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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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莫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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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想,唤了小德子来,让他去煎药。
  小德子看了看药,又看了看沈若非,也不多言,双手接着,到一边厢房去忙着煎药。
  约莫小半个时辰,小德子端过一碗黑乎的药汁,一并端来的还有一杯温白水,一旁放了一个小瓷盘,里边备了一些蜜饯。
  沈若非微微一笑:“倒是难为你考虑这么周全。”
  小德子忙躬身道:“这是奴才的本分。”
  他看了看沈若非,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沈姑娘若是不舒服,奴才去秉过皇上,好为姑娘请太医诊脉……”
  沈若非摇摇头:“不必了。偶感风寒,我没有那么娇弱。你把药放下吧,我一会儿自己来。”
  小德子看了看她,应声道:“是。”
  看小德子离开,沈若非方端起药碗,试了一下,发觉温度正好,想必是小德子已经给晾好了才端了上来。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银针,探入药中,也未见异色,不禁犹豫了一下。
  思索再三,她走至窗边的条几前,将药汁缓缓倒入花盆之中,待药汁渗下,又轻翻了一下表层的土,成功掩去那抹黑色,方才回到桌前,端起水,饮下。
  ……
  接下的日子,兰歆殿出奇的安静。
  虽是关押,但吃穿用度上,倒也没有短了什么。原本在这宫中,沈若非除了到萧后宫中,也不曾自由走动,对她来讲,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小德子每日里都按沈若非的吩咐煎药,但沈若非的病却毫无起色,拖拖拉拉的蔫了多日,方才转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不少。
  萧后从那日走后,并未再来,但小德子不知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说瑞王在泰华殿思过,也染了风寒,正在府中休养。
  沈若非也只是听听,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气日渐寒冷,看着窗外的秋风横扫落叶,沈若非的心中也一丝丝的凉起来。
  她回头看见窗前那几盆花,嘴角微微扯动,出声唤小德子。
  小德子应声上了楼。
  “小德子,那几盆花大概是我晚上开窗被冻坏了,寻个地方扔了吧。”沈若非淡淡道。
  小德子看过去,几盆花都蔫巴巴的耷拉着脑袋,静静的摆在几上。
  “是的,沈姑娘,奴才这就给您撤了。”小德子过去,端了花盆下楼。
  待到厢房外,他捧起花盆,凑近鼻端——然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晴儿上得楼来,忙不迭的关了窗户,取出一件厚厚的外袍,为沈若非披上。
  “小姐,您的身体刚好一些,不能吹风。”
  沈若非也不争辩,只是笑了笑,这丫头,出了王府,越来越罗嗦了。
  晴儿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小姐,这样子关着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若非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脑海中闪现出司马夷那虚弱的身体,眉头微颦:“应该快了……”
  晴儿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
  因为寂静,外边殿门开锁的声音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沈若非和晴儿耳中。
  二人对视一眼,晴儿快速跑到窗前,打开窗——
  一名太监进了殿门,看了看,扬声道:“民女沈若非何在?”
  沈若非匆匆下了楼:“不知公公何事?”
  太监看看沈若非:“你就是沈若非?”
  “正是民女。”沈若非回道。
  “传皇上口谕,民女沈若非即刻前往御书房见驾。”太监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沈若非也不多言,礼罢,随着太监,一路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外,沈若非却意外的见到了萧后。
  沈若非和那太监忙行礼见过。
  萧后凤眼微挑,那太监心领神会的退到一旁。
  “身子可是好些了?”萧后这才关切的开口问道。
  “劳娘娘挂记,已好多了。”沈若非态度恭谨,心中却又是一冷——那司马夷的忌惮,看来确是事出有因……
  萧后轻声道:“如此一来,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刚刚劝过皇上,但最终如何,得看你的造化了。”萧后叹口气,接着道:“须知,这宫中,谨言慎行方得立身啊。”
  沈若非更是恭谨的低下头:“谢娘娘教诲。”
  “去吧。”萧后轻声道。
  沈若非和太监恭送萧后离开,这才来到御书房。

  第五十七章 重托

  那太监先行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唤沈若非。
  沈若非一进门,就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这才几日不见,司马夷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民女沈若非见过皇上。”沈若非恭恭敬敬行礼。
  正在批折子的司马夷抬眼看她,并未叫她起身,只是出言秉退了左右,并平静的吩咐道:“任何人求见,一律挡回。”
  左右人等应声退下。
  司马夷朝其中一太监使了个颜色,太监了然的点点头,最后一个退出御书房,并随手掩了房门。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沈若非并未抬头——这些天思虑再三,方觉自己过于躁进,若是莽撞之下丢了性命,这才真的是无谓的牺牲。
  但,这长时间的沉默,仍是让她控制不住的感到压抑。
  “平身吧。”良久,司马夷方开口道。
  “谢皇上。”沈若非努力将这该有的礼仪做到完美无缺。
  “朕听闻你病了?”司马夷似是随意的问道。
  沈若非心下微微有些诧异,却仍然恭谨的低着头:“民女偶感风寒,已经好了。”
  “是吗?为何不吃药呢?连太医院院长亲诊的脉都信不过?”司马夷语中似乎有些好奇之意。
  沈若非怔了一下,顿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这宫中真的是毫无秘密可言?
