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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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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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差扬了扬眉,什么事那么严重,居然能够让他的夫人连吃东西都顾不上了?
  “越国的文种大夫来过。”想了想,梓若又道。
  夫差心里明白了几分,点点头。
  迷迷糊糊之间,香宝听到有人在耳边喊叫,“越军攻进城来了!越军攻进城来了……”
  香宝呆若木鸡,这么快?
  “咣”地一声,门被推开,夫差提着剑走了进来,他一身黄袍尽染血色,长发披散,状如恶鬼。
  “大王?”香宝懦懦地唤。
  狭目微眯,夫差冷冷看着她,手中的剑闪着血光,“越军攻进城来了,寡人成了亡国之君。”
  “大王……”香宝站起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他的面前,“大王……”她伸手,想抱他。
  他避开她的手,冷笑,“寡人已经成了亡国之君,你不必这样假惺惺了。”
  “不是,我不是……”香宝摇头,急于解释。
  “夫差!”一声大吼,范蠡提着剑闯进门来,刺向夫差。
  漫天血光……
  “不要!”香宝尖声大叫……
  ……
  听到她的喊声,夫差慌忙掀开帘子冲进房间,便见香宝缩在榻上蜷成一团,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拼命发抖。夫差皱眉,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改掉她睡觉喜欢缩成一团的坏习惯,而且她也整整三年没有做过噩梦了。
  “夫人!夫人!”夫差推她。
  “不要,不要……”香宝拼命挣扎,尖声大叫。
  “夫人!”夫差抱紧她,“醒来,没事,只是梦。”
  “不要……不要死……”香宝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夫……夫差……”
  夫差微微怔住,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她仿佛正被困在极恐惧,极悲伤的梦境里出不来。她梦见了什么?
  “夫差,夫差……不要死……”她哭喊,声嘶力竭。
  这一回,夫差听清楚了。
  “我没事。”他贴着她的耳朵,仿佛要将声音传到她的心里去,“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
  被泪水浸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香宝睁开眼睛,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比最美的珠宝还要耀眼。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缓缓伸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脸,仿佛要确定他不是幻觉。
  夫差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
  “呜哇……”香宝冷不丁放声大哭。
  “呃?又怎么了?”夫差被她吓了一跳。
  香宝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不停的打嗝。
  夫差无奈,只得被她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香宝微微抬头,看着夫差的睡脸,他抱着她,双手将她圈在怀里。依稀仿佛,昨夜做了一个极可怕的梦,梦见……他死了。
  一手轻轻画过他的眉眼,香宝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哭了一夜,还没够?”闭着眼睛,他忽然开口。
  香宝吓了一跳。他的唇触上她的唇,软软的,暖暖的。
  夫差离开后,梓若如往常一般端了药进来放在桌上,“夫人,该喝药了。”
  香宝坐在铜镜前缓缓梳理着头发,那碗淡褐色的药在早晨的阳光里还在微微冒着烟。香宝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夫差不说,她也从来不问,喝了便是,虽然……很苦。
  她是最怕喝药的,但是这药,她一喝便是三年。
  公元前486年,吴国开邗沟,连接长江和淮水,开辟出一条通向宋、鲁的水道,进逼中原。
  因为天气有些闷热,香宝很早就醒了,夫差昨天半夜才来,还睡着。坐在铜镜前,香宝慢慢地梳头,梓若端着药进来,放在案头,又出去了。
  香宝瞥了一眼那药,心里莫名的空落起来。夫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站在香宝身后,伸手接过篦子,替她将头发梳起。
  “那碗药,喝了三年呢。”香宝忽然开口。
  “嗯。”夫差随口应着,修长的手穿过她漆黑的发,细细地挽着。
  “今天还要喝吗?”香宝低低他道,“以后……也要一直喝吗?”
  手微微顿了顿,他眯起眼睛,看向铜镜中她略显模糊的面容,“夫人想说什么?”
  “那个药……”
  “夫人以为那是什么药?”挽好发,他随手挑了一只簪子插入她的发髻间,淡淡道。
  香宝咬唇,忽然转身,看着他的眼睛,“不是避孕的吗?”
