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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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妆-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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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苏澈已经是尽量平和淡然的、试图不带伤害性的讲出来,他自己压抑的也厉害。 
   “苏澈,这只是说明。”我接道,语气也尽量波澜不兴:“真的是有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怎样为人父母。这本该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惜。” 
   
   
   
  还没到家,就听见电话铃抽疯一样响。 
  赶紧打开门冲进去拿起话筒:“喂?” 
   “娜娜?” 
  我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况味,是我妈。怎么就挑这个时候呢。 
   “有事吗?” 
   “打你手机也不接,我都急坏了,你楚伯伯说他今天下班时看到你进了医院,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这份关怀本该让我温暖,可现在我只有克制不了的心烦意乱。 
   “没事。是一个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我回答。 
  还有一句忍着没出口——不过人家可没有开中学的爸妈。 
  何必呢,明知道伤到她,我一点都不会因此而快乐。 
  我已是学会克制和权衡的成年人,再如孩子般任性,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是你的……” 
   “普通的朋友,没别的,就这样了。”我轻声说,然后合上电话。 
  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在医院那安静的环境下,我调成静音,然后就忘了。 
  真的,我对自己说,跟某些人比起来,她也许算个尚可的母亲?这世上总有些人你无法选择。 
  正盯着那小机器发呆,它突然叫起来,我倒被吓了一跳。 
  看看号码,是周明宇,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都会通一会儿话,不外乎问各自在哪里,在做什么——挺无聊,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种相当新鲜的体验。 
   “喂?” 
   “怎么了,听声音不很精神。” 
   “有点累。” 
   “今天是周末吧,你忙什么了?” 
  我略微考虑一下,然后说:“周明宇,我下午去看苏澈的,他公伤,胳膊骨折了。” 
  他在那边明显的怔了怔:“哦。” 
  静默两秒,又说:“看他也不至于把情绪看这么低落?” 
   “没什么了,一点烦心事,跟他没关系。” 
  周明宇大概听出我不想说,他也不是喜欢穷追猛打听的人。 
   “这样,那不如早点休息?” 
   “周明宇!”我听他好象要挂电话,突然有点慌起来。 
   “干吗?” 
   “……没有,你也早点睡。”突如其来的脆弱渐渐平息,隔着上千里呢,他能做什么。 
                  56
  星期一,风云变色。 
  这季节的天气果然比男人还要靠不住,那温度就跟泡沫经济下的股票似的,疯狂飚升,然后在你想都想不到的短时间内,一个跟头栽到跌停板。 
  雨是从近黄昏时分开始下起来的,开头淅淅沥沥,尚有温柔之态,渐渐失了控制,一发不可收拾,那雨点如此密集、急促,砸在空调棚上,活像火花四溅的高压电流在噼里啪啦作响。在这样的声势下,窗外的建筑群都显出几分集体失语的冷漠来,仍是熟悉的城,却让人即使身处钢筋水泥中,也躲不开油然而生的脆弱感——究竟都是些孤独的个体。 
  关娜从办公楼出来时,这天落水已经是疯了一般,铺天盖地,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面前的街道上,半个人影也不见,偶尔有车呼啸而过,亮起的车灯昭示的却是自顾不暇的冷漠。打车?这种情况下想都不要想。 
  只能往前,不远处有公车站。 
  哆哆嗦嗦地刚撑开伞,一阵风卷着散雨扑面而来。由于对形势的错误估计,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有镂空的花纹,还露出小半个肩膀。此刻毛孔瞬间收缩,有战栗从裸露处的皮肤一直传遍全身,冷到五脏六腑都恨不得拧到一起取个暖。 
  还有更糟的,整个伞面都被吹的翻转过来,寸步难行。 
  而眼前是这样的情景——凄清无人,天空低暗如墨,大雨势若倾城。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跑车由远及近,破开雨幕,飞驰而来。地面的积水被一溅多高,气急败坏,往人行道上扑去,此伏彼起。 
  关娜的心脏一提,感觉是什么生涩却柔软的事物猛然划过胸腔,持续一瞬间,然后她对自己说,幻觉,幻觉。 
   
