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下卷+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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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下卷+番外)-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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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辰雪眼神奇异的看了秋意亭一眼,微微迟疑了片刻,然后将锦囊递给他。  
秋意亭接过,弹了弹上面的灰尘。这东西一直收在怀中,估计是刚才与风辰雪回来时那一番急奔令得锦囊滑落了,幸好掉在这里。他收回怀中,转头目光略带探究的看向孔昭,“孔昭看着眼熟?在哪里见过?”  
“估计是她以前也绣过这种花样,所以觉得眼熟罢。“风辰雪接口道。  
“是吗?”秋意亭依旧看着孔昭。  
孔昭连连点头,只是眼睛不敢看秋意亭。她刚才没看错,那锦囊蓝色缎底上斜着绣了一枝半开的白梅花,正是当年她在侯府中绣给姐姐的,可这锦囊怎么到了他手中?  
“走吧。”风辰雪拉着孔昭回房。  
身后,秋意亭望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又浮起疑云。  
“秋大哥,这锦囊这么精致,是不是红颜知己送的?”淳于深秀从后边探出脑袋笑的贼贼的。  
“我猜这是公主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淳于深意戏谑道。  
秋意亭一笑,未答。 

当日为免再遇到那些官兵,几人便依旧留在小镇,而那些官兵想来也未疑心抢了灵药的人会回到小镇,所以并未返回搜寻,小镇里一派安宁。  
日落而暮至,月升而夜临。  
夜深人静时,小镇里的人都沉入梦乡,而秋意亭却未能入睡,披衣起身,轻轻推门而出。  
屋外凉风习习,天幕上繁星如雨淡月如沟,耳边一阵阵虫鸣蛙唱,远处的草丛里一闪一闪的飞过几只萤虫。  
秋意亭本心中思绪繁多有些胸闷,此刻被夜风一吹,顿感清爽,通体轻松许多。当下席地坐在农家屋前的石阶上,仰望着夜空上明亮的星子,暗想着这情景倒合“天价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意,只可惜无人“轻罗小扇扑流萤”,这么一想着,不知怎地风辰雪的身影便跃入脑中,然后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伸手自怀中取出锦囊。  
这是父亲三年前交给他的,那年父亲在与古卢交战中受伤,应诏回了帝都,尔后他便随安豫王出征古卢,临行前父亲给了他这个锦囊,说他也许能用得上。锦囊中装着一张布阵草图,他一看便知是意遥画的,只是很明显的有另一种笔迹在这张草图上做了几处补充,令阵图更加完善。  
当日在幕沙谷,他便按图布阵大败古卢。尔后他回到帝都,一日与意遥说起此事,并将那张草图拿给他看,意遥看过后告诉他,补充的笔迹是宸华公主的,想来是他不小心将草图遗在留白楼时被公主拾得了。他心中惊异,公主竟懂阵法?后来他再问父亲,果然那锦囊是父亲出征前派方令伊交给他的。对于这位宸华公主,他自十二岁始闻其名,至今十多年过去,他依旧只是闻其名,即使是她已经嫁给他,是他的妻子。当年他大败元戎回到帝都时,正是公主为救母亲葬身火海之日,所以自始至终他不曾与她谋面。侯府里,见过她的人说起她时不外两点,一是她惊世的美貌,二是她冷漠寡言的性子。而母亲说起她时,会很伤感的叹息道“公主是个品性高洁之人”。他那日也曾问过意遥,意遥则只简短的几字“公主聪慧而才高”。  
后来他在留白楼收藏他们父子三人布阵之图的暗匣里找到了意遥画的完整的布阵图,竟与草图上的补充不谋而合,他惊讶之余不由感叹这位宸华公主的谋略竟不输意遥。再后来,他翻阅楼中书籍时,又在一些书上翻到了公主留下的评言,那大都是在他的评言之下,基本都是对他的反驳,他不由生出了兴趣,于是一本本翻下去,越看便觉得宸华公主如意遥所说“聪慧而才高”,亦不由为公主的才智而倾服。  
只是,伊人已香消玉殒。  
可惜……  
他掩卷之时曾深深惋惜,亦只有惋惜。  
虽佩服她的才华,虽则名为妻子,可他与她依然陌生如路人。  
只是自那以后,这个锦囊就一直带在身上。  
他打开锦囊,从里面取过一张纸,便是当年的那张布阵草图,翻开来看,依然墨迹如新。目光掠过草图上的笔迹,蓦然一顿,然后霍得起身,星光月华下,他震惊的看着草图上的一行字。  
这……这与那天在绛兰山风辰雪在地上写下的那行字的笔迹……何其相似!  
