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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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乱-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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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男男女女,衣袍华丽,张口闭口就是那些炫耀自夸、细数家财的对话,无聊透顶,虽然要想尽办法让黄纳海先注意到我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我实在对这种时刻不感兴趣,回房躺着,静候今晚的宴席。
  
  这个宴席上,我可要记住不少人,从前除了偶尔被赵炎硬逼作他的女伴外,参加宴会时,我都是一派西服男装,黑墨镜,身上再带两把枪一把匕首,全副武装的姿态。虽只有寥寥的上流社会人际交往经验,但平日里为赵炎处理商务,也练就了我优秀的对话技巧。
  
  
  
  因为要在船上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只有今晚的宴席较为盛大,作为黄夫人的生日宴。
  这次的航程,会在到达各国港口的地方稍作停留,船上的厨子去采购添置食物,需要下船的便下船,感兴趣的人也可以一直乘到最后,黄纳海自会在离棼派遣船队把完毕旅行的人送回。
  霸五爷自然清楚状况,专门为我定做了一套极其奢华的衣袍,祁宁式的衣袍没有龙鸣的大衣带,女性的较为露骨,却有另一番典雅风情,男性的则更为矜持文秀,长长的袍,细细的束腰,似乎专为身形瘦削的男子所设计,穿起来就像皇室那些温文尔雅的王子皇孙。
  
  我在这里要保持的身份,就是一个祁宁的神秘男子,不能对别人外露身份,但要表现出贵族的样子,霸五爷给了我非常多的钱,为的是让我在船上装阔,或者一应不时之需,最终让黄纳海对我感兴趣。
  
  
  
  但当我打开莫离奉命给我带上船的包袱之后,我才知道那霸五爷耍我的伎俩。
  他必定也听说我扮女人的样子,我拿起包袱里的信件,心里好气又好笑,说什么还是觉得女装比较适合我,尤其是我这张脸,若是女子,必定成为瞩目的焦点,如此也好让黄纳海早早关注我的存在等等。
  
  总之,就是临时计划有变,我的身份不再是翩翩美少年,而是祁宁的贵族小姐了。
  时间不多,既然我在无域做事,听从组织安排是应当的,无论这样的安排有多无是生非,我也得接受。
  
  他们还很体贴地放上十几套女装,上船时候就看见莫离提着大包小包的,还以为是他需要的食粮药物一类,没想到竟全都是我的。里面还很周到地放了化妆盒,自然,还有个专署的箱子拿来置备武器。
  
  洗掉先前为扮男性化的妆,在脸上重抹了一层浅淡的女胭脂,洗掉的浓眉毛,再添了一线墨黛,朱唇柳眉,这一手,我还是在龙宫里学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这套女服明显是为今晚准备的,幸而不是太露骨的款式,才不必刻意遮掩胸口的痕迹,滑长的裙摆,绣金的螺边,奢华得让我厌恶。
  
  
  
  黄纳海素喜与众不同,看过关于他的资料,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和外国人交往通商。
  他很喜欢开晚宴,喜欢营造一种社交的氛围,早年时期的他,几乎每月都会操办一个大型的宴会,这为他无论在商场还是官场上赢得了无数商业机遇,时人纷纷沿袭,抛弃了传统的坐议交流,更为达官贵人们喜爱。
  
  素来人要不是太没钱,要不然是有了太多钱,就会不自禁爱上赌博,黄纳海也一样,他可是一方赌豪。可惜赵炎不喜欢玩这些,除了从前在拉斯维加斯办事的时候跟客户玩过,他绝对不沾分毫。所以,我自然也没有经验,更何况,还是以古代的方式赌博。
  
  他的思想很开放,喜欢尝试很多新鲜的东西,也有一个成功商人应有的新鲜出奇的点子,总不喜欢与众相同。
  
  
  
  我来到的时候,人们几乎都到场了。刚推开门,迎面就是百年醇香老酒的香味,眼前是一片妖娆奢华的景象。看着人来人往身上穿着的盛大服饰,我立刻否决了自己身上这件有多么夸张的想法。
  因为在船上,灯具都是经过特别制造,增光型手工雕琢式灯罩,各式各样的花纹,被精密地计算,平均摆在增亮度最好的地方。
  
  这艘船的外部看来坚实而庞大,内部却精致无比,无论是细小到每一个宾客的房间,还是现在呈现于眼前的宴会厅,都大气而不庸俗,不过分华贵,反倒墙壁上的雕花,隔障的古典屏风,各色精美可口的餐点,给人别出生面的舒服自然。
  
  今日明显黄纳海又用了新的方式,不限制位置,把上次在华焰举办的“交叉换位式”游戏方式,改进成了更为自由的“自助式”。
  
  那些纨绔子弟们在普通场合,肯定会抱怨这样的做法又不卫生又不符合身份地位,但在黄纳海的宴会上,他们只有觉得新奇、有趣而感到兴奋的份儿。
  
  我看过不了多久,更新鲜的假面舞会都要被这个有趣的船王先生挖掘出来了。
  
  
  步入大厅,孤身一人在这里实在少见,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的人,似乎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类。封建时代太不把人当人,习惯于分三六九等,所以连那些本身应享有平等的人,也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就应当跟在他们身边作陪衬。
  
  我应该是最后一位客人了,因为背后的门被关上,前头有人出来说话,但我看不见,因为人实在太多,而这个宴会厅显然非常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按照古代的习惯,有台阶,有上位之类,而是以人道的一视同仁思想,完全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那个人却说出一句让我顿时惊讶的话。
  
  “晚宴正式开始,现按照期定,请最后一个莅临的那位小姐,献上第一份礼,为黄夫人作个开头彩吧!”
  
