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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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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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妃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他去吕家做什么?”

“说是给吕家一点颜色瞧瞧。”

“胡闹!”周妃嗤了一声,神色中倒未见有太盛的怒意,“霖弟愈来愈不像话了。”扫一眼周晓蝶,“你也是!父亲、母亲也不管教管教你们,真是的!诶,霖弟此去想必只会说些狠话,大不了踹门砸墙,抖抖威风而已,倒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你为何紧张成这个样子?”

周晓蝶垂下头,喃喃道:“有一帮人暗中跟随霖弟去了城东,被我瞧见了。他们······他们是······襄王府的人,我担心他们暗中图谋不轨,而后一走了之,让霖弟背负所有的恶名。”

周妃猛然一震,直直起身,半天回不过神来。“当初你擅闯涿鹿山,莫非那个时候你就与襄王府的人搅在了一起?是不是!”

周妃的低吼声凄厉刺耳,周晓蝶闻声微微颤栗了一下,折身跪在地上,“他们找上门来,言辞恳切,说能助我除掉吕夕瑶那个贱人,我当时就想,堂堂亲王府的人应该不会骗人,便信了他们,随他们去涿鹿山,谁知那些混蛋是想假手于我,掳走吕氏······”

“为何不早说!”

周妃忿然伸手一拂,案上的茶盏砰然摔在地上,响声惊动了外面的近侍宫女,一人小心翼翼进来探了个头,碰见周妃凌厉无比的目光,立马退到了远处。

“我不是怕外戚勾结藩王的事被抖露出来,于姐姐有碍么?便打算自己摆平此事,谁知他们一再拿此事要挟我,结果······”

“结果越陷越深是不是?”周妃肺都快气炸了,“皇室宗亲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你什么都不懂,就稀里糊涂地去趟浑水,简直是愚不可及!唉,一入宫门深似海,本宫如今方知此言不虚。本宫当初是光脚的,人家是穿鞋的,偶尔任性任性,倒无大碍,可事易时移,眼下朝中君臣正在密议立储的大事,这个时候,本宫是穿鞋的,而别人却成了光脚的,本宫要为皇长子活着,不可再像过去那样放任了,你懂不懂!本宫不指望家里人能帮上什么忙,但你们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呀!”

周妃声色俱厉,周晓蝶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当即垂下头,只是嘴角仍挂着一丝不服。

绿萼慌慌张张入内,她本想走到周妃身边低语,见周晓蝶跪在那里,便赶紧驻足。

“娘娘,方才内侍监那边有人过来悄悄传讯,说大公子今早去了城东吕家,正赶上越王回京探师,所以······大公子落在了越王手里,娘娘得赶紧想个法子,就怕越王下狠手呀,娘娘!”

周晓蝶十分利索地站起身来,“越王敢对霖弟下狠手,我······我就去跟他拼命!”

“你以为越王像你一样无脑!周家即便不能与越王成为一家人,也万不可与越王作对,凡事都得适可而止。不是有皇上做主吗?多等些日子又有何妨?你们为何还沉不住气!”周妃冷视周晓蝶片刻,转向绿萼道:“越王的手下是否还逮住了其他人?”

“回娘娘,那人只说越王逮住了大公子及府上的一帮家丁。”

空气中有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周妃舒了口气,继而眉头微皱,凝眸踱了几步,每迈出一步都是那么缓慢,就像在陷阱中仔细分辨着密布的暗桩。

“坤宁宫那边有何动静?”

“哦,半个时辰前,雨棠只身出宫,乘马车南去,应该是奔皇后的父母家去的。”

周妃驻足,目中闪动着从未有过的深意,也透着身为皇长子生母所承受的沉重压力。

“两年了,想必皇后暗中培植了一些势力,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瞪了周晓蝶一眼,缓缓入座,“绿萼,快替本宫摘去头饰,拭去粉黛。”

······

朱祁铭就这么与周霖东扯西拉地闲聊,偶尔吩咐赵国泰一声。直到午初时分,才有一队公门中人来到了现场,看看其装束,应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一干人开始驱离围观者,其中一人出列,径直走到朱祁铭身前,“东城兵马司镇抚卫继参见越王殿下。”

想周家是京中新崛起的贵室,除皇后外,周妃又鲜有政敌,该有多少人紧紧盯着皇长子的未来,削减了脑袋想跻身于钻营大军,去做立足于长远的政治投资?朱祁铭心中了然,眼前的卫继正是来给周霖洗地、且助他脱身的!

