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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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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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暴乱和颠覆。敌人的数量巨大而且来势强悍。可是敌人的弱点尽在掌握之中。可以将外来势力的首脑机关一举擒获,把敌对势力的资源转变,让他们听从调遣,为我所用。现在,几百万具有奉献精神的斗士已经到位……

  总统在打喷嚏,她在毛巾浴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摸索着,想找一张干净的卫生纸。她没有化妆,嘴唇上显示出滋润唇膏的痕迹,可是仍然干裂。

  “医生告诉我,必须卧床,否则就会得上病毒性肺炎。我问他是不是可以用点抗菌素,他说抗菌素对付不了病毒。他怎么知道我的病是由病毒引起的?”

  德·黑尔正在做出姿态,刚要张嘴回答,总统截住了他的话。

  “不,没关系,你可以开始讲有关DNA,有关如何识别宿主,还有其它我所需要的,特别是以前没有机会听到的那些内容。如果你不怕我的病毒传给你,拉过一把椅子来。”

  “谢谢您,总统女士。这次是有关操作入门读本的事。这里有一份报告。其中包括一个附件,是一份很长的技术说明。我想您也会感到非常有兴趣。简单说来,阅读和真正理解这些事,没有任何困难。这里有一套极其聪明的学习程序,能把任何人都收拾利落。当然不是真的收拾利落,而是无需任何困难,都能学会。我们现在已经掌握的词汇量大约达到三千字。”

  “我不理解,这怎么可能?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怎么教会你,让你认出数目字的名称。你画一个圆点,然后在下面写上字母ONE(一),如此等等。也能看得出来,你画一个星星的图画,然后在下面写上STAR(星)。可是我不明白动词怎么处理,还有‘过去时’,还有‘条件句’怎么办。”

  “他们用一些动画来表示。动画非常适合于表现动词的动作。还有很多词汇他们用数目字表示。甚至抽象词汇也可以,他们可以利用数码相互沟通抽象的概念。大致是这个样子:他们首先数出一些数字,然后引进某些新字——某些我们不认识的新字。这里,我用字母来代表这样的字。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例子(其中的字母代表织女星人引入的符号)。”

  德·黑尔写出这样的一组数码和文字:

  1A1B2Z 1A2B3Z 1A7B8Z

  “你认为这是什么?”

  “我的高中学习成绩单?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A代表一组点与划线的组合,B代表另外一组不同的点与划线的组合,等等,依此类推?”

  “太对了。你已经知道了数字1和2的意思,可是你不明白A和B是指的什么意思。你通过这样一组式子,体会到了什么?”

  “我想,A应该代表‘相加’的意思,而B应该代表‘等于’的意思。你是不是就想说明这个意思?”

  “好极了。可是我们还没有弄明白,这个Z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如果再加上这样一个式子:”

  1A2B4Y

  “你猜猜看?什么意思?”

  “也许能猜到,这个。能不能再写一个以Y结尾的式子?”

  2000A4000B0Y

  “喔,我明白了,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只要不把最后这三个符号当成一个名词的话,那么,根据上下文的推断,Z的意思就是:正确;而Y的意思就是:错误。”

  “对极,太正确了。作为一位总统,内有病毒攻击,外有南非危机困扰,能这么快就理解,相当出色了。所以,通过文本中的几行,他们就教给我们四个词:相加、等于、正确、错误。四个非常有用的词。然后他们讲了除法、讲1除以0、讲表示无穷大的词汇。或许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不确定。他们说到,‘三角形内角的和等于两个直角’。然后作出评论,只有当空间为平坦的时候,这样陈述才是正确的,如果空间为弯曲的,那么,这个陈述就是错误的。从这番讲述中,你也就学会了用什么词汇表达‘如果’和……”

  “我不知道空间怎么会是弯曲的。坎,你在这儿胡说些什么?空间怎么会成为弯曲的。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不管什么弯曲不弯曲,这与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实际上……”

  “叟耳·哈顿跟我说,是他出的主意,到哪儿能找到入门读本的。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德·黑尔。我跟各式各样的人都说过。”

  “我的意思不是……啊……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哈顿先生主动地提出过很多的建议,这些建议其他很多科学家也提出过。阿洛维博士一一对它们加以检验,从中发现了有价值的方法。这种方法就叫相位调制,或者叫相位编码。”

  “是这样。现在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坎,是吧?操作入门读本分散在大消息的各个地方,是这样吧?有大量的重复。而且,就是在阿洛维拾取到最初的信号,不久,就含有入门读本的某些内容。”

  “是在拾取到重写羊皮纸卷的第三层,也就是机器设计的部分之后,不久,出现入门读本的内容。”

  “而且现在很多国家都掌握了这种技术,能够读懂操作入门读本,是这样吧?”