  她忙又跪下:“皇上明鉴,民女只是——”
  “只是什么?”司马夷不依不饶。
  “民女只是怕苦……”沈若非讷讷的说。
  “好一个怕苦。”司马夷的语中突然间带了某种被刻意压抑的笑意:“你的胆子呢?上次尚且肆无忌惮,怎的突然变得这般恭谨?”
  沈若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声道:“民女不懂规矩,初窥龙颜,失了分寸,言语不敬或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司马夷轻哼了一声:“这前倨后恭,又是为何?”
  沈若非回道:“民女三思后方觉不妥,并非有意为之。”
  司马夷又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怕了?”
  沈若非愣了愣:“天威之下,惧意自生,民女确是怕了。”
  司马夷忽道:“抬起头,告诉朕,你是怕死,还是怕自己不能达成所愿?”
  沈若非闻言一惊,抬起头,看向司马夷。
  他的眼神深邃,探究的盯着自己,似要看到心底深处。
  沈若非突然间有了勇气,看着他:“民女怕死,更怕死得不值。”
  “是吗?何为值?何为不值?”司马夷问。
  沈若非思索道:“民女以为,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活着。若是她的死对实现目标有意义,那便是值;若是毫无意义,那便是不值。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理应如此吧。”
  司马夷看了看她,沉默了片刻。
  “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沈若非眼神微微闪烁:“民女的目标其实很微小,只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是吗?那么,见朕是你能做的还是想做的?”司马夷意味深长的说。
  沈若非愣了一会,司马夷的眼神过于凌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看来,是当真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不过现代一介普通人,拿什么和一安邦治国的帝王斗智斗勇?
  想到这里,沈若非反而有了笑意:“若民女答是,岂不是大不敬?面圣之愿望怎算微小?”
  司马夷的眼中似乎有微微笑意一闪而过,并未追问。
  “当真不愿嫁廑儿?”司马夷再次转了话题:“还是你非正妃不做?”
  “民女不敢。”沈若非想了想,终是不知该如何对这封建帝王说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民女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不适合?”司马夷重复道:“既然不愿嫁,为何要帮廑儿?”司马夷的脸色依然看不出表情。
  沈若非想了想,实事求是的说:“这大概是民女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司马夷突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困惑:“你让朕很意外,也很为难。”
  沈若非不解的看着他。
  “廑儿一直深得朕心,从未让朕失望。此次请旨的折子上来,朕心大悦,此计虽不算上策,但总好过束手无策。”司马夷声音压得极低。
  沈若非心下有些了然,司马夷这一开口,才是要和自己摊牌的。
  “泓儿虽文武兼备,但性子更像他的母后,过于良善。朕曾有意改立廑儿为太子,但廑儿却断然回绝——朕准了他的奏,让他在边关驻守,却并非是因此弃了这立嗣之心,只是觉得可以在那金戈铁马、刀光血影之间磨练一下他的意志,身为帝王,绝不可以感情用事。”
  “这些年,廑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只是,三年前,泓儿和廑儿的母后过世,朕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日渐虚弱,多由泓儿代朕处理朝中事务。直至年初,朕才在无意中发现,朕的药中,竟然一直有人在下毒。”司马夷的嘴角微扯,挂上一丝嘲讽。
  “啊?”沈若非惊诧的看着司马夷。
  “不必慌张,这药倒不是想一下子要了朕的命,只是让朕一直昏昏沉沉,无力主政。”司马夷冷冷的笑。
  “这时,朕才发现,泓儿终是过于温和,朝中局面已是一片混乱。皇后和琰儿,已呈只手遮天之势。就连这后宫之中,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找不到几个亲信之人。”
  “也许是他们觉得时机到了,泓儿才会暴毙太子府,连朕的乖孙儿钰儿,也下落不明。”司马夷眼中一片悲凉。
  沈若非泪眼盈盈:“皇上请放心,民女无意中遇到了逃出来钰儿,他现在已经平安抵达安王府,一切都好。”
  司马夷眼中满是欣慰,长叹一声:“如此一来,朕也安心了。”
  他并未问这之间的曲折过往,这结果,对他来讲,才最重要。
  沈若非见状,只得安静的等待,不想扰了这片刻的喜悦。
  司马夷很快回了神,看了看沈若非,问道:“你也许好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他们为什么没有逼朕?矫诏应非难事对吧?”
