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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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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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一楼,小男孩去地下,可我感觉我和他的去处却又倒换过来了,变成了小男孩去一楼,而我却是去地下。在我心里,这地下就是地狱,生活的地狱,精神的地狱,灵魂的地狱,甚至于情感的地狱。
  我的家是在遥远的冷新县,那里有我的老母亲我的阿姨我姨父我的表妹,小男孩的家是在深圳,小男孩有爸爸,我没有爸爸。可我又觉得我的家其实又是在地狱,只是我找不到这个家具体在地狱的哪个位置,我也不知道那条回家的路在何方。
  “叔叔,再见!”
  在我跨出电梯门的时候,小男孩友好地向我挥手,我也友好地向他挥手说:“点点,再见,好好听话啊,做个乖孩子。”
  “谢谢叔叔。”小男孩满脸灿烂的笑容。
  我也笑着:“谢谢点点。”
  走出大厦,电话便响了,是凤姐打来的。我把电话关了机。
  阳光真是明媚,十一月的风显然削减了深圳这沿海城市阳光的热度,天际间白云高飞,建筑物和道旁树木都投下了阴影,这是阳光下的阴影,建筑物的阴影并不因为有不断吹拂的风而有所变化,它就铺在你脚下,任你穿行在它的怀里,而树木的影子却无时不刻不跟随着风的节奏和力度而晃动着,永远不会停歇。再向道路上看去,那行人和车辆同样有一个阴影在伴随,行人们拖着影子一步一步,而那车辆却风驰电掣地将影子带向了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第一卷 这年头 第四章 归途
 
  我是通过陆子亨认识邵刚的,陆子亨是我大学同学,他和韦庄还有程度是生物系,而我是物理系,我们虽不是同一个系的,却在一间寝室里同住了四年,大学毕业后陆子亨便来到深圳工作,而我考取了另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我读研刚读完第一学期,老家就接二连三发生大事,为了应付这重重困境,我迫切地需要金钱,我向学校请假三个月来到深圳找到陆子亨,想在这片土地上寻求到发财的机会。一个星期后我和陆子亨在台球室打球,我高超的球艺吸引了很多人围观,邵刚也在其中,就这样我结识了他,一来二往之后和他交上了朋友,陆子亨建议我充分发挥我记忆力超人的特长去学打牌,可以从那帮有钱佬手里弄钱……
  我和陆子亨租住了一套两房一厅,陆子亨四天前得了急性阑尾炎并发肠梗阻住进了医院,现在正在病床上躺着。我从的士上下来,走进住院大楼,医院独有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对这样的气味我非常熟悉,它是引起我骨髓刺痛的蛆虫。
  护士小姐们的脸如同她们的制服一样,惨白而充斥着阴冷,一个个板着脸,不见一丝笑容,当我踏进陆子亨病房的时候一个五官还算端正的年轻护士正从里头出来,看了我一眼。
  这眼睛还蛮大的,水汪汪,不知道做爱时会是什么模样,我正想着,护士开口了:“这位先生。”
  莫非对我有意思?看年纪她还没二十吧,幼齿少女哦……我很潇洒地:“嗨,你好。”
  “病房里请不要抽烟,你要抽烟外面抽去!”她冷漠地说着,屁股一扭就走了。
  妈的,我还真是淫贱!我把烟头恨恨地丢在门口,盯看这护士背影,白大褂下她的身段很模糊,猜不出她的腰围臀围,不过看她那走路的姿势,操,早被别人干过了!
  “哈哈,表错情了吧,甄甄?”陆子亨斜躺在病床上,“这娘儿们难上手,我们公司阿力想泡她,送花给她,她理都不理。”
  我挥起拳头做势要揍他,他却道:“少他妈装腔作势,说,昨天弄了多少?”
  我打开他病床旁的柜子,从里头拿了一个大苹果,去洗手间洗了洗,嚓嚓吃了起来。
  “问你呢,昨天弄了多少。”
  “毛都没有,输光了。”我懒洋洋地,肚子饿得慌,只想吃东西,“叶素梅呢?没陪你啊?”