  
  
  我现在可真正是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逃都逃不开,但更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看来这下子真被丁朔那小子猜中了,前天晚上他鬼兮兮地跑来问我有没有准备礼物,我只冷冷地撇了一句:“她丈夫是船王,还缺什么礼物?”
  
  “不是吧?姐姐果然没有准备啊!”他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又一脸诡异地笑了起来,两颗嘴边的浅酒窝都显得邪恶,果然是被那群人带坏了。
  
  
  
  被众人的目光紧紧包裹在中央,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只好将计就计迈出脚步,在无数眼神的关注下,走上前去。
  
  凭着这张脸,要获取他人注意是很简单的事情,某种程度上说,我现在已经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吸引到黄纳海的眼光。
  
  他已年过半百,多年的历练给他的气质带来一股威慑的沧桑,微微笑着站在一旁,只对我礼貌地点了点头。坐在他面前的是黄夫人,只上了浅浅的妆容,也不显得年老,虽然眼角的鱼尾纹有些隐约可见,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素雅清淡的质感,简单的女人,朴实无华却高贵芬芳。
  能来这里的人,虽都是一群不劳而获的败家少爷千金,但自小的教养还是严谨的,没有人会在黄纳海的宴会上失礼,所以耳边只传来细若蚊蝇的轻声议论。
  
  
  
  “哪家的千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此乃祁宁之装束,未闻祁宁有此惊艳四方的女子,难道是李某少闻寡见?今日真在黄大人处得了见识,不然还当作龙鸣冷小姐已是一代绝色。”
  
  冷紫黛?这个名字几近让我停下脚步,对那个人多瞪几眼,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做法。那个女人,大概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我了吧。
  
  “绝色?这位兄台,怕是你没有见过离棼的出尘仙子,她才真真乃天下第一美人。只不过,今夜一见,九州的榜名可是要重改了!”
  
  ……
  
  怀着豁出去的心情,我先礼貌地回赠了黄纳海夫妇一个微笑,才慢悠悠地说:“今日,我并没有准备赠与黄夫人的礼物。”
  
  此话一出,果然引得一阵哗然,议论声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又有几双原本不在兴趣的目光停下忙碌,赏脸往我这边看来。
  
  “哦?”黄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揣测不清,就如同我的笑容一样。
  
  “黄夫人如此清淡素雅,俗世的礼品,我妄自以为,并无任何能够与夫人相配。何况我想,夫人对那些也毫无兴趣吧?”
  
  既然已经做了,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了,也不知道丁朔教给我的台词管不管用,他们两个人对这种言论真的受教?
  
  二人还是颇有深意地友善地看着我,我脸上表现得更为从容,干脆直面他们,嘴唇的弧度更是露出满是自信的笑容。
  海上夜宴(中)
  
  “我没有准备礼物,那是因为,我知道,上天已经代替我送给夫人一份最好的礼物了。”我微微倾身,浅浅地鞠了一躬。
  
  “没有准备礼物,就不必浪费夫人的时间和精力了罢,接下来还有很多精美的礼品要接受,夫人一定不在乎少这一份的……”后面已经有人开始不满起来,话语间都是上流社会酸兮兮的腔调,讽刺得人背脊发凉。
  
  “哦?是吗?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看哦。”
  
  黄夫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很恭谨地回了我一个礼:“我要用认真的态度,接受上天这份贵重的礼物呢。请说。”
  
  
  
  我了然笑笑:“我曾经生活的一个遥远的地方,人们会把天上的星辰当作自己的宝物,装载着自己的私语、祝福与愿望。但他们却永远只能远远在地上望着星光, 想象着它的模样,上面的景色,上面生活着的人,是否听到自己的倾诉。黄夫人,上天送给你的,是星辰。能够为你实现愿望,带给你幸福的星辰。”
  
  “您的夫君,就是您的夜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星钻。我想再没有什么礼物,能比得上黄大人对你的心意更重,生日快乐。”
  
  话音未落,黄纳海和他的夫人同时笑了起来,稀疏的掌声顿时惊醒了还在回味的人们,霎时掌鸣雷动。
  
  这个把黄纳海当作礼物的歪主意虽然是丁朔出的,但是那些话却是我的临场发挥,本来只想随便应付而过,但这个黄夫人让我打心底里敬佩,喜欢这个女人,所以想带给她最真挚的祝福,却未想到带来前所未有的好效果。
  
