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隐隐-草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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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树隐隐-草芯人-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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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云济催马赶到了夏尘阳,问出心里憋了半天的疑问:“尘阳,为何穆神医叫你宫主?你难道也是玉澍宫的人?传言不是说,玉澍宫宫主是小树吗?”
  “我们难道没有告诉你,小树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夏尘阳老神在在地道,“至于谁是宫主,我和小树用得着分得那么清吗?”
  “我以为你只是跟着小树喊的。”柳云济小声嘀咕,想想又道,“也是,反正小树她连人都是你的了。”
  “柳大哥,下回在小树面前,你要说我是她的才是。”夏尘阳一本正经地说,桃花眼一咪,又调侃地笑道,“他日她要真成了南国女帝,那我不就成了她后宫的皇夫了?哈哈,有趣,真有趣!”
  “你们俩果真是天生一对!”柳云济摇头叹道。哪有一国之君自降身份变成他国的皇夫,还笑得这么兴味盎然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位不循常理不遵规矩,总是把小树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燕和帝了。如果今日小树嫁的是另一个人,他恐怕不能象尘阳一样,如此平静地接受小树新的身份吧?想到身在沙州的君玉楚,柳云济犹豫着又问,“你和小树真有一统天下之心吗?”
  夜色中,夏尘阳眸光一冷,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搂紧怀里的小鱼儿,语带挑衅地问:“柳大哥是想到那句‘妖孽出,三国亡’的传言吗?”
  柳云济没有听出夏尘阳的不快,就事论事地说:“在柳家人心里,只有孙女柳烟树、侄女柳烟树和妹妹柳烟树,从来没有什么妖孽。”
  听柳云济这么说,夏尘阳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柳大哥能这么想,尘阳觉得甚为心慰。我也可以认真地回你一句,我与小树从未有“为争天下而统天下”之心,一切不过顺其自然而已。柳大哥如果是担心那个人的江山,尽可以放宽心,他若不犯我,我必不去犯他。至于他之后的事,将来就要问小鱼儿了,我和小树可不想操心那么远的事。”
  夏尘阳心里暗自思忖,柳家人的仁义和良善果然是天生的。不仅是柳云济他们,就怕是连小树,都觉得柳家欠着那个人一个安国定邦的承诺吧?他没对柳云济承认的是,所说这些不过是他所了解的小树的心中所想,即是她的心愿,那也就成了他的了。如果单凭他的性子,一念成佛还是一念成魔有何关系,干脆利落地达到目的就好……可是为了他家亲亲娘子高兴,算了,还是磨磨性子成佛吧,谁让成魔的那条道上没有他的小树呢!
  想到小树,他不禁一抖缰绳,“驾”的喝叱一声,催马快行,柳云济和其他护卫也纷纷扬鞭,紧随其后,一行人在月光迷蒙的夜色下急奔而去……
  ※※※※※※
  此时,一百多里外的某处山道上,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斗刚刚结束,野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浓重的血腥味慢慢地飘散开来。
  “青玉,可有伤亡?”小树抽出白色绢帕,仔细地抹净剑上残留的血迹,冷声问道。
  青玉答:“一人重伤,四五人轻伤,其他无碍。”
  “让凌玉尽力救治,到下一个市集再发信号,让人来接应,将重伤者留下养伤,其他人继续随我去沙州。”小树扔掉手中抹剑的绢帕,“锵”的一声收剑入鞘,举步走向远处护卫们聚集的地方。突然脚步顿了顿,又问,“贤妃如何?”
  “老样子,和那个叫 春兰的宫女在马车里,两人又晕了。”青玉冷然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她没说的是,那个乍乍唬唬背着他们叫主子妖女的宫女,是被她一掌劈晕的。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主子开了杀戒,那宫女还以为她跟那个贤妃有命活到现在吗?怕是早在前几次遇袭时就一命呜呼了。
  “晕了也好,到下一个市集再叫醒她们,省得又吓得一路尖叫,麻烦!”小树说着,走到那位重伤护卫身边,问,“他伤势如何?”
