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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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寄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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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问,也不能问,自古女子得守妇德,男人是天,天下说话,她何来置言?

    “什么叫大仇未报?娉婷姐姐你被风大哥骗了,他根本是负心薄幸的薄情郎,以报仇为借口故意耍着你。”瞿玉蒲一气,话说得又急又快,差点咬了舌头。

    “玉蒲,你究竟想说什么?”万娉婷放下绣了一半的鸳鸯枕,端起退火的菊花茶轻啜一口。

    瞿玉蒲不安的望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却显得迟疑。“风大哥……他有别的女人了。”

    “别的女人?”握杯的手微微一颤。

    “这次绝非空穴来风,更非逢场作戏,比起两年前执意要嫁入庄的名妓苏宛宛,这件事绝对是千真万切,不是一时的风花雪月。”

    男人嘛!总是爱逛花街柳巷,大红灯笼高挂的迎春阁艳帜大张,百来名搔首弄姿的花娘媚态横生,将寻芳客迷得晕头转向。

    风寄傲也是男人,自有他的需求,虽然为人冷峻严厉地不近人情,但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上花楼待个把时辰,揽翠拥绿销魂一番。

    而苏宛宛是名扬一时的名伶清倌,一眼就瞧中他丰厚的身家,和令女人欲死欲仙的精壮体魄,自愿委身枕畔,盼能以娇媚体态搏君怜宠,进而坐享富贵,得享专宠。

    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后,自会衍生不少问题,几度鱼水之欢,该来的事总会来——她有孕了。

    妓女怀孕不算什么,但怀的是寄傲山庄庄主的孩子,那可是天大地大的事儿,若不赶紧迎进门,出了差错谁担待得起?

    于是她大摇大摆地坐上老鸨备好的轿子来到庄前,十分得意地以为稳坐当家主母之位,以后穿金戴玉不愁没人张罗了。

    殊知守门的家丁不放行,要她原轿返回妓院,说是当家的不认这孩子,要她好自为之,另谋出处,名妓也是妓,谁晓得她怀的是谁的种。

    为了此事,她又哭又闹的老嚷着要带孩子去死,最后不了了之,人没死成,腹中胎儿也不见了,据说是迎春阁的嬷嬷硬是灌药打掉的,好让她接更多的客。

    从此以后,名妓的身价一落千丈,达官贵人没她的份,贩夫走卒用几两银子就能买她一夜春宵,与昔日动辄千金的盛况不可同日而语。

    “那个女人生得标致又美若天仙,杏目如黑阗玉、纤指比春葱细嫩,玉骨冰肌赛春雪,美得我都看直了眼,以为她是书里走出的仙子呢!”

    “真有那么美?”万娉婷的笑带着颤抖,心神微乱地慌了心。

    她点头。“是很美,连我都不得不说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风大哥喜爱她?”她轻声问道,怕泄露心底的心事。

    “人都接回庄了还能说没半点意思吗?当然是宠爱有加,当宝似地捧在手掌心上,怕捏碎了。”就连她都看得出来他对那女人有多在意。

    她抬起载愁无数的眉儿一拧。“他可说了些什么?”

    万娉婷的心里还是抱持一丝希冀,只要未亲口说出都当不得真,她仍相信天下男子并非全是贪花好色的负心汉,总有至情至性的多情郎君。

    但她的希望终究落了空,瞿玉蒲噘嘴的一句话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风大哥要我喊她一声嫂子。”日后。

    “什么?!”

    黄澄的茶水翻覆红花雪青罗裙,飞溅的茶汁如同她沉痛的心滴落一地,竟是无力握住小巧瓷杯,匡啷落地碎成雪花片片。

    她震惊不已,同时也心痛如绞,面包惨白失去红润,承载秋水的眸子竞也染上秋意,盈盈波光流动着清泪,难以接受情丝化为碎片的揪心。

    定是玉蒲同她闹着玩,风大哥心中仇恨有多深她是知晓的,在仇家未血债血偿前,他断然无心思论情谈爱。

    一如平常地,万娉婷拿起针线就往花布上落针,不疾不徐慢慢地绣着,仿佛没听见旁人说了什么,一心一意地为心上人付出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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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风大哥喜爱的女子?”

