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事情，丞相是个明白人，一定对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心知肚明。” 楚云廷和她对视了片刻，说道：“如果我不把二十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看来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方义微微笑着，却是但笑不语。
“这里是丞相府，老妇若是命人立刻把你拿住呢？”
方义不禁呵呵笑了几声，挑衅十足地说道：“丞相可以尽管试试，看你府上那些人能不能动得了我一下。” 见她如此自信，知道她是有备而来，更早就想到她的武艺不一般，她自然不会犯险，把事情弄得更糟，刚刚也只是为了试探她一二。“来者皆是客，老妇不会做那些不义不礼之事。” “我就说嘛，”方义笑得一脸欢畅，“丞相是个明白人。”
楚云廷正容道：“我一看到你，再听到你的名字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一次好觉。方义，你比你娘聪明多了，你懂得审时度势，更会利用各种人和事。” “你是想说我比我娘更刁钻吧。”
“二十年前，你娘来到京城，她惊人的容貌和才学都让人为之一怔。更重要的是，她太善良了。” 听着这些话，方义的眼睛不由地微微眯起，心想：楚云廷也这么说娘，娘是个好人，谁这么狠心要害她？ “那时，先皇仍在世，四位皇女为了皇位争锋相对。当今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四皇女，她对你娘礼贤下士，两人意气相投，常常形影不离。陛下登基后，你娘就悄然离京了。”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方义微微蹙了蹙眉，眼神透着危险。
“具体是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楚云廷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你爹是谁。”楚云廷算准了方义不知她父亲的事情。 正如她所料般，方义的神色顿时一变，她仍然欠缺了那份镇定，连忙说道：“我爹是谁？他在哪？” “你爹就是三皇子，是当今陛下一父同胞的亲弟弟。当年，先皇本已经将三皇子许配给黎安元，然而他却抗旨拒婚，说是非你娘不嫁。至于他现在身处何方，我就不知道了，三皇子在二十年前早已失踪。” 方义的脸色霎时一青一白，她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如果她的父亲是三皇子，那他们还会遇害，可能就不是因为兔死狗烹了。方义逼近楚云廷，一字字说道：“害死我娘的人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前，我私下派人查过，但一无所获。”
“你是不是也有份？”
“方小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为什么要害你娘，我没有这个必要。请恕我直言，你应该去找那些跟你娘有利益冲突的人。”
方义顿了片刻，“丞相，今日时候不早，方义就先告辞了，改日我还会再来拜访的。”说罢，她就闪身离开了。 楚云廷不由地双手紧紧握拳，眼中闪过恨意，脸上也全是怒色。她不禁自言自语道：“这目中无人，母女俩倒是一模一样！不过，黎安元，你也有的受了！这个方义跟方圆有很大的不同，她绝对没有她娘那么容易心软。”
而此刻，方义的心中却是乱如麻。从楚云廷那里得知了父亲的事情，她还需要再一步去印证，她心中很清楚，那些都还只是楚云廷的片面之词。
看到卧房中灯已灭，方义就干脆睡在书房里了。这一夜，她失眠了。
如果杀害她娘的人就是黎安元，她真的可以坦然地面对唱晚吗？父母大仇，她不能不报，但若是报了仇，她和他又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好不容易有个贴心贴意的人陪在她身边，她要亲手毁了自己和他共同建立起来的幸福吗？
方义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这些问题，她越是强逼自己不要想去想这些问题就却是越要去想，最终是越想越乱。 她一刻也不能忍受了，连忙吩咐炎风去通知影和陆子群，速查此事。有了线索和方向，查起来就容易得多了。天亮时分，陆子群就来禀报结果了。楚云廷说的是实情，但也只是真正的真相中的一部分。 陆子群如实说道：“小姐，即使现在证明了先帝曾将三皇子指婚于黎将军，而三皇子又因为夫人拒婚，这也不能说明夫人就是为黎将军所害。”
“即使不是她直接所害，也只怕她和此事脱不了干系。”方义眼睛微微眯起，“不管是谁，娘的仇我不可能不报。除非我娘醒过来，亲自跟我说不要报仇。否则，我绝不会放弃报仇。”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已经只有报仇的事了。
陆子群看着这样的她，不禁心忧不已，她知道她又气得失去理智气糊涂了。父母之仇，任谁都会想要去报仇雪恨。但是，如果黎安元真的是她的仇人，陆子群很担心她和黎唱晚的处境。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事情，陆子群很清楚他们这些属下应当尽力劝说主子冷静。
“小姐，你先冷静点，等我们把全部的真相查清楚以后再做决定。”她真怕她现在就想去报仇，冲动之下做出对黎安元不利的事情来。
“我已经很冷静了，否则我一定已经亲自去质问黎安元了。”方义还没有糊涂，陆子群的担心就是她现在最心烦的事情。对于唱晚，没有人比她会更珍惜他了，她不想失去他。也是因为他，她至今还保持着这一份冷静。
“小姐请耐心等候，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会尽快查清此事的。”
方义叹了叹气，看上去一脸的疲惫之色，道了声“好”，就挥挥手让陆子群离开了。
第51章