  直到车刹在她面前,青年打开车门,冲出来,脱下风衣披到她身上。她还像个白痴一样看着对方。 
  他也冻得发抖,嘴唇苍白,却还拧出一个弧度来: 
   “怎么我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关娜?” 
   “……你不冷?”她半天,就想到这么一句。 
   “你说呢。”他推推她:“快上车。”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温暖先爬上她的肩头,她舒一口气,逐渐缓了过来: 
   “你怎么会回来?” 
   “乐意呗。” 
  标准的周明宇式回答,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她只能看看他。 
  他身上仍有雨水那凉淡的味道,还挺适合他。 
  多清秀的侧面,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再这样,我没法开车了。” 
  目光就是不听使唤,她有什么办法,能老老实实坐着就不错了——那么熟悉的体温,现在就隔着一层衬衣,她在这一瞬,爱他爱到几乎把关于自身存在的意识都给忘了,何况那些见鬼的计较思量,她现在就想摸摸他。 
   “阿切——”就在这温情脉脉兼关某人色心大起的当儿,周明宇突然转脸,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周明宇抽了一张纸巾,捂住口鼻,声音沉闷: 
   “大概是感冒。” 
  关娜终于如愿以偿地伸手触及他的面颊,可是所有无关的情绪都被赶开——他的皮肤在她掌心微微发着热,她一时有些着急: 
   “停车,停车。” 
   “你是怕我有事呢,还是怕撞车?” 
   “废话。” 
   “你就不能正经回答吗?我都生病的人了。” 
   “逞强吧你就,还贫呢,前面有家医院,开那儿去。” 
   “关娜。”他也不看她,虽然带点儿鼻音,语调却是一如既往:“我这么一路风雨交加的跑来,明早还得搭最早一班机回去,不是为了看医生的,我可不想浪费时间。你的,明白?” 
  沉默,沉默,过了小一会儿,关娜开口道: 
   “不过你要是给我开到沟里,我就跟你拼命。我这衣服第一次穿呢。” 
  微笑爬上周明宇的嘴角:“我尽量。” 
  雨并没有减弱的势头,车窗外的灯光都被晕染开,这水烟弥漫的城市,却于此刻,开始变的多情温暖。 
   
   
  周明宇进了家门就往沙发一躺,顺手裹了床羊毛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家,甜蜜的家,一点没错。” 
  关娜冲他扮个鬼脸,问道:“我去烧热水,你药放哪儿?” 
   “没有药。” 
   “哎呀周明宇,你多大人怎么……”她一想自己也就五十步笑百步,过期的嘲笑没有的,于是对此话题闭嘴:“那你躺着,我打车去买。” 
  还没转身他已经拉住她的手:“别去。你治我吧。” 
  关娜哭笑不得,这人生病了都本性难移。可她看看他,又真的不舍得走开。 
  犹疑间他把她扯过来,解开她毛衣上的第一个纽扣: 
   “穿这么薄。” 
  她凝视他,渐渐的,开始微笑,手覆到他手背上: 
   “我来吧。” 
  他一时没领会过来,她神情狡黠的真像只狐狸: 
   “我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周明宇。” 
  说着,她根本不动那些做装饰的小珠扣,举起胳膊,轻松地把毛衣脱下来。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她一点点把衣物褪尽。她如同刚从泡沫中出现,瞧上去有点冷、有点紧张,宛若新生的模样。 
  接着她覆上来,周明宇赶紧把她紧密的搂进怀里,一点缝隙都不留。 
  在这方寸之间,要干点儿什么,还真难不滚到地上去。 
  所以两个人在一段时间里,只是拥抱着彼此,呼吸交织,什么也没做。 
   “喂。”关娜轻声说:“要不……我都感觉到了……” 
   “先把你弄暖和,冰成这样。” 
   “真的,那我先走了?”她作势要爬起来。 
  他哪儿批准:“你敢。” 
  她严肃地点点头,竭力绷起脸来:“你都这状态了,那我再索性添点料好了。” 
  低语的同时,她柔软的唇舌蹭过他的喉结。 
  周明宇一下把她翻到身下,一手去拽自己的衬衫:“对我这样,你可要后果自负。” 
  她莞尔,勾住他脖子,抬起头吻他: 
   “我就想对你这样,周明宇,我早想对你这样了。” 
   
   
   
  他突然停下来:“对了。” 
  她疑惑地盯着他,他够过自己的风衣,在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瓶来。 
   “什么东西?” 
   “香水,T市周边,有少数民族聚居,古老的作坊,神秘的要命。” 
   “真的?”她虽觉得这礼物有些不是时候,还是来了兴趣。真的是非常袖珍,女性看了没有不喜欢的,里面的液体,不会超过三毫升,矜贵到近乎矫情。 
   “当然。”他没有把它递给她的意思,而是拔开木塞,一滴滴的往她身上倾倒:“想想之前那些礼物,这个我还是换种方法送给你。” 
  从头到脚,他把一整瓶都洒在她肌肤上,开始还没什么,分分秒秒间,只觉得那香味逐渐入骨入髓。 
   “拜托拜托,有你这么用的吗?你这简直是煮鹤焚琴……” 
  周明宇不理她,握住她的肩膀,在浓香缭绕中进入她的身体: 
   “你知道它从当地语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嗯?” 
  激烈的撞击中,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羁绊,这么简单。别忘了。” 
   
   
   
