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_倾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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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_倾泠月-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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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从来仿如绚烂的神话,可美丽的神话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眼前的苍颜白发却已是永恒!

  “仿佛一块最完美的墨玉一夜之间被风霜刻下一生的痕迹!”久微看着榻中的人不由不动容,眸中水光闪烁,“‘雪老天山’原来真存于世间,‘天老’传人便是他吗?!”

  凤栖梧抬首,“雪老天山”是什么,“天老”又是什么人,那与她无关,她只在乎:“他会如何?”

  “‘雪老天山’是天老的绝技,无论伤势如何重,但有一口气在便可救活,只是他一身的功、气、精、神全部传于风王,而他……”

  或许是凤栖梧的眼光太过冰冷太过尖锐,令久微后半句话便卡在喉咙。

  “他会如何?”凤栖梧眼中的坚冰已化为盈盈冰水。

  “他便只剩一月寿命。”久微轻轻道。

  一个踉跄,凤栖梧跌坐于地,目光无神的移动着,最后落在塌上的人:“只有一月?”

  “是的。”久微点头,看看地上的凤栖梧,却并未伸手相挽。

  “一月……怎么可能……”凤栖梧捂脸哽咽,“怎么可以这样!”

  久微看看凤栖梧,再看看榻中人,喟然而叹:“他既肯对风王如此,又是‘天老’传人,那我便要救他。‘天老地老———天地双仙’在苍茫山顶留下的那一盘棋可还等着他去下的!”

  说罢脱去鞋,盘坐于榻上,扶起兰息,一手覆胸,一手覆额,碧青的灵气剎时笼罩着兰息全身。

  而在风王帐中,惜云却下达一个令全将震呆的命令。

  “王……”性急的程知立刻开口,却被齐恕制止。

  而其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王座上的女王,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下令?而此令意义何在?

  “任军师!”惜云目光炯炯落在任穿雨身上。

  “风王,王他……”

  “本王与息王夫妻一体,两国臣民俯首从命!敢有不从者,本王以血祭剑!”风声飒飒,寒光一闪,凤痕剑颤悠悠插于书案上,烁烁的剑光提醒着众将。

  “臣等恭令!”帐中诸人躬身。

  “好!”惜云颔首,明利的目光扫视俯首的众人,“任穿雨听令!”

  “臣在!”任穿雨上前。

  “告曰全军:风王驾崩!”惜云面无表情的道着自己的死迅。

  “是!”任穿雨垂首。

  “乔谨、任穿云听令!”目光转向另两人。

  “臣在!”乔谨、任穿云上前。

  “挑选四万最精悍速度最快的墨羽骑待命!”拨下案上的凤痕剑,“噌!”的收剑入鞘。

  “是!”两人领命。

  “其余诸将听令!”目光如电,亮亮的利利的扫视着。

  “臣等在!”那样的目光令诸将提起十二分精神。

  惜云以无波有力的声音叙述着:“要以全军悲愤之气为风王复仇,复仇之战听从任军师调度!”

  “是!”诸将垂首。

  惜云满意的点头:“任军师暂留,其余各自准备!”

  “臣等告退!”诸将退下。

  帐中只余任穿雨与惜云,一个静坐于王座,一个静立于帐中。

  “军师当知本王心意。”惜云目光平静的看着任穿雨,海一般深,星一般亮,水一般凈。

  “臣心悦诚服。”任穿雨躬身。无论眼前这个人曾让他如何的计较、担忧、愤怒,无论他曾如何的费尽心思想让眼前的人退却、消失,但此刻他们心意相通,目的相同!

  “康城……现为皇国哪一将所守?”

  “应是寒霜将军与扫雪将军。”

  “是么。”惜云点点头,“那么本王不在之时,东旦渡一切便交给你了。”

  “臣定不负风王之意!”抬首看着眼前的风王,虽容色依旧,神情平静,但他不会错看那眼眸深处的那一丝坚忍。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对眼前之王深深俯首,为她此刻的舍命相搏!

