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何以致拳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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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何以致拳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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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而已,而这样委曲求全地和他在一起,她失去的,有可能就会是她自己。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车子已驶过了那道朱红的影壁,然后经过了一片水域,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原以为会看到一派繁华,谁知道首先进入到眼帘的竟只会是一片水域。那一刻,他原本已经沉寂的心不知怎么就那样空了,再也填不起,他以为,是永远也填不起了。

第十七章
并不想走进这个园子,如果他还能够自己选择的话。进去的时候经过警卫室,值班的老袁告诉他说:
“祖孙俩正在客厅里下棋呢。都坐了小半晌了,入定了都。阿捷那小子这回受了点儿伤,窝在家里别的事儿不干,尽想着怎么折腾他们家老爷子了。”说到这里又冲着陆东宁挤挤眼,压低了声音笑说:“憋不住了已经。前两天就私下里跟我打商量,想要出去溜达一圈,‘袁哥’‘袁哥’叫得那叫一个热乎,也不知道到底外面什么吸引住他。”
陆东宁听了会心一笑。老袁紧接着又说:“凌波也回来了,在楼上呢。”
陆东宁“嗯”了一声,脸上表情淡漠,事实上他就早已经看见顾凌波的车了。本来就不想过来,刚才更是有转身就走的冲动。做了将近六年的夫妻,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加抵触和妻子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时常吵架,如今却早已经是形同陌路,唯独必要时,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陆东宁走进客厅,顾家的老爷子和顾修捷果然还在下棋。那老的眉头深锁,一双眼睛盯着棋盘,表情很是凝重。顾修捷抬头看见了陆东宁,笑着招呼一声:“姐夫。”
保姆徐阿姨正在厨房里头煲汤,听见动静连忙迎出来,笑说:“东宁回来啦?今天真是巧,凌波也来了,你们坐坐,晚饭这就好了。”正这样说着,抬头看见顾凌波刚好正从楼上下来,看见陆东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声音平平地说:“你怎么有空过来啊?”
陆东宁一听这话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伸长胳膊把手边的补品和一个袋子递给顾修捷,说:“特地给阿捷送东西来,约了‘凌云’的杨董事,这就准备要走了。”
顾凌波没说什么,扭头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几分淡漠几分茫然。顾修捷见状忙站起来:“这么快啊,晚饭都已经做好了,什么应酬非得排在今天不可呀?”顾老爷子闻言只是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子孙,随即便低下头去继续聚精会神地研究自己面前的棋盘。
儿孙之间的这些琐事,他轻易已经不再会去多说什么了。

不过还是没能就那样说走就走了,因为夏瑾瑜的秘书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半小时后就能到家,让女儿女婿留在家里一块儿吃饭。
夫妻两人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顾凌波原本还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现在看陆东宁竟然头也不回地直奔洗手间,不由得就有些怒火中烧,抬手将手里的手机往床上一扔,压低了声音指责: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么为难,怎么不干脆永远消失算了?”
陆东宁根本都懒得和她说话,洗了手用毛巾擦干净,随手往洗手台上一扔,拉开房门就要走出去。顾凌波气不过,反射性地飞身挡在了陆东宁面前,一双眼睛愤怒地紧盯着他:“陆东宁!”
他根本都不愿意再看她。因为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年,可是只要他每次一看见她,忍不住地就会想起从前。想起秦施施,想起那场爆炸,想起他赶到现场之后,心爱的女人早就已经灰飞烟灭,而他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中间还在耶路撒冷转了一趟机,却只是为了瞻仰她覆灭了以后留下的那片废墟,那时心里的仇恨就像条毒蛇一样恶毒地钻进了他的心脏。他那时就决定了要和眼前的这个女人结婚,因为既然是她毁灭了他的幸福,那么她就得拿她的一生来赔给他,哪怕是纠缠,哪怕是痛苦,哪怕是他病了老了死了,他都决定不会再放过她。
顾凌波觉得委屈:“我根本都没有想到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有区别吗?每年世界上死在战地的记者都会有上百号人,为什么不能是她?他想起了九月的哥伦比亚,那时的他怎么会那样的迷信,竟会跑到图书馆前的女王雕像下寻找那个传说中的猫头鹰,他那时一定是发了疯了,才会想如果找到那个小小的雕塑的话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一点儿好运气,中国人都坚信“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猫头鹰其实是传说中的逐魂鸟,可他那时竟然会给忘掉了。他在那座雕像旁遇见了顾凌波,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女儿,而她也不像现在这样让人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嫌恶,那时候的她并没有现在漂亮,但很高,很瘦,一头焗成酒红色的短发,发梢微微地向上卷起,说起话的时候声音又亮又清脆,她一点儿也不怕生,在雕像旁埋头寻找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对面的陆东宁,用英文和他打招呼,说:“Hi,你找到了吗?我都已经找了半天啦。”
那说话的模样,尤带着三分在家时冲父母撒娇时的口气。他当时笑开来说:“还没。等我找到了,一会儿再告诉你。”
没想到顾凌波根本不领情,讪讪地将嘴一撇,说:“才不要呢。说实话我根本就不信。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它究竟藏在哪儿。”
陆东宁没有答话,微笑着低下头继续寻找。过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快看,就是这儿啦。”
顾凌波忙把头凑过去,看见雕像上隐约的猫头鹰造型,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原来就是它啊。”又忙拉拉陆东宁的胳膊说:“赶快赶快,赶快许愿。”
陆东宁忍不住扑哧一笑,很小声地嘀咕说:“你不是根本不信的吗?”

