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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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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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初彤和卷翠亲自去夏菡苑取剩下的迷药。到夏菡苑的时候却看见那里也乱得不成样子。大夫人端坐在正厅里正三堂会审,下面跪着玉屏和小厮双喜。初彤凑到窗边往里面看了看,然后问身旁的涵香道:“涵香,里面怎么回事?”
  涵香凑到初彤的耳边轻声说:“你不知道吧?可了不得了,玉屏和双喜在一个床上睡着呢,让大夫人抓了个现行!”
  初彤佯装吃惊道:“怎么可能?”
  涵香道:“谁说不是呢,原本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之后没想从那条路回去,偏生余嬷嬷说池子那边还有几朵莲花没凋谢,开得好看,要大夫人过去赏花,顺便折几朵供给佛祖。大夫人也是个信佛虔诚之人,听余嬷嬷那么说便去了。然后余嬷嬷又说中午太阳太毒,让大夫人进南厢房坐坐,避一避太阳,大夫人自然乐意。走到门口呢,余嬷嬷一推门,正好看见自己女儿和双喜裸着身子在床上躺着呢。”说罢低声一笑,“你是没看见余嬷嬷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绿的,那才叫精彩。”
  卷翠低声道:“玉屏向来清高,除了二爷,其他的王孙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想不到她竟会……竟会委身双喜!”
  涵香撇了撇嘴道:“不管是谁,这府里面她是呆不下去了。刚刚说自己清白,又抹脖子又撞墙的,幸亏大家拦住了。”
  初彤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而后扯了卷翠的袖子,二人到余嬷嬷房里把迷药取了便回了檀雾园。

  深宫偶得碧玉匣

  谢凌辉傍晚时分才回到谢府,家奴立刻向他禀报了玉屏和双喜之事,谢凌辉听罢微微蹙眉,只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余光瞥见初彤对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便招手将她叫进内室询问。初彤便将玉屏和余嬷嬷如何下药,如何剥了她的衣裳,如何对她算计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末了泪眼汪汪道:“二爷,若不是我醒来早,恐怕今后就不能留在您身边了!”说完还用袖口蹭了两下眼角。只听“啪”的一声,谢凌辉右手狠狠一拍身边的酸枝木条案,拍得那案上的缠枝寿桃大瓷瓶都晃了几晃。初彤吓了一跳,只见谢凌辉脸色铁青,素来沉静的凤目中怒火翻滚,唇紧紧抿着,伸出手来将她搂了了良久,而后才缓缓道:“你今天受惊了,我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谢凌辉略一沉吟,冷声唤道:“卷翠!”
  门帘上立刻映出卷翠的影子,恭敬道:“二爷。”
  谢凌辉道:“告诉管事的婆子,说是我的命令。玉屏不知自爱,淫奔丧行,谢府不再留她,因进府时签的是死契,故即日起送入倚艳阁,与谢府再无瓜葛。余嬷嬷身为人母,管教无方,重打五十大板逐出谢府。玉屏的家族亲戚凡是在谢府任职的一律逐赶出去不再录用!你去办吧。”
  卷翠道了一声:“是。”但心中却是一紧:“听说这倚艳阁是京城里三大妓院之一,其中还有谢家的股份,二爷竟动怒把玉屏送到那个地方,女子进了勾栏院等若跳进了火坑,求出无期,那玉屏……玉屏……”想到此处便不敢在想了,只默默退下。
  初彤自小就在烟花之地长大,所以对于玉屏的境遇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想道:“玉屏在青楼里最起码也能做个红牌了。只是这余嬷嬷,重打五十大板,恐怕还没打完,她就先归了西啦。”
  正胡思乱想中,谢凌辉却握了她的手道:“你受委屈了,不过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你。”他这一番话将初彤全身焐得暖洋洋的,心狠狠地颤了几颤,她平素伶牙俐齿,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谢凌辉笑道:“明日是中秋节,宫里传召我们兄妹三人辰时进宫和姐姐小聚,你跟我们一同去吧。”说完又取出一个乌木海棠八宝盒,对初彤道:“这是昨天宫里赏给秀妍蜜饯,我知道你爱吃这东西,便给你留了一盒。”说罢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盛着糖醶的玫瑰漟子,香甜四溢。
  初彤看看蜜饯,又看了看谢凌辉含笑的面孔,心中不由一叹:“冤孽,冤孽,娘说万不可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但二爷待我这么好,若他以后不再理我了,我便真比剜心还难受了!”
