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女中除昏迷不醒的香儿和无力再战的莉儿外,其他诸女尽皆长剑出鞘,以一敌二,与那些马贼捉对厮杀起来,剩下一个留给武功较弱的杨飞伺候。
杨飞知道时间拖久,那些山贼援兵赶到,那时他们这一干女弱残兵还不被手到擒来,他心中极想再次大展神威,将眼前山贼一举拿下。
可此次与他对阵的这个山贼手使长枪,武功不弱,显是个小头目。杨飞武功本就差劲,差堪相敌,打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他立功心切,不由越打越心急,急于求成之下,反渐处下风。
只闻得一女一声惨叫,却是倩儿的声音,原来她左臂不慎被敌人砍了一刀,倩儿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又冷又饿,气力不济,武功大打折扣,而与她对阵的两名山贼却愈战愈勇,形势愈加危急。
倒是剑法最高的玉儿游刃有余,以一敌二,不到五十招就制住两名山贼,见倩儿这边情况不妙,随即加入她的战团,形势逆转,那两名山贼转眼便被拿下。
其他诸女亦渐占上风,只有杨飞这边越打越糟,到得后来,近乎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虽一时还不至于丧命,看那狼狈样,也支撑不了几招。
与杨飞对阵的山贼见手下一个个倒,亦越打越慌,若非占得上风,早逃之夭夭。
他陡地一声大喝,长枪横挑,杨飞眼见枪尖直取自己胸口,却避之不过,直暗道糟糕。
玉儿终看不下去,只闻那山贼一声惨叫,被她自背后一剑穿心,立时命丧当场。
杨飞见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要玉儿帮忙,不觉老脸一红,吶吶道:「谢谢玉儿。」
转眼胜负已决,除玉儿杀死之人外,诸女又制住六名山贼,余下六人见形势不妙,骑马逃之夭夭,众人追之不上,只得作罢。
玉儿柳眉紧蹙道:「公子不必客气,咱们还是快快逃走,那伙山贼的大队人马只怕马上便会赶来。」
杨飞闻得玉儿之言,点头称是,可见得地上犹自昏迷不醒的香儿,大急道:「香儿她怎么了?」
玉儿神色黯然道:「方才我与香儿刚上岸,就碰到这伙追兵,他们一时拿我们不下,便暗放冷箭,香儿猝不及防,心口要害中了一箭,只怕性命难保。」
杨飞将香儿抱到怀中,细细察看,香儿胸口之上果真插着一支断箭,箭镞入肉三分,只怕已然伤及心脏,而香儿此刻花容惨淡,气息奄奄,性命堪虞。
诸女中尤以香儿与杨飞交情最深,他瞧得心中一痛,不觉喃喃道:「要是那败家子在就好了。」不错,南宫逸既有「不死神龙」之称,当有医活死人之能,可他此刻必远在数百里外,似只苍蝇围在梅云清身畔,一时半刻怕是来不及了。
玉儿奇道:「公子在说什么败家子?」
杨飞哪有心情与她解释,叹了口气道:「大家上马,先避开追兵再说。」
玉儿望着地下被制住的六名马贼,俏脸生寒,问道:「公子,这些人是放是杀?」
那六名马贼哑穴被封,虽不能出口求饶,眼中却尽是惊恐之色。杨飞看得心中一软,本欲放人,可又瞧瞧怀中香儿惨状,这些马贼便是元凶,若放了他们,岂非太对不起香儿,心下一狠,冷冷道:「杀!」
玉儿似早就等着这个字,闻言便即手起剑落,连杀六人,若非杨飞亲眼所见,还当真看不出她手段如此之狠。
杨飞这些日子见得不少杀戮场面,此时也不似在振威镖局时那般害怕了,望着死不瞑目的六名山贼,叹了口气道:「咱们上马走吧!」
这些马贼刚好留下七匹骏马,杨飞将香儿扶到马上,将她抱在怀中与她共乘一骑,身子虚弱的莉儿则与玉儿同乘一骑,其他五女各乘一骑,众人一起向南驰去。
杨飞骑术本就不精,还要照顾怀中香儿,时间一久,便慢慢落了下来,还好众女见得此景,有意放慢脚程,方不至于落下太远。
杨飞只觉怀中香儿娇躯愈加冰冷,心儿愈加沉重,瞧着香儿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俏脸,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公子?」香儿这时却幽幽醒来。
