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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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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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期待天下大定时,再把权术玩到另一个境界,那便是巧妙地利用争意,拉一派打一派,不,准确地讲,应该是拉一派打一派扶一派!如此一来,自可将臣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天子的大位便能稳如泰山。

至于争斗的双方谁事谁非,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陛下,涿鹿山那边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江湖人,领头者却是一名儒士,他叫庞哲!”

庞哲?片刻的茫然之后,皇上终于想起了多年前致仕的庞哲其人,心中一惊,“一名隐士与江湖人混在一起,此事不容小视,速命锦衣卫仔细查查!”脑中突然掠过一道疑云,“是锦衣卫发现了庞哲?”

“陛下,这与锦衣卫无关。据周家一名仆役说,周妃娘娘的妹妹率家丁远赴涿鹿山,欲对吕氏不利,被庞哲抓了个正着,当时庞哲自己报出了名号。”

皇上直直站起身来,“吕氏呢?”

“启禀陛下,应该是被庞哲率众救走了。”

庞哲救走了吕氏?皇上顿觉脑中疑云密布,“莫非越王在结交世外隐士和江湖中人,暗中培植势力?”

“陛下,此事还难以得到佐证,不过,庞哲早年与吕希交好,二人的私交非同寻常!”王振抬头望了皇上一眼,“眼下周家次女的处境堪忧,陛下不可不察。”

皇上目光一滞,“她身在何处?”

“今日天黑前被江湖中人押送回京,幽禁于越府。”

“周妃的妹妹只知道胡闹!”皇上暗中咬咬牙,大步走下御台,在殿中踱起步来。

社稷多事,册立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一事已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巧的是,万妃已诞下皇次子朱见潾,这个时候,周妃的名声不容有损,否则,朝廷上必是物议沸腾!

而周妃的名声与周家的口碑密切相关,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议来议去,势必将周晓蝶的私行与周妃搭上关系,疑为周妃暗中唆使,甚至与皇上密令锦衣卫追查吕夕瑶一事联系在一起,疑为天子不仁不义!若是如此,册立皇太子一事必将引发前朝与后宫的恶斗,进而损及天子的圣誉。

国难当头,朝中经不住折腾,天子的圣誉也伤不起!

王振似已窥出了皇上心中所忧,“陛下,越府如今是长史欧阳仝当家,就怕他将周家次女押送进顺天府或刑部。早先为了吕氏,周家的名声已经受损,再说,锦衣卫追查吕氏的秘行也经不住世人议论呀,而今周家次女的私行一旦传入坊间,京中难免会掀起惊涛骇浪,恐为奸人所乘!”

顿了顿,续道:“陛下,凡事都得做好最坏的预案,您说,越王会因为前番遇险,朝中并未给他做主,故而怀恨在心,欲伺机扰乱京城,从中有所图谋吗?”

皇上一震,匆匆驻足。他自然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但他终究是心软,即便是玩弄权术,也留有余地,不愿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样的秉性让他此刻犹豫不决。

“求皇上给臣妾的妹妹做主!”

周妃凄恻的叫声远远飘来,皇上嘴角一咧,沉声道:“速命锦衣卫去越府救人,将周家次女送回家中,越府知情者一律封口!”

“老奴遵旨!”

······

时值盛夏时节,龙门川一带下了几天的细雨,天晴后早早迎来了一丝秋凉。

朱祁铭巡查途经东河村,就见村中男女老少听见动静,陆陆续续聚了过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来到东河村了,这里的人们与他愈来愈熟,对他颇为好奇。在村民看来,说他是个亲王吧,可一举一动总给人带来几分亲切感,甚至连农家的粗茶淡饭都不嫌不弃;说他不是亲王吧,可他的眉眼间天然带着几分贵气,且凭那副绝世姿容,又岂是凡夫俗子可堪比肩的!

每当他出现在村民视野中的时候,人们总有分说不出的兴奋,只因有威武的越王在此,何人胆敢劫掠村民?