  谢凌辉显然不知道初彤的心事,他轻笑一声,伸手拿了一块甜蜜饯塞进初彤的嘴巴,挑眉问道:“甜不甜?”而后心中一动,俯身在初彤的脖颈上吻出一点猩红。
  初彤的身躯瞬间僵硬,干笑了一声道:“甜!甜得很!”
  清风淡淡,碧荫渺渺,帘卷花稍香雾。
  中秋节,凝兰宫,微风,兰香
  辰时,谢家三兄妹准时入宫,初彤亦在旁相随。这几人都身着锦衣华服,但唯有谢凌辉是朝廷官员,所以按照品级穿了武将官服,更显得挺拔英武,俊朗非凡。
  自从进了皇宫,初彤便用余光四处打量,只见这宫墙内外具是一派雄伟庄严,飞檐斗拱,碧瓦欲流,廊腰缦回,琼楼玉宇,真个把人看得眼花缭乱。谢凌辉一行人到了谢秀婧所住的凝兰宫外,不久太监来报,召谢家三兄妹觐见贵妃娘娘,初彤则随一个小宫娥到外间一处偏厅等候。没过多久,只听太监喊她的名字,初彤便随太监朝大厅走去。到大厅后恭敬一跪,磕头道:“小婢初彤拜见贵妃娘娘!”
  头上传来悦耳圆润的女声,亲切却极有威严:“抬头我瞧瞧。”
  初彤抬头,但眼睛却向下看,可后来又忍不住好奇,余光飞快的向上瞥了 一眼,只见厅中的美人榻上倚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绝色佳人,容长脸面,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唇边一点黑痣更添风情。她头上绾了公主髻,戴朝阳五凤挂珠钗,点翠插梳,耳上一对琥珀钟形坠子微微摇曳;身穿紫色缎面龙纹花鸟纹样刺绣的对襟大衫,贵气十足,但目光隐隐透出几分精干和威仪,气质淡雅美如娇兰。
  谢秀婧也上下打量初彤,只见面前跪着的少女十四五岁年纪,姿形秀丽,明艳动人,但满脸精乖之气,双目如寒星般,熠熠生辉。她头上只斜插了一根翡翠流云簪,穿一袭茜色衣裙,腰上系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整个人如霞映澄塘,娇俏难言。
  谢秀婧打量了初彤一阵,然后侧了脸问谢凌辉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那个救命恩人初彤?”
  谢凌辉坐在谢秀婧的下手方,点头笑道:“不错。”
  谢秀婧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轻笑道:“前一阵子皇上赏你一对儿羊脂玉的如意,我听说后还和皇上打趣,说你定要把那如意送给心爱的女子定情,想不到你真送出去了,而且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谢凌辉神色竟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没有搭腔。
  谢凌辉素来老气横秋,极少有扭捏之色,谢秀婧见此状不由抿嘴一笑,又道:“我看她头上的翡翠簪子好像是我入宫之前送你的那支,你又把它送了这姑娘,可见她是你真正的心仪之人了。外界皆传谢家二少的红粉知己是倚艳阁的名妓朝霞,甚至有的好事之徒还据此编出一折子才子佳人鸳鸯戏,堪称香艳靡靡,我在这深宫中都有所耳闻。我还道你年少风流,沉醉花街柳巷,会把如意送了风尘女子,哪知你是金屋藏娇,心中早有人选了……”
  初彤大讶,她原以为谢秀婧身为贵妃,定是如二爷一般清冷端严之人,没想到却谈吐轻快,言语戏谑。但听到谢秀婧讲朝霞之事,心里面不由酸了起来。
  谢凌辉凤目飞快瞥了初彤一眼,淡淡道:“当时辉儿年幼轻狂,我现在已经给朝霞赎身,赠她一笔银子送她回老家了。”而后他顿了顿道:“初彤确实是我心爱之人,我想求太子殿下认她做干女儿,届时我便把她迎娶进来。”
  初彤听到此话登时一惊,迅速抬头,刚好碰上谢凌辉的目光,只见他眉眼含笑,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错开。
  谢秀婧怔了一怔,望着初彤长叹一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倒是个好命的。”
