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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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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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忘了,她即将背负着西施的名字入吴。
  而且……那个女子,从来不知道,你有多喜欢她……
  那一晚在悬崖,她告诉她,范大哥打算一到土城就带她离开……
  可是香宝不信,她说,范蠡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因为女人抛下国家大事,更何况越国正面临亡国之祸。
  她不信。
  她不信呢。
  呵呵,她怎么知道,范大哥你有多么喜欢她呢。
  也许连范大哥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在悬崖下救回他性命的,不是她夷光,而是香宝,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子。
  昏迷之中,那个白衣男子没有一刻忘记她的存在。
  他说,香宝,我一定不会死……我答应过,要回去娶你……
  是因为答应了要回去娶她,所以他才没有死。
  然而老天爷开了一个怎么样的玩笑,他忘记了自己可以用性命去疼惜的女子,而她……在执迷不悟中落今天这般下场。
  有风吹起车窗的帘子,西施静静地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的银白世界,也许这个结果不算坏。
  香宝没有死,真好。
  看着西施的马车逐渐离去,范蠡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启程,今日务必进城。”
  浑浑噩噩之中,香宝很冷,冷到不停地发抖。
  然后,有人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紧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那个怀抱十分温暖,温暖到让她沉溺其中,再不想醒来。
  四周都是黑暗……恍惚间,香宝见到了许多人。
  有爹,有娘,有姐姐,还有卫琴……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低喃。
  香宝,香宝,香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白痴。”一个低低地声音。
  谁?是谁在骂她!
  “最好留着你的命,我的帐还没算呢。”有人冷冷的嗤道。
  香宝不理,继续昏睡。
  “不要睡了,醒一醒。”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醒过来,好不好……”
  “我买了桂花糕,醒来就有得吃了……”
  “如果你醒了,我就借钱给你开歌舞坊,好不好……”
  “开一家比留君醉还要大还要好的歌舞坊,好不好……”
  “嗯,这样好了……如果你醒了,我就给你好多好多钱……不要你还……再也不骗你签卖身契了……”
  “要不,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然后我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我当天下第一有钱人,你就勉强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虽然你说当夫人是最没有出息的事情,可是如果我是天下第一有钱人,那你就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的夫人了呀……多风光,是不是……”
  床上的女子仍然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范蠡忽然开始害怕,他缓缓抬手,去探她的鼻吸,虽然很微弱,但……她还活着。
  范蠡她抱在怀中,手微微颤抖。
  “明明说好凯旋回来就娶你的……你送我出征那日的笑脸,我终于想起来了……”
  “香宝……你为什么还不醒……”
  香宝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温暖的榻上,屋里燃着火盆。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香宝一眼瞥到自己的双手红肿得有些吓人,上面伤痕密布。也是,那一晚全靠着这双手吊着崖边的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范蠡低头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并没有发现香宝醒了。
  香宝又闭上眼睛,没有动弹。
  直到四周归于平静,她才缓缓起身,姐姐做的大氅就放在榻旁,她裹在身上,走出门口。
  外面原来已经冰天雪地了。
  “咦,你就是西施吗?”拐过一个走廊,迎面便碰上一个橙衣的女子,柳眉凤眼,十分泼辣的模样。
  西施?
  香宝怔了怔,随即笑眯眯地点头。
  是啊,她是西施,举国皆知的事情。
  见香宝笑,那女子竟然呆呆地看了她许久。
  “华姐姐,莫不是见人家貌美,看傻了吧。”站在橙衣女子身后的一个女孩戏谑道。
  那被称为华姐姐的橙衣女子回头瞪了一眼,又抬了抬下巴,笑道,“我是华眉,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你也随她们叫我华姐姐吧!”
  香宝忙笑眯眯地点点头。
  “来来来,外面冷,到里边坐去。”华眉见她乖巧,笑着拉了她的手便向屋里走。
  “我叫玲珑,你真漂亮呀。”站在华眉身后的那个女子笑着随她们一起走进屋里。
  香宝看到屋里摆着一个铜鼎,鼎里燃着柴火,十分温暖,忙到铜鼎旁烤火。
  “来见见我这妹妹,可不许欺侮她。”华眉拉着香宝,笑道。
  “瞧瞧,华姐姐又来认妹妹了……”玲珑以袖掩口,笑了起来,引起笑声一片。
  香宝这才发现屋里榻上坐着五、六名女子。
  好多摇钱树啊……
  这是香宝本能的第一反应。
  比留君醉的秋雪还要漂亮许多。
  “玲珑!”华眉坏坏地瞪了那女子一眼,“你又想尝尝大刑伺候的滋味了吧!”
  玲珑大叫一声便要逃跑。
  华眉素手高举,咧嘴一笑,伸手便逮住玲珑,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直呵痒痒。
  “啊,姐姐饶命,玲珑知错了呀……”玲珑笑着求饶,“众位姐姐快来救救玲珑呀!”
