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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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藍-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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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该与他继续下去的,但她没有办法。
  快乐又痛苦,是她目前的生活写照。
  跟莫靖远在一起时,她开心快乐得随时可以在街上跳舞唱歌,有种只求今朝醉的堕落快感,肆无忌惮地。而每天早上与晚上,家人与越洋电话对她施予酷刑则是她的痛苦。沟通没有用,不认同、不谅解、一顿又一顿的指责,最近甚至要求她回台湾。大哥回台湾了,接着父亲来到。大家都想好好谈,但总不免谈成僵局,因为她不会回头,而他们的坚持也不会变,怎么可能会有共识?战争怎么可能会停?
  他们更不谅解了。
  幸好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待在纽约三个多月的日子不可能轻松,因为家人的反对将会使她非常痛苦。
  唯一没想到的是居然会遇到莫靖远,而他成了她呼吸新鲜空气的窗口。在这一刻,他是她的氧气,也是她的勇气。她非常感激他。
  「今晚留下来。」在他的床上厮混了一下午,吃完她随便煮的肉燥干面当晚餐,他在她的监视下乖乖洗碗时,对她说着。
  「我不能。」她坐在流理台上轻晃双脚,身上穿整完毕,是一副随时打算走人的样子。
  「不能?」
  「对,不能。」不想多做说明,但她其实知道他希望她可以说更多。
  相逢至今,他们都没在彼此的地方过过夜,而他更是没踏进她的屋子里过。她没说明什么,他也像是从不在意的没问过。可是今天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非要问个明白不可,所以才会开口要她留下来。
  「因为我的公寓太简陋?」他洗完最后一个碗,脱下塑胶手套问着。
  她水灵灵的大眼在他开放式的公寓里兜转了一圈后叹气
  「如果这叫简陋,那我真不知道自己的住处可以叫做什么了。」
  「我不介意帮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这人是在暗示要去拜访她的居处吗?哦不,不能说是暗示,根本是明白表示了。除非她想耍白痴,否则没必要装傻当作听不懂。
  「莫,我不能留下来过夜,你也不能去我那里。老实告诉你,在纽约的这段时间,是我的打仗期,我与家人对抗的战场就在这里。也许你心里猜想到了,也许没有,而我只能说,我不希望你蹚进这场战争里,所以才什么都没对你说。」
  「我不可能帮上忙吗?」
  「你或许可以,但我不要。」她摇头。
  「为什么?」他心里梗着一口闷气,想着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帮助,并以为他无所不能、大方慷慨,都向他索求着「我要」,没听过有人当他的面说「不要」,她是第一个,还是他最想伸手的那一个。但她说不要!这令他心情闷透了。
  「我喜欢你,只想喜欢你。与你交往,并不是因为你可以当我的屠龙王子、可以为我排除所有的疑难杂症。我只想很纯粹的跟你在一起而已。」见他脸色没有丝毫改善,所以她下巴也自卫的抬高。「你是怎样?偶尔人家不想利用你,你就浑身不对劲是吗?如果自己的仗还要别人帮忙打,那我还谈什么海阔天空的未来?还不如现在就抓住你这条大鱼嫁掉算了!因为不能独当一面的我根本只能把梦想当成幻想,每天光是空口白话的呓语就能穷开心,这样」
  他突兀的截断她的话,问她:
  「妳为什么不?不抓住我这条大鱼?」
  咦!他这是在指控吗?她睁大眼努力打量他,却看不出他深沉眼里的真正情绪,只能直接回道:
  「我不能抓住你,就算我其实很想。可是不行,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妳以为机会永远长在?」
  「不。」她叹气,「机会稍纵即逝,我很了解,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天真。可是靖远,我没有抓住你的自信。而且,我的梦想若是因此搁置,我不敢想象以后的我会变成怎样,一定很面目可憎吧。」
  莫靖远双手撑在她身侧,犀利的眼神有一些黯淡,不知是被说服还是失望,声音也显得低沉无力
  「如果这是妳要的,那么,这次分手,就让我们真正的了断吧。我不会再找妳,妳也别让我找到。」
  「嗯。」她点头,举起双手搂住他脖子,小脸埋进他颈窝里。「这次,『再见』由你说。一人一次,很公平。」
  「真是小孩子,这种事永远不会有公平。」他在她发问轻道。
  不会有公平吗?那为什么受伤的程度却一样?她没反驳,不想说话,只想趁还能拥抱时,以各种方式记忆住他。
  因为再过不久,就得说再见了。
  她会离开美国,到他此刻不会去的地方;他还得在美国停留好久,所以她与他真的不可能再见了。
  再次重逢,情爱更浓,距离却远了,有种绝望的味道,谁也洒脱不起来。
  「靖远……」她轻唤他。
  「嗯?」
  「如果可以不爱,多好。对不对?」
  他没回答,只是吻住她。

 


 第五章

 
  分手之后,没想过从此的日子竟会变成这样
  不断分手,然后又意外相逢。
  一再、一再地重复。
  当命运还不觉得疲惫前,他们只能像跳针的唱盘,一再又一再地……
  八月底,罗蓝的抗争告一个段落,家人决定给她一年的时间去碰壁、去对世上所好奇的种种幻灭,并相信她最后会回到正轨,重新投入最适合她的领域。对于这一点,罗蓝没有反驳,打算以未来向家人证明她从来就不是一时糊涂,她想走的路也不叫「行差踏错」,那条路顶多毫无成就,却不能说是浪费生命。
  当抗争结束,同时也表示她得离开了。
