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多么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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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我多么不舍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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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平安总是说,你这个土包子,别丢我们美院的脸了,连付云倾这种漫画家的天王巨星都不知道。
  她的生活里除了家人,乐队,画画,就什么都不剩了,在别人眼中却是枯燥乏味。
  看见付云倾的那一瞬间,她怔了一下,在她的想象里他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可是面前的男人非常年轻,二十六七岁的光景,镜片下有双比黑曜石还沉静的美眸,眼神很内敛,像夏日夜空里倾盆而下的月光。
  “请问你是付老师吗?”
  他点了一下头,上下打量她。
  那种探寻的目光让多晴觉得自己是不是扣错了扣子,或者牙齿上沾了一根韭菜。她不自然地拨了拨开额前被汗湿的头发,露出眼睛回望他:“我叫纪多晴,是动漫社的总编派我过来做你的助手的。”
  他又看了半晌,不动声色,跟那个林嘉一样阴阳怪气,臭味相投。在多晴以为快要丢人的热晕过去时,他微微一笑,眼角带着邪气,发梢不知被哪里来的风吹起来:“请进。”
  这两个字重重地砸进她的心里。
  对于别人来说这两个字只是一种礼貌或者善意,可是多晴却抑制不住的对每一个对她说这两个字的人抱有好感。
  她道了谢,脱了鞋子,赤脚走在温柔的木地板上。
  这是一栋顶层的复式楼,屋子的采光很好,异常的明朗。客厅的背景墙是深红的底色,手绘着一颗梧桐树。靠着墙订做了一整圈的少数民族风格的沙发,原木的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手写板,还有打印出来的零零散散的画稿。
  他在身后喊:“喝点茶好吗?看样子你快中暑了。”
  “对不起,可以给我加奶吗?”
  “嗯。”
  多晴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在他的房子里溜了一圈,又重新落在他身上。他走到吧台里,从头顶的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是绿茶,用泡出的茶汤加上鲜奶。他的动作很熟练,挺复杂的一套动作却是优雅娴熟一气呵成。
  “你原来的助理呢?”
  “走了。”
  “为什么?”问完以后多晴才发觉自己多嘴了,吐了下舌头。
  他只是挑了下眉毛,颇风情地斜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多晴接着他递过来的茶杯,杯身上烧制着映日荷花,有些受宠若惊。如果祝平安同学知道他的偶像亲手泡茶给她喝,不知道会不会想要把她的胃给掏出来,供在香案上。初一十五还会拜一拜。
  “你的助理要做什么?我没有类似的经验,不过我保证我学得很快。”
  付云倾又笑了,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真好看,又长又黑的睫毛微微翘着,显得很温柔。也仅仅是显得,因为那双时刻保持警醒的眼睛不会骗人,他并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新世纪模范先生。
  “你会做饭吗?”
  “啊?”多晴有点懵,“会……会一点……”
  “那就好,我赶稿期间不出门,你就负责帮我买东西,还有做饭。”
  “其实我不是很会做,我只能把菜弄熟,还会煮泡面……”可是它的味道她不能保证。
  “没关系,我不挑食,离交稿日期还有不到十天,这期间就麻烦你了。”
  他郑重其事,丝毫没有开玩笑。这下多晴真有点头大了,她是来做助理的,最后怎么变成老妈子了。如果是祝平安一定会兴奋地蹦起来,说不定会买套女仆装过来演一下某精彩动作片里的情节。
  只是,多晴现在无比的烦恼,除了担心自己做的食物会吃死人,更害怕的是晚上去酒吧面对何夕学长那张台风过境的脸。

