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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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庄园-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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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她活得一样痛苦。
  她渐渐平静下来,看向窗外。天文台已经发布了黑色暴雨警告,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厚厚的乌云遮盖了整片天空,肆无忌惮的昭示着暴风雨即将来到,阴霾的似有刺骨的悲凉入心入肺。她的声音似吞了黄连一般的苦涩:“我是施逸辉的女人。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很可笑吧?我天天想着怎么甩脱这个印记,可努力了一辈子,终究还是不能不承认,我是施逸辉的女人。翎儿是施家的女儿。”
  我闭了闭眼,我终是真真切切听骆清珏承认了骆翎的身份。这个身份藏的太隐秘,来得太突然,甚至是太荒唐。可她就是一个既成的事实。庄恒根本就不是骆清珏的男人,更不是骆翎的父亲!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父亲是当地的警察,他独力将我拉扯长大,可就在我20岁生日前夕,他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卧底的身份没有让他得到公平的对待,甚至连一个好名声都没有人肯站出来替他争取。我极为愤恨颓废,为了养活自己,我只能让自己靠父母给的美色过日子,在珠江边上纸醉金迷的销魂场陪酒卖笑,可是,我从来不跟客人出场,这是我的底线。也许就是命了,一年之后我遇见了施逸辉。”
  我惊呆了,原来,原来骆清珏竟是这等出身,她与大哥是这样相遇的。
  “他在星星满天的夜空下,握了我的手,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清珏,你应该得到最好的呵护’。就这么一句话,他轻轻地说来,我死死的记进了心中,从此心甘情愿从了他。那时只觉得孤苦无依飘零不定的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喘息的港湾,殊不知这一纠缠便是一世的孽缘。”
  平心而论,三十年前的大哥,有潇洒的外表、傲人的身家,一举手一投足堪堪是香江世家公子哥的不羁风范。在那样的场景说出那样的话,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不心动。
  “他为我在内地安了家,每周总有一两天要上来看我,他还说要带我过香港去见你的父母。他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常常安排不同的惊喜浪漫给我。甚至为了我喜欢郁金香,特特从荷兰空运过来送我。他像我展示了我前所未见的另一面的繁华世界。我弄不清楚自己对你大哥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看人脸色卖笑度日。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他的骨肉,那就是翎儿了。”
  骆翎是在骆清珏与庄恒相识之前就有了的,这么大的事难道大哥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我有些疑惑的皱眉,只听她继续道:“那阵子逸辉的情绪很不稳定,常常无缘无故的烦躁发火。我只当他是生意上不顺,有了孩子的事暂时就没告诉他。有一个晚上,他突然抱紧了我,喃喃道‘小珏,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情?’我一笑,我都有了这个男人的孩子了,还有什么是我不愿意为他做的呢?他告诉我‘我有个朋友过两天要上大陆来,我替我好好陪着他。等忙过了这一阵,我就跟你回香港注册结婚。’我脑子一热,想的全都是我要在他正式向我求婚的一天,告诉他我们有下一代了,那将是何等的快意啊。”
  在我的印象中,大哥身边各式各样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断过,他不是能安定的性子。这些年迟迟不肯结婚,有一次父亲跟他认真谈婚姻问题,他漫不经心的答:“还没有女人值得让我安定下来。结了还要离,多麻烦!”
  女人啊,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对婚姻的向往,对爱情圆满的追逐。我们永远都在想着如何给幸福浪漫锦上添花,却不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恣意的快乐,永恒的完美。
  “你大哥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庄恒。第一眼见到庄恒,我就知道,他是与你大哥完全不同的男子。如果说你大哥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庄恒就是沉稳内敛的踏实人。跟着你大哥会感受大喜大悲,大起大落;而跟着庄恒会明白什么是细水长流,平实安康。我先遇到了你大哥,所以很多事都已经注定了。你大哥在他到的第一天,和我一起为他接风。庄恒见了我只是彬彬有礼的微笑,与你大哥其他朋友不同,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尊重和包容。没有一丝的调侃,没有一丝的暧昧,淡淡的却让人宁和舒服。”骆清珏在回忆起初见庄恒的一幕时,一直带着一抹惆怅。
  “在席间,施逸辉交给庄恒一个带了密码锁的小箱子,他道‘我要出国去完成老爷子交待的任务,我妹过生日时我赶不回来,索性今天先把礼物托你带回去给她。她生日那天我再把密码告诉她,你知道,小女生总是爱搞这些神秘。’庄恒笑着接了过来,那是我第一次听他们提到你,也是第一次看见庄恒脸上泛出温柔的红晕,他一边谢过你大哥一边道‘好有份量的礼,连我都好奇了。来的时候蕴茹还为这事闹我呢,都18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庄恒那样的乐在其中,让我有了看一看你的冲动,我真想知道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得到这样的男人。在那个时候,我和庄恒都不知道,那个密码箱里装的竟然是国家明文规定禁止出口的违禁品。我和庄恒都不清楚,你大哥的打算竟然是要在你生日之前,让庄恒永远也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的天,我没有想到,大哥竟然是打着我的幌子让庄恒毫无戒心的提着东西过关。庄恒替大哥带东西竟然也是为了我。