  这日,她整理好行囊,慎重的邀请莫靖远到餐厅吃饭,像等待一个神圣的仪式似的,挺腰端坐,肃穆无比的等他开口说出再见,让两人有平和的结束。
  食物很美味,但没有人在乎。他们相视了很久,时间仿佛就此凝结住,不会再往前推移丁点。
  然后他说了:「祝福妳,愿妳不管身在何处,都能平安快乐。还有,再见,蓝。」
  他说了再见,两人于是分手。这次,他还是让她先走,而他立在原地看她走,正如初见面时的预感,他总是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什么也不能做。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也只能是最后一次,再多些,他恐怕没法子保持良好的风度。
  她的身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他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握成拳的双手……这拳,握得再紧,也是空的,当脑子钝钝地想到时,终于不情愿的张开。
  这手,她赞美过好看,却从没打算让她自己的手就此停留。想来说他手好看,只是客套话。她这客套话本事若是用于从商,应会有不太差的成就,因为连他都相信了,以为她真的欣赏,真的很爱。连他都能这么容易被哄骗,若要哄客户掏出口袋里的钱买她所推销的种种货品,当然太容易不过了。就不知从商会不会是她未来的好奇之一……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她已经走了。走好远了。
  这时再来说后悔认识她,也实在是太晚了些。当她出乎意料的把他的心乱成这样,烦成这样,患得患失成这样,怪谁呢?也只能说他是自找的了。
  而那个家伙呀,已经毫无牵挂、没心没肺的跑掉了,好像随便说了声「再见」,就能把所有抛却。
  已经是第二次了。
  所以,他要忘记她,从现在起,真正的忘掉。
  再见,罗蓝。
  因为会说法文,所以离开美国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国度是法国,也就马上出发了。
  既然来到法国,她打算先从酿葡葡酒这个工作做起。既是学酿酒,那她落脚的地方当然不会是繁华的巴黎,也不是著名观光地里维耶拉,而是法国西南部的酒乡波尔多。
  在巴黎住了几天,弄清楚所有交通系统的搭乘方式之后,她打电话给波尔多每一家酒庄,探问着有无短期工作机会,理所当然的被一一打了回票。她只沮丧了一天,便很快振作起来。想想也对,谁会随便雇用来路不明的人当工作人员?而且还是个外国人呢!每个国家对外来人士的工作规定不尽相同,她会找得到工作才有鬼。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进入酒庄的方法参加酒庄所开办的酿酒、品酒体验营。不过在那之前,她打算先以参观的方式对波尔多每一家酒庄加以了解。
  从巴黎搭TGV(高铁)到波尔多约莫要三小时的时间。她在这段车程里还遇到了个小惊喜一群从台湾来的旅客。国语、台语、台湾国语混杂在她的前后左右,让她好讶异的东看西看,发现是一群好珠光宝气的观光客,有男有女,每个人都在比阔气,都说在巴黎买了多少名牌,回去好怕飞机会太重飞不起来。见她东方人长相,人不亲土亲,非常亲切的试图与她交谈,言简意赅的问她:「Japanese?Hong Kong?啊是台湾?」最后四个字的发音是亲切的台语。
  罗蓝笑着指自己。「台湾来的。」
  「那真是太好了!妳也要去波尔多吗?妳会不会说法文?噢!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真的被拒绝说英文的法国人给搞得快疯掉了!他们明明听得懂英文,却不肯说,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理人。我们是顾客耶!买东西还要受气,这些欧洲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顾客至上』,真是气死人了……」几名妇人开始叽叽呱呱的对罗蓝吐苦水。听到罗蓝说会法文,马上像挖到宝似地惊叫欢呼一片,缠着她,问她有没有短期打工的意愿。这些人接下来还有十天的行程,目标都是在法国洒钱,迫切需要一个会法文的人随行,所以纷纷开出优渥的条件
  「罗小姐,妳可以眼我们一起住五星级大饭店,我们会供应妳。」
  「还有,吃的方面,都会跟我们一样,全都是豪华的法国美食喔!」
  「当然钱的方面更不会亏待妳,这十天我们会给妳二千美元的薪水。」
  其实根本无需开出什么条件,当她们开口提出这份工作时,罗蓝便打算答应了。至于吃喝玩乐上的保证,她没概念,也没意见。
  真是有意思,想都没想过生平第一份工作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虽然完全不在她预期内,但她很能变通,马上同意了。生活的体验、对世界种种事物的好奇,都不该再像二十岁以前那样,永远都按着功课表的进度去走,没有任何意外,呆板保守。从现在起,她要随兴过日子,满足所有她好奇的、想去尝试的种种。
  这些妇人似乎对她的表情不大满意,好像是因为她表现得太平淡,没有对她们开出的条件做出适切的反应。
  她一直在读书,家里环境又下错,从没打工过,所以对薪资的高低没概念。当这些穿着贵气的妇人说出这么多条件后,以一种「妳应该很讶异我们居然这么大方慷慨吧?」的表情等她反应时,她愣了一下,久久之后,才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笑了笑,对她们道:
  「那些都不重要。能在法国四处走走才是吸引我接下这份短期工作的原因,我想应该会玩得很尽兴吧。」
  本来第一个工作是想学酿酒的,没想到却意外当了旅游翻译。人生一旦决定脱轨演出后,好像随时都会有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真有意思!