  “另外……”惜云抬手敲敲椅臂,“以皇王之笔以皇国星火令送封信给秋将军,记得把握好时机。”

  “是!”

  “退下吧。”

  “臣告退。”

  任穿雨退下后,偌大的帐中便只余惜云一人,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深深吸一口气,牵动了胸口的重创,不由眉心一紧,抬手抚胸,闭目调息,良久后才睁开双眸,从怀中掏出一枚墨玉雕就的玲珑兰花。

  “暗魅。”唇动,无音,以精气凝结一线远远送出。

  片刻后,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飘入帐中。

  “暗魅拜见风王。”

  “将此物送往康城,身为兰暗使者当知如何处理。”惜云摊开掌心。

  “是。”掌心的墨玉兰轻飘飘的飞入黑影中,“暗魅告退。”黑影如来时般静无息的消失。

  元月十四日,风墨军营挂起白幡,全军缟素,白凤旗倒挂于空!

  东旦渡的千军万马在那一刻都明白了———王旗倒挂,君王驾崩!

  那一刻,处于敌对位置的争天骑、金衣骑莫不震动!

  风国的女王死了?!那个似凤凰般耀眼的女子真的死了吗?

  同日,皇华大军接令,全日整备休息!士兵们明白了,王即将要发动最后的攻击!

  十五日,一直采取守势的风墨军阵营发生变化,仿如醉狮猛醒,卧龙猛跃,气势逼人,锐气冲天。

  争天骑王帐中皇朝听着禀报淡淡的道:“风墨军终于要动了!”

  闭目盘坐于软榻中的玉无缘睁开眼睛,明明休养了数日,可他的神气却似十分衰竭,眉宇间隐隐倦意,仿似已在这万丈红尘中历尽了三生。而与神气想反的却是他的容颜,反越发的焕发,白凈的肤色竟隐透玉泽,莹润剔透,便是那号为东朝第一美人的华纯然也无此如玉肌骨,一眼看过,似一尊白玉雕就的人儿,倒真应了他那“玉公子”的称号!

  “苍舒城有昔年始帝登苍茫山封山而集万民挖砌的官道,可谓一条“王道”,一条通往“皇座”的王道,所以决不可让他渡过苍佑湖。”玉无缘起身下榻,“若风王逝,其军必哀,哀兵必气盛,是以这几日你应避锋芒,采守势。士气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避其锋芒?”皇朝金眸中利光一闪,“他倒要以为我心虚气弱了!”

  “皇朝,你是要以帝者之身成大业,而非以武论英雄!”玉无缘少有的提高音调,颇带责难之意,“你拥有为君者之识人之目用人之量待人之度,但唯一的缺点便是好战好胜,为乱世霸主此未尝不可,但天下初定之后必要懂休生养息!”

  皇朝闻言嘴动动似想反驳,但到底是止声没有说了,可眼一转却又道:“自小至大,便是父王也不曾如此呵叱于我,倒偏是你说的我却不能反驳,还得心甘情愿的认错!”说罢不由轻轻笑起来,“所谓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罢。”

  “你是我选的。”玉无缘却似理所当然的道,抬眸看着眼前这朗日般耀眼的男子,平淡的道,“你心智坚定,自小至大,认定了目标便全力以赴,无畏艰巨无视道旁,更兼你的才智慧力,所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人道玉家人乃帝之辅者,无论那是否谬言又或真是玉家人之天责,我玉无缘只认定你为天下之主。”

  皇朝看着他,良久后又笑起来,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记得当日武夷台上你曾说‘双王又岂能同步’,风息两王难以共存,而你我一为王者一为辅者是以可同步而行?”

