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鼻梁顶在她的额头上，沉默良久，还好找回来了。
“额，我好像散架了，你能帮个忙吗？”
“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苏燃终于将姜茉茉被巨妖扯碎的所有部分都拼了回来。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
“那又怎样？自己女人就剩一个头还能说话，旁人想看都看不到的奇葩情景。”
“苏燃你对新的词汇能活学活用，我很钦佩。”
“谢谢，我一直在学习。”
“为什么我穿的这件凤凰羽衣到了这里不管用？”
“因为这里面的那个人是它的第一个主人。”
“跟我一起被撕烂了，真可惜。”
“无妨，找机会再给你抢一件。”
“有那个巨大的磁石在，我没法走路。”
“没关系，我抱你出去。”
苏燃扯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不成样的红氅将姜茉茉裹住，打横抱起便向战神识海的出口走去。
“苏燃。”
“嗯？”
“你累了，是吗？累了就放下我休息一下，我很重的。”
“无妨，比巨妖轻多了。”
“……”姜茉茉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这一次要是没有你，我会怎样？
他每一句话都那样简单，一定是累极了。
行至识海门口，战神嘶哑的声音又回响在苏燃的耳边：“倦夜，你终究还是胜了，没想到十万年的消磨，你依然有如此能耐，我六神寂灭于你手，终究心服口服。”
“承让。”
“可是，这个世界，谁又能笑道最后呢。”
“我。”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虚空之中等你！”
“不用等了，浪费时间。”
“倦夜……，你太自信了……，你的自信……会害死你……”
“劳您费心。”苏燃懒得废话，一脚踏出识海之门时，之前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和疯狂的蚕食立刻化为乌有，留在门内的一只脚释出神力，轻轻一跺，整个识海开始剧烈的摇晃、收缩、坍塌，不断缩小，最后终于在疯狂的翻滚中痛苦地归于虚无。
而姜茉茉在他们离开识海的那一瞬间，听见有人嘶哑地在她耳边悄声说：“你知道抱着你的那个人是谁吗？你会后悔的！”
姜茉茉大喝：“滚！”
苏燃：“哈？”
姜茉茉：“没事，口头禅！”
……
识海之外，已经聚集了几乎虚空山所有的人，天上地上乌泱泱全是人，只等着看朔方国的苏燃太子如何以魔修之身入战神识海抢人。
谁知看了一半，里面被扔出来一个睡得天昏地暗的紫御，又等到天快要透白，里面才走出了血人一般的苏燃。
他怀中抱着姜茉茉，周身的黑袍因为沾满血而黏在身上，恍如地狱中走来的修罗。
他出了战神识海，直接来到逍遥面前，一改平日里的不肖子姿态，恭敬道：“麻烦母亲开一下法阵，送我与茉茉回去。”
逍遥本已绝望，忽然又见苏燃抱着姜茉茉平安出来，早就喜极而泣。眼下听见儿子有求于自己，知道他必是不好了，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拉住苏燃，开了传送阵，白光暴涨之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瑶姬望着法阵遗留的白光，轻轻哼了一声：“只怕苏燃是伤的不轻啊。换了平时，他在虚空山各处，何曾用过法阵，无非来去如风，此时却要靠逍遥来传送，说不定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一晚，连战神识海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被搅和没了，这笔帐该算到谁的头上呢？
瑶姬的目光落在了还躺在湘琴怀中呼呼大睡的紫御身上。
虚空山的内定掌门继承人看来该换换了。
——
逍遥开了传送法阵，直接将苏燃和姜茉茉带回大墨园，苏燃进了园子，周身一软，便连同姜茉茉一起摔在地上。
姜茉茉受到磁铁的影响，周身都不灵光，见苏燃居然倒了，惊慌失措地要去扶他，手脚却不听使唤。
一直老老实实守着园子的重露闻声赶来，抱过苏燃道：“主上，要不咱们回吧？”
苏燃神智尚且清明，微微摆手道：“无妨。”说罢便睡了过去。
