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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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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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木奇命令道:“拉到府门外示众,狠狠抽。”

    吴巴什悄声对护卫们道:“让他们大声喊疼,懂吗?”

    护卫们大声道:“爷,您放心,奴才明白。”

    众人被推着往外走,但唯独一个人却立着不动,护卫们拉了几次,都被他推到了一边。

    诺木奇道:“你敢抗命?”

    对方笑道:“诺木奇,不认识我了?”

    诺木奇一怔,随即道:“谁如此大胆,敢直呼本贝勒名讳?”他走近前,定睛细瞧:此人好生面熟,在哪见过?

    对方将头盔一摘,诺木奇惊叫道:“南褚,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行来吗?”

    “行,行,可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你手下当了快半年的兵了。”

    “真的?怎么不早来见我?”

    “早来见你?还不把我送到祖大寿那去。”

    “岂敢,岂敢。”

    “不敢?我要是不抗命的话,这阵子正挨鞭子呢。”

    诺木奇低声道:“不抽不行,我是抽给祖大寿看的,他们如此招摇,被祖大寿知道那还了得?”

    南褚悄悄说道:“弟兄们说得可都是实话,不知你们如何打算?”

    “我们二人也正为此事发愁,可祖大寿说死不降,你叫我们怎么办?”

    “那也不能让弟兄们跟着你一起饿死呀,大家跟着你出生入死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吃好,穿好,发点财?到头来财没发成,却都成了饿死鬼,将来你如何能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要我看,不用多,再过五六天,这些弟兄们就得闹起来,你压也压不住,到那时,你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吴巴什道:“我们早有投降之意,可总觉得有点对不住祖帅?”

    “你们光想着对得起祖大寿,就不想想如何对得起弟兄们?”

    诺、吴二人不言语了,寻思了一大会,诺木奇道:“就是想投降,也得有个人接头啊。”

    “你呀,真是个死心眼儿,就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

    “是呀,你干什么来了?我还纳闷呢。”

    南褚笑道:“我受城外郑亲王济尔哈朗之命前来劝降。”

    “真的?”

    “那还有假,这是郑亲王的信牌和少主额哲的信。”

    诺木奇对信牌只是扫了一眼:“我还信不过你吗?”

    原来,他们二人同在林丹汗手下为将,林丹汗为了与金国抗衡,倒向明朝,欲借明的力量压制后金,诺、吴二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祖大寿的麾下。林丹汗逃往青海,他们便留在了祖大寿军中。

    他们毕竟是林丹汗部下,对额哲的来信格外关注。诺木奇手捧少主子的信,手竟有些发抖,好像是一个在外流浪多年的游子,终于见到了爹娘一样:“既然少主有话,我遵命就是,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要严守秘密,我和吴巴什贝勒的家眷都在内城,要先把他们接出来。你今晚就出城,告诉少主子和郑亲王,今天是二十四日,二十七日晚,听城中三声炮响,你们就来攻城,我们打开城门,迎接你们。”

    南褚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高兴地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了半天,连口酒也不给喝吗?我都快半年没闻到酒味了。”

    诺木奇小声道:“我俩还真藏了半坛酒,瞅着没人时偷着喝两口,走,咱们进内室去。”

    十几个蒙古兵闹事,祖大寿很快就知道了,他命一心腹道:“非常时期,要对这些蒙古人格外注意,防止发生意外,你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发现异常,速速来报。”

    这天夜晚,祖大寿巡城回来,心腹来报:“诺木奇已决定降清,定于二十七日晚献城。”

    祖大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个鞑子,终不可信。”他下令道:“立即包围诺木奇和吴巴什府。”

    诺、吴二人的府邸相邻,祖大寿率人来到府门前,只见门前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敲门又没人应承。

    祖大寿大吃一惊:“坏了,诺木奇、吴巴什将家眷转移了。”