杨飞大喜过望,柔声道:「香儿,你支撑一会,我们马上便可脱离险境,找到大夫为你医治。」
香儿凄然一笑,幽幽道:「公子,香儿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你放香儿下来,免得拖累你。」
「不!」杨飞忍不住低头轻轻吻着她的俏脸,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好香儿怎么会死,你还会快快乐乐和玉儿她们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香儿回光返照,红晕满脸,轻声道:「公子,香儿知道庄主为何要嫁给你了?」
杨飞闻言一怔道:「为何?」
香儿抿紧嘴唇,血丝自嘴角渗出,喘了一口气,方低声道:「公子心地善良,为了我们竟不惜冒死回到临汾。」
杨飞老脸一红道:「哪有此事?」当时他还想逃之夭夭。
香儿道:「你本已从那个密道逃走,却因我们的缘故又折返回来,公子,香儿说得是也不是?」
杨飞忙道:「你们是前来救我的,我怎可扔下你们不管。」
香儿嫣然一笑,但在此刻却有一种凄艳的味道,又喘了几口气,许久,方轻声道:「公子,香儿还知道一个小秘密。」
杨飞愕然道:「什么秘密?」
「香儿知道,」香儿似气力不济,顿了一顿,方道:「先前在密室中的那个淫贼其实便是公子。」
杨飞老脸又是一红,轻轻点点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香儿气息愈加微弱,连睁开美目亦是不能,宛若梦呓道:「那时香儿心里好怕,但是香儿又好喜欢公子抱着香儿的感觉。」
杨飞心如刀割,将她抱得益发紧了。
天际飘过朵朵乌云,遮住夜空的那半轮残月,天上忽然下起小雨。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见香儿不再出声,不由轻轻唤道:「香儿,香儿。」
唤了许久,仍不见香儿应声,杨飞原本搂着香儿纤腰的左手颤抖着探向香儿心口,那儿已是一片寂静,他心中悲痛莫名,宛若失去亲人般,再也抑制不住满眶泪水,一滴滴撒落在香儿衣襟之上。
深秋寒夜,迎着萧风细雨,杨飞策马狂奔,风儿在他耳边轻轻吟唱着悲凄的挽歌,似在哀叹正当芳龄、风华正茂的香儿的逝去。
蓦地,杨飞一挽缰绳,勒马停住,仰首凄喝:「香儿!」
杨飞母亲死时他只有十岁,尚不知切肤之痛,此刻香儿死在他怀中,他心中便似失去生命中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公子。」玉儿驭马折返杨飞身畔,方道:「香儿怎么了?」
「香儿死了!」杨飞止住泪水,抬起头来,喃喃自语道:「香儿死了!」
玉儿神色黯然道:「香儿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公子节哀顺便。」此话本来应是杨飞对她说才对,此刻却调转过来。
杨飞默然不语,抱着香儿渐已僵硬的娇躯放到草地之上,虽相识不过短短三日,香儿的娇言嗔语却已如石刻般印在他脑海之中,他轻抚着香儿的秀发,低声唤道:「香儿,香儿!」
诸女瞧得此情此景,尽皆潸然泪下,玉儿哽咽道:「公子,敌人快要追来了,咱们快逃吧。」
杨飞放下香儿,缓缓环视诸女一眼,目中满是恨意,只闻他冷冷道:「我不会让香儿白死的!」言罢,忽而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驭马向北狂奔而去。
谁也想不到他会回去送死,众女齐声惊呼:「公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随他驰去。
众人本已甩开后面追兵足有二十余里,杨飞这么奔回,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与后面追来的山贼不期而遇,为首之人便是那「青面神狼」朱阳。