逍遥怕重露又要把他的儿子带走，死死抓了他的手：“你们要回哪去？”
重露见苏燃只是睡了，安慰逍遥道：“圣女娘娘莫急，我听殿下的，哪儿都不去，您让殿下安稳睡一觉，明天一早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可好？”
逍遥将信将疑，伸手轻轻拨开苏燃浸满血的衣领，只见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两行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都这样了，明天如何能好！”
“您放心吧，殿下比这惨的情形我也见过，明天肯定能好。”
“那我留在这里陪他。”
“额，内个，有小人就够了。”
“我是他母亲，现在儿子伤成这样，做母亲的留下来为他照料伤势有何不可？”
“额，殿下若是知道您碰了他，他会不好意思的。”
“他是我生的，我养的，我怎么就不能碰他！”
姜茉茉摔在一旁没人搭理，趁两个人纠结的功夫，将系统重启了一遍，顺利消了磁，终于恢复正常。
她起身轻轻按了按重露道：“就让我跟圣女娘娘一起照顾他好了。”
重露见自己一个人说不过两个，索性将睡得如昏死过去一般的苏燃一把抱在怀中道：“不行，主上若是知道你们趁他睡着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醒来后一定会弄死我的。”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切，又不是没摸过！”姜茉茉津着鼻子在一旁嘀咕。
重露听见了，想想也对，道：“那让姑娘来，”又对逍遥道：“你不准碰。”
逍遥抬手便要去揍重露，可想到自从苏燃九岁恢复神智后，的确时时与自己疏远，事事敬而远之，从未像别的孩子那般与母亲亲昵，她便知道这孩子来这世间，只是跟她要了个肉身罢了，于是抬着的手又垂了下来，只得妥协了。
第101章 无情
三人将苏燃抬进巧妆阁中，这暖阁建在温泉之上，十分温暖，又有一处室内的汤池，平日里苏燃若是嫌外面的浣花泉不够暖，就会来这里避寒。
三人将苏燃安置在温泉边的软塌上，轻轻将浸透了血的黑袍褪去，那血干涸的地方，便将袍子与血肉牢牢粘在一起，周身每一处都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纵横交错，参差狰狞，令人触目惊心。
逍遥泪流满面，心如刀绞，“以他的身手，即便对手再多再厉害，也不可能伤成这样的！”
重露看了看姜茉茉，小心地道：“其实主上是为了快点救出姑娘，根本就不曾设防。”
“胡闹！”逍遥怒道，“他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本来就是身外化身嘛。”重露嘟囔着。
“你说什么？”
“你们看！”一直在一旁默默帮苏燃清理伤口的姜茉茉打断他们。
逍遥循声看去，发现那些清理过的伤口正在飞快的愈合，细小一点的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喜出望外，也没心思再去与重露纠结，忙拿了纱布，一起清理伤口。
结果又被重露抬手给挡了下来，男孩儿摇着头认真地对逍遥道：“不能碰！一点都不能碰！”
“你……！”逍遥摔了手中的纱布，负气坐在一旁。
——
此时，虚空山脚下，紫御御剑疾行。
他自从醒来就被师傅上溯和掌门瑶姬不停的逼问为何利用战神识海害人，甚至直接被剥夺了掌门继承人的资格。
因为他一时愚蠢，守了十万年的战神识海崩塌殆尽，这千古罪人的名号算是做实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脚底抹油。
他花言巧语骗了守卫，随手杀人，夺了钥匙，头也不回的逃下了山。
此时已是清晨，他御剑在半空却忽见周遭天地陷入一片漆黑。
无边黑暗中，骤然出现了红发金眸的神祗。
紫御曾随上溯进入迦珑神宫秘境参悟，亲眼见过那副用了整面山崖所绘的六尊降魔图。当时画壁上六神居下风，而魔尊悬停于九天之上，魔师旌旗猎猎，有吞噬天地之气，纵然当时他修为尚浅，也看出了那画的破绽，所谓降魔，不过是自我安慰尔尔。
如今传说中的深渊魔神、夜的缔造者、无尽黑暗之主，居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他会有一张苏燃的脸？