不,与其说相似,莫若说它们几乎一模一样!  
刹那间,他心跳如鼓,几欲马上便去找风辰雪来问个明白,幸赖脑中一丝理智制止。  
他一手握着锦囊,一手捏着布阵草图,在屋外来回慢慢踱着步子,脑子里思绪瞬息千转。  
风辰雪与宸华公主的字迹像的几乎相同,那么只两个可能,一是两人是同一人,另则是其中一人跟随另一人习字,以至字迹相近。  
可是她们容貌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虽他从未见过宸华公主,但人人言道她倾国倾城乃是稀世美人,而风辰雪虽气韵不凡,但容貌平庸,实不会是同一人。至于跟随习字的话,只可能是公主的近身之人,但侯府里当初随公主陪嫁过来的侍从皆是出自宫中,名册上并无姓风之人,而且母亲也没有说过公主有个叫风辰雪的侍女……  
慢着!他脚下一顿。  
当日母亲有说过,公主有一名贴身侍女与她一起回了王府,后来不知所踪,听王府里的人说是跟着公主一起冲进了火海,估计也是死在了火中。  
那名侍女叫什么?  
他来回踱步。  
当时母亲与他说起时有提到那名侍女的名字,那个侍女叫什么?叫什么?  
他闭上眼努力的回想着母亲当日的话,那名侍女叫……叫……叫……  
孔昭!  
他全身一震,脚下再不能移动。  
没错!母亲当日说的便是“孔昭”!  
只不过,他对一个侍女的名字并未放在心上,日子久了更是忘了,所以那天淳于深意介绍孔昭时他才没在意。  
孔昭……孔昭!  
孔昭是宸华公主的贴身侍女,她跟在风辰雪身边,与她形影不离,她唤风辰雪姐姐,可没有说她也姓风,而“风”这个姓,公主的母亲——安豫王妃乃是前朝风鸿骞之女,王妃是姓风!  
那么,风辰雪便是……便是……  
一念至此,他顿心潮起伏,再也无法抑制激动。  
宸华公主三年前死于大火,可王府里人并未找到尸身,只说公主与王妃都已烧成了灰烬。而风辰雪身怀武功,今日更是亲眼目睹了她的绝世轻功,若是她要从火中逃命,那绝非难事!  
难道……难道宸华公主与风辰雪是同一人?  
他不自觉的紧紧握住手中锦囊。  
公主乃是绝世美人,是因为当日大火烧毁了她的容貌,所以才不欲重见世人?  
听闻江湖上医术高明者几有鬼斧神工之力可帮人改头换面,难道风辰雪如今的平庸便是宸华公主烧毁的容貌医好后的面貌?还是说……是江湖上的易容术所致?  
宸华与风辰雪是同一人?  
这个想法一入脑中顿时止也止不住。他展开布阵草图,看着上面的字,越看便越觉得像。只可惜此刻不能回绛兰山顶去对照笔迹,亦不可能回到留白楼里翻书,而那天谢芳楼里的笔迹,他偏偏又没在意。  
嗯,他脑中想到一点,霍然转身回房,先将图与锦囊收起,然后轻轻摇醒了淳于深秀。  
“干什么?秋大哥。”淳于深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今日我留言出门,风姑娘也出去了,她可是也留了什么话?”秋意亭力持平静的轻声问道,只一双眼睛亮得摄人,幸好此刻淳于深秀一脸迷糊。  
“也跟你一样留了张叫我们不要担心的字条。”淳于深秀打了一个哈欠,“秋大哥,你半夜摇醒我就为了问这个?”  
“那字条呢?”秋意亭追问。  
“孔昭拿着,后来做早膳引火时给烧掉了。”淳于深秀耷拉着头,“秋大哥,你问这事干么?”  