杨飞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在他眼中只有朱阳一人,是朱阳害死香儿,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朱阳,即便舍去性命也要杀死朱阳为香儿报仇,眼前朱阳那可恶的身影越来越近,杨飞一声大喝,抽出长剑,疾冲而去。
朱阳见得杨飞单骑冲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竟敢回来送死。」言罢,右手一挥,后面一排弓箭手齐齐上前,放出一阵利箭。
刹那间,杨飞只觉天地间似都静了下来。他心如止水,风声、雨声、马蹄声、众马贼的怒骂嘲讽声统统不见,有的只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利箭破空声。
蓦地,杨飞只觉丹田气海穴一跳,原本老老实实的内息忽然在里面急骤的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眨眼间以倍计的增强,极快的流入任督二脉,一起涌向右臂经脉,转入手中长剑之中。
这种感觉杨飞似曾相识,却又如天际云彩无法捉摸。此刻他已无暇多想,厉喝一声,一剑挥去,那些利箭射至他身畔丈许处便似被一道无形之力所阻,纷纷坠地。
杨飞毫无迟疑,驭马冲入阵中。
那些弓箭手哪晓得会出现如此情形,杨飞挥剑冲来,一时闪避不及,响起一阵惨叫,虽无人丧命,却已个个挂彩,多无再战之力。
朱阳见杨飞手中长剑忽而泛起淡淡的紫气,不觉脸现讶色,但杨飞已冲至他身前不到三丈之处,情势不容多加思索,擎起刚刚饮尽青姨鲜血的斩马刀疾斩而出。
「铛」的一声,刀剑相格,手中长剑并未如朱阳所料折断或脱手震飞,反而牵动他胸口伤势,使得他体内真气一窒。
二骑一错即开,杨飞右手剧痛,极快的向前冲去,前面山贼齐齐挥起兵刃向他身上招呼。
杨飞心中灵光一闪,招出「云山雾隐」,长剑化作一道紫色的剑幕,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围攻他的十余名山贼手中兵刃尽皆折断,其中还有两人被他伤及要害,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好小子!」朱阳一声怒吼,斩马刀化作一条直线疾劈杨飞。
杨飞冷哼一声,招变「白云出岫」,刀剑相接,响起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朱阳刀势缓得一缓,杨飞剑尖宛若附骨之蛆,顺着刀身向他袭去。
朱阳堪堪避过此招,反手挥刀斜削,刀剑再次相格,杨飞只觉一阵力竭,手中长剑脱手飞去,体内真气似已耗尽,他再无还手之力,自知今日必定命丧此地,心中不觉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一生胆小,生平唯一一次壮举便将落到如此下场。
朱阳见杨飞周身空门大开,嘿嘿一阵冷笑,斩马刀毫无疑滞向杨飞直袭而来。
杨飞见朱阳刀势极快,偏偏又蕴藏无数变化,将他所有退路封死,避无可避下,正自绝望间,耳边忽闻得韩先生一声大喝:「蠢才!」
转首望去,只见韩先生手持杨飞脱手长剑凌空飞击而至,那长剑剑身紫气凌人,宛若一条若隐若现的紫气长龙,发出嗡嗡的声音,那长龙极快的将朱阳连人带刀吞没紫气之中,随即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乍合即分,响声已毕,朱阳落下马来,只见他面色惨白,被韩先生剑尖直指咽喉要害,性命暂悬人手。
朱阳强抑内伤,干笑道:「韩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韩先生冷冷道:「当初我真不该救你。」
原来半年前朱阳落入官府手中,朱阳花了五万两银子方才说动韩先生助他从临汾死牢逃出,故知那密道所在,他此次前来正是趁边关告急,各处卫所兵员抽空之际欲一雪前耻。
杨飞厉喝道:「我杀了你!」随即向朱阳扑了过来,却被韩先生用柔劲拂开老远。
韩先生回首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逞匹夫之勇,非大丈夫所为,有本事回去练好武功,将来自己报仇。」