  夫差冷冷看了她一眼,放下篦子,转身走出醉月阁。香宝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咬唇。药已经凉了,喝在嘴里尤为苦涩,仰头一口饮尽,香宝拂了拂衣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名的老树,那样的枝繁叶茂……夏天仿佛一下子就来了,连空气都是那么燥热。
  天气阴沉沉的,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闷得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夫人,回屋吧,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梓若在一旁催促道。
  香宝点点头,一转头,却在廊边看到了司香,他正笑着扬手,当年小小的孩童依稀有了俊秀的轮廓,是个漂亮的少年了。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仿佛把刚刚还很阴沉的天幕撕破了一个洞,瞬间又恢复黑暗。闪电划过的时候,香宝注意到司香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轰隆隆”一声炸雷猛地响起,连香宝都被吓了一跳,
  “啊!”司香忽然蹲下身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香宝微微一愣,他怕打雷?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怕打雷?没有多想,她忙上步上前,“怎么了,怎么了?”伸手却摸到他满面的泪痕,香宝微惊。
  “娘……娘啊……”司香一下子扑入她怀中,冲力之大,险些让香宝跌了个四脚朝天。
  感觉到他浑身冰凉冰凉的,还在不住的颤抖,香宝下意识地拥紧了他。“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啊。”香宝轻拍他的背。
  司香却仍是闭着眼睛在她怀里不停地颤抖哭泣,仿佛完全听不到香宝的话,只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
  有些吃力地将他抱起,香宝想带他回房,却被梓若拦住了。
  “怎么了?”香宝不解。
  “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孩子了,夫人毕竟不是他的亲娘,有些避讳……”
  “我是他娘。”香宝截断她的话,“你快披件衣服去找医师,他看起来不太对劲。”香宝急急地说着,吃力地抱着司香回房去。
  这副身子骨经过那么多折腾,早已不比当年,更何况还抱着这么大一个孩子,香宝有些力不从心。天空骤然下起雨来,电闪雷鸣,香宝好不容易抱着司香回到房间,将他放在榻上躺平。
  “娘……娘……司香也可以保护你的……娘……娘啊……”司香双目紧闭,神智早已不太清楚,只是双手在空中乱舞,仿佛想抓住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娘……不要……不要杀司香……”他闭着眼睛,大声嚷嚷着,声嘶力竭。
  心里猛地一揪,香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司香不怕,娘很好,娘陪着你呢。”放柔了声音,香宝轻声道。
  “娘……司香真的……可以保护你的……”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满面狼藉的泪痕,他仿佛梦呓一般喃喃轻语。
  “嗯,司香可以保护我的。”顺着他的话,一手轻抚着他的头发,香宝低低地应。
  握着香宝的手,司香这才慢慢平缓下来,身子也不再抽筋了。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十分急切的样子。
  香宝微微一惊,忙回头,竟是夫差。他仅着单衣,浑身皆被雨水淋透,连额前的发丝都在往下滴着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检查啊!”夫差对着傻在一边的医师扬声道。
  那可怜的医师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看香宝,一会儿看看夫差,一会儿又看看躺在榻上的太子殿下,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病人,哪个才是正主儿。
  香宝疑惑地看向夫差身后的梓若,她也是淋了一身的雨,正指着榻上的那位努嘴。香宝立刻明白了,忙往旁边让了让,好让夫差看清躺在榻上的正主儿。
  看到司香,夫差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传令下去,搜寻太子殿下的可以撤走了。”恢复了一贯的神情,他有些漠然地吩咐。
  香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不见了一会儿而已,居然出动侍卫搜寻,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他娘死在雷雨夜,所以每逢雷雨天他都会心绪大乱,状如疯癫。”动了动唇,夫差道,顺手接过一旁侍女捧来的布巾,拭了拭脸上的雨水,淡淡道。
  香宝微微蹙眉,没有出声。
  医师忙上前替司香诊了脉。
  “怎么样?”见司香刚刚那副样子,香宝有些担忧。
  “脉相平和,没有大碍了。”医师点头道。
  夫差没有再说什么,淡淡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一下!”香宝咬了咬牙,喊道。
  夫差顿住脚步,转身扬眉看向香宝,“莫非夫人要寡人留宿在醉月阁?”说着,他转身便向香宝逼近,一步一步,神情危险至极。
  一旁,梓若忙自作聪明地带着医师和侍女出了房间,还服务周到地转身带上了房门。
  眉头微微一跳,香宝感觉到他强大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背后一凉,她的背已经贴上了墙,再也无路可退。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上她的下巴,“是你要留下寡人的,你必须负责。”他看着她,眼中幽黑一片。说着,他微凉的唇已经压了上来,狠狠在她唇上肆虐,不像是在亲吻,倒像是在惩罚。
  香宝的唇被他吻得生生地疼,她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得一动不动地任他肆意亲吻,直到他垂下头,将脸埋在她的颈间。
  “那……那个……”香宝讷讷地开口,感觉唇上又疼又痒,那哪里是吻,分明是啃。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耳边,他忽然道。
  香宝眨了眨眼睛,“呃?”