“没事,你睡吧。”秋意亭轻声道,顺手将淳于深秀放倒床上。  
淳于深秀本就半睡半醒的,果然头一沾枕头,便马上又鼾声响起。  
秋意亭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他睡着后刚才的对话明日醒来是不会记得的,即算有点印象,估计也会当是梦中。  
转身走回自己床边,解衣躺下,依旧无法入睡,不过他并不急着入睡。  
闭上眼,自与风辰雪相识以来的种种便都涌上了脑海,越思越疑。  
风辰雪不欲与他有深交,但她似乎又很了解他,对他亦不似平常陌生人的生疏。  
孔昭一路上都对他十分的好奇,还有她眼中的惋惜,是了,此刻可以理解她为何总是惋惜地看着他。还有那日绛兰山顶她说的那句“多可惜啊,要是三年前就好了……”  
三年前,宸华公主还在侯府,正是他的妻子。  
伸手碰了碰怀中锦囊。她们今日看到锦囊时显然神色有异,孔昭更说了锦囊眼熟,那是因为这本就是她们之物。  
还有,她那一句“大公子”,她知道他有兄弟,若是宸华公主当然知道他有个弟弟。便是“苍涯花”这样的稀世灵药她也那样大方的给了他,那是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意遥。她与意遥当然认识的,听说意遥还救过她,她此举便也算是报救命之恩。  
还有她的言谈举止,一看就不似平常人家,那等凛然不可犯的气势是自骨子里带来,说她是公主便一切都有了解释。  
想着想着,他几乎在心里肯定风辰雪即是宸华公主,可缺少证据来证明。而风辰雪……从这一路看来,她是绝不可能承认她就是宸华。  
她当日假死离开帝都,只是因为面容被毁,还是……她自己想离开?  
她如今游历在外,看模样十分的享受,她不认他,是不是因为想过这种轻松自在的生活?  
她可以在初见之时,在明知他的身份下依当他是一个陌生人,看来,她对他也无夫妻情份。不过,这并不怪她,毕竟有他这个驸马等于没有。他对于陌生人的宸华公主无所感观,自然也不能奢望她对于陌生人的秋意亭有何感观。  
可是……  
想起这一路上与她的相处,想起她偶尔的谈话里渗露的智慧,想起她予人予事的独到眼光,想起她熟读诗书出口成章,想起她非凡卓绝的武艺,想起她似冷漠还洒脱的性情……  
猛地,少时的一段话蓦然跃入脑中。  
“我秋意亭娶妻,当然要娶文可诗工词雅、晓百家华章,武能并肩杀敌、决胜千里外的巾帼佳人。”  
那时候,他正是初出茅庐的懵懂少年,刚被赐婚宸华公主,与意遥谈起时,他幻想他的妻子是一个文采风流英姿飒爽的女子。只可惜十多载过去,他从没有遇到过一个矫如九天之凤的人,也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他辗转反侧的女子,常年征战在外,儿女私情不曾存于脑中,他几乎都忘记了少年时的梦想。  
而如今,风辰雪不正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吗?  
文武双全,聪慧潇洒,正可与他并肩比翼,若得她一生相伴,夫复何求。  
他止不住唇边深深的笑意。  
似乎他到月州来,他结识淳于兄妹,他去看灵灯会,他来山尤,他纵马回首……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来与风辰雪相遇!  
他与她,终是有缘!  
她是我的妻……  
这么一想,心头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酥酥麻麻的。  
我得想个法子证明她就是宸华公主……  
那时刻,他脑中尽是激动与惊喜,所以冷静睿智的靖晏将军也免不了忽略了很多的事。  
那一夜,秋意亭辗转反侧,直至五更天才朦胧睡去。  

第二日起床,淳于深秀果然是不记得昨夜的对话。  
几人用过早膳后,便起程。  
出了小镇后,便上了宽敞的官道。 
秋意亭用马鞭敲敲马车的窗门,然后窗帘勾起,露出孔昭那张娇俏的面容。“什么事?” 