  刚说到此处,一个太监走进来道:“启禀贵妃娘娘,御花园的茶点已经备下,谢大公子和谢小姐已经先行移步过去了。”
  谢秀婧站起身来笑道:“甚好,传令摆驾御花园。”
  初彤随众人一起到了御花园,此时正是菊花怒放的时节,只见园中一片菊花盛开如锦,红如火,白如雪,黄如缎,粉如霞,但是以黄色居多,好似蜡烛千盏,灿然欲焚。微风吹来,花朵高低起伏,犹如炊烟飘渺。绿海彩波,如同卷绘。
  众人均赞叹不已。初彤正欣赏着眼前美景,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心道:“坏了,坏了,都道是‘人有三急’,可如今身在皇宫,上哪找到地方去拉屎啊?”她默默忍了片刻,实在受不住了,便偷偷移到后头,一拽一个小宫娥的衣裳,满脸堆笑道:“这位姐姐,请问哪里有茅厕?”
  那宫娥愣了愣,微微一笑道:“随我来。”然后领着初彤绕了不知多少小路,将她引导一处茅厕前。
  初彤方便过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出去之后却不见了那小宫娥的身影,她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又担心自己私自跑出来让谢凌辉担心,便依着记忆往前走去。
  走了片刻,初彤愈发迷糊,只觉得周围的景色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转来转去都没找到回去的路,她实在走累了,便一屁股坐在一处房屋背后的阴凉处休息。她一边捶腿一边口中喃喃抱怨,此时忽听一声惨叫,紧接着头顶上“咣当”一声,一个太监从房间的窗子里栽出半个身子,脑袋正好垂到初彤的面前,只见他满面是血,眼珠突出,甚是可怖。初彤吓得魂飞魄散,一瞬间想喊都喊不出声了。那太监的双目死死盯着初彤,四目相对,初彤身子一瘫便堆在了墙根。紧接着房间中又传来几声惨叫和乒乒乓乓的声响,太监奋力将手中的一物掷到初彤怀中,气若游丝道:“快,快跑……”而后头一歪闭了眼睛。
  这句话委实提醒了初彤,她将太监扔给她的东西揣在怀里连滚带爬的向前奔去。这一次她跑得风驰电掣,不知奔了多久,她实在是累坏了,便停下来大口喘气。此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一只健臂将她拖进了一个房间。
  初彤惊魂未定,拼命挣扎,这时一个清扬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我是王家的三公子王琅。”一连重复了三遍,初彤停止了挣扎,背后的人也松开了钳制,初彤定睛望去,只见眼前站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手中摇着一柄纸扇,清媚阴柔的脸上带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此人不是王琅又是谁?
  初彤还如惊弓之鸟,双目充满戒备之色,捂着胸口道:“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王琅淡淡笑道:“今日我蒙圣恩进宫来探望姐姐。”说到此处顿了顿,深邃的双眼瞥了瞥初彤道:“倒是你,怎么进了宫,还跑到皇后的朝阳正院来了?若不是我瞧见你,万一其他人看到,定当治你的罪!恐怕到时候兰贵妃都护不住你。”
  初彤吃了一惊:“这里是皇后的寝宫?”而后她一扯王琅的衣袖低声求道:“王公子,你能不能带我去御花园?我家二爷肯定已经等得着急了!”
  王琅低着头盯在她脸上好一会儿,神色若有所思。初彤讪讪的缩回手道:“刚才初彤失礼了,王公子若不愿告诉我去御花园的路,那初彤自己寻找便是。”说罢转身便走。
  王琅眼疾手快,几步上前,一把扯住初彤的腕子,笑道:“别急着走。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随我回王家?”