  沈若非虽觉有些残忍,但仍是点了点头。
  司马夷冷哼一声:“朕已经被层层围困在这宫中,既见不到朝中重臣,又见不到廑儿,身边可靠之人也不多,若不是那最后一层屏障,只怕早就和泓儿一起去了。”
  听至此,沈若非颇有些担忧的看看门外——这皇上身边的侍卫,似乎都是萧后的人。
  司马夷了然的笑笑:“不必担心。此能番皇后也算是机关算尽,反而送朕了这个机会。若不是她刻意示好与你,想让朕对你起了疑心,心生厌恶,又怎会放心的让朕见你?再者,朕在位三十年,身边总还有些忠心之人,或许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为朕守卫这御书房的片刻宁静,总还是有的。”
  沈若非见他神情安定,这才放下心来:“既是如此,皇上又为何会选择相信我呢?”
  司马夷眼中微微露出笑意:“朕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心存不轨之人,即使能做到耐心等待,眼神也断不会如此清澈镇定,更不会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他看看沈若非,又道:“若你是皇后之人,又如何不敢喝那无毒之药?”
  沈若非心下有些了解,那个清秀白皙的小德子,大概就是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可是,让朕决定相信你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支簪子。”司马夷从怀中取出碧玉簪,神情忧郁:“让朕百般为难的,也是这支簪子。”
  “为何?”沈若非问道。司马廑当初让自己戴上这支簪子,竟然有这么深的意思在里边?
  司马夷看看她:“原本朕以为,你来面圣,只是廑儿的计策。朕所需要考虑的,只是看你能否担此重任。因此,朕并不见你,试探你的耐心;让皇后逐你,试探你的□;甚至中秋之夜,抓准时机,试探你的胆量……只是,看到这簪子,朕才知道,这事情并非如此。”
  他轻抚手中的簪子,那眼中的柔情,似乎是在对着最心爱的女人:“你可知这簪子的来历?”
  沈若非无语,他也并不等待沈若非的回答,继续道:“这是朕登基之初,在封后大典当日,送给廑儿母后的信物。廑儿赴边关之时,他的母后将此簪送给廑儿,要他将来送于自己心爱的女人……”
  沈若非心中一阵抽痛,原来,如此……
  司马夷看着沈若非的表情,沉声问道:“朕再问你,现在,你是否还坚持不嫁廑儿?”
  沈若非咬咬唇,跪倒在地:“民女不愿嫁,也不能嫁。王爷重任在肩,又怎能为此误了大业?”
  “你可知此一去,非但误了终身,还有性命之忧?”司马夷问道。
  “民女既然敢来,就早已做好这个思想准备。”沈若非抬头看着司马夷。
  “你起吧。朕倒是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了,廑儿在骨子里终究还是承继了其母后的重情重义,或许,对这天下众生来讲,有情的帝王要比无情的帝王要好。”司马夷悠悠道。
  “你可知,皇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停手?”司马夷问。
  沈若非摇头。
  “泓儿去了之后,他们在户部发现了一个不解之谜。”司马夷冷哼一声:“他们发现一连七载,均有一笔巨额支出,去向不明。”
  沈若非不解。
  “你可知廑儿手中军队共有多少人?”司马夷问。
  “十余万吧。”沈若非不确定的回道。
  “十万。”司马夷道:“朕手中直接掌握的京城守备及散余兵力有不足五万。若是加上其他江湖势力,皇后他们原本也可以与廑儿一搏。可是这笔支出吓到了他们。”
  司马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这笔支出,足以养活八万军队!”
  沈若非惊诧万分:“难道皇上您……”
  “正是。”司马夷道:“朕当初是为了出奇兵一统周边,才养了这支暗军。不料养兵千日,还未到用兵之时,就出现此等局面。”
  “难道朝中无人知晓此事?”沈若非问。
  “原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均知此事,但三年间,一个病故,一个被逼告老还乡。只怕,左相倒是略之一二了。”司马夷冷笑道。
  “安王爷不知吗?”沈若非问。
  “不知。之前,朕觉得时机未到,等朕要告诉他时,却无法见到他了。”司马夷道。
  沈若非至此,方才对整个局势有了些了解。
  “那皇上意下何为?”沈若非道。
  “朕要将这支暗军交给廑儿。暗军主帅手中,有朕早已拟好的诏书——朕若在世,宣读此诏,即为传位诏书;朕若已薨,此诏即为遗诏。”
  “如何交?”沈若非问:“民女又能怎么做?”
  司马夷看着她,问道:“你决心已定?”
  沈若非微微一笑:“民女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司马夷长叹一声:“朕大概真的是老了,竟然也会有些不忍。”沉吟片刻,方道:“朕将下旨‘逐’你出宫,但无法保你周全,一切看你自己了。”
  “宫外即有王爷的人接应,皇上请放心。”沈若非回道:“只是不知,民女可以做什么?”
  司马夷沉声道:“接管暗军之信物早已在廑儿手中,只是他并不知哓。你只需带给他几句话。”
  沈若非眼前一亮,这样看来,事情似乎要简单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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