第十八章
陆东宁坚信顾凌波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厄运。因为如果没有她,他和秦施施还会像以前一样住在下城区的公寓里,他们各自上学,各自打工,只有当两个人都闲下来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她给他煮饭,洗衣服,打扫房间,偶尔从床头底下掏出一只臭袜子,便皱着鼻子捏着一只角拎到他的面前,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陆东宁!”他刚开始还会脸红,后来时间长了脸皮厚得简直跟城墙似的,笑嘻嘻地说男人都是这样男人都是这样。秦施施拿他根本没办法。
那时候他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最后一次和父亲说话,陆世荣气得只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肖子,你给我滚出去!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忤逆子!”他嘿嘿冷笑,心里却想你当谁还愿意做你的儿子了。
陆东宁是陆家唯一的儿子。陆世荣的原配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嫁了个老公,那么巧也是姓陆。但是到底此陆非比陆,差别大得很,陆世荣虽然老了,这一点儿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陆东宁和家里闹翻了辞了报社的工作,开始出国读书,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好,但是秦施施却一点也不嫌弃她。施施的父亲早逝,母亲是个知名作家,家庭条件其实不错。
他们陷入热恋,并且很快开始同居,秦施施的个性十分单纯,或许因为出身书香世家的关系,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很文静,说话轻声轻气,显得教养非常的好。
现在想想顾凌波其实应该早有预谋的。假期的时候母亲打电话来叫他回港,刚好她和同班的另外几个同学乘机飞到香港血拼,在飞机上他们就遇见了。于是他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到家里玩,她也去了。带去一尊很精致的纯金佛座,不知道到底贵成什么样子,但是他父亲很是惊讶,问她父母是谁,她很谦虚地答了,在座的那么多人听了都吃了一惊,还以为只是凑巧同名同姓,谁知道竟然会是真的。
某某某的女儿成了他们陆家的上宾。他被迫陪着贵宾环游香港,西贡、尖沙咀、中环……,结果一个假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其实他根本不信这些地方她没有来过,但顾凌波的兴致很好,教养也好,对着谁都是笑嘻嘻的,而且学识很广,谈吐得体,他父母看了都觉得十分满意,说毕竟顾凌波是大家出身,那些小家碧玉根本没得比。
回到纽约以后顾凌波时常会过去找他。秦施施一开始并不在意,后来慢慢地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所以他们开始吵架,他那时候年轻,也不懂得应该让着她,吵着吵着她就会哭,他心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因为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无辜,他对顾凌波根本没什么其它心思,可是秦施施不信。所以他决定和她结婚,两个人抽空返港见他父母,没想到连他妈妈竟然也会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他知道,他们是认定了顾凌波了,因为中国那么大,恐怕也已经找不到多少女孩子身世可与顾凌波匹敌。他只觉得自己其实是上了顾凌波的当了,所以越发反感她。最后和家里闹翻的时候,陆世荣态度十分坚决,公开表示如果他陆世荣的儿子要娶老婆,那么对象只能是顾凌波。
陆东宁陪着秦施施回到北京,他们在报社找了工作,租房子住,商量好了要在年底结婚。谁知道那时候社里的调令下来了,秦施施被派往中东。因为是紧急任命,所以两天之后就上了飞机。而当时那边的局势已经十分紧张了,陆东宁根本不想让她去。但是谁都知道能进她们社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何况据说到了那边都是雇佣当地居民做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危险。谁知道呢,她会就那样长眠在了那里,就连顾凌波也没有想到,因为她当时根本没有那么恶毒的想法,她只是喜欢他,不想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谁知道秦施施竟然就会那样死了,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恐怕再也得不到陆东宁的爱情了,因为他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死去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只因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东宁从长安街出来了以后,慢腾腾地开着车子游走。其实这个时候不过晚上七点多钟,一路灯光璀璨,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雪浪,前头车子堵得密密实实,好半天没见动弹一下。他心里头悲愤犹存,只觉得快要忍不住嘶吼出来。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正满世界地找打火机,忽然脚边有什么东西冷光一闪,他低头拾起来的时候看清楚了,是一只小巧的半圆形耳坠,款式老旧,这个年头戴这种东西的女生并不是很多,因为大部分人喜欢那种坠子很长样式很繁复的那种,或者有些人喜欢简单,一般只戴个耳钉,看起来又小巧又精致。他认识的女人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戴过它,而她们多半长相娇小,戴这种坠子不仅不会显得笨拙,反而会为整个人增添一抹亮色。其实林薄言已经极漂亮了,他那一次吻她,她穿的是一件很亮很鲜艳的针织薄衫,橘红色衬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皮肤洁白无暇,他喝多了,所以没忍住拼命地低头吻她,她的双唇,嘴角,脖子、锁骨还有耳垂,刚开始还有点不太明白这坠子怎么会掉了呢,现在想想,应该是他急切中取下来的,因为它妨碍到他更深入地接近到她。那时候的他十分冲动,如果不是他们还在车上,真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脑子里想着那张脸,她叫他叫得很好听,“东宁”,那一刻他的心已经融化掉。