  “天地是如此广大,万生万物营营于此,天地又是如此之狭小,仅便是两个王也不可共存。”玉无缘眼中又现那种苍茫之色,似看尽那红尘倦事,又似穿越那红尘万丈,“如你不容息,如息不容你,又更何况是那样的两个人。白风黑息江湖十年却敌友难分,更何况处于一国之王如此险高之位。他们纠缠牵绊,早已分不清彼此,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样又如何能清晰看清自己之为。如若只存其一,那与你便要二分天下,可彼此不分的两人若去其一便等舍己身,一痛俱痛,一亡俱亡,所以我才不阻你……”话音消去,不能为继。

  “所以你才不阻我那一箭。”皇朝却自是明白,“风王若亡,息王便失半身,更兼智乱心痛,如此便不堪一击!”

  半晌后玉无缘才轻轻开口:“是的,时间已不多了,我说过要助你握住天下,那当然会实现诺言。”

  “什么时间不多了?”皇朝心头一惊,金眸猛然盯住玉无缘。

  “哦……”玉无缘轻渺一笑,“时间久了,苍茫山顶的雪说不定便融了,我想看看第一高山上的雪。”

  “哦?”皇朝仔仔细细的看看玉无缘,并未发现他有何异常才放下心来,“听说苍茫山顶上长有苍碧兰,为兰中极品,等我们登上山后,便可赏雪品兰,那般景致,应是人生无二!”

  “苍茫山顶苍茫雪,苍茫雪中苍碧兰,苍碧兰畔苍茫棋,苍茫棋待苍茫主……苍茫之主啊……”玉无缘将那满眼的苍茫倦色倾于云帐,然后轻轻合上双眼,“苍茫山顶的苍茫主我会看到的。”

  皇朝看看他,然后起身唤道:“来人!”

  一名侍卫马上掀帐而入。

  皇朝走至案前,铺纸抬笔,一挥而就。

  “派人将此信以星火传予康城秋将军!”

  “是!”

  十六日,风墨军以风云骑为首发动攻势,白幡如云,缟衣如雪,凤旗翻卷,杀气腾腾!失王的风云骑誓为主报仇!

  皇华军以金甲阵坚守,未敢迎其锋。

  十七日,风墨军依以风云骑为首发动攻势,其势迅猛,如潮狂卷。

  皇华军依以金甲阵坚守,未有出击。

  十八日,风墨军仍以风云骑为先锋发动攻击。

  皇华军以九轮阵为守,未有出击。

  同日,秋九霜、萧雪空于康城收到皇王星火之令,告曰风王驾崩,令其谨守康城。

  十九日,风墨军未有出击。

  皇华军静待其动。

  二十日,风墨军联合出击,大有一举击毁敌军之势。

  皇华军终于迎击。

  两军交战一日,依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各有小小损伤。

  二十一日,秋九霜再接皇王星火令,风墨军于东旦渡连续展开攻击,复仇之军攻势猛烈完全不顾己身,颇令人头痛。是以令其领兵攻往黥城,以围魏救赵。

  秋九霜领三万争天骑出发,萧雪空与一万大军留守康城。

  二十二日,天寒。

  清晨推开门,发现竟下起了小雪,细细绒绒,飘飘荡荡,为大地染上一层浅浅的白。

  伸出掌来,想接住从天而降的雪,便看到了树梢的人。

  白衣黑发,迎风而立,绰约如仙,似真似幻。

  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不可抑止的狂喜!

  但下一刻却寒冰覆体,心醒神清,剎时耳际金戈铁马,眼前漫天风雪狂舞。

  她未死!九霜离城,她在此刻现身!

  那只代表一件事:康城危矣!

  “虽然下雪,可是我知道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湛蓝。”树梢的人仰望天空,声音极轻,但满天风雪中却清晰入耳,“有蓝空,有白雪,还有从极北冰峰吹来的最洁凈的风,雪空……这样干凈的日子,很适合你呢,今天的雪是为你下的吗?”