  “是这样,需要安装一个名叫相位相关解调装置,有了这个装置,当然可以。不过能掌握这种技术的国家,屈指可数。”

  “那么说,是不是俄罗斯一年以前已经能够找出并读懂操作入门读本,是吗?或者说,还有中国,还有日本。你难道没有获得什么消息,是不是他们已经着手在建造这台机器?”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中央情报局主任马温。杨说不可能。卫星照片、电子情报、实地到各国现场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证实,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哪里有那么巨大的工程,如你所关心的,正在建造那台机器。我们有关的全部人员都疏于考察、玩忽职守,那是不可能的。一上来,就应当有一本操作入门读本,我们受这种思想的诱惑太厉害了,总以为不可能分散在大消息的全部内容中间。一直到了大消息重新循环,我们才发现这个读本并没有单独出现,这才促使我们重新思考,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可能性。所有的这些工作,都是在俄罗斯人和所有其他人紧密合作共同努力之下进行的。我们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人比我们更超前,可是从另一方面考虑,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获得了操作入门读本。我并不认为,对于我们来说,还会有什么单边行动路线。”

  “我并不希望我们还有什么单边行动路线。我只是想弄清楚,的确没有任何其他人,在搞单边行动路线。好了,既然这样,还回到你说的入门读本。你已经知道了他们如何表达‘正确-错误’,‘如果-那么’,还有空间是弯曲的。那么仅凭这些,如何建造机器呢?”

  “您不要着急,我并不认为这些东西索然无味,与主题无关,或者您所知道的那些东西会使进程缓慢。不会的,那是一个起点,一切就从这里开始。例如,他们画出了一个元素周期表,这样就可以给所有的元素命名,讲述原子的概念,讲述原子核、质子、中子、电子。随后一直讲到某些量子力学的内容,他们是想弄清楚,我们的确对此加以注意——从后面补充的材料中,已经显示出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一些更为深入的知识,还没有那么尖锐的洞察力。然后,开始集中精力关注所必需的一些特殊材料。例如,出于某些理由,需要两吨的铒。所以他们接着又展示出一套精巧的方法,告诉我们如何从普通的岩石中提取这种元素。”

  德·黑尔举起一只手,掌心向外,作了一个安抚的姿势,“别问我,为什么需要两吨铒。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丝毫的概念。”

  “我不想问这个。我想知道他们怎么告诉你,一吨有多重。”

  “他们按照普朗克质量作单位,累计计量出来的。一个普朗克质量等于——”

  “行了,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全宇宙的物理学家都知道这个数值,是吧?不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说到底。我们是不是已经彻底理解了入门读本?可以读懂了全部的大消息?我们有没有能力建造那个东西?”

  “应该说,可以吧。到目前为止,我们找出入门读本才只不过几个星期,大消息的全部章节,还远远没有读完。它那令人头痛的设计,连篇累牍的解释和说明,就我们现在所能理解的,机器设计得烦琐、冗长而且累赘。如果您觉得需要,到星期四讨论机组人员的会议上,我们可以给您拿出一个机器的三维模型。至今,对于机器是干什么的,如何运转,找不到任何一点线索。其中还有一些非常有趣的有机化学物质的组件,作为机器的一部分,好像毫无意义。可是几乎所有的人好像都认为,我们有能力建造这个东西。”

  “谁说不能?”

  “可是,卢那恰尔斯基和那些俄罗斯人,就这么想。当然还有比利·卓·兰金。仍然有一些人担心机器会把世界炸毁,或者把地球的轴心炸歪了、炸斜了,偏离原来的位置,或者出现其它恶劣后果。可是让科学家们印象最深的,是这些指导和说明太仔细了,对于同样一件事,反复地用各种不同的好多方式加以解释。”

  “爱琳诺·阿洛维对此有什么看法?”

  “她说,如果他们想对我们搞鬼,他们早就干了,二十五年左右的时间足够了,而且在这二十五年期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保护自己。他们超前于我们太多了。所以她说,干!而且还说,如果你担心会产生环境灾害的话,可以把它建在遥远偏僻的地方。庄慕林教授说,你愿意建在哪儿,就建在哪儿,你就是把它建在帕萨迪纳的闹市区,我也不担心。事实上,他说,在机器建造的整个期间,他都会在现场,如果机器爆炸了,他就会第一个飞上天。”

  “庄慕林,是不是就是他,想象出这是一套机器的设计图?是吗?”

  “这话并不完全准确,他——”

  “在星期四会议以前,我将阅读全部的简报材料。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您是不是认真严肃地考虑,要让哈顿建造这台机器?”

