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小弟再回去看看可有出路。」杨飞尴尬一笑,红着老脸,急急奔去。
慕容平勉强笑了几声,强撑残躯,盘膝坐好,运功驱毒。
杨飞回转之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灰心。」慕容平缓缓睁开双目,连喷几口淤血,苍白的俊脸透出些许红晕。
杨飞定了定神,关切的问:「姐夫,你的伤势如何了?」
慕容平摇头道:「我受伤本重,加上毒发,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杨飞惊道:「如此严重?」
慕容平苦笑不答,反问道:「可曾找到出路?」
杨飞面色阴沈道:「这下咱们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以前发誓,总是喜欢说如何如何,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现在真应了誓言。
「为兄命不久矣,死不足惜,可你尚有娇妻爱子,岂可就这么死了。」
「小燕子!」杨飞颓然倒地,挨着慕容平坐下,此时此刻,他想到不光是南宫燕和他那刚出生的儿子,还有梅云清,苏花语,甚至李梦柔。
慕容平忽道:「我或许有出去的法子。」
杨飞精神大振,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慕容平指了指头顶道:「你可知咱们上面是何处?」
「上面?」杨飞望着坑内的积水,脑中灵光一闪,道:「太湖。」
慕容平点头道:「正是太湖,你看前方滴水之处,定是太湖之水渗下,落于此间,咱们只需打通一个缺口,湖水涌入,便可脱身。」
杨飞闻言,反而愁眉苦脸道:「可小弟功夫全失,要想打通缺口,而又不弄塌此间,实非易事。」
「你把蝉翼剑给我。」
杨飞犹豫一下,将剑呈上,奇道:「姐夫,你怎知此乃蝉翼剑?」
慕容平微笑道:「是霜儿告诉我的。」
杨飞惊道:「那你为何……」后面据为己有显得太过唐突,便未道出。
「我只想振兴世家,要此剑何用,陡遭杀身之祸?」
杨飞还是首次得见对蝉翼剑不感兴趣之人,对慕容平也愈发佩服。
慕容平旋动剑柄,抽出蝉翼剑,借着微弱的珠光,细看剑身,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难怪江湖人趋之若鹜。」深深吸了口气,扶着石壁站起道:「飞扬,你扶我到前面滴水之处。」
「姐夫,难道你想运功,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你更加活不成了。」慕容平身中剧毒,全靠内力压制,一旦运功,恐怕立刻毒发身亡。
慕容平深深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临死之前,也该为你做些什么。」见杨飞仍在犹豫,又道:「我也是学你搏上一搏,若是成功,你便能脱险,若是失败,你便得陪我一起葬身此间了。」
杨飞再三犹豫,终于点头道:「姐夫,你量力而为,不可勉强。」
慕容平面露笑容道:「飞扬,你且宽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冰冷的湖水滴在脸上,慕容平轻轻舔了舔,默默运功,那柄轻若无物的蝉翼剑华光大放,在黑暗中显得无比灿烂。
杨飞远避十丈,大声道:「姐夫,小弟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慕容平忽然低声道:「飞扬,你若是脱困的话,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顾霜儿和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杨飞呆了一呆,正欲询问,慕容平蓦地大喝,蝉翼剑化作一道厉芒,没入头顶,内劲透出,发出一阵沉闷的隆响。
污浊的湖水顺着剑身流下,慕容平不顾眼中模糊,毒气攻心,再度运功。
「不好!」杨飞心中闪过此念,飞身扑前,取下蝉翼剑,抱起晕厥过去的慕容平向回疾奔。
慕容平所料不差,这里果是太湖湖底,而且正在一处裂痕之中,他那一剑也刺穿湖底。
湖水顺着缺口狂灌而入,头顶大片大片的石壁不断脱落,随即开始坍塌,幸好杨飞见机得快,慕容平方才未被活埋。
他带着慕容平逃出老远,闻后方再无动静,持着夜明珠回首探去,顿生绝望之感。
原来片刻之间,那缺口已被塌陷的石块封上,慕容平冒死相拼的唯一成果是地上积了数寸深的水渍。
这时慕容平却有了反应,在杨飞怀中缩成一团,发出数声呻吟。
「姐夫,你怎么了?」杨飞将慕容平放到一块较为平坦,未被湖水淹没的岩石上,只见他身体轻颤,手足冰冷,脸泛乌黑之气。
他眼见如此,哪还不知慕容平为尽那一剑之功,耗尽内力,以致毒发。
那套湿淋淋的新衣紧紧贴在慕容平身上,如此下去,就算慕容平没有中毒,染上风寒,伤上加病,小命多半完蛋。
为女人宽衣杨飞已是轻车熟路,给男人脱衣服却是头一遭。
杨飞犹豫半晌,见慕容平颤抖得愈发厉害,顾不上许多,一件件除去慕容平身上的衣物,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惊得呆了。
平坦的小腹,透过亵裤,可以看到柔滑的下体,胸部虽然平坦,仍能看出那不是男人所有,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慕容平竟是一个女人?