  “她就是西施?”一个清朗的声音。
  香宝回头,呆愣片刻,好大一株摇钱树!

  二、有口难言(下)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即使站在众美人之间也能令人眼前一亮。
  “西施妹妹,听说你是诸暨苎萝村的?”华眉笑着挽了香宝的手,“这个妹妹叫郑旦,也是苎萝村的,你们可曾见过?”
  香宝闻言看向那个叫郑旦的美人,莫非她认得西施?
  “我见过西施。”郑旦看着香宝,缓缓开口。
  果然……
  华眉却毫不知情,只一径开心地笑道,“那可巧了。”
  郑旦盯着香宝,眼神十分锐利。
  “她就是西施呀,传言是范大夫看中的人呢……”
  “对呀对呀,我见到范大夫抱着她进来的,当时似乎是受了伤。”
  有人窃窃私语。
  “嗯,西施救过范大夫。”郑旦语出惊人,引来其他美人的惊呼。
  “真的吗?看你小小巧巧的,原来这么厉害。”华眉拉着香宝,不住的打量。
  香宝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看郑旦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莫不是以为她把西施怎么样了,然后冒名顶替?
  “你不会说话吗?”见香宝只是笑,郑旦皱眉道。
  香宝坦然点头。
  众美人惊愕,谁也料不到范大夫看中的女人竟然是个哑巴。
  “啪”地一声,药罐子摔碎了,范蠡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边睡着了……
  “范大夫,您怎么在这里!”有杂役跑了进来,见到范蠡,一脸的惶恐。
  范蠡挥了挥手,怔怔地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罐,厨房里满满飘散着药香,只是看药而已,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香宝有多久没醒了……三天,还是四天……
  香宝不醒,他怎么敢睡……
  可是刚刚,只睡了那么一会儿,他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香宝说,“不就是生病么,我也会的……”
  那样委屈不甘的口吻……
  她怎么能不委屈,以西施病弱为理由,便要她代名入吴;她怎么能甘心,因为不要成为她的累赘,姐姐服毒自尽。
  想起那一个还躺要病榻上生死未知的女子,范蠡的心开始生生的疼。
  重新煮了药,范蠡回房。
  打开门的时候,榻上是空的。
  香宝不在榻上。
  莫非……她醒了?!
  转身,他大步走出房间,忽然感觉……连迎面吹来的寒风,都不再那么的刺骨。
  可是她大病初愈,她去哪儿了?天气这么冷,她的身子又畏寒……这么一想,他又有些焦急。
  “瞧见没有,那西施姑娘才真真的美人儿呢……虽然大病初愈,也一样漂亮得不可思议呢。”
  “是啊是啊,难怪范大夫对她如此上心。”
  “我倒觉得郑旦姑娘更美些呀。”
  “呵呵,你说那苎萝村是不是专出美人呢……”
  对面走廊上传来侍女的轻声谈笑,范蠡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见是范蠡,众侍女忙不迭地行礼。
  “你们在哪里见到……西施的?”说到“西施”二字的时候,范蠡有些不适。
  “在华眉姑娘的房间。”有人回道。
  范蠡点点头,“带我去。”
  跟着那领路的侍女走到华眉房门口,范蠡挥了挥手,遣退了她。
  门关着,里头一片静默,平日里她们几个都是叽叽喳喳很是热闹,今天怎么了?
  “郑旦,你说……她不是西施?”安静半晌,华眉惊讶地看着香宝道。
  “西施叫施夷光,因为同村有两户施姓人家,而施夷光住在西村,所以叫她西施,我跟她有过一面之缘”,郑旦面色清冷,“而眼前这个女子,我并不认识。”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眼前这个自认为是西施的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香宝有点想笑,这郑旦来得真不是时候,如果当初在君夫人面前她也能这么讲,那有多好。
  “我曾听闻夷光救了范大夫,然后跟着范大夫出了苎萝村,之后便再没消息了,为何如今被范大夫带入土城的是你,夷光呢?”郑旦上前一步,看着香宝。
  香宝后退一步,仰头看她,郑旦身材高挑,比她要高出许多。
  “还是说……你对夷光做了什么?!”郑旦的口吻有些凌厉了。
  香宝摇了摇脑袋,又往后退了几步,稍稍有些不耐烦,不是已经表示过自己是个哑巴了嘛,还问什么。
  一直到背抵到墙上,香宝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说啊!”郑旦冷声道。
  “咣”地一声,门忽然开了,刺骨的风猛地吹进屋里,众人不约而同的瑟缩着看向门口,一个白衣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如果是以前的香宝,一定会跳起来反驳吧,可是为什么她一声不吭,任由那个女子如此咄咄逼人。
  看着香宝被逼到墙角的样子,范蠡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门,走向郑旦。
  “范大夫。”
  众人行礼。
  范蠡在郑旦面前站定,“想知道什么,问我。”
  “她不是西施。”郑旦看着他,没有露怯。
  “她当然不是西施,她是香宝。”范蠡面色平静无波。
  “那她为什么……”郑旦有些疑惑。
  “说来话长,总之与她无关。”
  “那夷光呢?”