  凌玉边冷静地包扎着伤口边回答:“腹部两刀,胸前一刀,深可见骨。伤势很严重,恐怕……”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如果有这个呢?”小树从怀里掏出一颗紫色的丹丸。
  凌玉一惊,急道:“主子,这是‘紫霄’。”“紫霄”的功效虽不比“济天”,但也是极其珍贵之物,救治这样的刀伤自然不在话下。但主子身上已无“济天”可以护命,就不能把“紫霄”看得重一点吗,居然又随随便便拿了出来。
  “我知道是‘紫霄’啊,所以问你有用还是无用?”对宝物向来没有推崇之意的小树,完全体会不到凌玉的“惜宝”之心。见凌玉点了点头,她将“紫霄”塞到凌玉手里说,“那就快喂他服下,处理好伤口抬他上马车。此处并不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说完,顾自走近另外几个轻伤的护卫,低声询问他们的伤情。
  “听主子的吧!”见凌玉仍在犹豫,青玉小声道,“象主子这样的人,老天就该护她一辈子无病无灾才对,那就什么灵丹妙药都用不着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虽然仍有些舍不得,凌玉不敢违命,喂重伤的护卫服下了丹丸,又麻利地包扎好伤口,唤了两名护卫一起将伤者抬进了马车。
  处理停当,小树一声令下,十几人的车马队伍飞奔着迅速离开,空寂的山道上唯留下那一具具卧地的黑影,在清冷的月色下,影子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更显得惊悚诡异。
  ※※※※※※
  几日之后,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小树一行进入了沙州地界。两日前,频繁的追杀行动才慢慢消停下来,让小树终于可以有机会窝进马车里,睡它个天昏地暗。
  为了能随同小树一起到沙州,贤妃当初不得不答应小树的要求,只带了一名宫女随身伺候。这一路下来,两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血腥场面的人早已经身心皆疲,惊若寒蝉。加上途中为了应付突袭,车马行李不断精减,如今她们只得与小树坐在同一辆马车内。亲眼见过小树杀人如切白菜的骇人场景,虽困意不断袭来,两人却怎么也不敢入睡,只是胆颤心惊地坐在马车一角,即惧又怕地盯着呼呼大睡的小树。
  慵懒侧卧着的小树看起来气色绝佳,但见她面若桃李,杏眼紧闭,两排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微微翕动着,投影在她白皙嫩滑的肌肤上,整张脸年轻得根本不象一个有着四五岁孩子的妇人。身上的一袭紫裙更是洁净如新,没有半点污汁血迹,仿佛那个一路持剑拼杀的人只是个幻影,她一直就那么娉娉袅袅、云淡风清地坐在马车里,不曾粘上过一丝一毫的血腥。
  贤妃掏出一面小铜镜,看清镜中自己的样子,吃了一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蓬头垢面……再抬头看看旁若无人熟睡中的那人,孰高孰低,孰美孰丑,似乎明眼人一看便知。
  “若不是在苍烟山庄内,贤妃断的就不仅仅是一条手臂了。”想起太后柳月容的话,望望自己仍然裹着纱布的手臂,贤妃心里不由又渗出几丝寒意,隐隐开始后悔,或许真该听太后的话,这一趟沙州之行,怕是不该来的。
  皇上一向性子清冷,又勤于朝政,一月内留宿众位妃子宫中的次数少之又少,又连算是最最得宠的她,一月也不过仅有两三次侍寝的机会,这已足够让她在皇后和众妃子面前昂首挺胸的炫耀了。毕竟有些妃子,一年也轮不到一次,更别提那位皇后娘娘了,据传至今皇上都未曾临幸过她。这两年她接连有孕,连为皇上生下两位公主,日子一久,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在宫中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只是,为何在这一刻,在离沙州大营中的皇上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反而越来越不确定了呢?皇上平日真的宠爱过她吗?还是透过她这张脸,看到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从苍都到苍烟山庄,她一直不愿相信皇后暗讽她的这种可能,可是此时,望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却更年轻更生动的脸,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慌张……
  想到这里,贤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停车!本宫不能这样见皇上,本宫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小树并莫睁眼,只是抬了抬手,清朗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准!到城中客栈稍事休息,再前往沙州大营。”翻了个身,她又恬然睡去。
  马车外立即传来了回应:“遵命,主子!”