  他们做了一半就做不下去了,两个人都快被香味儿熏晕过去,最后他抱她到洗手间,在浴缸的热水里进行完。 
  两个人满头大汗,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真的好香。”她缩到他怀里,在他身上小动物似的嗅来嗅去。 
   “你还不一样?” 
   “不一样,周明宇,你不多洗几次澡,是别想出门了。一身的女式香水味,别人一准当你是色情狂,哈哈。”关娜幸灾乐祸地笑。 
   “那这名声不能白担,来。”他分开她的长发,吻在她耳侧。 
   “大哥,你还感着冒在呢,这么纵欲过度?” 
   “好了。” 
   “哪那么快?你忽悠我呢吧?” 
   “没有,那会是真着凉,现在是真好,出汗了嘛。” 
   “告诉你,我现在很怀疑。”她嘀嘀咕咕地说。 
   “你想想,出了机场,我又没带伞,上出租的时候身上几乎湿透了,本来还想回家洗热水澡,可时间耽搁成那样,只能披件衣服就开车出去——你觉得呢?换了你会不会感冒?” 
   “我觉得你是白痴,你不会叫人来接你?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这趟没人知道,另外,想给你个意外惊喜的,没想到,这天气真够意外的。美女,你就不能稍微配合,给点儿感动?” 
   “少来,那你跑回S市究竟做什么的?不会就为了感场冒,然后,让我用这种方式治好你?”她不怀好意的咬他:“周明宇,你真够饥渴。” 
  周明宇顿了顿,隔着她拿过浴液,倒在她掌心:“自己涂——还问我,昨天你怎么回事?” 
   “昨天?”关娜一手黏糊糊的泡泡,才迷迷瞪瞪地发现自己好象已经把时间的概念丢的一干二净,和他相聚其实不过几个小时,却仿佛已和之前相隔重重的白天黑夜,看回去只见时光层峦叠嶂,瞬间有些错乱颠倒。 
  反应几秒,才想到,昨天啊,都做了哪些事。 
   “没什么。” 
   “我一猜你就要这样。”周明宇语气轻淡,习惯性的伸手去摸烟盒,摸了个空:“跟我说说,真的不行?” 
   “你想知道?很无聊的。” 
   “我就喜欢无聊的。” 
   “那好吧。”她直截了当:“我和我妈吵架了。” 
   “……为什么?” 
   “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她看着他不完全相信的目光:“还有,她太偏我弟,做人儿女的,总难免不平衡。” 
   “就这样?” 
   “就这样。是不是很可笑?连自己弟弟的醋都要吃。” 
   “不会。”他摸摸她的头发:“我小时候也经常吃我大哥的醋。” 
  她无奈的瞥他:“唉,我们两个都是这么心理阴暗,难怪会在一块。” 
  他被她逗笑了:“谁说不是呢。” 
   “其实,你妈很关心你,我一个外人都看的出来。” 
   “那是她没当你是外人——我当然知道,现在想一想,我妈也有道理,毕竟继母比较难当……不过那会儿我哪懂,看自己的母爱被抢走一半,有小孩会愿意?” 
   “对啊。”关娜想起几个月前,他在昏暗的夜色中,听着她荒唐琐碎的念叨,他说,不会,我明白。 
   “后来,有一次,我差点死了。醒过来,她已经憔悴的像鬼一样。可接着三个月,她理都没有理过我。赏罚分明。” 
  她什么都没有问,趴在他肩头叹气,他拍拍她,换了个话题: 
   “水好象冷了?” 
   “周明宇,你就是因为我昨天不对劲才回来的?” 
   “不是,我是因为太饥渴了。” 
   “怎么不在电话里直接问我?” 
   “我还不知道你?” 
  完蛋了,她想,完蛋了。彻底沦陷之前得做点什么。 
   “周明宇。” 
   “干吗?” 
   “我要对你讲一句话,可是又不太好意思。” 
  他没来由有点紧张:“说。” 
   “真想听?” 
   “嗯。” 
   “真的?真的?” 
   “你说不说?” 
   “啊,那个,我把泡泡弄你头发里了。” 
   “……”周明宇一头黑线,眼前这个小女人还找死的一脸忍俊不禁。 
   “耍我是吧?耍我是吧?谁上次说买两斤腰子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真的,啊,喂……” 
   
   
   
  他要离开的时候,她仍睡眼惺忪。 
   “我走了?”他穿上外衣,看她睁开一只眼睛,于是轻声道。 
   “慢走,不送。”她挥挥手。 
   “这好象是我家,小姐。” 
  她头埋进枕头里:“不要这么小气,回头我帮你收拾。” 
  看她睡这么没心没肺,真是不爽。 
  可他刚转身,她就从后面蹦起,猛的扑上来: 
   “不准跑。” 
   “又要干吗?” 
   “转过来。” 
  他回身,她勾起一抹微笑,把他的领带拽下来。 
   “我可是半小时以后的飞机。”话是这么说,他已经准备低头亲她。 
   “去!”她迅速帮他系好:“帮你系下领带,练个手而已,不要想太多。” 
  然后她重新倒回床上,做倒头大睡状。 
  周明宇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走也不是扑倒她也不是,原地站了十秒钟: 
   “关娜,你给我等着!” 
  关门的一刹那,听见她得意的笑声,他咬着牙下了楼。 
  这被大雨洗过的城市,每一根线条都清晰明净。公寓旁的街道上,一夜雨打后,悬铃木树叶落的到处都是。踩上去和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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