对于楚云廷那么明显的用意，方义岂能不知？只是对她而言，知与不知，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不会在意这个皇朝的改朝换代，不会去考虑所谓的江山社稷，她在乎的只有她身边的那一小圈人。
就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方正来了，而且是直接悄悄进了书房，突然出现在方义面前。
“小义，看你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老太婆，你怎么来了？”方义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
“知道你有麻烦，我可是特意赶过来帮你的。你这丫头，可真没良心。”
方义斜了她一眼，只淡淡道：“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亲自来此。”
方正也敛住笑意，正容道：“小义，你现在也已经查证了你爹的事，打算怎么做？”
“你对我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不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方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从来不认为她这位神通广大的祖母会放任她做任何事。
“小义，父母大仇不共戴天，你必须要报！”
方义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严肃的神情，顿了顿缓缓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方正和她对视了片刻，一字字道：“你不去报仇，就只有我亲自上阵了。”
“好，我去。”方义冷淡地说道，“只是，现在还是没有证据证明爹和娘就是黎安元或是其他人害的。”
“你仍然不肯相信，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报仇，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男人？”方正看上去似乎对她很失望。
“这跟唱晚无关。我不是不想报仇，而是在所有的事情未明了之前，我不会随便报仇，否则我和那些迫害爹娘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的倒很好听，不过你很快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了。”
“很快是多久？”
“凤凌正式叛变之后，我预测她不出三日即会举出反旗。”
“你的意思是，我要趁乱查找真相。”
方正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用费心查找，我给你指条最简单方便的路，直接去问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凤承平。”
第三天，凤凌果然发动了叛乱，美其名曰：清君侧。
凤凌的行动很快，从南方起兵，五天之内，江南一带尽入她的囊中。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地区的陷落都是因为守城将官投诚所至。朝中一片混乱，黎安元重组军队准备反击，却多次败下阵来，百姓更是陷入在恐慌之中。
这几天，因为方正的突然来京，唱晚一直忙前忙后地侍奉着她，努力守着孝道。方正时而让他泡茶，时而让他亲自下厨，时而又让他做这做那，明眼人都觉得她这是在故意刁难他。
方义看着被方正随意使唤的唱晚，虽然心疼不已，却也没有阻止，她不知道方正的真正用意在何，却发现唱晚为此而忘记了现在朝廷正发生的这场叛乱，方义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此刻，方义推门进入方正房间时，唱晚正被使唤着在给她扇扇子，小雨和铭绣反而站在一旁。看着在躺椅上悠闲地自鸣得意的方正，又看着疲惫的唱晚，方义最后还是恼了。
她忍了忍，说道：“唱晚，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奶奶相商。”
“好。奶奶，我们先出去了。”唱晚对她点了点头，还得温声细语地对方正说一声。
唱晚三人一出去，方义就狠狠地瞪着她，没好气道：“你现在得意了，舒服了吧？有你这样使唤人的吗？！你天天赖在这里，又什么事情都不做，整天只知道让唱晚做这做那，你到底想干嘛？！”
方正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先别生气嘛，你一下子问我不止一个问题，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个？”不知道的人一定不会知道这位老妇人竟然会是方义的祖母，也就是碧落阁的阁主。
“你为老不尊！”方义被她气得咬牙切齿。
“你不知尊老敬老，真是个不孝顺的孙女。”方正仰天长叹。
“你……”方义手指颤抖得指着她，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没话说了吧。”方正又开始自说自话，“说来也是我的错，竟然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孝。”
“我要是真不知孝，早就把你赶出去了！难道我这几天还会任由你在这里把我夫君当奴才使唤啊！你这死老太婆，你到底想怎样？”方义气得语无伦次。
“我哪有把那小子当奴才使唤，这你可冤枉我了。你自己去问问他，我可有把他当奴才使唤？”
“唱晚肯定不会这么说，但事实就是我一直看见你在不停地使唤他做事。”
然而，方正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如此，你那么心疼他，那为什么不阻止我呢？”
方义不禁一愣，半晌无言以对。