五城兵马司主官会像京中的许多聪敏人那样,不惜一切代价掩罪、封口,以便让周霖的恶名如风而逝,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方知详情。于是,明早醒来,今日周霖的行为就会不传于世。

虽然掩耳盗铃的把戏早在千百年前就已被古人拆穿,但时至今日,世间的聪明人仍乐此不疲,以为自己洗地洗得相当高明,能够骗过芸芸众生的眼睛。

而正是在这种官方滥用公器,一味掩盖、包庇的纵容下,周霖愈发肆无忌惮,在作恶的路上愈滑愈远。

朱祁铭淡淡打量卫继一眼,“此地无人斗殴,无贼人袭扰,关五城兵马司何事!”

卫继退了一步,脸上浮起一丝惧意,“请殿下别误会,在下奉命过来看看,不知周公子因何时得罪了殿下?”

已经选边站了,是么?朱祁铭历目扫向卫继,“此人指使家丁,欲强闯本王先生家的宅院,还殴伤无辜路人,鞭打越府护卫。本王知道自己不可滥用死刑,但本王可将他押送官府审讯!”

迎着朱祁铭逼人的目光,卫继连连后退,最后躬身施礼,转身招呼部属连同观众退到远处。

周霖脖子一扭,“在下该去的地方是顺天府,还是锦衣卫,还请殿下给个准话。”

哟呵,你小子在京城能够呼风唤雨,哪个衙门也不敢为难你,是不是?朱祁铭猛然挥手,荆条发出的破空声令周霖打了个激灵。

“本王要仔细想想,你老实呆在这里,若敢妄动,休怪本王无情!”言毕给赵国泰使个眼色,转身朝吕家走去。

望着朱祁铭远去的背影,周霖的嘴巴又开始犯贱:“人有三急!”

“忍着!”

但见宝剑出鞘,如练的青光骤然泛起,剑气激荡,似有巨澜排山倒海而来。

周府家丁无不骇然,而周霖腿一软,生生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唇枪舌剑

“臣妾一家久受皇恩,本该忠心报国,为天下人表率。但臣妾今日方知,臣妾的弟弟凶顽不泯,屡屡仗势欺人,臣妾忝居皇妃之位,却对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失察,失于管教,臣妾甘愿领罪!”

皇上憋着一肚子火,本想裁减恩宠,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要严厉警示周妃一番。此刻见周妃冒着严寒,衣衫单薄,蓬头跣足,不施粉黛,伏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就想出言宽慰几句,瞥见皇后正在施礼,当即舍了周妃,递给皇后一个笑脸,只是目光却不时扫向远处的火盆。

王振会意,冲门前内侍努努嘴,内侍连忙跑过去将火盆移至周妃身旁。

打悲情牌,是么?皇后早已备下了一堆绵里藏针的说辞,就待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良机,在御前烧把火,废了立储之议,为日后废长立幼、助万妃的儿子上位铺平道路。不料周妃竟然抢在她前头演了这一出好戏,且把她一肚子的话堵在了嘴里。

目中瞬间冒了几点火星,脸上旋即挂上了那抹标志性的浅笑。“大明自开国以来,历朝皇帝无不对外戚严加管束,远的不说,就说太皇太后、皇太后吧,太皇太后、皇太后对本家人管束尤其严苛,本家人稍有不端,即予以惩戒,从不屈法宽宥。太皇太后、皇太后尚且如此,当今后宫嫔妃又有何人可以另当别论?故而周妹妹今日的请罪嘛,也算识大体。”

皇后温婉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诛心的狠劲!太皇太后、皇太后那可是宫中的正主,而周妃只是一介妃嫔,岂能与太皇太后、皇太后比尊?太皇太后、皇太后的本家人行为稍有不端即受惩戒,而今周霖的恶行却不是一句“稍有不端”就能轻描淡写过去的!

