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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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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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我暑假打电话给你你老是说没空。”孙郴半真半假道,“以后不准了,难得有假期。”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是他说错了什么还是我误会了什么,我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
  老妈蒸了重阳糕。我笑说老妈是班门弄斧,论及蒸煮,我妈的功力远不及孙妈妈。
  “谁说的。”孙郴难得赏脸吃甜食,拼命拍我妈的马屁,“阿姨做的真好吃,我妈好久不做这些了。”
  “你妈妈现在工作很忙?”我妈又拿了块给他,关心的问,“上次我在街上碰到她,感觉她的脸色不是太好。”
  “她啊,医院想派她出国进修两年。她又丢不下家里,左右为难。”孙郴掰了一半糕点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桌上,没什么胃口吃。
  “两个人在工作上都这么出色也是个问题。你爸爸工作忙,顾不上家里,家里的一切就得倚重你妈。可是你妈事业上也想寻求新的发展,你又在上高中,需要人照顾。”我妈叹气,“难怪你妈为难啊。”
  孙郴但笑不语,劝诱我,来,吃一点糕。
  “不吃。”我避开,你要讨好我妈自己来,别想拉我下火坑。我站起身,自己跑回房间去了。老爸今天加班,饭厅里就剩他俩一个吹捧一个满心喜悦的纳受好了。
  我在电脑前看了两集《名侦探柯蓝》,孙郴敲门进来跟我道别。
  “哦,你走啦。嗯,路上小心。”我的眼睛舍不得从怪盗基德身上挪开。
  “喂——”孙郴大手一挥,盖在电脑屏幕上,瞪着眼睛看我,“看我!”
  我想扒开他的手,他不放,眼睛灼灼的盯在我脸上。我无力的揉揉额头,只好看着他,再说一遍“哦,你走啦。嗯,路上小心。”
  孙郴笑起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道:“放心,我会等下去,等到你明白的那一天,等到你足够大的时候。我不想奢望什么,我只想你知道,我愿意等待。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你也不要有任何压力,就像以前一样,好好的,让我在旁边看着你,照顾你就好。”
  我默然不语,低下头,这一集《名侦探柯蓝》已经完了。
  “嗯,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你都不问我你妈妈跟我说了些什么吗?”孙郴有些气馁,摸着我的头手很无力。
  “说什么?”我奇怪的看他,“我妈能跟你说什么,倒是你们俩,一个重阳糕能讨论这么长时间。”
  “孙郴!”我妈出现在门口,微笑道,“时间不早了,阿姨送你。”
  孙郴放在我额头上的手慌忙缩下去,他点头微笑,礼貌的道谢:“麻烦你了,阿姨。”
  我妈看着我,摇摇头,欲言又止。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想提醒我要注意男女有别又怕因此而勾起我对两性关系的好奇。唉,在父母心中,女儿永远是单纯懵懂天真无邪最最纯洁的小公主。
  那个晚上,我妈跟孙郴在饭桌旁深谈,含蓄的提醒他我还是个小孩子。孙郴向她保证,不会对我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姨夫四十岁生日那天在饭店请客。小姨希望藉此机会改善她同舅舅家和我家的关系,一早就通知了我们。小表妹一家家的打电话催促,谁也抹不开脸面。我以前一直奇怪妈妈为什么会那样生小姨的气,这次生日宴回答了我心中的疑窦。回首往事,想到小姨煞费苦心地安排我们赴宴,我只觉得生活是如此的讽刺。