“朝中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黎家也乱了套，你不是也想着正好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吗？小义，其实你也可以够狠心的，这一点比你娘好多了，还是你跟我最像。”方正替她说了，也说了些方义不想听的话，最后还补充道：“说到底，我们始终是血脉相连的祖孙，很多想法其实也都是一致的。你至今一直回避着圆儿和你爹的大仇，也正说明你根本就放不下，你心里还是想报仇雪恨的，但你在害怕，害怕杀人，害怕罪恶，我没说错吧？”
方义愣愣地看着她，她确实没有说错，尤其是最后的话正中她心中的要害。她想要报仇，却又在畏惧着，不是畏惧其他的人和事，她畏惧着的只是自己内心的恐惧，难道要让她为了报仇而且害人吗？
不待方义同意或反驳，方正又说道：“小义，这个世界和你原处的那里不一样，胜者为王，在这里王法就是强大的实力。我们的仇家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去报仇，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越说越严肃，脸也绷得越紧。
方义的眉头不由地微微皱了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正知道她把她的话听进去一些了，稍稍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小义，我相信你其实是明白这些的，奶奶也不是想逼你，是奶奶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说什么？”方义不禁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没有时间了？”
“生老病死，人总是难免的。”
“喂，老太婆，你可不要拿话吓我。”方义被她吓得顿时脸色惨白。“你现在还精神奕奕，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你最多四十岁呢，谁会知道你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方正不禁轻咳了两声，“你这丫头，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损我？”
“在夸你，保养得可真不错。”
“没听说过吗？”方正呵呵笑着说道，“笑一笑，十年少。这就是我保养得宜的秘方，以后可不要再说我什么整天嬉皮笑脸又为老不尊这些话了。”
“是，是，是。”方义连说三个是字，有些后怕地说道：“你的身体这么好，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不行了呢？所以老太婆，你以后可不要再随便说这种话了。”
方正不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小义，你又在回避问题了。奶奶毕竟老了，那一天也不远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为圆儿报仇雪恨。二十年前，我本来是准备亲自为圆儿报仇的，但被邱长老等人劝住了，这个仇要留着你来报，奶奶的职责就是把你抚养长大，培养成我的接班人。你初到这个世界就要离开碧落阁出去游历，我给了你一个代表碧落阁继承人的白玉戒指，后来又让影将代表暗部主人的那枚白玉扳指带给了你，可你却不使用，你是不想继承碧落阁，还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应付一切？”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想跟你打马虎眼了。奶奶，我不想继承你的碧落阁，我想过平凡安宁的生活。你应该知道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孙女，因为你是碧落阁阁主，而不是一个普通百姓。”方义认真地说道，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埋藏已久了。
“小义，我也说过了，我们的血缘关系去切不断的，你就是我的孙女，是碧落阁阁主之位的唯一继承人。”
“真的一点都没得选择吗？”
方正极其郑重地对她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是我唯一的孙女，你不继承，谁来继承？小义，你只有这一个选择。”
然而，方义却更坚定地说道：“这个选择并不是命中注定的，而是奶奶你替我选的，我一定会自己制造出第二个选择。”
方正愣了片刻，三分自嘲、三分无奈、三分满意、还有一分忧伤般的笑了笑，说道：“你这股倔劲，和你娘简直是如出一辙，我教出来的女儿和孙女怎么都这么倔呢？”
“因为你也很倔，只是以前没人敢这么说你而已。”一直强调让她报仇，决定了的事情怎么也不肯改变，谁有她倔啊？方义在心中如是想着。
方正又轻咳了两声，“越说越远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吗，是什么要紧事？”
“我刚才随口说了句，只是想让唱晚去休息会儿，省得他一直在这儿被你使唤。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有事要问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溜进宫找凤承平比较合适？”方正一副洞悉世事的样子，脸上和身上散发着的全是自信和得意，似乎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中一般。
“没错。你不要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我吧。你若是不说，我干脆今晚就去夜探皇宫。”
“这才几天，你就按耐不住了？”方正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轻叹了一声，“这要根据形势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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