他想起慕容廷临死前的责难,所有疑问顿时有了答案,慕容平女扮男装,瞒过慕容世家所有人,出任宗主,不过慕容平为何要娶白玉霜,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男人,可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好冷!」慕容平不觉蜷缩成一团,呻吟出声。
杨飞老脸微红,急急除下外袍,覆在慕容平身上。
慕容平突然苏醒,好似回光返照般,刹那间,变得红光满面,死灰之气一扫而空,他看着杨飞,极为失望道:「你没有逃出去吗?」
杨飞吶吶道:「姐夫,我,我……」他此刻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飞扬,你怎么了?」慕容平濒死之际,神志反而出奇的清醒,见得杨飞异样的目光,宗主的自尊使之强撑着坐起,突然感到胸口冰凉,不禁低头看去。
「啊!」慕容平一声尖叫,此刻听来,当真似足女子声音。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杨飞慌忙解释,可慕容平双眼翻白,奄奄一息,哪听得进去?
「姐夫!」杨飞匆匆抱起慕容平。「姐夫」二字现在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事至如此,也只好这般继续称呼了。
慕容平蜷缩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份温暖,他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想不到我临死之前,还是被你撞破这个秘密,天意弄人,我从未想过会如此躺在一个男子怀中。」慕容平此刻的声音娇柔悲凄,大异平常。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杨飞对慕容平谈不上男女之情,却有兄弟之谊,何况他与付峻形同陌路之后,这份情谊显得更加珍贵。
「我这辈子投错了胎,希望下辈子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慕容平声音愈发微弱,渐不可闻。
杨飞一脸坚毅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抱紧慕容平,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小弟教你一些武功口诀,说一句,你就照着练一句,如果不明白的话,就摇摇头。」
慕容平也不知有没听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飞念诵着天香密诀,唯恐慕容平难以听清,故而说得极为缓慢,同时自己也依诀修炼。
以前杨飞修炼内功,总是以紫气神功为主,天香密诀为辅,此次倒转过来,沉寂数月的丹田竟然有了反应。
他俯下身,吻着慕容平的双唇,慕容平身躯剧震,似乎想将他推开,可在重伤之下,双手毫无气力。
杨飞舌尖探入,大公无私的将那一丝若有若无,刚刚练来的天香真气渡给慕容平。
那一缕真气就如一盏指路明灯,将慕容平体内凌乱涣散的内力逐渐理顺,引入丹田,然后护住心脉,驱逐那气势汹汹的剧毒。
天香密诀果然夺天地之造化,不同凡响,慕容平一只脚跨过鬼门关,又被杨飞生生拽了回来。
「姐夫,小弟接着念第二段口诀。」杨飞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慕容平不禁又惊又奇,间中还带了些许羞涩。
慕容平本身武功既高,又是女子之身,练起来天香密诀当然事半功倍,远较杨飞这个半吊子容易,不到半个时辰,便练完第二层,试着将自己的念头传去:「此乃何种神功?」
「天香密诀。」杨飞对天香密诀只是一知半解,此刻心有旁骛,内气转浊,连接二人的心桥顿时中断。
还是慕容平见多识广,及时回输些许真气,方未功亏一篑。
二人合力,总算将那攻心剧毒逼出心脉,暂时缓解慕容平的性命之虞。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松开慕容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修炼天香密诀,本以女子为主导,此番倒转过来,让他憋了这么老长时间,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平俯身咳出几口淤血,脸上布满红潮。
杨飞这才有暇去望她,忽然老脸一红。
慕容平仍然半身全裸,奇妙的是原本似足九分的男子身体起了变化,胸脯高耸,峰峦正盛,躯体也变得曼妙玲珑,连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廓也变得柔和起来,虽然未施粉黛,也足以迷倒众生。
「你,你,你……」杨飞目瞪口呆,万分惊奇,他之前还道慕容平长得比较像男人,哪知是经过伪装。
慕容平匆匆拉过杨飞的那件外袍,脸色微红,解释道:「此乃易容之术,只是练起来非常艰难,我自小修习,仍只得四五分火候。」
杨飞脱口而出道:「这四五分也是顶厉害的。」
「过奖了!」慕容平微微一笑,问道:「飞扬,天香密诀仍天香宫的不传之密,你私传于我,不怕那位苏少宫主责怪吗?」
虽然慕容平语气仍如往常,可杨飞怎么也不能将眼前娇丽美艳、春光外泄的美人,与那个发号施令、无比威严的慕容世家宗主联想起来,呆了老半天,才回答道:「不会的,她知道我是为了救人,决计不会责怪我,何况咱们现在身陷于此,还不知逃不逃得出去。」
慕容平叹了口气,她刚刚死里逃生,却发现仍未从死亡困境中脱身,那种无奈的心情可想而知。
杨飞忽道:「姐夫,你从何时起开始女扮男装?」
慕容平望着前方漆黑的石壁,回忆道:「家父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了让我继承家业,自小时起,他便将我当男儿抚养,而我是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她言及此处,脸上微红,因为十二岁正是她首次出现月潮的年龄。