    花为貌,月为神,肤似凝脂,唇红齿白,美目盼兮,笑意嫣然不染纤尘,贞静娴雅彷若月中仙子,淡淡的风情流露子眉宇之问。

    蓦地,万娉娉想到独立水中的莲花,那份淡然幽静的神情似与世无争,再多的纷纷扰扰也染不上清雅,得意于世俗之外。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头一回,万娉婷有貌不如人的感慨,同是女人,她看出对方的美不仅仅是容貌而已,由内而外散发的光华才是明珠动人之处,慧眼的人都不会错过这颗色泽上等的宝珠。

    “喜爱是一时的,人的心是会变的,千百年后,没人会在意当初所眷恋的那个人。”这也是她无法放开心胸接受世间情爱的理由之一。

    青莲感觉不到浓烈的男女之情,只有涓涓细流的丝情缕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下大。

    可是眼前女子眸底的哀伤和悲切是如此深刻,仿佛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即将被抽离,她的残躯只是苟且度日,不知为何而活。

    她的情很深很深,却也无奈,背负着重重的沉痼,既无力摆脱,也不舍放弃,在执着的睾碍里偏离自身。

    “人生不过百年,何谈死后的徘徊呢!我们凡人只知生不知死,想要的本就是一时的眷恋,管他人心变不变,只要自己不变,那份情便是永恒。”直到千秋万世。

    香火的承继便是生命延续的证明。

    “自己不变……”青莲的眼神骤变,露出讶然。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不是大上常挂在嘴边的“平常心”吗?

    “古姑娘仙居何处?准备在此逗留多久?远来是客,我们自当热情款待。”万娉婷用的是主母口气,无形中隔开两人的身份。

    虽说她不怨不恼,诚心地想接纳另一个女人,但说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却着实不易,在无意中她已端起“夫人”的架子,让人明白先来为大的道理。

    也就是说,要后来者知分寸、懂进退,不要逾越本份,收敛其言行举止,勿要恃宠而骄。

    “叫我青莲就好,多余的繁文缛节只是累赘。”唉!她错了。

    闺阁千金当是柔弱婉约,她以为此妹应如是,没想到看似纤弱的外表却也有凌厉的一面。

    她颔首。“青莲姑娘,你只有一个人吗?没其它的亲人可依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探人隐私,我只是出自关心才问,别无他意。”万娉婷自觉语气过于咄咄逼人,连忙弯唇一笑,表示并无恶意。

    “无妨,我知晓你心急,怕失了礼数。”青莲动作极慢地捣着地钱草、立贝,这草药有明目、祛风、固肠等疗效。

    癸水来迟的小香正痛得起不了身,因此她正为她准备纡解疼痛的药方。

    其实她对药理所知有限,此乃土地婆婆所教授之良方,她姑且试之,以减其不适。

    说来她也算是个好主子,为身边的丫鬟多费一份心,他们不该老怪她性冷,没个好心肠,任其病痛缠身而不理不睬——以上出自腹泻不止的辟邪怨言,与小香无关。

    “你没有地方可去吗?家母结识不少江湖人士,我可代为引见,以你的容貌定能招来文人侠士的青睐,不知你意下如何?”她做媒的意味浓厚。

    清冷的眼儿一抬,笑意带趣。“我还不知姑娘贵姓呢!你的热络叫我受宠若惊,我想我和你尚未熟到推心置腹,你的连番盛情让我好生愧疚。”

    她,无以回报呀!