  夏日夜空里倾盆而下的月光。

  付云倾做事都是亲力亲为,并不需要旁人帮忙。与其说是助理,倒不如说是笨手笨脚的兼职女仆。整个下午她替他泡了两杯茶,有一杯他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她把茶叶放太多了。而后她就霸占着他的沙发看漫画书,中间还睡了个午觉,不知道睡相糟不糟糕。
  多晴下午傍晚五点半准时离开他家,刚赶到酒吧门口,就见洛洛靠着墙左顾右盼。多晴跑了一身汗,见他这副蔫不啦叽的模样,知道下午她无故缺席还关机,何夕学长那个不定时炸弹肯定已经爆发过了。而且威力还不小。
  乐团是一年多前建成的,叫潮汐。
  原本多晴不在他们之列。何夕是主唱,洛洛是贝斯手,老兵是键盘手,还有个鼓手。不过那个鼓手跟老兵合不来,俩人三天两头的吵,那个鼓手吵不过毒舌的老兵,于是自动退出。
  多晴是在一次系晚会上打架子鼓被何夕发现的。
  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那些女生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天谈论的都是化妆品和漂亮衣服,要么就是男朋友。她留着碎碎的短发,额前经常有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骄傲地翘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看人时从不知躲闪,愣愣的,永远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幼兽一般无畏纯真。
  多晴永远都记得,何夕学长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跟她说:“纪多晴,我们乐队缺个鼓手,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她不知道她行不行,可是她愿意。因为学长的声音很柔软。记忆里的棉花糖的味道。也像那天梧桐树下吹过的微风。那是春天的风,令人心驰神往。
  “我愿意啊。”她说。
  那一瞬间多晴想起电视里播出的婚礼场面,在牧师面前,流着幸福的眼泪,许诺着一生的誓言。她那么想着,伸出右手。这是个意义不明的动作,等多晴回过神,何夕已经握住她那只手,露出唇边尖尖的虎牙。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她念大二,何夕念大三。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何夕了,如此简单,只因为他的声音很温柔,简单得令她绝望。或许她果真是多情的,甚至轻浮,否则为何那么容易就一见钟情。她原本觉得爱情小说里的情节不过是作家们一厢情愿的杜撰。
  “多晴!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现在何夕学长正变身为狮子怪兽,可别影响了夜场的演出质量啊,我正等着钱给我女朋友买生日礼物呢。”洛洛双手合十,“拜托了,多晴,看在我下午替你挨骂的份儿上。”
  多晴皮糙肉厚,何夕只会凶巴巴地一顿吼,像关在铁笼里的狮子,看着吓人,倒也没什么杀伤力。
  她进了酒吧后面的小化妆间,何夕正在画烟熏眼妆,老兵在一旁跟朋友煲电话粥。看见多晴进来,挠着脑袋很苦恼的样子,他忙走出化妆间,把战场留给他们。
  多晴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他还在认真化妆,不露声色地从镜子里看她:“下午去干什么了?”
  “……我去找了个实习工作,在海棠动漫社,进去很不容易的。”
  “嗯,那你什么时候退出?”
  多晴直直看着他:“学长你真的想让我退出吗?”
  何夕没说话,慢慢画着妆。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练习和演出无故缺席,这是乐队成员必须要遵守的规定。多晴的心一寸寸凉下去,这样闷热的暑气里,连手指都是凉的。那眼神看得何夕终于装不下去,把眼影刷狠狠一摔,拳头砸在化妆桌上,格外吓人。
  “他妈的,你要是再敢无故缺席,就给我滚,小庙里养不起你这尊菩萨!”
  说完他就拿起外套出门,走到门口还狠踹了一下门框。
  多晴走过去捡起眼影刷,默默把自己收拾好,戴上银色的假发。镜子里的她像个清秀的分不出性别的少年。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替他捡东西,为了看他一个笑容而通宵练习,替他哄女朋友,听着那女孩一脸幸福的说他如何体贴绅士——然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可是能这样默默在他身边,看他的喜怒哀乐,也是一种幸福。
  这天晚上的客人很慷慨,当然是女客,买了很多的酒,他们乐队拿了不少提成。可是何夕的状态很不好,后来她才知道,何夕在跟他的女朋友的冷战。原因是何夕把约会的时间拿来排练,可是那个下午多晴并没有去。
  她觉得非常抱歉。
  反正多晴当和事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打电话给何夕的女朋友,连打几次都是急促的忙音。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饭,纪妈妈也跟着里里外外张罗着。多晴泄气地往沙发上一倒,听母亲问:“哟,这表情,失恋啦?”
  多晴嘟起嘴,苦恼地挠着漆黑的短发:“妈,我做错事了,今天下午我没去排练,学长也没约成会,那个系花跟他闹分手呢。估计她把我的电话设置成拒接了,惆怅死了。”
  “人家吵架你瞎操心什么劲儿,快去楼上叫你哥下来吃饭。”纪妈妈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心眼有点直,也跟着在旁边瞎出主意,“唉,要么趁这个机会,你把那个学长抢回来得了。”
  多晴撇撇嘴,心想着人民法官怎么能有那么恶毒的心思啊。
  “小坏蛋,别在心里骂你老娘。”纪妈妈一个带着杀气眼神扫过来。
  多晴吐了吐舌头甩腿上楼上书房跑。听母亲说哥哥的装修公司新接了个大项目,一个小区的住宅楼精装修,他们分了一杯羹,接了两栋房子,肥得流油。因为这个项目,哥哥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多晴在门缝里看见穿着简单的蓝衬衣画图的男人,似乎瘦了一些,脸色在日光灯下透出不太健康的苍白色。
  纪多澜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从来都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吃的用的都很讲究,又懂得养生,很少把自己搞成这副龙体欠安的惨德行。多晴心疼得不行,倚着门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纪多晴,你又在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纪多澜手中停了一下,又继续动起来,“说过多少次了,我工作的时候,你必须在我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来。”
  多晴呲呲牙,眨眨眼睛:“哥,你好厉害,你又闻到我身上那股狼窝里跑出来的危险的气息了吗?”
  “哼!”就她那哼哧哼哧的喘气声,聋子才听不见。
  “哥,该吃饭了,你要是病死了,我妈就没儿子了。”
  说完她没种地抱着头往楼下跑,一只抱枕承载着怒气从楼梯上滚下来,多晴捡起来拍了拍,咧嘴大笑。纪妈妈从小见他们打打闹闹早就习惯了,满心的只有叹息,哥哥没有做哥哥的样子,妹妹也没有做妹妹的姿态,让她操碎心的俩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