黑色的魔神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又似那些黑暗原本就是魔神自己。
紫御慌不择路，仓皇在黑暗中乱窜，却始终逃不开他前方不远处的神祗。
“紫御，你怕了？”魔神的声音有种令人无法抗议的魔力，明明知道是死亡之音，却让人百死不悔地去追随，去聆听，去服从。
“紫御，本君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为何你从来都不好好珍惜？”
没头苍蝇般乱窜的紫御终于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他双目失神地望着魔神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顶礼膜拜：“求神尊给我一条活路。”
“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你所愿。”魔神随着话音落下，身影渐渐淡去，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了白日晴空。
只是，紫御也随之不见了。
——
重露终于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还是把不停抹泪的逍遥请出去了。
巧妆阁里，只留下姜茉茉一面默默流泪，一面小心翼翼地为苏燃处理伤口，将每一处伤口中的污物清理干净，他身上有刀斧之伤，有重器之伤，甚至还有巨妖的齿痕。
姜茉茉的泪快要流干了，这样的傻瓜，为何一点都不护着自己，你若是稍加注意，那些蠢笨的巨妖又怎么能伤的到你！
伤成这样，还耐着性子把我拼装起来，还顾着我有没有衣服穿，你这个傻瓜！
死贱人！伤的这么重，你让我怎么给你清理！
她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手一抖，戳到了惨兮兮的大口子里，躺在软塌的人周身一个激灵，一只手嚯地抓住了她的手：“轻点，疼啊！”
姜茉茉见他终于醒了，知道是没有大碍了，满心欢喜，脸上还挂着成串的泪珠，就已经换了笑脸，忙问：“你怎么样？”
“嘘，小声点，省的逍遥又进来烦我。”
“她是你母亲！”姜茉茉还是压低了嗓子。
“身外化身而已，借她娘胎一用，她便当真了。”
“你好无情！”
“对你吗？”苏燃脸上的伤口已经悉数复原，此时又挂上了一脸坏笑。
“对我也是。”
苏燃噌地坐了起来，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我哪里对你无情了？”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便是对我无情。”
“我亲见你与慕云极那厮抱在一起，又打不得你、骂不得你，索性就让那些蠢东西打我自己解气咯……”
他话未讲完，被姜茉茉用手捂在嘴上。
“我有多怕虫子你知道的，不要说旁边是慕云极，就算当时旁边是你娘，我也一样当柱子爬上去。以后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遇到虫子就往你身上爬，旁人便没有机会扮柱子了。”
苏燃灿然一笑，捉了她捂在脸上的手就去咬，被姜茉茉麻利地抽了回去。
“我追回墨园找你，却不见你人，想起你该是去赴宴了，就坐在门口等你，没想到却遇到紫御，见面不由分说，拿个传送符就把我卷走了。”
“他以后不会再卷走你了。”
“你教训他了？”
“是的。”
“看来他始终是怕你的，昨天在殿上对峙也没敢将你提出来。以后他若是再敢惹我，我就先把你这个大法宝祭出！”
“呵呵，他没机会了。”
姜茉茉也不去寻思苏燃的话，给他认真清理身上的伤口，每一处一旦清理完血污，皮肉筋骨便会飞快地复原。
前胸后背和四肢都清理妥当，姜茉茉执着纱布和竹镊立在软塌边发呆。
腰间盖着浴巾，一直闭目养神的苏燃见她停了，便睁开眼睛：“怎么了？”
“额，内个，能清理的地方都清理完了，也不知剩下的地方有没有伤口，不如我去叫重露进来。”
说着便往外走。
却没想到身后一股大力直接将她扯回来摔在软塌上。
“谁让你走的。”
“我去叫重露啊。”
“叫他来干嘛？”
“让他来看看你PP上的伤势如何！”
……
有那么一瞬间，屋子里好安静。
终于，姜茉茉噗嗤一声笑开了，哈哈哈哈哈，笑得在软塌上撒欢打滚儿。
