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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两个孩子，温润者深藏不漏，炽热者城府颇深，大人认为该如何取舍？”这才是真正的难题。两个人精似的孩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禁让我想起灵修曾经说夜雨的那句话，“换他做皇帝也不会差。”
“这可真是个难题了，臣一时也难以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啊！”他说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自知有些难为他了，便引出了另一个话题，“那么当初赵大人究竟是如何选则您的两个女儿的呢？为何最终会选择了赵媛？”
“娘娘这么问是太抬举臣的两个女儿了，臣面临的问题不过是，究竟选择继续追随娘娘还是与娘娘为敌罢了。”他叹了一口气。
“大人选的路，可曾后悔过？”
他摇了摇头，“如若臣当初一力辅助不孝女赵婷，臣死之后，赵氏如此一个大家族，只怕会被皇上灭的七零八落。娘娘虽不见得会保赵氏，但至少没有了深仇大恨，下手不会太过狠决。而臣，对于以后的赵氏，也就只有这个打算了。”
他说的“灭”，并不是灭门，而是打压他们政治上的势力而已。
我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因为灵修对辅相家族的心思，我永远也猜不透。
“但牺牲大人的掌珠，去换取与大人感情上并不亲密的家族旁人一丝少得可怜的机会，究竟合适么？”我说的是实话，赵崇熙对赵婷的宠爱比之甄氏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往前十年，或许臣不会犹豫，不过人老了，的确更加注重感情。臣在那日进宫等待娘娘宣召之前，一直在挣扎，究竟要不要送媛媛入宫，要不要让她们姊妹分属不同的后宫阵营。毕竟，送了媛媛入宫，就等于逼婷儿走上了死路。”气若游丝，这话说起来幽幽暗暗的，让人心里不甚安稳。
“因此，臣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或许娘娘日后也可用这个办法来抉择。”他唇边突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是什么？”我突然觉得似乎答案很是简单。
“臣留意着从前朝到承乾殿路上遇到的宫女人数，若为单，则臣将孤注一掷，极力辅助婷儿争取后位，要让娘娘永世不得翻身，虽然结局难料，但臣并非毫无胜算；若为双，便送媛媛入宫，继续追随娘娘，待臣死后，望娘娘念及旧日情分，对赵氏网开一面。”他说完这话，已是极为吃力。
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心里似是被巨石压得沉重，却又分明觉得爽朗明晰。
看着他已经闭上的眼角，不由得心里生出丝丝苦涩。
半晌，他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说了一句似乎是他此生最不谨慎的话，“天意弄人，如若娘娘是臣的女儿……”
话到一半，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如果我是他的女儿……
究竟是福，还是祸？
第 190 章
我回到宫中，已是大半夜了，心里有些恹恹的感觉，也不知道究竟是为哪般。
刚到大门，发觉子谦就站在门里等着我，我笑笑，“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
他给我一丝苦笑，“还有更快的。”
我一挑眉，“被发现了？”
“恩，您刚出去没一会儿，何贵儿伴着皇上到了撷芳殿之后就过来了，说是一定要看到娘娘平安回来才能放心。”明明是偷笑，不过也的确无奈。除了季子谦之外，灵修果然还有一个铺天盖地的情报网。
“人呢？”我吐了吐舌头。
“奴才给娘娘请安。”一个身影从他身后闪出，一脸诡异暧昧的笑容看着我，“娘娘可要吓死奴才了，一刻看不到您回来，奴才的脑袋都是悬着的啊！”说完，还故意抹了抹头上若有若无的冷汗。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下次不敢了，我的大总管。”
说了几句话，他便急匆匆的又赶到撷芳殿去了。
我让小李子将赵媛送回延藻宫，她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我沐浴更衣之后，躺在床上，想起今天见到赵崇熙的样子，却始终睡不着。
“娘娘，娘娘。”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又被人叫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是子谦和夏儿。
“怎么了？”我边说边坐起来，这会儿来找我定然不会是小事。
“刚刚得信儿，丞相赵大人薨逝了。”趁着夏儿将几盏灯点着的工夫，子谦还算是镇定的对我说。
我原本拉着被子的手猛地一松，“谁说的？”
“探子回报的，而且估计丞相府里已经派人进宫来送信儿了。”
听完，我顿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最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死得好。”
“而且……”忽然又听到了下文。
“恩？”我抬眼看向他。
“右懿贵妃刚刚也在撷芳殿自己的囚禁之所自尽了。”
我心里划过一道淡淡的波痕，就这么死了？“是么？”
“已经惊动了皇上与丁昭仪，正吩咐宗亲大臣和内务府处理此事呢，撷芳殿已经快要乱套了。”夏儿也坐了过来。