~第三章 湖中惊魂~
慕容平又道:「自那时起,我就觉得所有人看我的目光充满怜悯和嘲讽,我努力练功,尽量掩饰自己,拼命去做好一个男人,直到我碰见霜儿。」
杨飞搔了搔头,忍不住问道:「玉霜姐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慕容平点头道:「当年我爹和白伯伯、明叔叔金兰结义,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白伯伯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当然也告诉了霜儿。」
杨飞失声道:「玉霜姐她明知你是女儿身,还嫁给你?」
「其实霜儿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据她讲,白伯伯临终遗命,本来是要她嫁给你,可她因生变故,而不得不……」
杨飞急急追问道:「是何变故?」
慕容平犹豫道:「霜儿要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你说,我岂可违背诺言?」
「咱们被困于此,命在旦夕,姐夫,难道你忍心看小弟死不瞑目?」
「那好吧!」慕容平叹了口气道:「霜儿她已有数月身孕。」
杨飞先前听慕容平言及白玉霜的孩子,便已隐隐猜到,但闻此言,仍如遭青天霹雳,心痛如绞。
「飞扬,飞扬!」
慕容平疾声焦呼,将懵然呆坐的杨飞唤醒过来。
「我没事!」杨飞一脸苦笑,摇了摇头,低声道:「玉霜姐她为何这么傻?她明知我不会因此而不娶她。」
「霜儿她倒不是因此而改变主意,她是不想给你戴绿帽子,若非她对你有情,也不会如此用心良苦。」
杨飞痛苦的跌坐在地,捶首自责道:「我真是个傻瓜,我还以为玉霜姐是因你英俊潇洒,身居高位而另攀高枝。」
「你这般想也是人之常情。」
杨飞又问:「玉霜姐明知如此,为何还同你成亲?」
「霜儿未婚先孕,为世俗所不容,当然要找一个丈夫,而我也需要妻儿,我们一拍即合,这才举行大婚。」
杨飞呆呆道:「难道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女扮男装,永不嫁人吗?」
慕容平回首望他,反问道:「你说我现在泄漏身分的话,外面会有什么反应?」
杨飞迟疑道:「这个……」心想你这宗主恐怕是干不下去了。
慕容平苦笑道:「慕容世家数万子弟必然无法容忍一个女人做宗主,到时一起反我,将我赶下宗主之位,轻则逐出世家,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你为何不干脆将宗主之位让给慕容廷,否则今日就不会发生叛乱,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难道宗主之位对你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
慕容平垂下头去,幽幽道:「飞扬,你也在责怪我吗?」
杨飞首次见她流露出女儿家的柔弱之态,心中暗叹,连忙摇头道:「没有,小弟只是想你活得不必如此辛苦,这般渡过一生,人生肯定了无生趣。」
「飞扬,多谢你的关心。」慕容平抬首毅然道:「非是我恋栈权位,我也有意如此,可家父说慕容廷野心勃勃,又志大才疏,做做大总管还行,若出任宗主之位,必向南宫挑战,但是以世家目下的弱势,定将自取灭亡,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苦心孤诣,让我继承宗主。」
杨飞讶然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人选?」
慕容平又叹了口气道:「南宫世家这几辈英雄辈出,好比南宫博兄弟二人,无一不是当今江湖赫赫有名的英雄俊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族人才雕零,这也是世家日渐式微的缘故,而以我们这等家族世家,势必不能让外姓族人出任宗主,否则连姓都改了,又怎能称得上慕容二字?
「慕容廷固然不行,其他直系更显平庸,皆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养着还可以,若出掌权位,还不将家当败个精光。」
杨飞咕哝道:「南宫博称英雄还过得去,南宫逸却是不务正业,十足一个败家子。」心想你老爹若不是那般长情,多娶两个老婆,多生几个,还怕调教不出一个合适的宗主?
「飞扬,我知你和南宫逸为了梅云清争风吃醋,看他当然不顺眼,可你知道他为何长年游历,不务正业?」
杨飞被他道破天机,老脸一红,讪讪道:「那家伙游手好闲,喜欢被家人养着。」
慕容平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其实他心智武功犹在乃兄之上,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成为当世名医,他不参与家族事务,实是避嫌,免得背上一个夺嫡之罪。」
杨飞笑道:「看来姐夫你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红颜知己,知之甚深。」
「红颜知己?」慕容平脸上一红,慨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杨飞这时方知慕容平虽对南宫世家百般示好,暗地里仍视对手为敌人。
慕容平忽然正色道:「飞扬,这些话我从未道与第三人,万一咱们有幸生还,你切记不可传于他耳。」
杨飞忙道:「小弟当然晓得,姐夫,你放心好了。」
「你知道我是女儿身,还叫我姐夫?」
杨飞反问道:「不叫你姐夫,难道叫你姐姐?」凑到慕容平耳畔,憋起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