“你笑什么！”
“我在脑补你PP被巨妖咬了一口的话会多痛！哈哈哈哈哈哈！”
苏燃的脸阴出了新境界，“你找死！”抬手掀了姜茉茉，直接将人扔进温泉，随后也跟着一头扎入水中。
第102章 成全我可好？
“喂，你不是刚刚身受重伤嘛！”苏燃你知道我打不过你，偏偏就欺负我！
“喂！我才刚组装好，还不太灵活，你别把我弄坏了！”早知道刚才在你的伤口上多戳几下！
“喂，小心又电到别人！”你又撩！
苏燃学乖了，只要不亲小嘴儿，就不会引爆雷电，然后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这一根胳膊是我从獠牙巨妖手里抢回来的。”袖子撕了，亲一口。
“这只手是从墙上摘下来。”咬一下，想跑，回手拎兔子一样抓回来。
“这条腿挂在树上，差点被驼背巨妖给啃了。”摸一摸，哎呀还踹我！
姜茉茉在水中从来不是苏燃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按在水中的玉床上。苏燃细细打量着身下这个衣衫被撕的稀烂的女孩儿，正色道：“你这一身的零碎儿是我从尸山血海中费力找回来的，以后便都是我的，你可记住了？”
姜茉茉见他调笑间将之前的浴血之战说得这样轻松，鼻子一酸，双臂缠上他的脖子便又要哭了。
谁知那人没个正经，一只手顺着腿溜了下去，“这只脚在泥坑里找到的，嗯？怎么有点臭？”
不损我你会死啊！“你才臭！你全身都臭！”姜茉茉去推他，却死活推不动。
苏燃的呼吸就在耳边，与她耳鬓厮磨，低声道：“山下三日，意犹未尽，不如今天真的成全了我可好？”
真的？
姜茉茉刚刚被他唬得心神荡漾，这会儿骤然猛醒过来，奋力推开他。
不行！识海中的那人说了，我只是个玩偶！我的身体只是个玩偶！
她慌乱爬出温泉，随手扯了件浴袍披在身上，推门奔了出去。
开门正好撞见重露和逍遥，愣眉愣眼地看着她。
她头也不回地跑远，身后传来重露的声音：“原来是主上下了结界啊，我说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敲门也没人应。”
冷不防逍遥从旁敲了他的头：“就你话多！”
重露揉着头道：“其实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以前主上每次受了皮肉之伤，都是扔到水里泡一下，就自己痊愈了，哪里要那么小心的洗啊、擦啊。”
“你不早说！”
——
姜家大院，地下。
雷光烈的脸几乎已经惨白萎缩了，身形也变得佝偻嶙峋，骨瘦如柴。
他后颈的那只圆滚滚的事物依然从散着福尔马林味道的物质中透出淡淡的幽光。
“蠢货！说好了万无一失，怎么现在不但没有弄到那丫头，还废了紫御这样一步好棋！”忽男忽女、非男非女的声音嘶哑着从雷光烈口中吐出。
殿温香立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解释道：“神尊，紫御本来已经按我们的计划将姜茉茉带入战神识海，不知为何会惊动了里面沉睡了几万年的那个老东西，姜茉茉被他放出的巨妖抢走，紫御也被弄晕了，后面的事情全然不知是何缘故。”
婉夫人从旁道：“是啊，本以为趁着苏燃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就将那丫头拿下了，可惜功归一篑！紫御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殿温香白了一眼婉夫人，“哼，说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些人也不遑多让。”
婉夫人眉峰一挑，“你说谁！”
“够了！”怪物雷光烈吼道，“你们除了耍嘴皮子，还有什么能耐！这具身体不能再等了，眼下抓不到那丫头，也得不到苏燃，赶紧去给我再弄个雷灵根的孩子来！”
“这件事，无需神尊吩咐，信女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此番却是个妖族的五雷灵根女子，身体十分强壮，可供神尊驱使多时。神尊何时要换，只需开口便是。”婉夫人领了命，得意地瞟了殿温香一眼，与北部妖宗结交联络向来是她的工作，就凭这个，她在神尊面前的地位就可以一直屹立不倒。
“嗯，算你机灵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