  “她吃饭去了。”
  “你舒服点没有?”
  “好很多了。”
  “多下床走走,活动活动。”
  “喂,甄甄,怎么回事,你不是常胜将军吗,怎么昨天输光了?”陆子亨每次都要追问我有关牌局的精彩片段,“是不是你遇到高手了?还是你手气太差?”
  我咔嚓咔嚓地吃着,他又问:“不回答,嗯,肯定是输得精光,你是和哪些人打牌?”
  我根本不想谈这个话题,道:“你他妈的真鸡婆,输了就输了,问个屁。”
  陆子亨干笑两声,又道:“你有艳福了。”
  “什么艳福?”
  “你还记得上次素梅她那到我家来玩的女朋友么?”
  “你老婆带了那么多女人到家里来,我知道是哪个?”
  “就那个欧阳惠,阿惠,还记得么?”
  “没印象。”我又拿起一个苹果洗了洗吃了起来。
  “操,你个狗日的当时还夸她貌美如花。”
  “我见谁都夸,是母的我就夸。”我笑了起来,“如花,我来了!”
  “操,少打岔,跟你正经点,那女孩喜欢上你了,想约你出去喝茶。”
  “没兴趣,免了吧,我这样的人哪个女孩沾上,哪个就倒霉。”我三两口把苹果吃完,核儿丢进垃圾桶,“你也知道,女孩子太容易爱上我了,动不动就要把欲望上升到爱情那高度,沧桑岁月,我腻了,玩玩还可以。”
  陆子亨竖起中指:“就你个鸡巴人品,那些女孩都瞎眼了,怪不得当初姚瑶……”
  我两眼怒睁:“你说什么?!”
  “得得得,算我没说,”他顿了顿,“那欧阳惠你真没兴趣?那我就回绝她咯,你别后悔。”
  “请便,”我又打开柜子翻找吃的,“还有吃的没?”
  “自己找。”
  柜子里除了水果就没别的了,我突又没了一点食欲,把柜门关上后,我摸出烟盒又想起这是医院,又把烟盒放进兜里,将这病房扫了一眼,这是三人病房,另外两个病人躺在病床上象死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深深出了一口气,向陆子亨讲了昨晚和刚才在凤姐家发生的事情,陆子亨沉默了,良久才道:“你把凤姐给伤了。”
  “我不想再沉溺下去。”
  六七年前母亲和父亲离婚,母亲没有要父亲一分钱财产,她独自带着我住进了她单位水利局的老房子,就靠着她的工资和以前的那点存款送我读大学,四年前在姨父的怂恿下母亲拿出自己所有的钱又借了十万,和姨父一起合股买下一个私人小煤矿,谁知半年后小煤矿突发冒顶塌方事故,当场死亡四人,重伤九人,主管部门立即将煤矿查封炸毁,并要追究矿主相关责任,不过他们也没法追究刑事责任了,姨父和姨妈当时就在矿下,两人都被砸成重伤,落下终身残疾,而母亲惊闻这个噩耗后急忙租车向矿区赶去,却在路上遭遇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被迫截肢,法庭判决姨父有期徒刑四年,监外执行,并赔给死者和受伤者抚恤金赔偿金八十来万,加上母亲的欠款和姨父家的欠款,算起来就有了三百万的债务。表妹一直有先天性心脏病,经常会心跳骤停,无法上班挣钱,姨父虽有一个兄弟,可那兄弟根本不愿意负担也没有余钱来负担,就这样整个家族的担子就压在我肩头,我不仅要承担起偿还那些债务的责任,还得负担起家人的生活和医疗开支。
  我不得不去找我那个父亲,他当时已去省城定居,资产已有两三千万,可他说看在我是他儿子的份上愿意拿钱出来偿付按煤矿股份摊在母亲身上的赔偿款和母亲借别人的欠款,却坚决不同意来帮助姨父家,他拿出了四十万给我,当时的场景我至死都记得,他那老婆尖酸的话就像一记记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我脸上。这笔钱我拿了,忍着羞辱拿了,那场矿难事故中的死伤者都是过着苦日子的农民,我把钱给了他们,并承诺将在两年内将剩余的钱结清,我又请求母亲和姨父的那些债主们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会把欠款还给他们。
  我成功地进入了邵刚的朋友圈子,认识了凤姐、华菱,认识了那邓姐刘太太还有很多男人女人,我每个月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那帮人打牌聊天喝酒吃饭,回老家一个星期看望家人,把弄来的钱交给他们去还债,再回学校三五天露个脸,顺便巴结讨好一下老师们,这两年来我一直就这样在深圳、学校和老家之间奔波着,我不仅对奔波劳累早已麻木,对身体对生活也早已麻木,甚至对精神也早已麻木了。可我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对陆子亨说出了这句“我不想再沉溺下去”的话。
  陆子亨丝毫不感到惊讶,而是低沉地道:“兄弟,我知道,你这两年来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那你错了,我很开心,生活就像强奸,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好好享受,”我哈哈笑道,“还有性高潮呢!”