  ※※※※※※
  森严的沙州大营这几日来特别热闹,每日营门口都聚集着许多百姓,有来感谢天命皇后救命之恩的,有来瞻仰天命皇后绝世美貌的,也有哭泣乞求天命皇后再去南国大营解救仍然被困的亲人的……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这段日子苍国百姓对天命皇后的崇敬和信赖空前高涨。
  营中的君玉楚和闻燕笙等人此时却陷入困境,自皇后意外领着四千余众百姓从南国大营返回沙州之后,平王一改往日的挑衅态度,挂出了休战牌,退回到蒙兰山东麓的大营内,数日内都按兵不动,就连南国北境传来燕国军队逼近燕南边境的消息,平王也不为所动。让君玉楚等人摸不清他的意图,进退两难,只得两军相持,互相干耗着。
  君玉楚和闻燕笙二人正坐在主帐中议事,门帘掀起,一袭粉衣的柳烟儿娉婷而入,柔声细语地道:“皇上,臣妾今日炖了份鸡汤,你尝尝吧。”
  “见过皇后娘娘。”闻燕笙起身低头行礼,又转向君玉楚道,“皇上有事,臣先告退。”
  君玉楚盯着书案上的图志,并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皇后辛苦了。朕与闻将军有要事相商,鸡汤留下,皇后先退下吧。”
  柳烟儿微垂的眸色里闪过一丝失意,抬头时仍是笑意盈盈地道:“那臣妾告退。皇上莫要太过操劳,鸡汤要趁热喝,别放凉了。”
  她将那碗鸡汤放在书案上,缓缓福身,等了等却没听到君玉楚的再次回应,只好黯然的转身离去。
  刚走出主帐,一名哨兵急呼着与她擦身而过:“报!营门外有位自称来自苍烟山庄姓柳的姑娘,说是奉太后之命,送贤妃至沙州大营探望皇上。”
  “小树!她怎么来了?不是去信让云济留住她千万别来沙州的吗?”
  帐外的柳烟儿只听见君玉楚一声惊呼,然后“咣当”一声玉碗落地的声响,一个青衣身影如狂风般卷出了帐外,向营门口直奔而去。
  闻燕笙紧跟着追了出来,见到门口呆立着的柳烟儿,他尴尬地笑笑,支吾着道:“皇后娘娘请回帐歇着吧。”
  “闻将军,即是贤妃奉太后懿旨前来探望皇上,本宫岂有回避的道理。走,随本宫一同去看看吧。”柳烟儿神色淡然地道,然后雍容地转身,率先向营门口走去。
  望着她故作镇定、略显僵硬的背影,闻燕笙不免摇头苦笑,示意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春雨和秋霜跟上,这才慢腾腾地尾随她们而去。他的沙州大营已经够热闹了,皇上、皇后、妃子外加一个燕国皇后,不会过几日连燕国皇上也到了吧?沙州地贫福浅,他怕它受不了这么多福至啊!
  营门外,被春兰扶着下了马车的贤妃一瞅见对面急奔而来的人,心中惊喜,甩开春兰的手也向他奔了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嘤嘤而泣:“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思及途中的重重凶险,哀恸之情更甚,抱着君玉楚涕泪横流。
  君玉楚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马车旁笑意嫣然的小树,怀里这个半途扑过来的温热身子仿佛一道破除魔障的闪电,将他击回到现实里。他甚至惊谎地发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没有家国天下,没有江山社稷,没有任何东西,唯有眼前这一位恬然噙笑的女子。在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女子在他心里,似乎比他自己以为的要重上百倍千倍啊!