  “可是,你知道,这件事并不完全取决于我个人。巴黎会议敲定的条约,给了我们大约四分之一的任务。俄罗斯人四分之一,中国人和日本人合在一起干四分之一,世界上其它的国家干四分之一,大致说来是这个样子。有很多国家想争取干这个机器,至少要争取到一些零部件。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特权,这里有新的工业技术,有新知识。只要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超前于我们,我就感到一切都还不错。哈顿有可能分到一部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你觉得他技术上有优势吗?”

  “当然。只是——”

  “如果没有别的事,坎,星期四见吧,病毒下命令了。”

  当德·黑尔关上房门,走进邻近的起居室,总统的喷嚏之声突然爆发。一位值班的二级准尉僵直地坐在一个长沙发上,明显地看得出来,吓了一跳。在他脚下的手提包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有关核战争的权威法典。

  德·黑尔五指伸开,手掌向下,反复用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这位军官报以深含歉意的微笑。

  “这就是那个织女星吗?折腾得大伙儿够呛的,就是它吧?”总统的口气多少有些失望的味道。新闻界的拍摄狂潮已经过去,总统的两只眼睛在一番闪光灯和电视强光的残酷绞杀之后,已经慢慢地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第二天所有各家报纸登载的那些照片,总统刚毅的眼神,透过海军天文台望远镜,专注地凝视着,当然,总不免含有故意摆样子、逢场作戏的成分。因为拍摄时,她通过望远镜,其实任何东西也看不到,只有当那些拍摄者全都离开现场,环境恢复了黑暗的状况,她才能看到。

  “为什么在扭动?”

  “那是空气湍流的扰动,总统女士,”德·黑尔解释说,“热气团从旁边经过,使图像产生畸变。”

  总统深情地说,“就像早餐桌上,我隔着中间那台面包片烘烤器,看对面的希默一样。”她故意提高嗓音,让她的丈夫听见,“我记得他的那副面孔变了形。”

  总统的丈夫与身穿海军军装的天文台台长站在附近,一起闲谈,当然能够听得到。

  “是啊,最近这些天早餐桌上,没有放面包片烘烤器。”德·黑尔和蔼可亲地回答。

  退休前,希默·拉斯克是国际妇女服装工人联合会的高层官员。他与他的夫人几十年前相遇,那时,他夫人是纽约少女时装公司的代表,在长期的劳动协调谈判中,两人相爱。考虑到两个人现在地位的特殊性,两人之间十分明显的健康关系总是引起人们的注意。

  “没有烤面包器,我照样能吃,可是跟希默在一起吃早饭,我总吃不饱。”总统扬起眉毛朝她丈夫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单孔目镜中观察。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蓝色的阿米巴虫,整个……湿漉漉黏糊糊的。”

  在经过选择机组人员会议的艰难之后,总统进入一种轻松的心态。她的感冒几乎完全好利索了。

  “如果没有湍流扰动,会怎么样呢,坎?那我看到的应当是什么样?”

  “如果通过建在地球大气层之上的太空望远镜观察,就能看到一个稳定的不闪烁的光点。”

  “就是这颗星星?就是织女星?没有行星?没有光环?没有激光武器工作站?”

  “不,情况不是这样,总统女士。你所说的一切还有其它细节,都太微小了,即使是非常巨大的望远镜也观察不到。”

  “是这样,我希望你的这些科学家们知道,他们正在干什么,”她用接近耳语的小声说,“我们正在投入大量的精力,人力、物力、财力和期待,投到一件我们从来也没有看见的东西上。”

  德·黑尔听了,不免有些惊讶。

  “可是我们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万一千页的文本,既有图画还有文字,另外还有一大套操作入门读本。”

  “在我的书里,这些东西并不像你所说的,看得那么清楚分明。能见到的,推理性的东西显得过多。别跟我说什么,全世界的科学家都能获得同样的数据。这些东西我都知道。也不要再跟我谈论什么,机器的蓝图是多么的清楚,多么的精确而且没有歧义。这些东西我也知道。还有什么,一旦我们后退,肯定有什么人出来建造这台机器。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知道。可是,我仍然感到紧张不安。”

  这一行人轻松地漫步,向回走去,进入海军天文台的大院,到达副总统的官邸。

  在几周前,巴黎会议期间,关于机组人员人选的试行方案,已经艰难地达成协议。

  美国和苏联争辩说,各自都要占有两个名额;对于这样的做法,他们两家形成了牢固的同盟。可是这样的协议很难得到支持,因为世界大消息协作联盟所有的其它国家都不同意。这些日子,美国和苏联在与世界上其它国家协调工作方面——即使他们两家已经达成协议的那些方面——像以前曾经出现过的一样,仍然会遇到困难。

  企业广泛地进行宣传鼓动,作为人类物种全体的一项活动蓬勃开展。几乎要把“世界大消息协作联盟”的名称改变成“世界大机器协作联盟”。

  任何掌握大消息某个片断的国家,都试图利用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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