  我家跟舅舅家还有小姨家外婆满满围成一桌,姨夫陪他的朋友同事喝过酒,到我们这桌坐下。小姨给他夹菜,劝他悠着点喝,小心胃不舒服。姨夫说没关系,谢谢老婆大人。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小姨家庭不和睦在我们家族是公开的秘密,看到他们俩夫妻琴瑟和谐,笑的最开心的就是外婆。外婆一辈子为儿女操尽了心,小姨更是她最疼最愁的小棉袄。
  姨夫一面吃菜给胃垫底,一面说闲话。大人们说说就扯到了献血的事。最近血库吃紧,上面号召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踊跃献血。献了有营养费拿,不献要扣奖金还影响年底评先进。我妈说当是免费体检,献就献吧。
  “也亏得献血,我活到四十岁,献了一次血才知道自己是AB型血。”姨夫呵呵的笑,面泛红光。
  “什么血型?”我心里“咯噔”一下,努力的竖起耳朵。
  “AB型啊,怎么呢。”姨夫有些奇怪。
  我的头就像被重棒狠狠击打了一下,眼冒金星,AB型、O型,绝对不会是父母与孩子同时拥有的血型。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姨夫和小姨,有人过来给寿星公敬酒,小姨在旁温和地劝着,细心的帮姨夫擦脸上粘到的东西。敬酒的人打趣,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甜蜜,陈秘,你真是好福气。我看小姨羞涩的低头,有些喝醉的姨夫趁着酒意揽她依旧苗条的腰身。好一派夫唱妇随珠联璧合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桌上杯盘狼藉,觥筹交错,幸福美满的天伦之乐。
  “麦麦,你刚才说姨夫是AB型怎么了。”姨夫喝了一轮大家连番敬上来的酒,意筹志满之余笑着问我。
  “没什么,就是说你血型好,万能受血者。”我急急地喝了口酸奶,掩饰的笑。
  我爸笑着接腔,妹夫啊,今天的好事全叫寿星公你一个人占据了。
  一顿生日宴,我吃的心不在焉。小姨特意为我点的菜我也只是懒洋洋的挑了几筷子。外婆在旁边感慨万千,现在的小孩子啊,要是你妈他们当年,哪有这么多好吃的。吃酒席的时候,能有个鸡蛋吃都要偷偷乐上半天。
  我有苦难言。
  幸好舅舅舅妈小姨姨夫给我解围,现在哪能跟以前比,根本不能等量齐观。
  回到家,我越想越忐忑不安。我打了个电话给陆西,他妈给他配了个手机,不怕再听他舍友意味深长的“哦——找陆西啊”。
  “麦麦。”陆西在电话那头温温地笑,“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陆西,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的血型是AB型,那么他的女儿是不是绝对不会是O型?”我顾不上打招呼,一鼓气的说出了心中的疑窦。
  “那当然,AB血型的人肯定无法生出O型血的孩子。”陆西笃定的回答。
  “啊,是这样的啊。”我心里乱糟糟的,不安的感觉弥漫到全身。
  “麦麦,你怎么呢?”陆西迟疑道,“你上次测的是B型血,跟你爸爸的血型相同。”
  “不是我,没什么,想起来就随便问问。”我心烦意乱,“陆西,我困了,要睡觉。”
  “麦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说给我听。”
  “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随便一问。对了,你们兴趣小组的测试结果准不准?”我追问。
  “理论角度上讲是准确的,当然因为实际操作中人为因素和器材的局限性,多少会有一点偏差,准确度大概是98%以上。”陆西字斟句酌的表述。
  “也就是说未必准确了?”我像濒临溺死的人抓到救命稻草。
  “嗯,当然会有误差存在。”
  我心中的大石落地,一定是搞错了,冬冬的血是柏子仁这条乌龙采集的,这厮光顾着跟美女打情骂俏,根本就没有认真采集。
  上床上床,睡觉睡觉,难得有机会早点见周公。房间里的电话机响起,我抢在爸妈前面接起。
  “陆西,我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了,我要睡觉了,晚安,拜拜。”
  “麦麦,你有什么事吗?”孙郴的声音漂洋过海传到我耳边。
  我吓得差点把电话听筒给丢了。
  “嗯,那个,没什么。今天我姨夫生日,我有点不高兴,然后,然后打电话给陆西的。刚才,刚才我以为是陆西不放心又打过来的。你知道,我房间里的电话机无法来电显示。孙郴,你在新加坡好不好?”