第十九章
他没想到那小妮子的脾气竟然那样倔。那天在酒店门口看见她,一袭紧身的蓝底烫金旗袍,脚上踩着六七公分的高跟鞋,一打眼看上去,真真可以说是光彩夺目,他敢说那天只要是看见她的男人,当天晚上或多或少都会想起她。但这惊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紧接着他就觉得生气,心里夹着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席间去洗手间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大堂,站在二楼的回廊上,隔着透明的旋转玻璃门隐隐约约能看见她的影子,倔强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竟会想起:她是不是生气了?倔强地挺直脊梁,固执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了她趁人不备往后两步退至阴影里,表情痛苦地用力捶了捶腿,看见人来又立即站回原位置,脸上堆起笑,尽心尽力地迎接每一个来来往往的客人。
是个傻孩子,是不是?与其这样堆起笑脸逢迎每一个人,还不如只来逢迎他。只要她哄得他开心,她要什么他又会不给呢?他对她的这点儿小骨气简直嗤之以鼻,很想看,非常想知道,她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然而终究还是无端地放任了自己心里的那点舍不得,给她买最好的鞋,希望她会因此而觉得舒服一点。没想到她根本不要!酒店经理上楼来告诉他的时候见他脸色难看,忙忙替他找台阶说:“我知道陆先生也是一番好意。但是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男生送女生鞋,是希望她远走高飞的意思,寓意上似乎有些不太好。”
他以为她也知道送鞋的意思,所以随手转送给了那位值班经理,然而蓬勃的想要看热闹的心理一点一滴地膨胀起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骨气究竟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再和自己联系,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直到现在。她没有再和他说话,当他和她的那段过往像缕青烟一般挥挥手就散。他真是奇怪,一个女人究竟要修炼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处之泰然,即便当他假装镇定地站在她面前,她也能够安安静静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有一天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她们班在上体育课。大约是因为要做准备活动,所以一帮子的学生正绕着宽阔的篮球场跑步,可独有她没事人一样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垫着脚尖东张西望,他心里还正在奇怪呢,怎么林小姐你不上体育课吗?正这么想着她就贼兮兮地冲出去了,装模作样地混在跑步的大军里,一边跑一边还嘻嘻哈哈地笑,一派奸计得逞的样子。他眉头一蹙想明白了:原来这年头就连跑步也流行弄虚作假了啊!当时他的心情真是复杂,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丝一丝地渗透进了他的心脏里,因为她这样坏,因为她这样固执,因为她这样不在乎,因为她这样会演戏……
他不知她究竟给阿捷送了什么礼物,他看见顾修捷打开其中一只盒子的时候眼睛一亮,然后是笑,很爽朗很悦耳的笑声。但他那一刻觉得这笑声可真是刺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又生出了一股子酸涩。他笑着问顾修捷:“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好笑?”
“是啊。”顾修捷听了点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只是说,“我就猜到她绝不会送什么好东西给我。”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坏东西”能让一个大男孩笑得这样好,连眉毛都似乎快要跳起舞来?
他站起身来想要先走,顾凌波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不想等,因为夏瑾瑜回来,必定少不了又是一番说教。比如他的事业,比如他和顾凌波的婚姻,比如年龄大了要尽早生个孩子等等等等……孩子?哦孩子,恐怕就是再给他们二十年,他和顾凌波也绝对不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陆东宁心情焦躁,开车到达酒店门外的时候,那天值班的那个杨经理已经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陆先生,您来了。”
他“嗯”一声点点头。杨经理又说:“杨董他们已经在包厢里等着您了。还有,”杨经理停了一下补充,“今天是林薄言当班。”
他没说什么,因为都已经看见她了。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安排,她今天竟然被安排在了电梯口,相较于门口来说那个位置实在太醒目了,几乎只要进入酒店的人没有一个会不注意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两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围着她合影,其中一个老外甚至还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腰上,而林薄言竟然也没有反对。拍完照,她和他们每一个人都分别拥抱,不知说了什么,脸上笑容愉快。而他不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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