“越王殿下总与咱们农人呆在一起,只怕失了尊卑礼制。”一名耆老好心提醒道。

“无妨。”朱祁铭平和地笑笑,“本王当年落难时,曾被一户好心的农家收留,做过农家小子,吃过农家饭,还做过农活。”

他连回忆带吹嘘,引来众人一片善意的哄笑。这番话让一帮本事未见多长、心眼却比天高的半大小子听来很是受用,瞧瞧,英武善战的越王与咱们一样,都做过农家小子!

一群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少女也不知避讳,躲在人后纷纷窃笑,不时瞟他一眼。

另一位耆老抬手抚须,一脸的肃然之色,“老夫总算看明白了,只知窝里横的人一遇鞑贼,多半是个怂包!而像殿下这样令鞑贼胆寒的人,却能善待老百姓。”言毕冷冷瞟了旁边的一帮年轻人一眼。

这些年轻人一看就是习武者,许是有人平时恃勇欺人吧,此刻闻言羞愧地垂下了头。身教重于言传嘛,越王在此,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村民们还想搜罗出一大堆话题与朱祁铭叙个够,却见一名护卫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一番,他的脸色微沉,众人意识到,越王有正事要办,即将离去。

唉,遗憾!

朱祁铭别了村民,策马北行里许,就见一名汉子立在道旁,定睛一看,竟是马利!

“参见越王殿下。”马利行罢礼,笑道:“殿下,庞先生已救下吕姑娘,而今吕姑娘就住在殿下住过的杭苇居。”

朱祁铭悠然一笑,心情大畅,折磨他数月之久的心思瞬间散尽,他终于可以释怀了,只觉得浑身上下十分舒泰。

“殿下,周妃的妹妹率家丁远赴涿鹿山,欲害吕姑娘,被抓了个正着,庞先生命人将周氏送入越府,以便报官后为吕姑娘讨回公道。可是,将周氏押回京城的当夜,锦衣卫便闯入越府,带走越府长史和十余名知情的护卫,囚禁于皇城之内,周氏却安然回到了家中。”

公道!朱祁铭心里呼唤着公道二字,庞哲命人草率将周氏送入越府,对此,他脑中也不是没有闪现过疑问,可是,肇事者周氏平安无恙,而无辜的越府中人却身陷囹圄,这样的变故让一切的怀疑都显得多余!

“殿下,传旨的内官恐怕已在路上,据说,皇上将命殿下长居营寨,无旨不得擅出。”

朱祁铭一言不发地策马而去,良久后拔出宝剑,但见寒光一闪,一颗松树轰然断为两截。

就在如练的青光乍敛之际,脑中最后一丝幻想倏然荡起,随风湮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暗中施压

时光飞逝,转眼京城又迎来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浙闽一带内战正酣,北境则进入了一个极度平静的相安无事时期。就在正统十三年十月,瓦剌裹挟“买卖回回”,双方共同组建了一个庞大的使团,人数号称有三千五百九十八人,由瓦剌正使太尉完者帖木儿、副使平章乌马儿率领,浩浩荡荡来到京城,经礼部核查,发现瓦剌使团共虚报人数一千零七十四人,这关系到一大笔赏赐,更关系到泱泱上国的颜面,于是,皇上命礼部查实使团人数,验口给赏。

这一历史事件被现代学界过度解读,可悲的是,现代文人比古人还要怯懦,竟说大明不该较真,因验口给赏,交恶于瓦剌,最终招来战端,太不应该!

可悲之处不止于此,还在于现代学界再次曲解历史,只提及一点而不及其余。

这一历史事件的起因在于大明戍边武将的玩忽职守颇令人生疑,当时瓦剌使团的人数是由山西都指挥使马义和居庸关署都指挥佥事李景具奏呈报上来的,二人如此大幅虚报使团人数,有暗通瓦剌之嫌,故而朝廷不能大意。事实上,正统皇帝事后赦免了居庸关署都指挥佥事李景,但下令巡按监察御史执拿山西都指挥使马义问罪如律。

那么,大明的这次较真是否就是引发战端的诱“因呢?当然不是!

