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他温柔地问。
她抬眼望他,一言不发。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耐心地等着,也保持沉默。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有点儿微妙。
“脚好点没有?”
“嗯,哪有那么严重,还麻烦你抱我到床上。”她干巴巴地回答。却在同时的,他和她一齐想到这话所可以引申的心猿意马,她的脸“哗”的红起来:
“……我……”
周明宇盯着她,一边想,嗨,谁说害羞不是她风格的,她这样真是动人极了。
“……我要去拿杯果汁,你让开。”她讲的又快又凶,急着要下床。
“我来,我来。”他拦住她,他也有一点慌张。
他打开她的冰箱,她不放心,跟过来:
“在那个盒子的后面,就是那个。”
他听着她的声音,甚至感受到她的体温,他的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突然的,他停止翻找这些瓶瓶罐罐,回过身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抵在墙上,从她的额头吻下去,呼吸急促:
“娜娜,娜娜。”
他的皮肤很烫,她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他迫不及待地扯开,纽扣迸了一地。
周明宇在这件事上,热情和力度一向充足,只是态度永远都是悠然的,他从不会让你觉得,他非你不可。
可她看见,他现在,眼中就是有这样从未有过的热,仿佛,他渴望她的身体,不只因为她是个女人,也是因为,她是关娜,独一无二的关娜。
这让她有些疑惑,她微微抬起身:“周明宇……”
“别说话……娜娜,别再……”他低头,轻轻舐咬她裸露出的锁骨:“……不要我。”
这几个字说的非常模糊,可她听清了。
情绪翻腾汹涌,已是数秒之后,她失神,不止一瞬。
“周明宇,你胡说什么?一直是你不要我。”这整整一句,长不过一声叹息,她终于还是没说出来。
有炽热把她包裹,周明宇正在解她裙上装饰性的盘扣。他尽可以把它掀开了事,可他固执的要把她从衣物中一层层剥离,她身上任何非生物性的、不属于她自身那细腻温热的,再名贵都是累赘。
太心急,那小东西几乎被他扯脱,她笑着看他,不是恼怒也不是讥嘲,而是两个人合谋做了一件小坏事时,其中一个对同伴了然于心的偷笑。
“周明宇,我冷。”
他皱皱眉,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几步就走到床前。
她被放在那里,转过头。只听见他皮带扣的声响,接着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滚烫的身体贴上来。
他在被窝里继续吻她,让她转身,分开她的长发,从颈后沿着她的脊椎骨一路吻到她的腰线,她痒的几乎要尖叫,然后,他从身后进入她。
这姿势并不是能让他最尽兴的,但他们彼此都可以感觉非常暖和及踏实。
他的动作逐渐由轻缓转而变快,一次次深入都温柔而有力。她仍和以前一样,敏感而隐忍,他听见她在枕头里轻微的喘息。
每一寸感官都与他相关,每一寸感官都与她相关。
50
他这次没再立刻睡去,他仍在她的上方,用胳膊支撑他自己的重量,头却低下来,贴着她的面颊,她甚至感觉他下巴上冒出来的小胡茬,偶尔蹭在她脖子一侧,那一块便有被刺激的麻痒。
头颈交缠,她想,她以前想到这个词是印象是属于两条蛇的缠绵。
现在的他们,应该也相去不远。他们年轻光滑的、缱绻缠绵的身体。
“你有没有,舒服?”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想抬手揉一揉被水气蒙昧的眼睛,才发现,他们正十指紧扣。
“不告诉你。”于是她只是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来,极细小的水珠便凝在她的睫毛上,他歪头看她,她真像密林晨雾里氤氲出来的精灵。
他笑笑,换了个问题:
“昨天找我找的很辛苦?”
“还行吧。”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好热。”她答非所问,轻微地挣了挣。
他压着她不让她动弹:“为什么?”