    “呃,这个……”她喉头一紧,涨红了双颊,难堪地偏过头。

    万娉婷极力要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可看似善意的关怀却隐含尖酸的妒意,面对天仙般姿容的女子,她心底的不安升到了喉间。

    一开始,她并不是有意刁难,认为客从他乡来应不至影响她原先的地位,就算日后同事一夫也能和谐相处,她正室的位置不会动摇,毕竟是娘亲亲手将她交到风寄傲手中。

    但硬是被瞿玉蒲拖来“下马威”后,她乍见青莲的惊人美貌,顿时有股心酸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过去只是可笑的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世上居然有此出尘佳人。

    她害怕心上人被夺走,更担心一片真心化为流水,在明知有容乃大的情况下仍变成了自己一向最不齿的妒妇。

    “喂!你不要欺负人,娉婷姐姐才是风大哥未过门的妻,你这不晓得哪来的狐狸精最好别得意忘形。”什么嘛!人家对她好还不知感激。

    个性率直的瞿玉蒲看不出两人之间流动的微妙情结,她只知万娉婷好心好意地以主人家的身份前来关心,人家却毫不领情,当面让人难堪。

    “是非非是,黑白白黑,倒而颠之,颠而倒之,我领受了。”人在屋里坐,是非无端生。

    瞿玉蒲听不懂她话中含意,只觉什么黑什么白令人烦躁,倒是她身边的人儿明白了。

    “我们不是来闹事,更非仗势凌人,请姑娘勿生猜疑,我们只是来瞧瞧你而已。”原先的用意确实如此,但……唉!一言难尽。

    她终究是世俗女子,难免不生妒。

    “我明了。”她也不想成为别人讨伐的对象。狐狸精,这指控好可笑,她几时狐媚惑世来着?

    “那你……呃,和风大哥之间……你们是不是……”万娉婷吞吞吐吐地轻咬着下唇,一脸踌躇。

    “互相爱慕?”青莲代她说出未竟之语。

    她面色微白,身子轻晃了一下,娇弱瑟缩的神情使人怜惜,不忍心加诸她赢弱双肩的负担。万娉婷退却了,她不愿听见任何让人伤心的言语。

    “你不妨问他。”青莲含笑地眼眸看向站在水榭中的男子,满是调侃之色。

    看你怎么解脱,女孩家的痴情恋慕最难消受,爱恨之间薄如纸。

    “谁?”她骤地回过头,原本失去光泽的脸色更是白得发青。“风、风大哥……”

    昂藏走来的风寄傲先是轻睨了往后缩的瞿玉蒲一眼,再朝万娉婷冷淡的一点头,他双唇紧闭地走向眉眼带笑的女子,放肆的黑瞳狠狠一瞪。

    他在生气,却没人知他气什么,只有了然于胸的青莲不自觉笑意盈眼,丝毫不把他的怒意当一回事,素腕一抬,放在他伸出的大掌上。

    她想,他又在闹别扭了,这个老想掌控她七情六欲的霸气孤鹰。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允了你们来吗?”风寄傲下一个动作是将青莲拥入怀中,让她侧坐在他如硬石的大腿上。

    此举无异是昭示她的重要性,也藉此让其它人了解他心有所属,勿生妄念。

    “风大哥,我们只是来瞧瞧青莲妹妹,看她是否住得惯,需不需要衣食上的打理。”力求镇定的万娉婷端雅地一弯唇,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藏在水袖里的玉指绞得紧紧的,如麻花般刺入肉里,不觉痛地故作平静。

    “什么时候莲儿变成你妹妹了,怎么没来知会一声?”他的语气带着斥责的讽刺,下假辞色。

    她虚弱的一笑,扶着桌角避免身形摇晃。“风大哥是怪我自作主张,没经你允许骚扰贵客的安宁?”