下旨验口给赏后,正统皇帝担心此举会惹怒瓦剌,便留瓦剌使团在京中好吃好住款待数月之久。翻过年来,在瓦剌使臣陛辞时,他还采取了两大补救措施。

其一是致书瓦剌汗脱脱不花。试想,大明天子只与皇室宗亲偶有书函往来,平时的只言片语都是诏敕,连写份检讨书都是“罪己诏”,何曾有“致书”这样低三下气的时候?洪武年间大明致书所谓的“日本国王”良怀,彼时的“致书”是由礼部尚书具名的,根本就轮不到堂堂明太祖亲自署名。

正统皇帝放低身段,平等对待瓦剌汗脱脱不花,且在书函上十分诚恳地表达了善意,尊称脱脱不花为“可汗”。“自朕即位,重念可汗和好至诚,以其管治迤北人民,特以鞑靼可汗称之,且朕与可汗和好在有诚意,不必论此虚文也······自古和好之道利于君长,不利于小人,盖和好长久,人民安乐,君长永享富贵,其小人欲为恶,无隙可乘······”

书函上满纸都是“和好”二字,简直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步!正统皇帝还屡屡提示脱脱不花,劝他不要受好战小人的蛊惑,可谓是好话说尽,也隐含着离间的意味。

其二,给脱脱不花和也先以巨额赏赐。这次的赏赐远远超出了常例,赏物的价值堪比一次中型“纳贡”。

我们不妨看看赏赐中都有些什么:织金蟒龙文绮彩绢一百八十四匹,五百斤重的金银锭各五锭,塔纳珠五千六百颗,金银厢木椀各二,织金九龙蟒龙浑金文绮三十八匹,纻丝衣一袭,绣金衣五件,靴袜、乐器、账房、药材无数。另对可汗妃、也先妻各赏织金文绮彩绢三十二匹,锦袍一袭,织金衣三件,此外,靴袜、针线、脂粉、丝绒俱全。

与如此丰厚的赏赐一比,瓦剌人因大明核实虚报人数而少得的赏赐根本就不值一提!脱脱不花与也先只怕嘴都笑歪了,岂会因怒而兴兵?

“使团事件”不仅不是招致战祸的诱因,而且它还以铁的事实昭告世人:忍辱求和求不来和平,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当未来某一天外寇大兵压境时,你会发现之前忍受的所有屈辱、不计代价的利益输送全都万分的不值,大明与瓦剌最终还是要以战争的形式决一雌雄,要么丢疆弃土直至灭国,要么击败瓦剌获得重生!

而且,因为大明在幻想中错过了革除积弊、化解内忧的良机,等战祸临头时,必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大明接连遭受瓦剌的公然羞辱,年深月久,习惯成自然,文武百官的精神状态愈发的萎靡不振,背地里及时行乐,明面上虚言粉饰,这成了士子的生活常态。

可那么多的饱学之士,总会有人不甘忍受屈辱,那些备受压制的侍郎级有识之士,还有大批的青壮士子,他们胸中的怒火在与日俱增,终有一天会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

在此之前,庙堂之上依然是暮气沉沉,不少人在权术搭建的迷宫中不断沉沦。

正统皇帝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待瓦剌使团离京后,他传来郕王,与之宴饮。

“郕王,如今大明的国力千倍于太祖开国前后所能支配的财力,而瓦剌的兵力根本就不足与当年的元兵相提并论,为何却是攻守易势?”

此言与其说是在问郕王,还不如说是在问皇上自己。郕王心中有数:内政不修,江南还在血战呢!但郕王岂能实话实说?他也不想粉饰太平,放下酒爵,未开口先带三分笑。

“臣弟不问朝政,不能作答,请皇兄恕罪。”

“社稷不宁,你也该留意朝政了。”皇上再饮一爵,眼珠充血,看上去有几分醉态。

他放下酒爵,脑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朱祁铭的身影。将近半年来,朱祁铭一直呆在营寨中,不出营寨寸步,不上表上书,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锦衣卫派去的暗探也不知他终日在做些什么。