“因为我是白痴,吃饱了,撑着了,明知那个人耍小孩子脾气,也没办法真不管他。”
他沉默了几秒:“我不是耍小孩子脾气。”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答她:“呃?那么……”
他亲她的发心:“随口说说,没什么。”
他也不能告诉她,他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不上心,否则他什么也都可以成,结果发现,他偶尔当真一回了,人家却根本没拿他当真。陈老头打电话来,声调是压的极好的嚣张:
“年轻人,我陪你玩而已,你真以为斗得过我?算了,小朋友,生意场上,哪来一辈子的敌人,何况为了个女人?说出去我都觉得寒碜——转告纪董,再有机会,我不介意跟涵宇合作,并购酒会的请柬我都给你们寄去了……”
周明宇,你是个废物。
是的,这也是他一贯承认甚至乐于承认的,他什么恶劣的行径也有过,他无所谓。
可这一次,他的淡漠连皮带肉被扯下来,鲜血淋漓。
突然明白一个词,积重难反。积重难反。
强烈的挫败和自我厌弃让他避进酒精的麻木里,直到对酒和对自身的厌恶感旗鼓相当。思南也威胁,你再喝,我告诉你妈了,我真告诉了。
于是回酒店泡澡,他想,要不要沉下去把自己淹死?少自己一个,一点也不少。
他仿佛看见有黑暗进入他的情绪,分布每一寸枝桠。他感到恐惧,于是拼命回想,生命中明媚的东西。
母亲、继父、大哥,亲情固然温暖,可他们才更像一个整体。
初恋,是惨烈的伤,不是糖。
一个个女人,如天上的流云,他只记得她们是白皙的、柔软的,却已不记得她们当时的形状。
成雅,那个女孩子,他曾贪恋她的美好,却用错方式,他恐怕是定格在她最不堪的回忆里。
还有谁?还有什么?他感觉那黑暗渐渐开放出恶毒的花。
这时她的面容一点点浮出来,她倔强的微笑,她和他一样的漠然和坏脾气,她在深夜电话中寂寞如风的声音。
于是他穿好衣服,出来,到她家门口,等她回来。
而她那时,正在这个城市深远的暗夜里,苦苦寻找。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累了,就把鞋脱下来,光脚在冰冷的马路上行走。
多傻,果然是吃饱了撑的。
可他看着这声嘶力竭的女人,心头竟有温暖慢慢占据。
一片一片,那灰暗到底的绝望花朵被碾落成泥,踩进土壤里。
此刻他仍有沮丧和烦恼,只是之前,这些几乎在他心头郁结成了无边海藻,密集缠绕,现在丝丝缕缕,都疏松开来。
希望如差点被窒息的鱼,现在却又渐渐可以游动。
“再说你也是,那个……”她咳了两声:“因为我。”
他还没说话,她赶紧加上:“当然不是完全因为我,主要那老头子太可恨,到处讲不着边的瞎话,侮辱别人智商……”
“你也知道因为你,那么……”他把她转过来面对他,这青年多少又恢复平时那种懒洋洋的微笑:“小狐狸,你从来也没有主动亲过我。”
“怎么没有?”她想了想:“有的。”
“哪次?”
“你送我戒指那次。”
他由此想起那个包裹,突然有点儿牙痒痒,低头就轻咬在这女人的唇上。
情欲这次来的汹涌而激烈,她头晕眼花,手指探进他湿漉漉的发间,是的,是这个男人。
他曾经有什么过往,她都懒得再问。
将来是怎样,无论如何,她认了。
51
周明宇的公寓里,关娜翻着报纸,几乎纯粹的八卦,在这春日的阳光里,相当应景。
“呵!中国版NANA,招募演员……”她兴奋地喊起来:“周明宇,周明宇,我要不要去参加?”
他斜她一眼:“你会不会太老了?”
“……”好在她早习惯这个人的毒舌,明白跟他对抗你得保持理智:“哪里——这上面说了,18到25周岁的女性,我才刚24,周明宇,还是你跟我一起过生日的呢,忘了?”
“忘了。”他继续在笔记本前点他的鼠标,隔两秒说:“那也有几个月了。”
“周明宇,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哼。”他不理,她也懒得搭理他,把那巴掌大的小版面剪下来,放在一边。
回头找不到了,问他,他说:“我怎么知道?”
“没道理,就放在这儿的。”关娜四处看看,这个居室的地板光可鉴人,哪有一丝纸屑?
“还能闹鬼了?”
“八成是。”他嘴角明明有笑意,却还要绷出一脸正经来。
她冲过去,把他的衬衫领口拽在手里:“哼哼,何方妖孽!”
周明宇把她拢到膝盖上,扣住她的手指:“被你识破,那得灭口了。”
他上下打量她:“从哪部分开始呢?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错不了。”
她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来,从眼角看他,样子非常俏皮。
“就从这里开始。”他凑过去,接触到她柔软的唇,接着,他开始不能停止的吻她,他的手伸进她的睡衣。好吧,他是真的有点想把这女人吞掉。
电话这个时候响了,周明宇第一个感觉就是,他有强烈的意愿,要问候一下对方的母亲。
关娜幸灾乐祸地叹气:
“爱莫能助啊周明宇。”
“不管他。”他开始耍赖,扯她的带子。
“喂,也许是公司的事呢。”
他终于停下动作,看着她,顿了两秒说:
“算了,你说的对。”
他把她放下来,接电话去了。
关娜站在那里,隔着几米远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垂下目光,开始默默微笑。
从前周少爷兴头上来,哪管什么公事私事呵?