“你姐姐。”秋意亭面上有着浅淡而愉悦的笑容。 
于是窗帘放下,片刻,再撩起,露出风辰雪平凡的面容,可秋意亭看着,却是怡心怡目。 
风辰雪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询问他何事。 
“这一路你整日都在马车里不闷吗?眼前大道宽敞,你换坐马,我们来赛马如何?”秋意亭微笑问道。 
风辰雪目光扫一眼前边官道,然后淡淡的带着她独有的漠然到:“草原上还可以,此刻大日头底下黄泥路上跑马,不过是尘土满天,不喜欢。”说罢帘子一方,人便隐了。 
“哈哈哈……”秋意亭被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不但不以为忤反是朗声大笑。 
“怪人。”孔昭又勾起了车帘看了一眼。 
风辰雪没有说话,心里却思索这昨日那个锦囊。 
那锦囊乃是在侯府之时孔昭所绣,当日威远侯出征古卢是她命方令伊送去的,锦囊里放了两瓶宫中御制的金创药,以及在留白楼捡得的意遥所画的布阵草图,她原只是想侯爷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最后这锦囊在秋意亭手中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是那张草图上有她的补充,侯爷给了他,他定然是看过那张草图,也就是说他看到了她的笔迹。 
这是她的疏忽,她并未想到那个锦囊会在秋意亭手中,所以这一路并未避忌笔迹。 
她此刻细细回想这一路上她到底留有几次笔迹?丹城的都不去想,反正与他并未会面。后来的话……绛兰山顶她有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但秋意亭那会在忙着看典图及思考绛城地势,应该没注意到。而那日谢芳楼里与谢姑娘笔谈之时,他一直坐的远远地也没有看到。至于昨天的字条,昨晚问过孔昭了,已经烧掉了,那么这一路上他并没有看到“风辰雪”的笔迹。 
况且风辰雪与宸华公主没人会拿一处来想,只因她身在局中才会如此在意,而秋意亭乃是局外之人,定不会将两者联在一块的。 
如此一想,她放下心来,只要以后小心谨慎便是了。 
“秋大哥,我来和你赛马吧。”马车外响起淳于深意跃跃欲试的声音。 
“你肯定得输。”秋意亭却道。 
“要比了才能定。”淳于深意一听当然反驳,但心里却也知道,秋意亭常年马背上征战,他的骑术却不能与之相比。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马蹄大响尘土飞扬,然后便见数十骑迅疾而来。 
领前的人银甲金盔,头盔上一束红缨顺着风势往后飞扬,身后紧跟着的亦是铠甲铜盔,虽是纵马飞驰,却个个坐如磐石,气势完全不同于他们前日所见的那些官兵。 
眼见后面来势迅猛,秋意亭鞭子一甩,将马车赶到了道边上,又一扯淳于深意的缰绳,同时腿下一夹,两匹马都避到了路边上,几乎在同一刻,那数十骑已如风纵过,只留下满天的尘土。 
“咳咳咳……”淳于深意赶忙捂着口鼻,还一边嗯嗯哼哼,“该死的山矮子!神气个屁啊!姑娘我是让你,否则还不一脚把你们踢山沟离去!” 
“以我说啊,就应该跑他们前边去,让他们来吃这些尘土才是!”淳于深秀也嚷道。 
而秋意亭却不语,只是看着已远去的那数十骑,目光深沉。 
等尘土落尽了,几人才重新上路。 
“秋大哥,你说刚才过去的那些都什么人?”淳于深意问道,“好像骑术都不错。” 
秋意亭看她一眼,道:“为首的那人银甲金盔,乃是山尤的一等大将的身份,而且……”他微微一顿,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剑。 
“而且什么?”淳于深秀追问道。 
“你们都是战场上杀过人的,刚才那些人过去时你们难道没有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之气?”秋意亭道。 
呃?淳于兄妹闻言一呆。 
“身经百战之人的杀气与长年浸染血泊的腥气!”秋意亭声音沉沉的,“刚才的那些人必是出自山尤的精锐铁骑!” 
啊?!淳于兄妹心中惊呼,看着秋意亭,又是讶然又是敬佩。 
车帘撩起,露出风辰雪的面容,与秋意亭相视一眼,又从容放下帘子。 
“此道乃是去往山尤国都,这些人忽然出现……”秋意亭微做沉吟,然后一甩马鞭,“我们也尽快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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