  君玉楚就这样木然地任贤妃抱着,定定地看着小树,沉黝的眸色里慢慢浮上难掩的痛楚,任那些来自四肢百骇的残酷认知不停地撕裂着他的心——他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却已隔万水千山。
  贤妃久等不到君玉楚的回应,慢慢察觉出不对劲,放开君玉楚,刚巧瞥到他身后的柳烟儿,正一脸讥诮地望着她。贤妃仰起头,才发现君玉楚的心神全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她谎忙跪地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一时忘形,失礼了。”
  君玉楚直直地绕过她向小树走去。
  小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君玉楚,那种绝望的悲伤清晰地弥漫在他的四周,压得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在她已心有所属,注定不会对他有丝毫回报的今天,她突然发现,她似乎一直低估和轻视了他对她的用情。
  她努力压下眼底泛起的几分涩意,粲然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楚大哥,好久不见!”
  君玉楚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笑脸,紧紧握着的双拳压制着自己伸手想拥住她的冲动,薄唇微颤着,半响喉间才嘶哑地溢出一句:“小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99章 蒙兰山中小树遇险

  君玉楚情不自禁的失态,被闻燕笙清楚地看在眼里,他瞅瞅身边的柳烟儿、贤妃等人以及几十步开外被士兵们阻拦在外的百姓,悄悄地走到君玉楚身后,压低嗓音提醒:“皇上,何不请……柳姑娘到主帐一叙?”想想无论是燕皇后还是夏夫人,都不是师兄此时愿意听到的,于是他聪明地挑了个中规中矩的称呼。
  “闻公子,别来无恙!”小树冲闻燕笙颔首笑言。她记得曾经偷听到闻燕笙的志向,该是做个行游天下、吃喝玩乐、赏景赏美人的逍遥公子才对,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或许同她一样,梦想虽好,终因放不下某些东西,有需要妥协的时候。只是不知,他放不下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是与君玉楚亦兄亦友的君臣情份,还是……
  小树不经意地瞥眼,对上柳烟儿的视线,定了会儿,然后淡淡地移开。她的眸光平静,无波无痕,倒是瞅到柳烟儿身边的春雨和秋霜,眼中浮上些许他乡遇故人的亲切笑意。
  春雨和秋霜愣了愣,齐齐地向她福身行礼。她俩至今不明白为何身为柳家女儿的烟儿小姐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为何五年来苍烟山庄几乎断了与烟儿小姐的联系音讯全无。此次跟随柳烟儿从苍都到沙州,一路上听到许多传闻,都是关于这位不知何时成了苍烟山庄义女的燕国皇后的,她甚至有了一个与烟儿小姐相似的名字“柳烟树”……所有这些,都让春雨和秋霜的心里疑问重重,但在柳烟儿面前,却是谁也不敢提起。
  乍见到小树的容貌,闻燕笙也不禁称奇,一袭紫衣、素面朝脸的她,仿佛仍是五年前那个跟在云济身后的小姑娘,恣意率性,笑得慵懒自在。只是在轻颦浅笑间,隐隐又多了份让人捉摸不透、深不可测的邪气,让他恍然意识到,除了柳家女儿和燕国皇后的身份,传闻中她还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玉澍宫的宫主。他抱拳行礼道:“柳……宫主一路辛劳!久仰玉澍宫威名,今日得见,闻某深感荣幸。”
  闻燕笙语调不高,却将“宫主”二字咬得极重,象是在故意提醒尚有些失神的君玉楚——此人早已不仅仅是你错失的心仪之人了……
  闻燕笙的这句话,无疑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望着小树的君玉楚,痛惜的眼神深处,又多了些复杂难辨的东西。
  小树见状,心里哂然一笑,身处高位者就是不同,敌我阵营总是汉河楚界泾渭分明,于是朗朗地回了闻燕笙一礼,淡淡地笑道:“闻将军客气。如闻将军和……苍皇不疑本宫主是平王派来的探子,本宫主倒是很愿意进帐一叙,忆忆昔日玉澍宫在苍国的一些阵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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