“这么巧？”我心里一股粘腻之感顿时觉得恶心不已。
“赵大人薨逝之前特意安排的，那赵氏是被人悬在梁上的。”子谦说得甚为平静，却让我突然不知所措。
赵崇熙选择了赵媛，便亲自送赵婷去死么？
自己临死之前，还要带上他的掌上明珠一块走？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其中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也不敢知道，但是，右懿贵妃自尽了，却是我也希望看到的结果不假。
“娘娘要不要让赵婉仪过来小住两天？”夏儿有些担心赵媛的情况。
一夜之内，父亲没了，姐姐也没了，即便从前便没有多大感情，但毕竟赵媛在宫中锦衣玉食也不得不仰仗赵家的势力。很快，赵家便将土崩瓦解，她的心里，她的生活，到底会承受些什么？
“不必，这个时候，还是万事不关心的好。”相信赵媛也不会希望我事事插手，毕竟今天我刚去过赵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娘娘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夏儿还是有些平静不下来。
我笑了笑，“祖父那边是不需要我们做什么的，只需嘱咐明照与殷然，这几天定要低着脑袋走路，夹着尾巴做人便是。”
那尹德忠，就一直盯着呢，怎么可能会不出来搅局？
还有个大司马，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我往后一歪，重新躺了下来。
“从明天起就说本宫旧疾复发，需要卧床静养，除了娘家亲戚探视之外一概不见。”将身子转向床的里侧，夏儿给我掖好了被角，便又接着睡去了。
明明睡不着，这样一闹，反而心里安稳了。
毕竟右懿贵妃也只有个名号了，没有废了她也是看赵崇熙面子，如今她的死，也并没有惊起多大波澜。只是静悄悄的下葬，虽也是葬在皇陵之内，却离灵修未来的“风水宝地”甚远，与和懿、靖懿两位贵妃同葬一个墓室之中。
天气冷了，我连门都不出了，要是觉得闷，就在翊书宫的后花园里走走，眼下整个后宫只有我一位正妃，如果我不称病，是逃不了要执掌后宫事务的，只是我从心底不想，所以还是离得远点的好。
如今后宫是由袁妃当家，毕竟她还是极有能力的，也没什么好担心，何况还有吴月娥与沈玉珍两位昭媛，还有丁香这么个明面上的昭仪在，底下的嫔妃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只不过，她们爱斗，就让她们斗去吧！
我也希望，能有人把沈玉珍斗垮，省得她总是惦记着我。
“娘娘，上将军与户部尚书求见。”夏儿刚刚往地炉里添了块银碳，子谦便打了帘子进来。
三哥？
“户部尚书？”我脑里突然闪过什么，陈解元“告老还乡”之后，户部尚书是……
“上将军大人的兄长，左明熙大人。”果然，大哥回京述职，又被灵修留了下来。
“宣。”我起身，向正殿走去。
单见明照，便无所谓在哪里，若是大哥一同来了，恐怕不能失了君臣之礼。
“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听见这话，我手一抚额头，每次听人这么说，我心里都发麻。
“平身。”在主位上坐稳当之后，我强忍着笑意说了一句。
“谢娘娘。”又是公事化的。
“坐吧，二位大人。”我在“大人”二字上加了重音，语气听起来恶狠狠的。
果然，明照早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则是微撇了撇嘴角。
“早说了不用多礼，大哥还非不信。”一听就是嬉皮笑脸的左明照。
“信与不信倒在其次，做与不做才是最主要的。”板起脸孔教训弟妹的左明熙。
“是啦是啦，你是老大，听你的就是。”平常看着嬉皮笑脸的，不知道上了战场的明照，是怎样的风流人物？
已是二十七八的人了，怎么一到大哥面前就又成了小孩子？
我很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
不过，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十几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左明熙，心里也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因此这么久了，我的视线还是一直在明照身上打转，不肯移向大哥。
心里还是紧张的吧……
第 191 章
“今天怎么一起进宫了？”我不想单独的跟大哥说话，于是就问明照的时候顺带着他。
“恩？”明照先是愣了一下，“别说你还不知道，外面翻天了。”
我皱了皱眉，“我知道。”
“赵大人这一走，赵家人手里又有大把的位子空缺了，那天半夜里你让人传一句‘低着脑袋走路，夹着尾巴做人’，弄得我们丁点动静也不敢出，好不容易等到风头稍过一过，还是觉得进宫来看看你比较好。”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神色中倒是透出几分关切来。
“我有什么可看的？”微微一笑，“听说小妹有了身孕了？”
“是啊，殷大人宝贝的什么似的，倒是殷然那小子，高兴还得憋着，只能没人的时候偷笑，免得又让殷大人说他浮躁。”明照提起自家妹夫，倒是总不忘打趣。
“想来定然会护她周全了，不过面上的事情还是该做的，一会儿我让人送点东西过去吧。”正巧夏儿进来上了茶，“娘娘请。”
走到下面，将茶杯轻放在二人手旁，“二位大人请用。”
果然，来了左明熙，人人都紧张，看来我这大哥，也不是一般的没有口碑。
“这是闽南送过来的银芽，宫里女眷都是极爱的，想必嫂嫂们也不会排斥，一会儿你们带一点回去吧，总不能明摆着你们是进宫来议事，而不是走访的。”我一边笑着一边轻啜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再替贱内谢过娘娘。”果然，两句话不过，又是吊儿郎当的了。