  “回苎萝村了。”
  要证明她的身份,原来如此简单。香宝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脚尖,那么姐姐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
  替她将大氅裹紧,范蠡在众人费解的目光中拉着香宝的手出了门。感觉到香宝的手一片冰凉,范蠡握得更紧了些,“冷不冷?”
  香宝摇头。
  “香宝。”范蠡忽然停下脚步,香宝一时收不住脚,猛地撞进他怀里。范蠡伸手圈住香宝,阻止她退出他的怀抱。
  香宝感觉到腰上的阻力,便静止不动。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半晌,范蠡忽然开口。
  香宝低头,嗅着他怀里熟悉的味道,没有动弹。
  他轻轻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们离开越国,你喜欢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离开越国?香宝微微一僵。
  “本来这次来土城之前,我就想好途中要带你离开的,可是你坠崖受伤,又昏迷不醒,我不得已只能先带你到土城养伤”,范蠡顿了一下,“现在你醒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香宝摇头。
  “为什么?”范蠡推开她,看着她。
  为什么?香宝愣愣地看着范蠡,有那么一瞬间,她快要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范蠡还是那个答应会娶她的范蠡,从来没有失忆,从来没有夷光的出现,姐姐也没有离开……可是,这一切仅仅是错觉。
  他是范蠡啊,姐姐说,他有惊世之才,他注定是个英雄。
  如今他要为她放弃这所有的一切吗?以前香宝有想过,娘为什么不阻止爹去当刺客,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如果爹为了娘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会不开心。
  而娘,不希望爹不开心。
  她没有娘那么伟大,她只是不希望他以后会后悔。
  如今越国正面临亡国之祸,而越王于他,有知遇之恩。放弃这一切,他会后悔的。
  即使现在不会,以后也会。
  现在他可以为她放弃一切,是因为愧疚吧。
  她与他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他有他的理想和责任,而她,还希望借助君夫人的手找回卫琴。
  从他的怀中挣开,香宝没有看范蠡的眼睛,转身独自回房。如果那一刻,香宝看看范蠡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她没有看,她只是想,还是不要把变成哑巴的事情让他知道比较好,因为她不想他更愧疚。

  三、回不去

  天气越来越冷,这是香宝最难熬的一个冬天,她躲着范蠡,整天都裹着厚厚的被子,然后窝在榻上瑟瑟发抖。
  ……然后,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底。
  范蠡每天傍晚都会来看她,给她端碗药,默默看她喝完。香宝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再苦的药都二话不说一仰脖子全灌下去,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香宝披了厚厚的毛皮大氅,推门站在走廊上,仰头看着细小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
  “天冷,进屋吧。”范蠡端着药碗走到她身边,空出一只手来扶她进屋。
  香宝毫无异议,任他扶她进屋坐下,然后接过药碗,然后仰头喝掉,再然后“噗”地一声,香宝将黑色的药汁喷了范蠡一身。
  好苦!
  这是药吗?嗯嗯,是药,是毒药!他这是想苦死她呢,还是想毒死她!
  香宝鼓着腮帮子瞪向范蠡,这个家伙端来的药一天比一天苦,他是故意的吧!人的忍耐原来真的有限度的啊!
  范蠡居然笑了起来,一手抚着额,笑得连肩都在微微颤动。正在香宝要发飙的时候,范蠡忽然伸手将香宝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好想念你生气的样子,好想念原来的香宝……”范蠡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喃,“把香宝还给我,好不好?”
  香宝被他拥在怀里,感觉到他的体温,那么温暖。
  “我已经在齐国打点了一切,只等你身体好些,这场雪停了之后,我们就远远的离开这里,好不好?”
  香宝有点动摇。
  “我还托人盘下一家歌舞坊哦……”
  香宝瞪大眼睛,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湿意。
  雪一连下了两天,香宝却忽然有点希望它快点停了。
  第三天,雪终于停了。
  可是,越王的车驾抵达了土城。
  清晨起床看到雪停了,香宝竟然有些窃喜,裹了厚厚的大氅沿着走廊一路小跑。跑着跑着,冷不丁一头撞到人,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四脚朝天,有人扶了她一把。
  刚刚借力站起身,便听到耳边有人喝斥,“大胆!”
  香宝懵了一下,抬头看时,竟是越王勾践,君夫人也在一旁。
  “西施姑娘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呀?”君夫人微笑。
  香宝后退一步,低头行礼,然后匆匆离开,神色有些狼狈。
  不是因为撞到越王而感觉狼狈,也不是因为差点摔倒在君夫人面前出丑而感觉狼狈,而且因为……原以为幸福在望,回头却发现,原来还是遥不可及……
  一路匆匆,只顾看着脚尖,不期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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