  握住腰间的佩剑,一寸一寸轻轻拔出,晶亮的剑身映照着飘舞的雪花,幻美迷离。

  “你只要不踏出此院,我便不会出手。”惜云低眸看着院中的人,如剑挺峭,如雪静寒。

  “已经攻城了吗?”萧雪空的声音如冰坠地,清脆铿然却无温。

  “是的。康城不但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对于息王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所以昔年他与我一起踏平断魂门后他即在城中为今日留下了备军。而今,我出现在此,你当知你已全无希望。”惜云平静的说着,这些本无需解释,但她却还是说出,或许她依然希望他能放下他的剑,虽然明知不可能。

  “王说康城有另一条通往苍茫山的通道,乃他恩师地老昔年上山与天老观星斗棋时所留,乃通往苍茫棋局之道,是以决不能失。”萧雪空也平静的道。

  “争天骑虽雄,但主将不见,墨羽骑倍多,康城自难守。”惜云伸出手掌,接住眼前飘落的雪絮,看着它静静的融化在手心,“雪空,你便与我在此静静的看雪罢。”

  “可以与白风夕一起赏雪,那实是雪空无上的幸事!但是……”眉峰一扬,慨然而道,“我位居皇国扫雪将军,士兵奋勇拼战之时岂有为将者畏缩不出之理,且我乃皇王之臣,为臣者当为君尽力尽忠!”长剑“噌!”的出鞘,伫立于风雪,凝然不动。

  “即使知道结果是灭亡?”语气轻柔,说出的却是决绝之语。

  “是!”答得斩钉截铁,澄澈的眸子中风雪如聚蓝空隐纳,“而且能与当世才慧武功绝代的风王一战,雪空无憾!”

  惜云看着那一剑一人,半晌后喟叹道:“扫雪将军之‘扫雪剑法’当世罕见,惜云一生懒惰未能于剑上下功夫,是以无与将军可比之招。”微微一顿,然后又道,“我国王卫折笛虽未曾出世,但其武艺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隐居浅碧山十年,独创‘碧山绝剑’未有敌手,今日我便以他之‘碧山剑’会将军之‘扫雪剑’,也算不辱将军。”手腕一扬,凤痕剑出鞘,漫天的风雪也不能遮那一线轻红。

  雪似乎下得大了,风似乎更急了。

  一人静立庭院,一人盈立树梢。

  一剑晶亮如冰,一剑澄亮如水。

  一个凝眉冷峻,一个静然无波。

  雪絮纷纷扬扬落下,寒风横飞扫荡,但无损那两人笔直身姿,一个剑伫如山,一个横剑如带,风雪飞卷,却未有一瓣落在两人身上,便是长剑也未沾分毫。

  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刀剑相击声,人的凄厉呼痛声……

  再来便是急促的脚步声,急剧的喘息!

  “砰砰!将军!将军!康城被攻破了!将军!将军!你在不在?砰砰!”

  门外有人使劲的捶打着门板,嘶声呼唤,奈何门任你如何敲打推拉也无法开启,门内任你如何叫感也无人答应。

  “将军!将军!你到底在不在?城内有内奸,他们里应外合,墨羽大军攻进来了,兵力悬虚,我们根本无法阻挡!将军……”声音忽然消失了,门外“咚”的有什么倒落,或许是兵器,或许是人!

  院中凝眉不动的人终于忍不住动了,一剎那间,人如剑飞,剑如电射!

  树梢的人也动了,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那一瞬间,轻轻叹息,而手中长剑也轻轻挥出,轻松写意的一招,却如山般稳实,将所有的攻击全部封阻!

  冰雪般的长剑却凛烈如火,秋水般的长剑却潇洒如风,无论是如火还是如风,一剑挥出,裂石穿云,风被斩裂而发出厉吼,雪被切割而发出凄叫!

  那一刻,小院中风雪狂舞,寒光烁烁,人影如魅,剑气纵横!

  那一刻,无人能靠近小院,只余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与那笼罩天地的剑意!

  忽然间,一缕清亮的歌声划开剑气,冲破风雪,在天地间悠悠荡起:

  “剑,

  刺破青天锷未残。

  长伫立,

  风雪过千山!

  剑,

  悲魂血影浑不见。

  鞘中鸣,

  霜刃风华现。

  剑,

  三尺青锋照胆寒。

  光乍起,

  恍若惊雪绽。”

  院中雪芒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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