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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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爱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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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好刚刚走到门口,步子停下再无动静,她也不肯回头,靠在电话旁边发愣。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好久,他才说:“没事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这几年,她一直保持晚睡的习惯,学习,考试,看卷宗,找资料,所幸他的应酬也不少,能两个人一同上床的次数几乎用十个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总听同事朋友抱怨自己丈夫晚归如何如何影响休息,或者还会因此导致夫妻争吵,她只好默默听着配以轻笑。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他晚归时是怎么上床睡觉的,无所谓的她早已安心睡去,所以连他回家的时间也不在乎。
  可是今天特地的邀请让她实在无法拒绝,尤其白天还曾发生过那么多的事。于是她梳洗完毕也睡在他的身旁,就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妇,枕头并着枕头,面对面。
  五月初的夜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他的气息更是让人喘不过来气,她把被子堆在他的面前,两个人中间就这样刻意横了一座软绵绵的山。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翻身,梁悦想了很久也才把身子背过去,两米五见方的床是她亲自挑选的为数不多的结婚家具之一。郑曦则笑她这个人是住怕了小屋子小床,现在全部要补回来,她笑笑不答,等他得意的笑完才幽幽说,大床好,谁都碰不到谁,睡的安稳。
  果然,谁都碰不到谁。即使中间让出那么多的地方,她依然拥有最宽阔的空间。就像,逝去的日子里她呼吸那些最惬意的空气。
  背后的人终于睡去,呼吸平稳,满是疲累。她等了好久好久,直到夜色变淡,直到光影重现,她才支撑起双臂坐起回身。
  结婚四年,她第一次看他睡着的模样。
  这么无聊的事情以前只有和钟磊在一起时候才会做,那时候大家还年轻,顶着爱的名义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尴尬和无聊,可是她牢牢记得自己和他结婚是以没有感情作前提的,所以她也自然不会去做一些让他容易误会的事。
  此刻,低头探过身,注视他的侧脸,颤动的睫毛,粗重的眉,看起来有点寡情的薄唇。陌生的枕边人,却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丈夫,梁悦第一次为自己的自私感觉到愧疚。
  所以,后来她一直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做了一晚上的梦。背景都是方若雅那句话,“别吃着锅里的惦记盆里的。”梦境里又都是混乱交叉的镜头,一会儿是疯长的野草下她和钟磊诀别式的亲吻,一会儿是郑曦则伸出双手对她说,“只要你敢跳,我就一定能接住。”一会儿是钟磊挂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手臂,异常刺眼,一会儿是紫色婚礼上冒然闯入哭得花枝乱颤的美貌情敌。心情起伏,忽喜忽悲,她甚至开始发誓,如果能走出梦魇她一定要去雍和宫拜拜,她也想洒脱的对他们俩说,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挺好的。
  可是,想归想,她还是不适应一个人搬家。
  上次搬家她从家只带走了一双拖鞋,这次搬家,从这里她带走三辆货车的衣物。
  开车跟在搬家公司后面,车水马龙的路面上映衬渺小的她,孤零零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凄凉,总想叹息一声发泄心中的怨气。怕自己绷不住感情,她赶紧打电话给方若雅打,结果又是关机。无奈的梁悦只能把车载音响开到最大,满耳朵灌满唐朝乐队撕心裂肺的嚎叫,麻痹伤感的神经。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心底空荡荡的感觉挤出去。
  新家的门打开时,还有一些新装修过的味道,她拔下钥匙,自觉地退让到大大的落地窗前,让搬家公司开始工作。人多力量大,若干个箱子一会儿就把客厅堆的满满当当,光因为缺少窗帘的遮挡射了进来,照耀在手忙脚乱的几个人身上,像是黑色默剧,快速而可笑。
  家具都是事先定制好的,搬家公司帮忙安装,所有的东西衣物也都有阿姨来收拾,梁悦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根本没有一块空地让她驻足。
  所以她把钥匙默然丢给阿姨,转身出门,到车库拿了车子,她宁可开车回严规上班,也不想在这儿多留一分钟。
  定好的家具,定好的电器,定好的房子,唯独没定好的是严规楼下等她的人。
  沈蒙蒙隔着车窗弯腰,笑着对她摆手:“梁姐,打扰一下,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梁悦心底叹气,勉强伸手过去开车门,其实不用说她都知道她要找自己聊什么。
  沈蒙蒙脸上讨好的成分太明显,连称呼都改成了显得分外亲密的梁姐,让她想忽视这些都很难。
  梁悦想了想说:“上车吧,咱们去个安静的地方。”
  
  一路上梁悦一直在心底感慨,年轻真好,沈蒙蒙身上耀眼的明黄色雪纺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衣着打扮,十个花色的指甲晃人眼球,甜美的妆容精致无可挑剔,一个温室的小美女就这么误上了大灰狼的车,邪恶的她甚至还猜测,如果大家把真相说开了,她是会哭着打电话给父母诉苦呢?还是会哭着打电话跟她的情哥哥求证? 