  夏日夜空里倾盆而下的月光。

  半夜里多晴起夜,看见母亲抱着暖水袋坐在沙发上,多澜正在翻药箱。
  纪妈妈有老胃病,她工作量大吃饭总是没规律,以前还能仗着年轻死扛着,上了年纪就扛不住了。母亲最近的口头禅从“出门注意看红绿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变成“要按时吃饭,否则你妈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颇有革命先驱为后辈子孙英勇捐躯的姿态。
  母亲的恐吓对多晴来说,还是有威慑力的。
  她那个金枝玉叶的主顾,如果被她养出个胃出血来,怕真的要以死谢天下。可是付云倾好像并没有很在意嘴巴里吃的是什么,连着吃了两天的方便面后,连眉毛都没皱过一下。让多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味觉。
  多晴洗好碗,胆战心惊地坐在沙发上瞅着那个坐在工作台前垂首画画的男人。
  他的头发长得有点长了,用皮筋随意松散地扎来脑后,几缕头发散在耳边,银边的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帅得很邪气。再仔细看半晌,发现那男人在思考时会习惯性用食指摩挲着嘴唇。指节修长分明,衬着粉唇,分外性感。
  等多晴回过神来,发现男人也在盯着自己,微微眯着眼,不声不响地打量。
  她又吐了吐舌头,挠了挠头,带着傻傻的孩子气。
  “看什么?”
  “太无聊了。”多晴伸个懒腰,大着胆子,“能不能给我点事做,嗯,打扫屋子也行。”
  钟点工阿姨每天上午准时来敲门,绝对是专业素养,一丝不苟,连卫生间的马桶的水都能用来煮咖啡了。女孩的手细嫩洁白,指甲泛着健康的嫩粉,怕是在家里连碗都没洗过。现在的女孩子都娇生惯养,你能指望她们做什么呢。
  付云倾兴味盎然地笑:“你觉得这个屋子哪里还需要打扫?”
  “要不我帮你上色吧,或者有什么指定的部分,我应该可以做。”
  不知道是不是付云倾的错觉,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漆黑的眼突然闪闪发亮。本来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换成:“那好,不要给我添乱就好。”
  这句话在两个小时以后彻底推翻,纪多晴不是多高的个子,看起来不安分,也不是多靠谱,做起事情来却是很泼辣,色彩拿捏得刚好,不焦不躁的性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细算起来他们也相处了一周多,可是说过的话却不超过五十句,机灵和安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出奇的融洽。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随时差遣,存在感弱却又无处不在的人。
  所以付云倾觉得很舒服。
  付云倾抓着画稿的沉默让多晴很是紧张:“啊,不行吗……我可以重新来……可是我觉得不错啊……”
  纪多晴脑子里正想着糟蹋大师的画稿会不会被祝平安掐死之类,没想到那男人不阴不阳的表情却骤然阳光普照,从未见过的整齐细碎的牙齿露出来:“挺能干的嘛。”
  她眩晕了一下,觉得那张脸的周围像动漫里美貌的贵公子那样开满了玫瑰花。
  很久以后,多晴总是想,如果自己没有听到他的赞美,如果继续做他的保姆而不是助理,如果与付云倾这条平行线没有向她倾斜,那会是怎样的人生。
  与他擦肩而过的,在彼此的生命中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的人生,会不会让她幸福。
  那天多晴回家以后,吃过晚饭,心情还在雀跃着。连面对哥哥不太善意的瞪眼,她都好脾气地笑回去。记得念小学的时候上美术课,她仿着美术课本上的图临摹了一副画,被美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为好有天分,将来一定是画家。于是她便开始学画画。
  小时候剪了个短发,被邻居家的姐姐说,多晴的小尖下巴配短发真的好可爱。于是便留了十几年的短发。
  用母亲的话说,她就是个爱听好话,不经夸的人,要是在古代做皇帝,绝对是个昏君。
  反正纪妈妈的说话风格她已经从小习惯了,石破天惊的层出不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时宜。
  第二天多晴一大早就出门,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了付云倾的家。
  她已经无法享受到趴在沙发上看漫画那么清闲的差使了。多晴整整跟他忙了大半天,等到忙完后喘口气的时间,她一抬头,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期的连载画稿已经准备完毕,因为有纪多晴的帮忙,他还多画了一些。这次林嘉总算做了点靠谱的事,没有塞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或者男人给她。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多大?”
  “二十一。”
  “谈过几次恋爱?”
  多晴莫名其妙:“暗恋算不算?”
  他挑眉:“怎么说?”
  “如果暗恋也算的话,那就是两次,一次十一年,一次两年。如果不算暗恋,那就是没有。”
  真是石破天惊的答案,他忍不住发笑,眼角微微垂着,看起来很好脾气。看着那张有点皱皱的沮丧的脸,他的心情好得一塌糊涂。而那暗恋之王却不在意,掳起袖子就往厨房里走。他拉住她:“干吗?我不要吃方便面了,你真以为我没有味觉啊?”
  她理直气壮:“可是我不会做别的。”
  也不指望她会做别的,付云倾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出去吃。”

  夏日夜空里倾盆而下的月光。

  中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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