  “我,嗯,蛮好。你为什么不高兴,怎么不跟我讲。”孙郴没有就此跳过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拜托,小哥哥,这是国际长途。
  孙郴笑起来,蛮上路子的么,知道要帮我省钱。
  “你去上QQ吧,我们视频。”
  “不要了,很晚了,我要睡觉了。”我没什么兴致。
  “麦麦,我很想看到你。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可是我真的很累了,明天还要上课,我不想上网。”头疼的更加厉害。
  “麦麦,我上线了,我等你。”电话挂了。
  “喂——喂——”我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又惊又气,头疼的好像要裂开一样,他怎么能这么霸道。
  挣扎了几分钟,我还是认命的下床去书房。爸妈已经回房就寝,我小心翼翼的不弄出太大的声响。等待开机上线的时间,我裹紧身上的毛毯,从窗帘的缝隙中,我可以看见遥远的寒星,清冷的,泛濯着明亮而直逼人心的冰芒。我想冷要比热来得快些吧,一瞬间已经凝结成霜。
  屏幕上,孙郴已经跳出来许久,连着问一串的问题。我无心作答,就当作没有看到,重新寻找话题。借口摄像头坏了,我拒绝视频。没什么,只是面对他会更加烦闷。
  我:今天忙什么呢?
  孙:上午分配好小组,按洲际分的组。下午各个小组进行讨论交流。我晚上主要忙着准备明天的发言稿。
  我:哦,那你岂不是很忙。
  孙:现在还是前期准备阶段,到后期模拟联合国的时候就要动真功夫了。
  我:哦。
  孙:麦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话题?
  我:无所谓,只是插不上话而已。感觉这些都很遥远。
  孙:^_^怎么会遥远呢,麦麦,我一直都在你身旁。
  我耸耸肩,敲上一行字“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孙:苦笑ing,麦麦,能不能开语音聊天?
  我:不能,我爸妈已经入睡了。
  孙:……
  我:对了,按洲际分组,谁是组长,我最近反日情绪比较高涨。
  孙: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我:强啊,沿着主席学姐的脚步前进,青出于蓝胜于蓝。
  孙:好什么啊,当官就是人民的公仆,我被陷害了,不得不准备明天在大会上的发言稿。
  我:公仆有什么不好,这年头听上去越好听的职业越是弱势群体,比如马路天使,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相反,越是不堪越是趋之若鹜,什么白狼啊……
  孙:好啊,麦麦,你敢说我妈是白狼,看我不去打小报告嘞。
  我:啊!!不准,不准,不准告诉孙妈妈。你要说我就讲你是诬陷我。
  孙:哦?那我还得好好保留这份聊天记录了。
  我:孙郴!