  “只是补药。”他闷闷地道。
  “呃?”香宝微微一愣。
  “医师说你身子虚弱,必须药补。”耳边,他的声音闷闷的,听在香宝耳中,竟有几分别扭的委屈。
  三年来,每天一碗的药汤,都是用最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那么费尽心思,全让这没良心的家伙当成毒药了……
  放在心头三年的大石落了地,香宝呆了一会会儿,唇微微弯起,弧度越来越大,垂在身侧的手抬起,紧紧抱住他。
  夫差哼了一声,推开她,转身要走。香宝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放手。”斜睨了她一眼,夫差冷冷开口。
  香宝仰着脸冲他笑,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放手。”声音又冷了几度。
  “不要……”香宝姑娘的胆子肥了,不怕了。
  “放……手!”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要嘛~”香宝姑娘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嘻嘻地道。
  夫差看着眼前这个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的小女人,忽然一阵头疼,瞧他宠出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真是自作孽。
  “哼。”他冷哼,却没有拍开她的爪子,由着那只爪子将他的袖口握得皱成一团。
  “不要生气嘛……”软软粘粘的声音带着三分娇气,香宝挨近了他,讨好道。
  “哼。”
  “诶……我最怕吃苦药了耶,可是你给我的,我都吃了呀,是毒我也认了。”嘟着嘴,香宝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道。
  明明知道她在装可怜卖乖,可是听她这样讲,他的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
  “不气了?”见他面色缓和了,香宝小心翼翼地道。
  夫差勉强瞥了她一眼。
  香宝红着脸在他唇边啄了一下,“讷,不气了?”
  他忽然低头,香宝以为他要亲她,忙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也没动静。有些疑惑地刚要睁开眼睛,只听他在耳边轻声道,“司香在看……”
  香宝愣了愣,捂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只听到身后夫差嚣张的大笑。

  七、馆娃初起

  一觉睡到自然醒,香宝成“大”字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起身漱洗。
  “夫人,大王在宫门口等你。”梓若忽然进来道。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漱了口,香宝疑惑地转身问。
  “不知道。”梓若摇头,放下手中的药碗,“先喝了药再去吧。”
  香宝点点头,趁热喝了一口,随即惊讶,居然不苦?
  “大王吩咐加了一味药,不会那么苦。”梓若笑道。
  香宝一仰脖子全喝了,心里甜滋滋的。
  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马车在那里候着了。
  “西施夫人,请上车。”驾车的侍卫起身行礼。
  香宝爬上马车,便见夫差正坐在马车里,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摇晃着前行,香宝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大街,马车两旁有侍卫开道,一路尽是围观的群众,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这是入吴以来,他第一次带她出宫,上一回出宫还是为了祭拜思茶和秋绘。
  “这是去哪儿?”香宝好奇地问。
  “灵岩山。”
  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有侍从上前掀开车帘,侍候着夫差和香宝下了马车。
  “看。”夫差抬手。他的手所指之处,竟是一座宫殿。
  “这是……什么地方?”香宝疑惑地问。
  侍从掀开蒙在门匾上的布,匾上提着金光灿灿的三个字,可惜那些字认得香宝,香宝不认得那些字。
  “馆娃宫。”夫差扬唇,“以后,这里便是你的了。”
  “我的?”香宝瞪着眼前那座大得吓人的宫殿。
  “嗯,你的。”他执起她的手,“进去看看。”
  玉石铺就的回廊,回廓上坠着金铃,一阵清风拂过,金铃随风轻摆,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极了。
  香宝小心翼翼地盯着那走廊看,迟迟不敢踩上去。
  “怎么了?”夫差疑惑地回头看向正在原地磨磨蹭蹭的香宝。
  “这个……会不会一踩就碎掉?”香宝弯腰蹲在地上,一手抱着膝,一手试着戳了戳地上的玉石,“看起来很值钱呀……”
  嘴角抽搐了一下,夫差回头一把拉起她,“不会碎的,整座宫殿都是你的,怕什么。”
  “就是因为是我的,我才要宝贝它呀!”香宝仰着脖子理直气壮道,说着,干脆脱了鞋,赤脚踩了上去,“呀,好凉快……”惬意地低呼,香宝兴奋地道。
  光溜溜的小脚爪踩在玉石走廊上,在玉石的映衬下,白皙得近乎于透明,一脚踩下去,走廊上竟然发生“叮叮咚咚”的响声。香宝乐了,撒着欢儿跑,这么一跑,廊上便叮咚作响,惊起廊外飞鸟一片。
  “慢点跑。”夫差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一路雕栏画栋,玉饰金装,奢华得令人目眩。刚过响屐廊,便闻得一阵荷香,莲花池里朵朵花苞随风轻摇,一片碧波入眼,着实漂亮。
  香宝痴痴地看了一阵,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在想莲子羹?”凑到她耳畔,夫差道。
  香宝抹了抹嘴角还没有滴下的口水,老实地点头。
  就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人家赏荷,她想莲子羹,夫差大笑,笑得香宝一脸的莫名其妙。
  沿着九曲路拾阶而上,登上一座高台,临风而立,衣袂翻飞,方圆二百里范围之内的景色纵览无余,香宝叹为观止。
  “这姑苏台有三百丈之高。越国送来一批木材,尤其一对巨木,正好用上。”
  香宝愣了一下,他近些年神神秘秘的就是在忙这个?
  轻曼的绸帐随风轻扬,拂在香宝的脸上,掩去了她的笑容,文种说,他是骄奢淫逸之人,他却为她建了这馆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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