  陆子亨苦笑道:“强奸总归是不爽,生活要是通奸多好,你情我愿,高潮迭起。”
  “那容易,把痛苦当作快乐,强奸也就变成了通奸。”我站起来,“好了,我得走了。”
  “你又要去哪?”
  “回老家。”
  “你不才从老家回来么?”
  “你管得着,我想回便回。”
  “那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我沉吟片刻,道:“这段时间,暂时不过来了。”
  “那你这边的事情怎么办?你还要打牌赚……”陆子亨咳咳两声,掩饰过去。
  “都说了我要重新做人,你这问题真垃圾!”我笑笑道,“顺其自然吧,赚钱的法子并不只有打牌一条路。”
  “真要改邪归正啦?”
  “毛主席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啊!俺这沧桑老头不走正道,行么?”我向他挥挥手,“对不住了,兄弟,没陪你养病,记得给我电话。”
  “滚吧你!”
  我走到门口又扭头对他道:“拜了!”
  陆子亨又对我竖起中指:“妈的,我打赌你不出半个月又要出现!”
  “嘿嘿,等着瞧。”
  我走出医院大门,回头看看,医院楼宇的冷漠凝重与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喧嚣热闹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恍然如两个世界。回到出租屋,一眼就看见凤姐表情哀戚地站在大门口,我问自己应该去跟她打招呼么?应该邀请她上去坐坐么?我摇摇头,我又问自己,那我应该上去收拾衣物东西么?我再次摇摇头。
  我走开了,走到拐弯处的小商店买了一包烟,站在店门口欣赏了会来来去去的路人,随后招来一辆的士,直驰火车站。回老家的车票是下午三点的,为了打发枯等开车的那段时间,我又买了好几份报纸,还买了《读者》《奥秘》《飞碟探索》好几本杂志,吃了一份盒饭,然后就坐在候车室里傻傻地翻看着。
  我兜里还有六百多,我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了一千,现在卡里只有一万三了,这原是我万不得已才会动用的最后本钱。这次我来深圳,非但没赢钱,反而输掉了九千赌本。想到这里,我不再傻看这些报纸杂志,而是傻傻地看着满满一候车室等着开车的人们。 
 
 
 
  
 第一卷 这年头 第五章 那山那水那女人(上)
 
  火车越往北风景就越冷,当我抓着一瓶啤酒坐在卧铺上向车窗外张望着的时候,我就被这冷冷的山水触动,渐渐更加意识到自己永远只是这山山水水所毫不在乎的一个过客,我这样的过客它们见得太多,它们永远对我的到来与离去抱着全然漠视的态度,似乎我不过就是被一阵偶然的风吹起来的一粒浮尘,偶然地从它们视野里闪过,我甚至不配在它们目光中留下惊鸿般的印记,它们就连对我嘲讽嘲笑一下也不会给我。果真如此?
