儿耶,又何必像个女子那样从一而终?朱祁铭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嘴上却极为老实:“放眼整个大明,有缘者唯一人而已。我此生也就这样了,终生都只能吊在一棵树上。”

吕夕瑶侧过脸去窃笑片刻,冷不丁扭头直直盯着朱祁铭,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整个大明?你言下之意是娶个大明女子还不够,非得再娶个蛮夷女子不可?”

朱祁铭暗中惊诧不已,“我是大明亲王,怎能娶鞑女!”说得振振有词,不知为何,心底却在一阵阵发虚。

吕夕瑶的目光又亮了数分,简直就能直透人心了,“诶,我说的是蛮夷女子,有说过鞑女么?”

朱祁铭记得当时自己的脑子一片凌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话,至于究竟说了些什么,事后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许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这样的肉麻话吧。

当时他好像在不断拉高声调,以掩饰窘态。

从那日起,他连续几夜入梦,梦中陪伴自己左右的赫然是两名女子······

“我才不会去迤北寻找那个鞑女呢!”他强令自己赶紧断了脑中的“邪念”。

片刻后,他又追问自己:“万一她放弃瓦剌身份,寻上门来怎么办?”

扬扬脖子,断然道:“她敢来,我就敢娶!”

呸!朱祁铭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从回想中醒过神来,朱祁铭笑望吕夕瑶,却见眼前的佳人斜倚在车栏上,目视脚下的方寸之地,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微微弯曲,神思俨然进入了甜蜜的梦境。

朱祁铭咧嘴一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人流阻断了街道,马车被迫停了下来。一名荷担的草桥花娘从车旁经过,匆匆瞥一眼车窗内的朱祁铭,突然定在了那里。

“公子,买花么?”

“花?莫非这个时节竟有了梅花?”

花娘放下担子,笑道:“是水仙,盆栽水仙。哦,两百文一盆。”

“水仙?我可从未养过水仙!”吕夕瑶贴近车窗,先是冲朱祁铭娇媚一笑,继而好奇地望向车外。

花娘定睛一看,见车中两张人面甚是俊俏,相互映衬,画面煞是好看,不禁愣住了。

朱祁铭听说花娘卖的是水仙,当即来了兴致,“水仙好养,但要想水仙开花早,却也不易,只有草桥那边的花农有法子让水仙赶于梅前开花。哦,你有多少盆水仙?本······我全买了!”

满月等几名丫鬟下了后面那辆马车,让花娘将筐中水仙悉数放到后一辆马车上。

这边吕夕瑶望着花娘手上一盆水仙青葱的植株与洁白的花瓣,笑道:“据说水仙是唐末从波斯传入中国的,最先种养与湖广荆州一带。”

朱祁铭亦笑,“我也听说过此事,寄居江陵的波斯人穆思密送给唐末花间派词人孙光宪几株水仙花,从此水仙在荆楚大地落地生根。哦。‘水仙’一名是对屈原的别称。”

吕夕瑶离了车窗,吟诵起了宋代黄庭坚赞美水仙的诗句:“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朱祁铭心中一动,倚在蓬壁上,目光有些迷离,不禁喃喃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百零五章 裂变无声

“臣越王祈铭叩见上圣皇太后。”

“民女夕瑶拜见上圣皇太后。”

咸熙宫内,朱祁铭与吕夕瑶双双对着上圣皇太后行大礼,姿容甚是严整。

称呼中的“上圣”二字万不可省去,因为这二字显示出了孙氏远高于皇太后吴氏的那分尊荣,且一个“上”字十分清楚地表明,无论何时何地,吴氏都无法与孙氏并尊比肩。

当然,孙氏并无任何理由为此自感得意。“上圣”二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虚飘飘地悬在那里,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正因为有了这道尊号,她才不得不远离所有的权柄,在享受万人敬仰的礼遇时,无奈地旁观后宫真正的主人——吴氏尽情表演。

“祁铭,你二人快快起来。”

此刻,上圣皇太后心情极好。瓦剌人不断放出话来,将派人礼送上皇回国,并决意修复与大明已然破裂的关系,这让孙氏喜不自禁。

世事就是这么吊诡,以往大明展示善意越多,现实处境反而离和平越远;而毅然决然地显露己方的绝对实力与坚定意志之后,和平反而会自动送上门来。

北境即将重归安宁,这当然合了孙氏之所愿,但她最大的心愿并不在此,而在于上皇早日回国。这不,上皇就要回国了!

孙氏笑盈盈地冲掌事宫女招招手,“赐座!”

正身后,朱祁铭瞥了吕夕瑶一眼,心中有分疑惑:夕瑶妹妹只是一个并无任何名分的素人,在咸熙宫这个近乎神圣的殿堂里,她有安然入座的资格吗?

那边上圣皇太后似有所觉,冲吕夕瑶缓声道:“你今日切莫提谢恩二字。一想起那些往事,哀家心中便会不安,说到底,哀家终究是对不住你。”

吕夕瑶躬身,面色随之一缓,“都过去了,夕瑶早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上圣皇太后这声‘对不住’,民女可不敢承受。”

上圣皇太后微微一笑,“你不必拘谨,哦,内园的茶花开得正盛,你只管去那边散心,哀家与越王说会话,午间留你二人在咸熙宫用膳。”

“多谢上圣皇太后!”