我嗔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样子，我看，均儿八成就是被你带坏了。”
“其一，想来我左明照也是堂堂正一品上将军，哪里没样子了？其二，你看均儿那个混世魔王与我当年的活泼可爱哪里一样了？其三，要带坏也是你带坏的，怎么就往我身上赖？最后，兰陵小魔王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了？”我一句话出口，他一连串的接了上来，一句说得比一句激昂，我就端着茶杯，瞪大眼睛，了然的笑着点头，他说一句我点一下，最后停在他的问句上头。
兰陵小魔王？
我皱了皱眉头，“最近宫里都是这么传的？”我回头看了看夏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想着均儿最近干的好事，这个名号的确是好的很，我想着想着，笑容也不自觉加大了。
“他最近倒是没干什么大的坏事，不过是前两天又把午睡中的某某人化成了花脸正巧又被皇上撞见，就把他给我拎了回来。”想着灵修那副想笑又不能笑和跟他一起来的沈玉珍脸上那尖酸气氛的表情，真是可乐之至。
明照还没有说什么，倒是大哥突然插了一句，“皇上国事繁忙，连娘娘也没有时间教导孩子么？”
我心里果真像是扎了一根刺一般，别扭的很，面上也淡了下来，“尚书大人说得极是，本宫记下了。”
明照一副后悔没抢住话头的神情和一副不甚赞成的样子，我淡笑着又饮了口茶，只装着没看见。
我溺爱均儿么？
是因为均儿出生的那般不易？
恐怕我还是会训斥他的，如果沈玉珍没有那么不小心的重新提起当时的“鬼节”事件。
均儿的心思也似无底洞一般，比他的哥哥恐怕不相上下，只是，两个孩子的作风，大不相同罢了。
又是一个打上了皇储主意的人，及其的不安分，这也是我不喜欢沈氏的原因。虽然吴月娥似乎城府更深，但只要她没有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我就无所谓在不在意，偏偏这沈氏，已经几次明里暗里透露了自己的野心，也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撑到几时。
平心而论，我是希望宫里有些小打小闹的。若是底下的人全都相安无事，那我恐怕才要头疼。
“均儿去了哪里，你这个做娘的，竟然都不知道么？”明照虽然不似左明熙那般死板，但是一旦严肃起来，我心里也是打着小鼓的。
轻哼了一声，“我若是不知道，哪会放任他去胡闹？肯定都找疯了。”
“万事还是小心点好，宫里人人盯着咱们这几个孩子，防备得再好也不能让人放心。”明照难得的皱了皱眉，“而且好像有些风吹草动了。”
我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复又睁开，“所以均儿出去教训了人家一下。”
“恩？”显然两人都来了兴趣。
“有人旧事重提，非要说翊书宫周围阴气过重，说是因为有不祥之人，均儿就去把人家脸画成了一朵花，据说好像还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红疹子。”提起沈玉珍，简直是越想越气。
“看来祖父说的是对的。”明照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我手一滞，“怎么？”
“最近总感觉有股势力在暗地里包围着我们，大有一举吞并左家的意图，可是我们留心了很久却丝毫找不到破绽，却又不可能是多心。”
我心里仿佛“咯噔”一下，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势力，却根本找不到来源？
现在，又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或许，只有他。
应该……不会吧……
“多心了么……”我喃喃道。
明熙和明照显然都是瞬间抬头看着我，“你觉得？”
我抑制住乱麻般的心，“谁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明照身体显然是不可抑制的一颤，“你觉得是……”
我摇了摇头，“我相信不是。”
“这是你相信就能解决问题的么？”明照忽然有点激动，“你看看卫氏殷氏赵氏，我们真的会成为下一个么？”
“什么归隐田园倒还罢了，若是也落得个满门抄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用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的天，我真的不敢想象。”
“明照！”大哥早已是厉声喝住了他。
然后也算是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乱说。
我仍是摇了摇头，“三哥，我说的不是皇上。”
他忽然愣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我也有一丝好奇，依明照的性子，怎么会突然疑心这么重？
“看来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好个灵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趁着赵氏败亡的时候插上一手，捅我一刀！
“前任两江总督，现在在做什么？”我自然知道灵洵捏的是什么把柄，不过正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刚刚说是在老家病死了。”明照也似乎认真了起来。
“真是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