  我两步就跨到过道的车窗旁,把车窗强行扳开,就像当年扳开姚瑶紧闭的大腿那样,抡起酒瓶猛地向外掷去,恶狠狠地道:“看我配不配!”
  酒瓶正砸在一块岩石上,我隐约听见了破碎的声音,我看见那四溅的碎片那喷射的泡沫,我还想继续看看大地被我蹂躏后惨样,谁知这火车的速度太快,才一转眼我就无法欣赏我的战果了,我长出一口气,摆动摆动脑袋,脖颈处发出点古怪的骨头摩擦声。一个推着卖货车的女人从我身边擦过,我叫住了她,掏钱买了两瓶啤酒,心满意足地回到卧铺上坐下。
  对面那个坐着的是个女人,五官搭配七十五分,气质八十分,身段儿八十五分,一直在拿着我的那些报纸杂志在看,这会子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我道:“怎么?那瓶酒不好喝吗?你把它扔掉了,又买两瓶,我看那牌子都是一样的啊。”
  她说话的神态貌似非常纯情,可我看得出她肯定是在深圳做小姐,她是很廉价的雌性生物,一百块就可以摸她的奶子,三百块就可以让她剥得精光,任你搓揉冲刺,八百块你就可以占有她一个夜晚,你会听到她故作快活的呻吟声,你会看到自己的那条东西在她最隐秘之处进进出出,你更会享受到她冰火五重天的奉献,她是廉价的工具。看到她这副模样,我突然想起了韦庄对我说的那性行为有助于保持健康,我不禁笑了,她是廉价工具,如果还要准确为这工具定义其外延内涵的话,那她是全心全意为淫民有偿性服务的廉价性工具。
  我在这两年中玩过几次小姐,警察总是把我这样的人称之为嫖客,对这称呼我可不同意,我觉得应该称作顾客,我光顾过她的同行们,我是她们千千万万的顾客之一,俗话说顾客就是上帝,上帝那可都是高高在上的,于是乎在这个时候我就自然有了比她高上若干等级的自我感觉,便颇为冷淡地道:“没处泄火,就用啤酒强奸大地!你看到么,射得大地开花,到处都是!”
  “气惺!”她脱口一句粤语神经病,把手中报纸杂志一股脑丢在我铺上,噔噔噔地走到别处去了。
  她骂我神经病,我本来该对她这个廉价性工具发火,操你个屄养的,敢骂我,老子是你上帝呢!可我没有,我满脑子回荡的一个声音就是她骂得真对,虽然她是个鸡,可她骂我这句话还他妈的真骂对了,我是有点神经了,而且病得也很严重。我记得我少年时候总是以我母亲和我那初中女班主任为蓝本,把所有女人,不论是老的少的,都把她们看得跟我母亲和我女班主任一样,令我产生敬爱和亲近之心,我从来都不觉得女人会肮脏,我向来都只是把坏人认定是男性,等到父母发生婚变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千奇百怪具有各式各样的好坏差异。有钱的父亲象一只公鸡,与数不清的女人上床,那些个女人之所以和父亲上床,无外乎是为了某个目的。我不再用那纯洁的眼神从四十五度角来仰视女人们,不管我见到那个女的,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揣测着她应该划分到哪类雌性种群。大学前两年我还仅仅只是为我独创的雌性种群观点从理论上完善,大学后两年我就开始了大胆的实践,有道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结果我越是实践就越是觉得我的理论不仅开辟我的人生视野,拓宽了我的人生道路,而且有可能开创了人类哲学发展的先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勇敢的实践认知带来的悲剧性后果自然就是我的女神愤怒地离开了我,抛下孤独的我感怀被她甩掉后的忧伤。忧伤在这两年来越来越重了,姚瑶这个名字已经升华成我的禁忌,我不许任何人提起,我只允许自己将它摆在祭坛上供我上香,时不时在下半身疲软之后就烧上两串灵魂的纸钱。去年程度来深圳,我和陆子亨请他喝酒,那天我喝醉了,颠三倒四说了很多话,结果第二天程度说甄甄,一年多不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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