  罗蓝这份临时工作所服务的旅游团,有个专有称呼,叫做「贵太太团」。她们来到风景迷人的欧洲,游玩看景倒是其次,重点是出来洒钱,务必要让这些鼻孔总是朝天的欧洲人明白亚洲人的经济实力,常常一个不小心购物过度,把人家整间店搬走都不是太稀奇的事。她在一旁看了好笑,不知道这是台湾人特有的购物嗜好,还是有钱人家都是这种大气的洒钱方式;反正她跟着这些奇人走,总是在扮演着「刘姥姥」的角色,如今五天下来,也扮演得很驾轻就熟了。
  在波尔多买了几十箱的葡萄美酒后,这些贵太太们的下一个行程是波尔多北边的干邑,那边的白兰地相当知名,她们决定去那边耗两天。
  「Vi,妳知道白兰地的等级吗?存放在木酒桶里两年半以上的,叫做VS,也就是非常特级的意思;再来就是VSOP,非常超级的老白酒,放在酒桶里四年半以上。但是!注意我这个『但是』哦,我们大老远跑来这个乡下,当然不是为了买这种等级的东西回台湾,我们的目标是XSOP。一般人通常都不知道什么叫XSOP,不过一提到简称XO,大家肯定就知道了。我们就是来买最高等级的白兰地XO,这种酒都放六年半以上,愈陈愈香。等一下我们到了干邑的酒厂,妳只要跟老板说他有多少XO,都拿出来给我们看就对了,其它杂酒,我们是不考虑的。」
  反正「最好的」、「最贵的」,是这些贵太太们最极致的追求,其它不必多说。
  有钱人都是这样子的花钱法吗?她偏着头想了想。不是故意,却不由自主就会想到那个已经跟她分手的贵公子因为她真正认识的有钱人就他一个,实在也只能想到他了。
  有点无奈又有点甜的想起他,不知道能拿这个情况怎么办,只好一直想下去,叮嘱自己不要忘掉想起他是为了用来比较这些贵太太们的购物行为,不是为了……想念。好,开始努力比较,不要胡思其它。
  对,她不记得莫靖远曾经这样子花钱过,他花钱的方式跟她一样寻常。
  听说莫靖远家里很有钱,有钱到很不得了的地步。可是他对钱的看法很轻忽,好像常常忘了他家很有钱的样子,因为从来没看过他用洒钱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家世垣赫绝非唬人。
  是他个人太不合群,还是这些贵太太们太过特立独行?她想,很偏心的想,应该是他太不合群,天生的与众不同吧。
  「Vi,妳在想什么?笑得好甜。」一直跟她聊天的贵太太察觉她的心不在焉,已经静静看她好一会儿了。
  「我在笑吗?」罗蓝回神,忍不住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想掩饰那份不该存在的甜意,还是想留住一些什么……
  「对呀,妳在笑。像妳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应该常常这么笑,好像有着什么甜蜜的秘密藏在心底似的。妳应该有恋人了吧?」贵太太非常铁口直断的说着。
  一听到年轻小美女有恋人,在一边闲聊打发时间的其他太太都停止交谈,围了过来,对她的好奇心可浓了,希望可以从小美女身上听到美丽浪漫的恋史。她是美女嘛,故事理所当然要精采。
  「已经分手了。」她还是带着笑,但笑里已经不带甜意,反而带着些自己不知道的落寞。
  「他抛弃妳?!」那个男人一定是个笨蛋!贵太太们心里一致对男主角开始唾弃起来。虽然才相处五天,可是她们对这个小美女随和的性情、聪明的脑袋、赏心悦目的外表都打了很高的分数。如果她们这些挑剔的妇人都能这么轻易的喜欢她,以同是女人的身分接纳她的美丽而不感到威胁嫉妒的话,实在难以想象会有男人舍得抛弃她。
  罗蓝失笑,对这些太太们凝重的脸色有点心惊,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一副准备骂人的模样,可是她很确定自己不需要她们这种热情支持。
  「不是。应该说是……我抛弃他。」她跟他都知道两人总有一天要分手,但因为先离开的人是她,所以,真要在爱情里谈是非对错的话,她大概就是错的那一方了。
  「呀?妳抛弃他?那……一定是他配不上妳了。」贵太太们很能变通,马上把沉重的睑色一收,换上笑脸。「来,告诉张姐,是不是有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跳出来热烈的追求妳,给妳那种真命天子的感觉,所以妳现在才会笑得这么甜?」
  「不是的。」她摇头。很遗憾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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