  初彤娇躯一震,惊愕的向王琅脸上看去,只见那阴柔绝美的脸上却是一派认真的神色。初彤皱眉道:“王公子说笑,初彤是二爷的贴身丫鬟,怎么能跟公子去王家呢?请公子放手,尊重一些,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拉拉扯扯。”
  初彤在挣扎之间衣襟皱起,露出粉颈上一朵暗红的吻印。王琅看罢黑眸骤然一黯,捏在初彤腕子上的手赫然加大了力道:“原来有人比我抢先了一步。难怪,窈窕淑女,自然不乏好逑之人。”话虽如此,脸色却阴沉少许,见初彤在掰他的手,王琅一使劲便将她拽到怀中。
  初彤只闻到一缕清淡的菊花香,而后身体便困在了王琅的胸前,王琅的薄唇便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懒洋洋道:“即使抢先也不要紧,经过抢夺的东西到手才有趣味。”说罢低头看去,只见初彤酡颜如桃,身上带了蘅芷清香之气,不由心旌摇曳,低头便在初彤的粉脸上亲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王琅冷不防感觉自己肋下一麻,然后长腿被勾住,只听得一声娇叱,怀中的少女抱住他的胳膊骤然发力将他抡倒在地。而后那抹桃红色的身影敏捷的弹跳起来,就在此时,王琅长臂一勾,一把扯下了初彤腰间的玉如意,初彤却毫无所知,推开门跑掉了。
  王琅从地上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果真人不可貌相,原来她还会点功夫。”说罢,将那玉如意拎在眼前左右晃动,而后他眸子黯了黯,将帕如意揣到怀中,将纸扇打开一边扇风一边若有所思。
  初彤偷偷溜出朝阳正院,问了两个小太监才找到御花园的路。此时谢家兄妹正坐在凉亭里喝茶赏菊,但谢凌辉却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四处张望,他见到初彤回来凤目中闪出惊喜之色,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
  待省亲完毕,谢凌辉等人离开皇宫的时候,谢凌辉扯住初彤轻声道:“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后宫出了事,死了几个太监宫女,我怕你……”
  初彤道:“谢谢二爷关心,我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迷了路。”
  待走到皇城外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在皇城门口送别的小太监趁谢凌辉等人不注意飞快的塞给初彤一个纸团,初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清丽娟秀的小楷写着:“后宫私会,卿遗白玉如意,聊表情义,慰吾相思。三日后巳时,寒桥下踏波相约。卿知吾一往情深,必不令吾失望而归也。”下面落款写着“王郎”。初彤看罢心里一惊,迅速将纸团收好,向四周看去,只见王琅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摇着扇子嘴角含笑,对她晃了晃手中的玉如意,初彤立刻认得那是谢凌辉赠她的定情信物!
  她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迈步上了马车,手里紧紧攥着纸团,脑子里飞快筹划起来。
  玉湖,寒桥,细雨,烟横水漫。
  寒桥之下泊着一艘乌篷船。船里坐了一个如圭如璧少年,穿黛色绣金大红菊纹暗花的交领长衣,领口和袖口处滚镶一圈玉兰回云刺绣,头戴青玉冠。一双深潭似的双眸深邃璀璨,唇边挂一丝淡淡的笑容,清俊得好似画中之人。他身前置一桌,桌上摆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他坐在船里自斟自饮,时不时的还向外张望一眼,似乎是等什么人。
  忽然,少年的目光钉在一抹纤细的身影上。那是个少女,打着一顶青绸油伞,遮住了头脸,看不见容貌,但是身段颇为袅娜。穿浅紫折枝梅花衣裙,腰间束着藕色绣金五彩花卉的腰带,腰侧款款垂下几缕丝绦,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少女走到寒桥边向四周张望,露出一张娇美如玉的脸,神情颇有些不耐烦。少年眼睛顿时一亮,不顾外面的细雨,径直从船中走了出来,拱手笑道:“初彤姑娘!”
  初彤听到叫声,转头看见少年,脸上不动声色,但星眸中隐隐含了薄怒,慢慢走了过去。她来赴约之前心中还是颇为犹豫的。如果去,不知道王琅会生出什么事端为难自己;不去,谢凌辉赠她的定情信物就落到王琅手中了,初彤好几次都想把这件事告诉谢凌辉,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在本朝,王谢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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