  接下来的赠礼环节自然不能删去,我松了口气,本在厅内闲逛着,填着自己的惨兮兮肚子,却没想到不断围上来人,对我刨根问底,要不就是笑容大于讽刺,要不就是虚伪大于逢迎。
  我的生辰八字,哪国哪门哪家的千金,父亲的身份地位,家庭住址……
  
  厌透了这种场面,又一直处在无法撂下嘴巴吃东西的状况下,呆在里面也是无趣,我好不容易钻了空子溜出来,吹吹海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站在船尾,幸而这个甲板宽敞无人,只有两边站守着侍卫,也不会担心不安全。
  这套华丽到夸张的衣袍并不单薄,但在剧烈的海风下,钻进衣服里的感觉,还是让皮肤有些微冷。。
  
  夜里的海,委婉安宁的声音,拍打着船身的细浪发出夜的哗哗声响,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荡漾回去。一次一次,随着日落日升,没有停歇地归去,又回来。不知何年何月。
  路迢水长,大概它的路程是远到难以想象的。
  
  这与记忆里那次的行船不同。
  
  
  
  惊涛骇浪,周遭是杀戮的血腥。混浊着热血的江水,泛起丝丝红莲。多少人的血液,才能流成一条河的形状呢?多少人的鲜红,才能让滔滔的猛江荧起微微的腥臊……
  
  有狼和人混淆起来的喊声,在夜里一段一段地哀鸣。凄厉的声音,就像他每夜每夜,在我耳端的细语浓情。
  
  说不想那是假的。
  
  他会用手臂把我围得严严实实,在我皱着眉头因外头的动荡而无法入睡时,整夜整夜地撑着双手给我捂住耳朵,暖融融的掌心传来缠绵的体温,他就在我身旁,带给我安宁的力量。
  不知道海水是否如那里的江水一般刺骨锥心,还是那种绝望、自暴自弃的感觉,让我的心变冷了呢?
  
  兀自想着,那个人在远方。
  
  
  
  神经线一紧,手里的匕首已经抚上身后人的脖颈,定神一看,那虎牙在夜里闪烁,像月的弧度一般微笑着。
  
  “我的内功天下第一,也仅能近你身到如此啊……”非的声音清爽而自信,有种溢于言表的好心情。
  
  看着身上被披上一层蕴含清香的外袍,我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是对手吧?”
  我不会问出类似“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傻话,唯一的解释,就是赦也有所行动,不知道要对黄纳海做什么,所以非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要搞清楚的问题是,赦的插手,会让我比较麻烦一点,还是非常麻烦。
  
  “我跟你永远不会变成对手。我承诺。”他一脸笑嘻嘻的,根本就是用开玩笑的表情,和不合时宜地认真,说毫无里头的话。
  
  “别告诉我你是来旅行。”我转过身,面朝大海,免得面对他没完没了的嬉皮笑脸。
  
  
  “唔。不是。我来保障黄纳海的安全。”他紧靠着我,又帮我把外袍紧了紧,包得严严实实,确实感觉到很暖和。
  
  “他聘请的?”
  
  “红绣欠他一个人情,这次是来还的。你呢?要杀他的话,我可以帮你哦。当然,前提是你要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说起这个,他一派轻松的语调,似乎毫不把这任务放在心上。
  “不,我和你一样。”
  
  “真好,能跟你在一起。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你也许会觉得我很奇怪。只是我无法控制,在你身边我就会感觉特别好,好到不想抽身离开。”
  
  我撇过脸,心想要是在从前,你没有失忆的话,就不会这样想了吧。因为那时候,你可是说要离开我,还气到我吐血呢。
  
  
  
  鼻尖飘过诱人的香气,我未填多少的肚子更加恶劣地叫嚣起来,一转过头,非手里居然托着一个大盘子,里头各式各样的精美糕点和飘香的食物,让我立刻食指大动。
  
  “给我的?”这应该是他特意挑选的,都是很方便的食物,不需要餐具。
  “不然呢,你饿坏了吧?刚才也是被人缠得不行才出来的,我一时善心大发,就顺手捎带上一点东西。”他帅气地挑了挑眉,把盘子往我面前一捧。
  
  我一边含糊地用鼻音应着他,一边已经动手开吃。
  
  蒸水蛋用透明的面皮包着,入口即溶,立刻让肠胃暖了起来,在他面前也不必顾及形象,颇狼狈地就这么用手就着微凉的海风,大口大口地享受着美味。
  
  他微微笑着,低着头欣赏我吃相的表情,比我对待食物的表情看来还要认真。
  
  
  填饱了胃,肚子里暖融融的桂香蹄子糕甜丝丝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
  
  “你今晚很美,但我不舒服。我还是喜欢用自己的衣服包住你,这样我会感觉比较安心。”这样一句听起来大概会让我怒火中烧,一个巴掌盖过去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一点杂质都没有,只是他心里真的这么想,所以就这么告诉我。
  
  我转过脸,拉着衣服的手又拢了拢,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温热的触感,他的身体因为有玉如意的保护而保持温暖。
  
  “你的手好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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