  “我陪着庄恒在城内转过一个上午,他问了我一句‘骆小姐,这里有出名的玉铺么?’我们当年在的那座城市正是以玉出名的。我带着他到了怡清堂,他取出一块上好的通体碧绿玉,交给年长的老师傅,连老师傅都对那块玉赞叹不已。庄恒说,‘我想把这块玉打成玉镯’。”骆清珏微眯着眼睛,带着一丝的神往和叹息:“老师傅劝庄恒成色如此之佳的玉种,打磨了太可惜。庄恒丝毫不为所动,还笑着对站在身边的我说‘家传的一点小东西,给蕴茹带着玩儿吧。’这个痴人,玉镯锁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只愿我从来没有见过庄恒,那样我就不会无法控制的拿庄恒与你大哥相比较,那样我就不会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那样我就不会在得知你大哥的计划后不顾一切的去把庄恒救出来。”骆清珏越说越激动,陡然站了起来,“那天夜里,我鬼使神差的听到了你大哥跟人讲电话,‘没错,就是一个叫庄恒的,他身上带有违禁品,在一个黑色皮箱中……我是好市民,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嘛……’我只觉脑子轰的一震,脚下一绊,打碎了花瓶。你大哥看见了我。四目相交,我看见了他的眼中泛着凶险的光芒,我摇头一步一步地后退,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去告诉庄恒。没跑几步,施逸辉就扑上了,狠狠的扇了我一个巴掌,抓着我的头发‘你想干什么?去向那个男人通风报信?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爱上别的男人了是不是,我特意让你陪着姓庄的,就是要试试你,我就知道你是水性杨花的婊子,本性难改……”
  我不想再听到骆清珏那样凄凉尖锐的声音了,大哥伤了她,伤了一个怀着他的骨肉,满心期待要做他的新娘的女人,伤得那么深,那么残忍。大哥让骆清珏陪着庄恒,竟然还有这层试探的意味在里面,殊不知就是他亲手把骆清珏推到庄恒身边去的!
  “你大哥把我关在房间里,用尽他能想象到的一切办法凌辱我。那是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夜晚。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狰狞的笑着,对我说:‘好了,一切都成定局了!’我知道,庄恒已经出事了。施逸辉看都不屑于再看我一眼,甩下一句话,‘想救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不怕你去警察局胡说八道,看看他们会不会把你关进疯人院。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那里也别想去。我给你十天,忘掉姓庄的男人,我还会考虑赏你口饭吃。’说完他就离开了”
  骆清珏的眼中流露的全是不堪屈辱的怨愤,她说:“我几乎就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可是施逸辉说了,只有十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只知道我是陪酒卖笑的出身,可他不知道我父亲是个堂堂正正的警察。当年父亲一个要好的同僚一直都觉得欠了我一个交待,他私下里跟我说过,我需要他帮忙,他一定尽力。我不齿他不肯挺身为父亲做证,再苦再难的时候都没有去求过他。可这一次,我低头了。一周后,他打通了一些关系,静悄悄的把庄恒弄了出来。你永远也无法想像,那样的堂堂七尺男儿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我的心疼得似在滴血,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亲眼见过庄恒身上的鞭痕累累,是我害了他,是我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根本没有资格怪庄恒,没有资格怪骆清珏。庄恒已经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甚至骆清珏的人生也因为我而转向悲剧。是我欠了他们。
  “我知道当地是不能再呆的了。在那位叔叔的帮助下,我和庄恒一起转移到稍微安全一点的乡村。整整一个月,缺医少药的,庄恒不知在阎王殿前徘徊了多少日子,醒来又昏迷,昏迷再醒来。可那一个月却是我唯一好好的与他一起呆着的一段日子。庄恒凭着他自己的毅力熬了过来,清醒之后他看见我,一切都不用再说了,他不是蠢人,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一个月,庄恒在生死线上徘徊,我在干什么?茫然无措,借酒消愁。天大地大,只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庄恒养伤期间绝口不提施逸辉,不提施家,可我知道他根本就放不下你。五月底的一天,他自己挣扎着去做了一小碗面,逼着自己吃进去。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的长寿面。我不求他能像爱你那样爱我,我只求能静静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守着他我就知足了。我的身子越来越重,根本瞒不住了。庄恒淡淡的问我,‘是施家的孩子?’我点头,他只说了一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他从来没有跟我到过一声谢,从来没有向我喊过一声痛,甚至连抱怨复仇的话都一句没有说过。但是,他跟我说,会照顾我和孩子。”
  我的眼泪已经迷失了双眼,倾盆大雨终于下下来了。黑暗的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窟窿,雨水如柱般噼里啪啦的打上大地。庄恒,还能怪他优柔寡断不肯趁早了结与骆清珏母女的纠结么?还能说他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以报恩为名享齐人之福么?这哪里是金钱可以买断的恩,哪里是财富可以偿还的债啊?