皇上因此落得了个耳根清净,但瓦剌使臣扰乱了他的清净,陛辞时,完者帖木儿说,越王一向放任不羁,有他在宣府,双方万一再起冲突,瓦剌与大明的和好大局恐怕不保。

“让越王赴藩,你意如何?”皇上茫然道。

郕王心中一惊,定定神,勉强端住了一张笑脸,“越王有勇有谋,此时赴藩似乎······不合时宜,当然喽,兹事体大,臣弟思虑不清,还望皇兄谋及朝中九卿。”

皇上眼中闪过一道透着醉意的光芒。他对自己展开的和平攻势颇为自信,有了那分无比诚恳的书函,再加上厚重的礼物,不怕瓦剌人不领情!

可是,既然瓦剌人开了口,皇上就不能不考虑如何打发呆在龙门川营寨中的那个烦人的家伙。

唉,留在京中添堵,放在北境添乱,干脆把他打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得了!




第三百三十章 心如止水

正统十四年正月十六,京城北郊一片冰天雪地。天边刚露出一抹晨曦,朱祁铭率领的百人骑队便出现在了安定门外三里远的地方。

“吁!”

朱祁铭驻马,遥望京城的轮廓,如同来到了一座陌生而又无趣的都市一般,他面色淡然,心如止水。

“殿下,皇上为何要传您入京?”

随行的石峰忍了一路,终于赶在即将踏入京城之前,吐出了心中的疑问。不久前,阿香刚生了个儿子,石峰已升格为人父。

朱祁铭淡淡打量着眼前的雪景,良久后才转视石峰,“不必多问。留下十名护卫,你速带其余人返回宣府,转告唐戟,让他召集龙门川附近各村的民壮练兵。”

石峰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殿下这是何意?”

“越府护卫军迟早要撤离龙门川,护卫军走后,当地的村民只能自保。”朱祁铭脸上勉强浮起一丝笑意,“你的妻儿可不能随你四处漂泊,他们也得有人保护。命护卫军加固营寨四周的壁垒,一旦奉旨撤离,便留下那些火铳、碗口炮,供民壮使用,但愿如此一来,村名们遇战乱能有个避难所安身。”

“在下遵命!”

“驾!”

朱祁铭策动战马,石峰赶紧挥手,十名护卫连忙策马跟在了朱祁铭身后。

只须片刻功夫,十一骑人马便驰入安定门,守城军士见人即放行,无人前来查验文牒。

沿安定门大街前行里许,拐入一条东西向的小道,从国子监门外经过,而后转向南行,透过一片雪林的缝隙,依稀可见吕家宅院的远影。

朱祁铭降下马速,缓行片刻,就见十余名便装护卫从林中现出身来,上前见礼。

“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后的护卫,冲五名便装护卫颌首,“这里可有异情?”

“殿下,过去吕家宅院附近一向安静,可自去年夏末以来,这里常有可疑人出没,因王府内无人主事,咱们便分班来此,日夜值守,遇可疑人靠近当即驱离,却不便动手。那些人蛮横无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一看就知他们大有来头!”一名护卫禀道。

“云娘回京了么?”

“去年收到殿下的密令后,贾百户便命人赴江南以传讯,获讯后,云娘赶在正旦那日回到了京中,已等候殿下许久了。”

“再遇可疑人强闯此地,若不听劝告,只管拿下,不必心存顾忌!”

丢下此话,朱祁铭转身绕至栅栏外,推门而入。

院中积雪尽除,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处茶花凌寒怒放,而在棘篱旁,粉红的花蕾挂满梅枝,微风送来缕缕梅香。

屋中人影一晃,吕子茵缓缓走了出来,直直望着朱祁铭,似有几分阔别后的生疏感,直到朱祁铭上前牵住了她的小手,她才轻轻叫了一声:“越王哥哥。”

“子茵妹妹,先生、师娘都还好吧?”

吕子茵点点头,仰视朱祁铭一眼,思绪瞬间与记忆中的往事相契合,脸上立马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越王哥哥,你为何总不来看茵儿呀?”

“本想早点来看茵儿的,可总得买点像样的礼物吧?于是,我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种可口的糕点,叫懒婆娘饼,等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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