这青年看上去仍是那般淡漠懒散,却从细微处已见变化——有些是他对自己要求的,有些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
周明宇的母亲都告诉她:“明宇最近上班,连一天都没迟到过,真是难得。”
又说:“我看这孩子这次是真受了刺激,他以为什么事他都可以掌控——包括帮你出口气,没想到,到头还要你帮他。”
“伯母你不要客气。”
“娜娜。”她在那头的声音温软慈和:“悠悠闹我呢,她也想你了,什么时候再来吃饭?”
她后来问周明宇:“你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生你这么个怪胎?”
“不知道,大概我是她捡来的吧。”他耸一耸肩:“全世界她就看我最不顺眼。”
她听了想,唉,难道我们都是天生不适合为人子女的那一类么?
回忆至此,他已经接完电话,向她走过来。
“思南约我们晚上去HAPPY。”他对她说道:“把衣服换一换。”
“美女,上次不好意思,我没想吼你的。”思南对她举举杯。
“没事儿。”她回答:“能不能别提了。”
“不提,不提。”思南把酒一饮而尽:“小周,你哪天动身?”
“不清楚,看公司安排。”
她想问但没问出口,等周明宇离开,她才尽量随意地问思南: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小周没告诉你啊?他最近要去个原材料基地考察,上次那并购的事儿不黄了吗?”
“他去……考察?”
“他自己申请的,基层么,他从来都没接触过。”
关娜沉默地点头,不知道如何接口。
回头关娜去了洗手间,周明宇对思南道:
“开头你们说什么呢,你几时吼她的?”
思南说:“靠!你们俩有问题不能互相自己问啊?当我是话唠还是传感器?TMD!”
“哪那么多废话。”
思南忙着给身边的美女摸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次,关娜找你,我说刚跟你喝了酒,她张口就训我,凭什么呀,我就给吼回去了,你不知道她那担心劲儿,嗨。”
这话说的,周明宇一时也想不到有言语可回。
思南还捏着美眉的手,醉醺醺地笑:“你看这两人,神经吧?”
晚上一群人去K歌,关娜点了《KILLING ME SOFTLY》,模仿Dee Dee Bridgewater的嗓音。
众人都相当给面子,鼓掌,吹口哨。
在闹腾的人群中,关娜几乎听不见自己的歌声,一转脸,却望见周明宇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这份缱绻在喧嚣的背景里,是一个迷人的小秘密。
她心头一紧,赶快回头,几乎跟不上高潮部分的旋律——他温柔地杀我,他温柔的杀我。
“怎么不问我?”他看她坐回来。
“嗯?”
“我出差的事。”
“你也没打算告诉我啊。”她喝了口水,说。
“我不等着你问我吗?”
她还没回答,已经有人拿过话筒,开始唱《XX年的第一场雪》,她咧咧嘴,对他说,那个,我想出去躲躲。
“怎么了?”
“你不知道,每次我跟客户来KTV,这是那些老男人的必点曲目,你好好唱也就算了,你见过有人音都劈到八条马路外了,还不肯放手的?我每次都听的胃疼,真的,不骗你。”
她连比带划,样子可爱。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竟然脱口而出:“那别做了,我也养得起你。”
关娜明显怔住了:“周明宇,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也被自己一句话吓醒,敲敲前额:“可不是,这酒上头。”
52
从KTV出来,关娜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发现有未接来电。苏澈的号码。
那天的事过后想一想,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谢谢都没跟人家说一声,真是人情不容。
可是打他的手机,一直都是无法接通,无法接通。
当下她赶紧拨回给他,没响几声他就接了:
“喂,关娜?”声音有点儿疲倦。
“苏澈啊。”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还好吧?”
“挺好的。”
“没别的事,就是那天,谢谢你啊。”
“没事,别客气。”
后来关娜才知道,苏澈之前辗转奔波多日,这一天才回S市,人已经困到近乎神智不清,刚刚倒头睡下,就被她的电话揪醒。
可她这会儿对此一无所知,合上手机还略有一点不满,心想他也不至于这么冷淡。
周明宇此时靠在车身上,转动手中的钥匙,看着她,一言不发。
“看什么?”
他微微一笑,没回答她,只是转身打开车门。
车在行驶中,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关娜以为这性格别扭的少爷又哪根神经不对了,扭头瞧一瞧他,他的确有点儿心不在焉。
“麻烦你专心点,这会车流正密呢。”
“嗯?”他应道:“我知道,放心。”
他声调很平和,她听出来他没不愉快,还好。
“关娜。”
“干吗?”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这次可能要出去一个月,地点是T市,时间还不知道,可能是下个星期,但这个周末就得出发也说不定。”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哦。”
“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