  第52章

  狂风伴着暴雨咆哮着愤怒的洗刷人世间一切污浊,却无法洗净那些不堪回首的铮铮往事。骆清珏又哭又笑,似癫似狂:“我本想与庄恒就此在乡间平平安安的过掉一世,我本以为再浓的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变淡,总有一天他会忘了你,看见眼前的我。可你的父兄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我,我与庄恒本来应该是最完美的一对,而你,你生生的把庄恒从我的身边夺走了,让他背着整整三十年的血仇不得报!”
  我这才知道,在庄恒被骆清珏救到乡下养伤的时候,父亲已经知道了施逸辉所做的一切。栽赃嫁祸,玩弄人命不是一项小罪。父亲的选择是,舍弃庄恒,保全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对身陷牢狱的庄恒施以任何援手,甚至把心急如焚的我瞒了个滴水不漏。
  “你大哥在发现了我的离开之后震怒不已,认定了我对他的背叛,他的人在城内大肆搜索要把我揪出来。所幸当时他还不知道庄恒已经不在狱中的实情,在他心里庄恒是应该早就被折磨死了的。我父亲的同僚偷偷把消息传给了我,要我尽快到别的地方去躲风头,并答应会保证庄恒安全的返回香港。我心里挣扎了很久,你大哥要找的人是我,庄恒再跟我在一起他只会受到牵连。你大哥是个疯子,是个只能他负天下人,不能有一人负他的自大狂。他不会放过我,不会原谅我。我告诉自己就算豁出我自己也要护庄恒周全。
  那天我回到乡下小屋的时候,看见庄恒伤还没好就站在风口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我知道他心里有太多雄心壮志还没实现,我知道他心里还有太多牵挂割舍不下,我知道他的梦在海岸对面的香江。我不能让他就此默默无闻与我一起东躲西藏的度日。香港是个法治社会,庄恒在香港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只要他人平安回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施逸辉怕不敢再次动手了。我托人给我安排了去菲律宾的船票,我的离开就是对庄恒最好的保护。最后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借用乡下女人粗劣的胭脂化了个淡淡的妆。庄恒并不清楚这是我与他最后在一起的一顿饭了,其实他从来都不会注意我的穿戴打扮。那一晚在暗黄的灯下看着他用餐是我能把握住得最后的幸福,尽管这幸福是如此的一厢情愿,是如此的飘渺,是如此的绝望。”
  我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骆清珏在那个时候已经爱上了庄恒。爱的比我还果决,比我还坚定,比我还惨烈。她宁可只身远走他乡也不肯拖累庄恒分毫!后面的事我慢慢就能拼补起来了。骆清珏留书出走,庄恒愧疚万分,在养好伤口之后通过骆清珏的熟人关系返回香港。他回港自然给我的父兄当头一击,大哥也许还想再做些什么的,不过万万没有想到,黎隆源为了庄绮不得不出面护庄恒一个周全。好歹把庄恒的命保了下来。
  “我的身子越来越重,肚中的孩子经了万千风浪却死死依附着我。不管她的父亲是谁,这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我的骨肉,是跟我相依为命的人儿。我在菲律宾一个医疗所生下了翎儿,带着的钱财在这几个月打点关系、付医疗费上都已经用光了。我不得不重新干起陪酒赔笑的行当,这一回我不敢在有华人聚集的上流场所出现,生怕被施逸辉听到什么消息。只敢在最下三滥的地方,陪着最恶心的男人,赚一点自己都觉得肮脏的钱。施蕴茹,整整六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闭上眼睛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撑到下一个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拜你那个好大哥的恩赐!可我不能倒,我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女等着我的照顾;我还要复仇,我这六年受的苦我要你们施家千倍万倍的偿还给我!”
  我无法想象骆清珏带着骆翎过了一段什么样的生活,只凭她现在回忆起来流露出来的那种狰狞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笑我就知道她对施逸辉的恨有多深。她天天面对着骆翎,等于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是谁给了她这样的遭遇,是谁让她生不如死,她要向谁讨这一笔笔的血债。
  “同我一起出来做的还有一个大陆女人,我们叫她云姐。她知道一些我的事,也改变了我后来的命运。在翎儿长到六岁的时候,云姐决定嫁给一个香港小男人,不为别的,只为这个男人肯堂堂正正娶她做他的妻子。云姐对我说,‘同我们一起去香港吧,你不能一辈子带着女儿过这种日子。’翎儿在慢慢长大,我不能对她再撒那种自己都圆不了的谎言。于是我跟着云姐到了香港,在新界北她丈夫的小工厂里管些电子零件的买卖。因为没有身份证,翎儿到了年龄也不能上学,只能跟在我的身边翻些儿童读物。这辈子要说欠,我只欠了翎儿一个。可她有那样不堪的亲生父亲,又能有什么样的好命呢?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女儿救了翎儿?”
  骆清珏的讥讽里夹杂着无奈的心痛,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孩子受苦,就算她再恨我大哥,可这么些年她始终不曾抛弃过女儿,就凭着一点,骆清珏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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