  结果让她彻底的失望,在离严规不远处的某学校操场上,在大家都在静悄悄上课的时候,沈蒙蒙镇静的坐在草丛中听她说完全部经过,连一丝哭泣的欲念都没有。
  嗯,八零后的孩子确实很强。梁悦心中暗暗评价。
  沈蒙蒙笑笑说:“梁姐,其实我早就知道钟磊从前有个女朋友,而且也知道他一直都没忘记过,刚认识我的时候他很少笑,天天对着分析报表连吃饭都不记得。我父亲的朋友介绍时说他年轻有为,我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背后肯定有个伤心的爱情故事。上大学谁没谈两场恋爱?他能骗得过自己,骗不过我。他那时候的眼睛里满是受到打击后的绝望,根本无药可救。后来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他被女朋友抛弃了,在一起四年,连见面都没等到就在电话里谈的分手,他为她差点把公司的培养计划申请作废,立刻上飞机回国问个清楚。可是后来他在一个国内来的朋友那儿看到这个,他就没有回国。”
  一张满是铅字的纸被送到梁悦面前。
  沈蒙蒙的笑容依然甜美,梁悦的笑容却霎时阴成冰冷。
  那是篇被人精剪过的剪报,大篇幅上的标题是该刊物最擅长的煽情口吻,《正义善良的女律师,我将用爱情给你最完美的承诺》,下面配图的照片则是她从法庭走出时,蓝天白云下,昂头出示的法庭判决书。
  五千字的报导写的跟散文一样唯美,梁悦沉下心迅速读完,阴霾笼罩心头。不算准确的时间和内容,但叙述方式具有极大的煽情性,无非是正义化身的女律师和某集团老总一见钟情的过程,在最危急最困难时这个痴情的男人毅然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全力资持她替民工把官司打到底,而他也对所有的人的发誓,自己将在胜利那天要迎娶世界上最美丽最正义的新娘。
  写的确实很感人。连梁悦这样缺少感情细胞的人都能看得眼泪汪汪,可是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写自己以往故事的。梁悦抬头,朝沈蒙蒙回笑:“然后?接着说。”
  震惊是不可能了,惊讶确实有一点点,不过她还是想等到沈蒙蒙说完再问,沈蒙蒙见她没有强烈反应先输了半场,勉强笑一下说:“其实我知道我来和您说话,没有一点立场和胜算,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是他主动去找的您,而且您也没有给他任何幻想,可是今天我去找他的时候才知道,他一早就去了严规,为了不给您添麻烦,我想还是先拦住您告知一声比较好,这样也可以让您有些准备。”
  早些准备?招待一个睡在自己身边四年的男人,熟悉到他身上任何一点瑕疵都在记忆里的男人,还用怎么准备?无非就是事先警告罢了,可惜做的不漂亮,让人看到了底牌。梁悦冷笑,看着沈蒙蒙羞涩发红的脸庞心中难掩惊讶,年纪不大,处事圆满,如果这个小女生背后没人指点,那么她可真要感慨年代不同了,想她25岁那年还会因为邻居死了人而辗转难眠,还会在见客户的时候把卷宗拿错,眼前的满脸幼稚的小女生实在不能小觑她的能力。
  只是,沈蒙蒙笑的时候让梁悦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弯弯的眉眼像极了梁悦记忆中的某个人,念头瞬间闪过,可又找不到蛛丝马迹。
  梁悦静静的回忆了一会儿,才起身把草坪上的沈蒙蒙拉起来说:“无论他去严规干什么,我都不用准备,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让他很幸福。”
  你让他很幸福。
  梁悦开车回严规的时候满心塞的都是这句话,因为这句话,让看似坚强的沈蒙蒙哭的像个孩子,有些被理解的宽慰,有些委屈后的发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包括在她不断流出的眼泪里。
  梁悦倚在电梯最内侧,用疲惫的双眼看着挡在前面的人,一层一层减少,最终快到严规时她才发现沈蒙蒙到底长的像谁。
  银白色的电梯内壁钢板清晰的反照过人影,里面那个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早已忘了自己当年的羞涩和笑容,还有那一双早已消失不见的笑弯弯眉眼。