    士兵们冲进去一看,果然空无一人,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祖大寿急忙下令:“立即封锁四门,别让他们跑了,一定要将其拦在城内。”

    封锁东门的回来报道:“诺木奇、吴巴什二位贝勒爷刚刚带着家眷去了外城。”

    祖大寿扑了个空,返回府衙,立即召集游击以上的将领商议对策。

    祖大寿义子祖泽远骂道:“这两个王八羔子,咱们天天锦衣玉食地恭敬他们,真他妈的没良心。”

    祖大寿道:“骂有何用?蒙古将士只听他们二人的,咱们只要将他们两个捉住,其他人自会降服。”

    祖泽远道:“他们都带着家眷跑了,还怎么捉他?”

    “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往常。明天上午,传他们二人到内城议事,来了就将他们扣住。”

    祖泽远道:“父亲英明,擒贼先擒王,摁住了他们两个,蒙古兵群龙无首,再分化瓦解其他小头目,就闹不起来了。”

    举事之前的诺、吴二人,机警得很,见总兵大人此时召他们前去议事,便推托道:“弟兄们中有一二百人正在拉肚子,其中十几个性命垂危,我们必须安抚,不敢离开,请总兵大人原谅,就派两名守备前去。”

    诺木奇对吴巴什道:“祖大寿一定是嗅到了些味道,不然不会传咱们一起去议事。”

    “不会吧,城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反映啊。”

    “昨天,叫那十几个混帐一闹,祖大寿不可能不警觉。”

    “那怎么办?”

    “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反正也是反了,咱们今晚就动手。”

    “可定的是二十七日啊。”

    “事急矣,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城外不配合怎么办?”

    “不可能,一旦闹起来,惊天动地的,外面不可能不知道,再说,我们还有三声炮响为号呢。”

    吴巴什想了一会:“今晚就今晚。”

    “祖大寿今天晚上有可能来偷袭,我们可设下埋伏,若能活捉祖大寿,再献上锦州城,咱们就是大清国的大功臣。”

    吴巴什笑道:“但愿如此。”

    当晚,诺木奇和吴巴什二人将五千蒙古将士悄悄埋伏在墙根和城上,弓箭手、火铳等都准备停当,城上巡夜的士兵如同往常一样的敲梆巡逻。

    子夜时分,内城门悄悄开了,祖大寿、祖泽远二人先后冲了出来。闯进蒙古军营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祖大寿惊叫:“上了诺木奇的当了,快撤。”

    他掉转马头想往城里撤,就听“咚、咚、咚”三声炮响,弓箭、火铳如雨点般地射来。祖大寿身披重甲,加上武艺高强,左搪右挡,边战边退,但手下将士已倒了一大片。

    诺木奇大喊:“冲啊,活捉祖大寿,赏银一千两。”

    蒙古士兵从墙角城头上冲出,明军顿时大乱。

    祖大寿部下毕竟十分勇猛,他们拼命博杀,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城外的济尔哈朗此时已经睡下,忽然,城中三声炮响,他“腾”地坐起,问道:“哪里炮响?”

    护卫道:“是城中,王爷。”

    “诺木奇与本王有约,三声炮响,便要我配合攻城,可日子不对,今天才二十四呀?是不是情况有变?”

    南褚跑了进来:“姐夫,城里喊杀声震天,蒙古兵在城上招呼着我们攻城呢,他们提前动手了。”

    济尔哈朗穿上铠甲,吩咐道:“备马。”他提刀走出中军大帐,迅速集合起队伍:“众将士听令,先攻上城者赏,冲!”