  孙:乖,说两句好听的,说两句好听的贿赂我。
  我:不要,头可断血可流中华儿女铮铮硬骨不可消融。
  孙:至于么,都跟我上升到民族大义的高度了。
  再聊了一会儿他参加国际中学生交流会议的事情,我妈出来上洗手间时催我早点睡觉,我趁机下了线。

第47章
  头疼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着了凉。我找了包板蓝根冲了喝下去。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去的学校。浅浅问我怎么了,我对她虚弱地笑。柏子仁看我这样,刻薄的评价,还用问吗,肯定是难得有人请吃大餐,某些人生怕吃了今天没明天,硬生生把自己吃出毛病来了。
  “对啊,我昨晚还因为急性胰腺炎去挂了水,早上从医院直接来的学校。”我没好气地撇撇嘴。
  柏子仁大怒,一天都没理我。这种人,只能他拿别人开玩笑,自己却禁不起一点玩笑。大少爷,你的脾气我懒得伺候,爱怎么怎么去。
  陆西到我们班找过我,刚巧我陪浅浅去办主任办公室交平安夜班级财政支出计划表。回来同学跟我一讲,我直觉庆幸。真遇上他,我要怎么解释血型的问题。
  只希望表妹是那2%吧,无论是《蓝色生死恋》的桥段还是瞒天过海的路数,对任何家庭都是致命的打击。
  我记得我高二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却始终没有下雪,那阴沉冰冷的天空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回想那一季的萧索灰茫时,眼前就会泛起迷蒙的水汽。命运悄无声息地支配我们的生命,那个冬天,她撩拨性的显露出冰山一角的残酷。
  小姨家鸡犬不宁,导火索是小表妹的素质发展报告书。让姨夫怒不可遏的不是表妹差强人意的成绩,姨夫信奉“玩着学”的教育理论,对此一向开明。素质发展报告书上有一部分是体检报告,血型那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O”型。姨夫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疑惑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证明,压抑已久的愤怒爆发出来,坚持要带表妹去做亲子鉴定。小姨哭着拦他,威胁他只要踏进脚步医院一步,立刻签字离婚。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好好的一个家折腾的奄奄一息。外婆哭,表妹哭,祖孙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老妈和舅舅心疼老母亲,发了一千遍毒誓再也不管这个小妹妹的事后还是丢下手边的事赶过去了。

  中国人结婚不是跟一个人结婚,而是跟整个家族结婚;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离婚。大家车轮战,轮番上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努力劝说姨夫回心转意。我被我妈勒令陪着小姨,我看着陡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小姨,心中百味交集。如果说我原先还心存侥幸,现在看她心神不宁的呆滞模样,定论几乎不言而喻。我把眼睛红红满脸惊恐的表妹拉到腿边,蹲下,帮她重新扎好小辫子。
  “姐姐,爸爸是不是不要我跟妈妈了。我要爸爸——”表妹忽然大声哭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抱住她,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冬冬,爸爸是最疼冬冬的,怎么会舍得不要冬冬呢。”
  我把表妹抱到姨夫跟前,姨夫抱住冬冬哭。平心而论,冬冬是我们家族的小公主,可最宠冬冬无疑是姨夫。
  我上大学时重新阅读《飘》,看到白瑞德对女儿的纵容,忽然有些明白姨夫。与白瑞德不同的是,姨夫或许在潜意识里早就怀疑冬冬的血缘,所以他有意无意的对冬冬更好,就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你对她好些再好些,这样她就会真正成为你的女儿了。
  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揣测,等到我想问姨夫他的真实想法时,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命运啊命运,向左走向右走都是过错。
  “我没有说要离婚,我只是想弄清事实的真相。”姨夫把表妹交给舅妈抱出去,喃喃道:“姐姐姐夫哥哥,我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算,的确不算。可是你也要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平白无故的被怀疑,孩子还要拉去做亲子鉴定,她情何以堪。”谁说一碗水端平容易,谁都会下意识的站在自己的血亲的方位。姨夫是从外省来N读大学,然后在这里成家立业。今天站在他们家劝说的都是我们家族的人。
  “这还叫平白无故吗?”姨夫拿了一辈子笔杆子,悲愤至极也是惨笑连连,“怎么解释,冬冬的血跟我根本不是一种血,她身上流着的不是我的血。我拿咱妈当自己的妈妈,我拿哥哥姐姐当自己的亲人,我哪点对不起她?她要这样对我!!”
  “说到底就是个血不一样的问题?”我妈指着我道,“我跟麦麦的血型还一个A型一个B型,麦麦就不是我女儿呢?那个血型根本就不一定一样。麦麦,你跟你姨夫说说,亏得还是N大的老毕业生呢。”
  一个房间的大人都盯着我看。我下意识的吞吞唾沫,嗓子干。我妈我姨夫都是中文系毕业,我爸我舅都是工科出身,生物学上的事反倒是我知道的最多了。
  我脑子乱成一团,说还是不说,到底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
  表妹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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