  他说,看你笑时候的眼睛我就特别容易开心,什么难过的事都能忘到脑后。
  他说,你笑就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眼睛弯成那样?小心到时候长皱纹。
  原来如此。
  无痕时光抹去的何止是曾经爱过的故事,还有我们昔日稚嫩的面孔和灿烂的笑容。
  
                  2003年的故事(上)
  非典来袭的时候钟磊正在广东出差,北京这边每天都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轮流播放的也无非就是北京和全国各地又增加了多少疑似病例。
  梁悦边听播音员沉重的报道,边打瞌睡,手上沉重的司法考试辅导书顺着衣服滑倒地上,啪的一声砸下去才勉强把她惊醒,迷蒙着眼睛擦擦嘴边口水,把书再从地上拽过来接着看,没看三行,眼皮发沉,又昏昏欲睡。
  本来,严规最初时韩离有几个合作伙伴。共同出资,共同经营。那几个人无非都是在各个司法部门兼职的重要人氏,平时出差都外调各自部门的助手,办事方面和严规本部相处的也还算融洽。可是最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几个人纷纷要求撤资,韩离为人一向随性,不喜欢勉强别人,就随他们意愿去办理更改相关手续。只是口袋里的钱毕竟有限,筹措了几天才拿出一多半的钱还给出资人,最后还是靠方若雅的帮忙才让他得以把那部分空缺填补上。
  说起他们俩,梁悦叹口气,方若雅和韩离两个人活脱脱就是一对天生冤家,方若雅提起韩离时像提起生平最厌恨的老鼠,眉毛拧成一团还不解气,硬是要再狠狠地咒上几句才罢休。而韩离的表现更是有趣,只要梁悦身边有方若雅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或街头巷脚,或酒吧饭店,看似无意却总能遇见,然后丫就会用社会精英的那套人文关怀的面孔来对待她们俩,仿佛丫在拯救天下苍生(方若雅的原话)。
  说归说,梁悦觉得他们俩那套互相鄙夷的伎俩,不明就已的人完全可以当成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你追我赶的游戏而已,要不然韩离出问题的时候方若雅干嘛非找上梁悦,让她把钱转交给韩离。
  就这样,梁悦在以严律为首上上下下诸多同事不屑的目光下,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严规最大的合伙人。韩离在这行儿干了那么久,整个一个人精儿,掂量手里支票的时候他就抿紧了嘴唇,异常脸色难看。
  而后,嘴角扬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更让梁悦毛骨悚然。虽然不信他能从支票查出是方若雅借用朋友公司名头开据的,但是从表情上分明已经表示出他彻头彻尾的明了所有的一切内情。
  梁悦就这样一不留神跨到了司法界,把以前行政工作结束,从此翻开职业生涯新篇章,她从万能行政助理,到实习律师,到资格证书拿到,接下来就是需要再通过国家司法考试了。
  钟磊说过会陪她一同参加考试,可是从他被派到深圳就开始铺天盖地的闹非典。
  沸沸扬扬的传言一个接着一个,又加上房东不放心外地人,怕惹事,死活要撵她们搬家。梁悦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自己收拾所有的衣物,打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整理袋,雇车拉到房屋中介公司门口,随便找个学校里面的职工宿舍搬进去,因为时间紧迫甚至连价钱都没敢还。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惊醒,泛了蓝光的电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闪着亮光,心里说不出的茫然,于是用手机给钟磊打个电话,那边他刚说了声你好,她就故意掐着鼻子问:“喂,先生,请问要不要特殊服务阿?”