    蒙古兵打开城门,八旗兵高喊着冲了进去。

    诺木奇大喊:“城外援兵上来了,杀呀!”蒙古兵顿时士气大震,越杀越勇。明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祖大寿怕清军趁机冲进内城,急忙下令快撤。

    于是锦州外城失守了。

    皇太极在盛京城听到喜讯大笑:“外城一破,祖大寿成瓮中之鳖矣。”他命盛京城八门同时放炮鸣号,庆贺胜利,并又传来了韩大勋。

    “韩将军,你还得走一趟,和大学士希福去趟锦州,要面见祖大寿夫人,晓之以利害,勿再执迷,尽早劝夫来降,否则,城破之日,决不轻饶。”

    韩大勋和上次一样,与希福分别坐着一个大筐被吊上了城。在明将眼中,大学士是朝廷重臣,是宰相。祖大寿当然是以礼相待。

    希福赶紧说道:“皇上修书一封,命在下亲自面呈尊夫人。”

    祖大寿心中怪道:“女真人真是不懂规矩,哪有一个男人要求见人家内眷的道理。”

    希福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文字,汉学造诣尤深,这些常识性的礼节岂能不知。他看出来祖大寿的心理,便道:“将军,在下听说尊夫人乃女中豪杰,敢问贵国的秦良玉也怕见男人吗?”

    “这个……”祖大寿曾经失信于皇太极,面对大清臣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支吾了一大会,只好说道:“请夫人前堂来见。”

    祖夫人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至前堂。希福施礼道:“夫人忠君仁孝,操守高洁,名扬辽东,乃一代巾帼英雄,夫人在上,还请受在下一拜。”

 第四百零一章 再用洪承畴

    祖夫人急忙道:“妾从未上阵杀敌,称不起英雄,唯知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尔。妾亦久闻希福大学士才学惊人,你是来作说客的吧。夫君与妾誓与锦州共存亡,又何说哉?”

    趁祖夫人说话的功夫,希福打量了一番这位令祖大寿敬畏的女人:脸稍圆,尖下颏,两道细眉向鬓角上微挑,一双美丽的眼睛透着端庄和威严,气质高雅,十分漂亮。希福心中惊叹道:“有妻如此,平生足矣。”

    “大清国皇上久慕夫人芳名,特修书一封,命在下一定要面呈夫人。”希福双手将信呈上。

    祖夫人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祖可法吾养子也,今认贼作父,已被夫君逐出宗室。大凌河降将,乃我大明败类,不足挂齿,请你家主子不必再言旧事。两国交兵,唯有死战,妾只知助夫君守土,不知有他。”

    希福口气中带着谦恭:“请问夫人如何评价关云长?”

    “关云长乃千古义士,妾不敢妄议。”

    “昔刘备兵败,关云长被困土山,为二位皇嫂计,归降曹操,今城中将士两万余人,夫人为一忠烈之浮名,置数万生灵于不顾,未免过于残忍。”

    祖夫人柳眉倒竖:“锦州虽已被围,但城坚池深,粮草充足,洪大人正在调兵支援,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何言残忍?”

    希福接口道:“夫人可否登城一视?锦州已被我三十二座大营团团围困,更有三道深壕为天堑,就是来了援军,也休想跨进半步,难道夫人就忍看大凌河悲剧重演?”

    祖夫人愤然站起:“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妾能与夫君马革裹尸,便是死得其所,重如泰山,大学士无须多言,夫君,送客。”

    祖大寿见状:“是降是战,容吾再商量,请大学士先回。”

    希福只好与韩大勋返回盛京,向皇太极奏报,皇太极道:“真烈女也,那就再待些时日。”

    崇祯十二年,崇祯皇帝进入而立之年。古往今来,世人对人生的三个年龄段格外关注,即:弱冠之年、而立之年、天命之年。

    所谓弱冠之年,是指男子到了二十岁,由父亲请来一些贵宾,为其加冠,即戴上一种象征着成人了的帽子,从此就有了治人之权,当兵服役之权,参加祭祀之权。

    二十过后便是三十,三十被称为而立之年,男人到了这一年,或经过十余载的寒窗苦读,或在事业上多年拼博,都有了些收获,一生的基业基本有了个定向,所以称之为而立之年。

    接下去便是五十岁的天命之年。到了五十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什么都看透了,故称天命之年。六十则为高寿了。至于七十,已是真正的古稀。