    既有才女之名自不愚钝,她苦苦地摇摇螓首,随发髻颤摇的珠钗便是她此时的心情写照。

    “师父将你交给我是希望你有个安稳的居所,不用为生活奔波劳禄,你明白师父她老人家的苦心安排吗?”他可让她衣食无缺,丰衣足食,当个仆佣成群的千金小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我明了,小妹一直铭感五内,感谢大哥的娇宠和疼惜。”她低下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娇宠和疼惜……”他眉一拧,看着怀中捂着唇咯咯笑的佳人。

    见鬼了,是何时给了她怜与宠?除了必要的接触外,他根本鲜少踏入唤秋阁一步,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何来宠爱和怜惜之说。

    要不是性情古怪的师父硬将女儿丢给他,然后一走了之、不闻不问,他怎会碍于师恩而不得不收留她?

    风寄傲的不悦浮于双瞳之间,但并未显露于外,他恼的不是万娉妯的胡言乱语,而是该死的小青莲,她竟然事不关己似的偷笑,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别的女人对他的爱慕之意。

    总而言之,他就是气恼她的不吃味,若无其事,让他很不是滋味的胸口微微泛酸。

    “青莲妹妹远来是客,自当竭诚招待,大哥的事多,怕无暇招呼,身为主人的小妹理应为你分忧解劳。”她秀雅的扬唇一笑。“毕竟我们都是姑娘家,相处起来会自在些。”

    男女要避嫌,她当真把自己看成是寄傲山庄的一份子,认为有些事“理所当然”要由她来维护,即使良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相信自己只要将谦良恭顺的一面表现出来,自会赢得别人的敬重。

    女人间最忌争风吃醋,一旦为争宠而撕破脸,受累的倒是自己,她会谨守本份,不做出为人诟病的言行举止。

    “谁说她是客了?你不过比她早来几年就自称为主,当我死了不成?”谁给了她权力逾矩,不自量力。

    “风大哥……”万娉婷面一怔,露出惊讶神色。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认为她是自己人,而是暂住的过客?

    “我晓得你养在深闺不识大体,性情受乖桀的师父影响不小,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最好好自为之,莲儿将会是寄傲山庄的当家主母,身为客人的你要知分寸,不要不请自来。”他对人的容忍是有限的。

    风寄傲丢下一长串话语后,便挟带着叹息连连的佳人掠出屋外,修长的身影化成黑点,隐没于夏末金阳中。

    利语胜刀,锋不见血却伤人。

 第七章

    “你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言语是双面刀,伤人又伤己,互不得利。”相当愚蠢的做法。

    “闭嘴。”吵。

    “若要人不言,除非行得正,化舌为莲花,宇字生菩萨。”胸怀慈悲心,众生皆于民。

    “多事。”平日明明性子清冷得很,却要管旁人闲事。

    “缘生起于前世因果,今世不得开悟便延至来世,不生不灭直到情债已了。”她也不想多话,可是……身不由己呀!

    涅盘一转,命定一世,无可抗拒。

    “你要再啰唆,我就把你往下丢。”看她还敢不敢多嘴多舌。

    “你不会。”他不会让她摔着。

    风在耳边过,云在晴空下,垂眉低笑的青莲在半空中飞,身心却畅快无比,御风而行的快意确实不差,与昔日的腾云驾雾一比,多了些许乐趣。

    原本以为人间情爱是件无趣的事儿,没想到竟是趣味横生,既有女子含愁地来访,又有他相护在后,当个凡人似乎也挺写意。

    人有苦难,神有烦恼,一样是相同的大千世界,难怪瓶儿老嚷着要当人,吃遍山珍海味。

    风寄傲微恼的怒视。“你吃定我了是不是?认为我奈何不了你。”

    “让我吃定不好吗?我以为你要养我一辈子呢!”有福之人才能得她青睐。

    他一瞪,低哼了声。“最好是一辈子,否则看我怎么撕了你。”

    “暴戾。”青莲嗔道。

    “我真正残暴的手段你还无缘得见,而你不会乐于见到。”面对商场上的对手,他向来不留后路。

    累积财富的方法有很多,最快速的方式是让对方无法生存,垄断市场独大。

    而坚决与他作对者,下场都很惨。

    青莲扬起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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