吕夕瑶扭头看向朱祁铭,朱祁铭点点头。

一帮宫女躬身近前,簇拥着吕夕瑶进了里间,绕道前往内园。

邀朱祁铭入座后,上圣皇太后久久凝视着他,目中满是激赏之意,“越王,太皇太后与哀家都未看走眼,你不愧为皇室宗亲里的芝兰玉树!”脸色微微一沉,“哀家知道你想救回上皇,可惜功亏一篑,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哀家知道上皇的性子,此事不能怪你。唉,上皇或许还不明白,我明军对瓦剌人攻得越猛,他越安全!也罢,听说眼下上皇到了苏武庙一带,瓦剌人对上皇礼敬有加,晚些时日回国就晚些时日回国吧,倒也无妨。”

救回上皇?朱祁铭暗中一怔。当初领兵出境时,他只想让也先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意在重创鞑贼,至于是否渴望顺便救回上皇,此事还真不好说。仔细回想首度见到上皇车驾时的情景,脑中好像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意念在猛烈冲撞,救驾的意愿受到了抑制。

第二次见到上皇车驾时,他的确产生过救驾的念头,可是,不知为何,当时他突然想起了景泰帝,便对救驾之念极为排斥,心中甚是纠结。

归根结底,他的纠结源于心中潜藏的顾虑:上皇回国或将成为一道扰乱大明中兴进程的负面变数!

不过,上圣皇太后说得没错,经过大明将士的浴血奋战,上皇的处境发生了惊人的逆转,俨然不再是也先的阶下囚。上皇车驾抵达苏武庙后,伯颜帖木儿宰马设宴,盛情款待上皇。也先对上皇十分恭敬,每两日进献一只羊,五至七日设宴一次,逐日进献牛乳、马乳等饮品。上皇出则乘暖车,居则住窝儿帐房,路上遇到的鞑子,无论男女,都向上皇行马上叩头礼。每逢筵宴,也先总是亲自弹一种叫“虎拨思儿”的乐器,并亲自唱曲,众鞑子齐呼上皇为“中国圣人”,称能在虏廷见到上皇是“天缘幸会”。

事实证明,鞑贼“畏威而不怀德”,打不过大明,瓦剌人就只能服软,极力保住他们的衣食来源,以图在苦寒之地还能活得像个人样。

朱祁铭定在座上想了会心事,良久后淡然应道:“虽说上皇终归都是要回国的,但被明军救回与让瓦剌人送回相比,其意义迥然不同。”

上圣皇太后幽然道:“你说得没错,若由也先放回上皇,大明便不宜再去清算瓦剌人犯下的罪行,只能报以善意。罢了,事已至此,悔也无益。”

朱祁铭心想此事可不像上圣皇太后说得那么简单,从面子上讲,救回上皇能让大明洗尽前耻,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万邦朝使;从里子上将,救回上皇能一举拿掉瓦剌人求和时的本钱,令其卑辞重币,大明则可以少施恩惠。

但诚如上圣皇太后所言,“事已至此”,朱祁铭又怎么会在“悔也无益”的既成事实面前,毫无意义地忤逆上圣皇太后呢?

“臣谨受教。也好,也先吃了大亏,脱脱不花也吃了大亏,南图大明不成,他们便只能内讧了!我大明大可宽宏大量,姑释不究,任其自乱。”

上圣皇太后点点头,旋即蹙眉,凝思良久,目含深意地道:“越王,你说,双方一旦休兵讲和,时日一久,瓦剌或将生乱。那么,我大明会否生变?”

朱祁铭心中一震,他不得不为上圣皇太后消息如此灵通而感叹,甚至有些佩服她惊人的洞察力。

他深知,天下一旦重归太平,大明的老毛病极易复发,内耗俨然成了大明承平之时怎么也摆不脱的宿命!

就在数日前,朝堂上发生了一场耐人寻味的大争论。

话说京城保卫战过后,于谦仍是京军各营总督,石亨续任京营总兵官,二人没有因休战而懈怠,而是紧锣密鼓地调整京营中下级军官,择优汰劣,并加大练兵的强度,意在打造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之师。可是,朝中有人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采取迂回的方式旁敲侧击,剑指京城保卫战的头号功臣于谦!

令人诧异的是,掀起波澜的不是朝中老臣,而是内阁首辅、户部尚书陈循!

陈循与于谦一样,同属景泰帝决策圈内的核心大臣,陈循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表明朝中的人心又散了,即便在景泰帝自己的基本盘内,也在暗中发生裂变!

:;;!!


第四百零六章 沉渣泛起

数日前,朱祁铭听人说,陈循给景泰帝上了一道篇幅极长的奏本,其大意是:提督宣府军务的副都御使罗通虽是一介文官,却通晓兵事,才能非他人所能及。京城如腹心,边城如手足,二者之间本就有轻重缓急之分,所以朝廷在使用罗通这样的人才时,应避轻就重,避缓就急,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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