    崇祯对而立十分重视,不管怎样,过去的一年,十面张网方略初步取得了成功,流贼几乎被剿灭尽净,他立志要在而立之年大干一番,要集中全力,荡平女真,彻底解除辽左之患,内忧外患一靖,中兴可待矣。

    然而,事与愿违,刚刚进入而立的大年初一,清军便攻克了中原大镇济南府,掳走了德王和德王的两个儿子,同时掳走人口四十余万及牲畜五十余万,然后非常从容地从济南一路北撤,从长城一关口撤回了辽东。

    这可是大年初一呀,是赤县神州迎神祈福的最讲究禁忌的日子,这样的日子里发生这样的不幸,实在是不祥之兆,整个燕京产城被不祥之兆笼罩了。一气之下,崇祯亲命刑部立下五大法案,集体处死了三十六名大员,并惩处了一百二十余名相关人员。他想通过这种杀伐振作朝纲,但五大法案刚刚告一段落,张献忠和罗汝才又反了,并在罗猴山一带大败左良玉部。紧接着,他最心爱的妃子田妃生下的第五子,大白天的在宫中活见鬼,被吓死了。而立之年,一无所立,反倒更加一塌糊涂。

    崇祯这些年坏消息太多,他已经见坏不坏了,于是速传陈新甲和蓟辽总督洪承畴来见。

    陈新甲是万历年间的举人,以举人之资入朝为兵部尚书,有明以来绝无仅有。一是陈新甲确实有些才干,二是众大臣叫崇祯杀怕了,都不敢靠前,于是陈新甲得以浮出水面。

    陈、洪二人来到乾清宫门前,陈新甲十分谦恭:“总督大人请。”

    洪承畴这次从前线返回京城是为了催办粮饷,他进士出身,打心眼里看不起一个举子,但表面却装着毕恭毕敬:“陈大人请。”

    陈新甲是真心相敬:“洪大人在上,学生怎敢猛浪。”

    原来,洪承畴还兼着兵部尚书的虚衔,又曾是监五省军的总督,声威显赫,真正的封疆大吏,陈新甲是从心底里敬畏。

    洪承畴一拉陈新甲的手:“陈大人,咱们一起走。”

    进入宫中,见太监正在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二人心头当时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崇祯道:“二位来得正好,锦州之围当如何处置,朕想听听你们的高论。”

    二人相互一视,彼此又要相让时,崇祯发话了:“陈大人在宁远多年,对关外事当最了解,你先说说。”

    陈新甲道:“臣就任以来,便一直在为剿灭女真作准备,经与洪经略共同筹措,现已征调了八员大将,八路大军。”

    “噢?”崇祯精神起来:“哪八员大将和八路大军?”

    陈新甲道:“第一路为宁远总兵吴三桂的宁远大军;第二路是宁前卫总兵王廷臣宁前卫大军;第三路为山海关总兵马科的山海关大军;第四路为玉田总兵曹变蛟玉田大军;第五路为蓟州总兵白广恩蓟州大军;第六路为密云总兵唐通的密云大军;第七路是宣府总兵杨国柱宣府大军;第八路为大同总兵王朴大同大军。八路大军共十三万,粮草已经备齐,除王廷臣、吴三桂、马科等,另五路大军已整装待发,就等圣旨一下,便开赴关外。”

    崇祯感到很满意:“陈爱卿办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但不知陈爱卿是否已有破敌之策?”

    陈新甲急于展露才干,遂不顾洪承畴在场,抢先说道:“锦州至山海关一带地势狭长,不利于女真的骑兵作战,现今,敌围城日久,已生怠惰厌倦之心。我们以松山为中枢,兵分四路对其进行围歼。一路从塔山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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