这是要把霖弟往死路上逼呀!

更气人的是,皇后末了不忘給周妃点赞,掩盖住了她诛心的本意,损人时可谓不露痕迹,且那句赞语下得不痛不痒,仅仅是“也算识大体”而已!

说什么太皇太后、皇太后?你不就是在暗示你自己吗?是,你的本家人一向循规蹈矩,是北京城里的模范市民,行了吧?有何好臭显摆的!

周妃当头挨了一闷棍,却也只能在心里怄气,作声不得。

那边皇上怒火重燃。这个周霖,胡作非为,损及天家声誉,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胸中被压制着的怒火直往上冒,眼看当着皇后的面给周妃一顿痛斥,恶语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周妃顿首,泪湿衣襟,“陛下,臣妾自请禁足,裁省用度!”

爱妃,别把额头磕破了,哈!皇上再次心软,若非皇后站在那里,他指不定会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周妃。

皇后莞尔一笑,“皇上,传言虽多,但周妃之弟或有冤屈,就像周妃的妹妹一样,听说她远赴涿鹿山想加害吕姑娘,可一个姑娘家,哪有这等狠劲?恐怕暗中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也未可知,还望皇上下旨详查,免得周家受委屈。”

周妃心中骇然。皇后转移话题,且话里有话,貌似在说情,实则是想把皇上的注意力往更大的疑窦上引。

若周晓蝶与襄王府中人暗中勾结的事被抖露出来,必将引起朝中震动,周妃的盛宠也就到头了,而在充满算计与陷阱的深宫之中,失去了生母庇护的皇长子也会跟着遭殃,想要笑到最后,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毒的心肠!周妃直想撕了皇后那张嘴,可是,她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是,抢在皇上起疑之前,断然以悲情牌将小妹的事赶紧翻篇。

她将断然做出取舍,不惜一切代价让儿子顺利成为储君!

她赌定皇后不知内情,不便抓住小妹的事大做文章!

“臣妾恳请皇上将霖弟还有那帮家丁收押,依律问罪,不必法外开恩。让京城百姓免受恶徒欺凌,此为大义!”

你既然有这样的态度,那就好办多了!皇上深望周妃一眼,心头的怒气瞬间散尽。很快,皇上意识到周妃语带珠玑,他终于明白了,将周霖的事摊开了审讯,不仅于天子、皇长子、周妃的声誉无损,而且不遮不掩,依律问罪,正好可彰显皇室的公正与大义,这对皇长子而言,反而成了政治加分项。

嘿,立储一事不必搁置了!皇上心情大畅,“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对周府那帮家丁,朕自会下旨依律问罪,严惩不贷,只是周霖年纪尚小,良心未泯,朕将以‘八议’之礼待之,从轻发落。”

“皇上,那周妃的妹妹呢?”皇后小声提示道。

“诶,吕氏下落不明,查无可查,皇后不必再提此事。”皇上淡淡道。

周妃再次顿首,“皇上,霖弟未犯命案,但恶行累累,请皇上下旨将他打发到铁岭卫或南丹位戍边!”

嗯,下手太重,这可不行!皇上很快就在心里否决了周妃的提议。许多时候,人不可死扛,要懂得迂回,做最坏的打算往往能收到最好的结果,此时就是这样,周妃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不惜将自己的弟弟推到了相当危险的境地,但正因为如此,皇上爱屋及乌,反而对周霖动了恻隐之心。

皇上目带深意转视王振。

王振近前,“陛下,那些家丁可悉数收押,但不宜让周霖入狱,陛下事后下旨申饬于他,小惩大诫即可。当务之急是劝越王放了周霖。”

越王你个到处惹麻烦的家伙!皇上的思绪重回朱祁铭身上,却不言语,而是定在那里静待王振的下文。

“越府长史和十多名护卫不是还被幽禁在皇城内么?既然陛下对周家的事已有定数,再幽禁欧阳仝等人已无意义,不如放人,以宽越王之心。”

皇上心中一动,想当初为了摁住周家次女闯下的祸端,不惜幽禁越府知情者,如今看来,此举还是过于仓促,对越王而言,有失公允。

“对对对,速放还越府的人!”皇上蹙眉,“难道要让越王提前陛见,朕当面向他致歉?”