  那边的他宠溺的笑两声:“要阿,你们那有人叫老婆吗?我要老婆给我服务。”
  “切,不好玩儿,每次你都能猜到。”梁悦故意装别扭,然后笑着把话筒拿到嘴边,踌躇一下才轻轻的说:“听说你那边死了好多人,你一定要注意阿。”
  沉默接着沉默,一直过了好久,他答:“丫头,我想回去看看你,这个时候你肯定害怕。”
  梁悦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发尖:“不行,你回来了也要被隔离的,而且这项目那么重要,你好不容易才从总办调到投行,一步也不能错!你要是敢擅自回来我跟你没完。”
  于是电话那边再次没有了声音,梁悦以为他生气了,便喂了几声,可是都没有动静,她懊恼的看看手机屏幕,咬牙唾骂自己嘴贱:人家想回来就回来嘛,好歹也是关心你的举动阿,现在好,你冷冰冰的拒绝了,让人家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下回谁还能管你!活该! 
  骂归骂,可是让梁悦道歉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她一动不动的看屏幕上的通讯信号,那个表示通话中的小电话还在闪,她只好心中默默祈祷,电话可千万别断,千万别断,断了,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喂,丫头,你别哭。”
  声音再次从话筒那边传来,梁悦下意识去摸把脸,别说,还真哭了。
  她噙着泪水犟嘴说:“哥哥,你水仙病又犯了吧?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他说“我看见的。“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梁悦抗议道
  “还有,我也能听见。”他的声音很软,很低,像每天早起,他准备吻她前的温柔语气,想到了吻,她开始发热发红,故意咳嗽一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别整这些甜言蜜语的,你说啥也不好使,你要是胆敢在外面找女人,就直接把两条腿打折,我宁可养你一辈子。”
  话筒那边的背景很安静,静到她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他的呼吸,他嗤嗤笑说:“行啊,正发愁没人养呢,那我就赖上你好了。”
  “想的美,除非你能立即出现在我眼前,我就考虑一下。”梁悦把怀里的书一扔,躺在沙发上,舒展成个大字状,得意的说。
  那么狗血的剧情当然不会出现在梁悦身边,情人之间耍耍嘴皮子而已。门外没有人,门铃也没响,楼下的马路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她有道理相信,小说和现实就是有差别的,现如今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值得回味的浪漫,有那闲情逸致的时间赶快背两道题才是真的。
  
  四月下旬,梁悦所在的学校开始封校,不许进也不许出。专业医务人员抬走了几个人,然后楼上的人就眼睁睁看着家属区铁栏杆被锁上粗重的铁链子,门内还有两个戴着口罩来回踱步的保安,空气里的紧张让楼里人的神经瞬间绷直,所有的迹象都让人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毕竟紧邻梁悦所在楼就是连续病倒十人的重症区。
  死亡是慢慢逼近的。
  连赖以为生的空气都已经变得滞涩。混乱无措的梁悦给方若雅打电话时,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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