杨飞呆呆望着漫天的乌云,秋雨滴落在身上,泛起丝丝寒意,他人冷心更冷,口中喃喃自语道:「报仇!」他被敌人团团围住,犹自不觉。
朱阳欲趁韩先生分神之际闪避开去,可身形始动,韩先生剑尖如灵蛇般指着他咽喉要害不离片刻,他心知武功较这韩先生差了老大一截,确信无法脱出韩先生剑势之后,为了性命着想,只得满脸堆笑道:「韩先生,这次又开什么价钱?」
韩先生淡然道:「很简单,放我的朋友走。」
「好!」朱阳满口答应道:「我本来就没想要他的命,放开他。」
围住杨飞的一干山贼立时散开,此刻玉儿诸女亦赶了上来,簇拥在杨飞身畔。
朱阳道:「韩先生,朱某已经放了他,你也该放了我吧。」
韩先生冷哼道:「你当韩某人是傻瓜么?」
杨飞忽然大声喝道:「朱阳,青姨呢?」
「青姨!」朱阳微微一愕,这方才想起,嘿嘿笑道:「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婆娘么,已给朱某大卸八块了。」
诸女闻此噩耗,顿时泣不成声,哭成一团。
韩先生皱眉道:「死人有活人重要吗,要想活命的话快走,迟了我也救不了你。」
杨飞深深行了一礼,方道:「那我们先走了,韩先生保重。」
韩先生冷哼道:「婆婆妈妈,要走快走。」
朱阳忽道:「韩先生,这小子一把火将你的那间密室烧得一乾二净,你难道就这么便宜这臭小子?」
「是吗?」韩先生虎目泛起两道厉芒狠狠盯着杨飞。
「韩先生,你别听他挑拨离间之词。」此刻打死杨飞也不敢承认是他放的火:「明明是他手下干的,反赖到我的头上。」
朱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我朱阳虽然一生无恶不作,却从不说假话。」
韩先生一声大喝,左手一掌虚拍杨飞。
杨飞只觉一道刚猛至极的劲风袭体而来,连运紫气神功抵挡也是不能,正自心神俱丧间,劲风及体,忽而转柔,将他连人带马推出老远。
杨飞耳边只闻得韩先生淡淡的声音:「快走!」韩先生以德报怨,杨飞虽不知何故,但心中对他却极是感激。
与诸女快马一口气奔到香儿尸体停放之处方才停下,此时雨势渐大,道路亦愈加泥泞,马匹奔走不易,想必那些山贼一时无法追来。杨飞放下心来,抱着香儿尸体,寻到一处不远的小山洞暂避。
众人身上衣物皆已湿透,又冷又饿,便在洞中生火取暖。
杨飞仍痴痴抱着香儿冰冷的身体不放,玉儿心中不忍,柔声道:「公子,你将身上湿衣脱下,玉儿帮你烘干,穿得久了,小心生病。」
杨飞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们身上衣服不也湿透了?」
玉儿俏脸一红,轻声道:「公子在这,我们只怕不大方便。」
若非杨飞此刻心情沉重,必定揶揄两句,他又叹了口气,轻轻放下香儿,缓缓走出洞去。
玉儿呆了一呆,追了出来,急道:「公子,你干什么?」
杨飞强笑道:「我出来避雨。」
到雨中避雨,天下哪有这个道理,若是平日,玉儿哪还不笑得花枝乱颤,可她此刻哪里笑得出来,看着杨飞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痛,柔声道:「公子,你这样会生病的。」
杨飞忽道:「病也只病我一个,要是把你们七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弄病了,一百个杨飞也赔不来。」
玉儿俏脸终忍不住露出笑意道:「要是公子病了,一百个玉儿也赔不起。」
杨飞瞧着她如花娇靥,不觉又想起香儿,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我所练的内功便是在雨中修炼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玉儿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杨飞道:「我怎敢骗我的好玉儿。」言罢,倒果真找了处较为干净之处盘膝坐下,在雨中练起紫气神功来。
玉儿见他做得煞有其事,也只好信他道:「公子,那玉儿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