“那倒不必。不宜当着越王的面提及周家的任何事,在老奴看来,陛下并不知晓涿鹿山的往事与今日之事,陛下只须派出大员与越王交涉便行。”

“谁去交涉。”

“礼部尚书胡濙。”

皇上徐徐点头,随即笑对周妃,“爱妃请起。来人,快去为周妃取衣,哎哟,这么冷的天,千万别冻着自己。”

“谢皇上!”

贱人,算你狠!眼见周妃正以胜利者的姿态起身,皇后难掩一脸的失望之色。

!!:!!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眼观六路

周妃的弟弟被越王强行扣押,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莫说现场人,即便是整个京城的有心者,其注意力想必都集中在越王将如何发落周霖一事上,等着瞧好戏的大有人在,而吕家的动静反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朱祁铭回到吕家匆匆用罢午膳,命留守前院的护卫从鲜有人知的后院小径那边叫来马车,吕希一家人与朱祁铭匆匆话别,而后悄悄乘车离去,赶赴西城那边兜圈,伺机出城。

当他重新回到雪封的土路上时,见欧阳仝及获释的十余名护卫已等候在那里。

“参见越王殿下。”

欧阳仝快步近前,低声道:“殿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让在下及一干护卫获释吗?”

“既是,又不是。此番回京,有许多事都须做个了结,本王只想来时潇潇洒洒,去时了无牵挂。”朱祁铭仔细打量欧阳仝几眼,见他气色不错,衣着得体,想必在幽禁期间未受委屈,朱祁铭心中顿感释然。“欧阳长史速回越府,代本王安置好两名年老的嬷嬷,内衙官吏、良医、内侍等人,愿跟随本王的便留下,不愿离开京城的便让他们自行其便,反正都是朝廷派进越府的人,各人自有各人的出路。还有,先一步将长史与府中护卫的家眷领到东直门附近待命。”

“是打算让家眷随护卫军远行吗?”欧阳仝略显忐忑。

“不,让他们置身于龙门川那边的营寨中。”朱祁铭遥望远处的街景,沉吟良久,“从今往后,本王将了无牵挂!”

欧阳仝领着获释的十余名护卫离去,朱祁铭吩咐便装护卫换班去吕家用午膳,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淡淡瞟了周霖一眼。

不知何人找来了一张太师椅,此刻周霖坐在椅上,惬意地抖动着小腿,看样子已用过午膳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不过还好,周霖倒是听话,未起逃逸之心。

一碰见朱祁铭的目光,周霖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殿下,人有三急!”

“憋着!”

周霖嘟囔道:“您可真狠心!憋得住还是三急吗?”

朱祁铭斜了周霖一眼,怎么看他都像是在耍无赖,当即缓步走近周霖,周霖连连后退。

“殿下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在下憋着还不行吗!”

朱祁铭驻足,“你方才为何不逃?”

“长姊有过吩咐,在殿下面前不可造次。”许是觉得如此作答很没面子吧,周霖脖子一扭,“逃?您不就是想找机会下狠手吗?在下可不傻,哼!”

周妃有过吩咐?朱祁铭闻言凝思片刻,“这些年你共伤了多少人?”

“大概三、五人吧,谁还记得清!”

“嗯?”

“哎哟,十余人,不,二十余人,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

“再敢伤人,本王剁了你的双手!”朱祁铭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视伤情,给每名伤者赔银五至十两不等。”

“凭什么!”周霖挥舞双手,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触及朱祁铭愈来愈凌厉的目光,立马蔫了下来,“罢了罢了,就当在下行善积德好了!哼,赔那么多的银子,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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