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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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2-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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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澹泊书局;又去了抱月楼。   
    马车停在抱月楼侧方隐蔽的后门外;范思辙斜仰着脸;看着这个三层的楼子;小小年纪的脸上满是老者的喟叹;先前看着澹泊书局;已经让他颇有感慨;此时看着这间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妓院;脑子里那些复杂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范闲掀开车帘走了下去;说道:“来吧。;   
    范思辙大喜;什么话也不说;跟着他下了车。   
    后门处早有人迎着;一行人悄悄地进了后院;沿着那条清静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坐在了一直空着的那个房间里。   
    范思辙兴奋地扭着头四处张望着;手掌不时摸一摸他亲手布置的仿大魏样式的古色家具;满脸不舍与激动。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心里并不担心弟弟的安全;在京都中;只要他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没有谁敢强行做些什么;只是看着范思辙的神情;他的情绪忽然间生出了些许触动……像思辙和老三这种家伙;其实如果要以善恶来论;只怕都是要被剐千刀的角色;而自己却一直坚定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他自嘲笑着心想;自己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厢房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桑文与石清儿亲自服侍着;略饮了一杯热茶后;范闲对桑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走到了后方隐着的密室里。   
    范思辙也不奇怪;看都没有看二人一眼;只是继续与石清儿讲着闲话;话里行间;对于自己离开庆国后;抱月楼的经营状况十分关心;等到他听着石清儿转述了范闲对抱月楼的些微革新;以及楼中姑娘们的契约情况后;他才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密室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范思辙对兄长真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么一改;看似楼子吃了些亏;实则却是收拢了人心;而且减少了太多不必要的黑暗支出。   
    他摇着胖脸暗中赞叹道:“我只会赚银子;哥哥却会赚人心。”   
    ……;   
    ……   
    范闲要的就是自己属下的忠心;这抱月楼在吸取权贵银子之外的重要用途便是情报收集;而这种工作;就只能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桑文姑娘负责。   
    “最近你有没有去陈圆?”范闲望着温婉的女子;似乎无意问道。   
    桑文摇了摇头:“没有。”   
    范闲点点头;桑文是自己的直接下属;只要陈老跛子不说话;院里的规章与相应工作流程便不可能干扰到她的行动。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桑文取出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说道:“关于绣局的情报很好到手;只是……您要查的那件事情;不好着手。”   
    她苦笑着说道:“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是些老头子;哪里会来逛青楼?如果真要查太医院;我看还是从院里着手比较方便。”   
    范闲摇头说道:“我事先就说过;这件事情是私事;绝对不能通过院里……另外就是;太医们都是老头子;可是他们的徒弟呢?那可都是年轻人。”   
    桑文的嘴唇有些宽阔;但并不如何难看;反而与她温婉的脸衬起来别有一番感觉;她张着嘴;苦涩说道:“那些太医院的学生俸禄太少;没有出师便不能单独诊问;便是京都各府上都不准去……要他们来抱月楼实在是困难。”   
    范闲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卷宗;眯着眼睛细细看着;凭借着自己那超乎世人多矣的记忆力;硬生生将卷宗上的大部分关键内容记了下来;便递了回去。   
    桑文取出一个黄铜盆;将卷宗和牛皮纸袋放在盆里细细烧了;全部烧成灰烬后才站起身来。   
    范闲消化了一下脑中的情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边就到这里了。”   
    桑文微微一福;说道:“是。”   
    范闲带着弟弟离开了抱月楼;只是他却没有留在府中;送思辙回去后;他又坐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他在马车之中思考;不论是监察院方面获取的外围情报;还是抱月楼这里掌握的片言只语;都只得出了一个相对比较模糊的定论。   
    太子的变化;确实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范闲远在江南;根本不知道京都平静的表面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一直困扰着太子;让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显得有些自卑懦弱的花柳病被人治好了;这件事情让知晓内情的太医院集体陷入了狂欢之中;都认为是天神垂恩;给庆国赐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因为身体康复的原因;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种叫做自信的光彩;并且更加的平静;于平静之中展露日后一位帝王所应有的沉稳。   
    太后很喜欢这种转变;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之喜。   
    从洪竹那里得到确认之后;范闲就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从心理层面上;他能推断出某些事情;可是……长公主可能只是将太子当作某种替代品;甚至将彼当成小白兔般的宠物;可是太子呢?就算他是被动方;可是他从哪里来的胆子?   
    不论是以前那位太子的怯懦自矜;还是如今这位太子的沉稳自持;都应该没有这种胆子去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虽然从政治上来讲是有好处的;可是太子依然不像是有这种胆量的人;因为他不够疯。   
    所以在与洪竹商定之前;范闲首先做的;却是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马车一颠一颠;范闲的眉头皱的老紧;身为费介传人的他;对于药物这种东西太熟悉不过了;所以在大致了解整个事态之后;他下意识里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药上。   
    药。   
    在这个世界上;花柳虽然不是不愈之症;可也是会让人缠绵病榻;十分难熬的麻烦事儿;不然太子也不会痛苦了这么多年;太医院暗底里困扰了这么多年。   
    是什么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太子治好?又是什么样的药;可以让太子的胆子大了这么多?   
    所以他安排桑文开始查这一路的线索;当然用的是别的理由。然而查来查去;却发现这条线索的后方竟是一团迷雾;抱月楼的情报力量有限;而监察院那边的辅助调查也没有丝毫进展。   
    范闲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似乎自己背后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会不会是有人布了一个局;却让自己来揭破这些事情?   
    如果继续深挖下去;他担心会惊动那个隐在幕后的厉害人物;所以他斩钉截铁地中断了对药的追查;转而回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上。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点;自己与洪竹的关系没有人知道;既然如此;应该没有人会想到来利用这一层关系。如果真有另一只手在试图操控这个事件;那么与自己的目的是一致的;只要事发时不牵扯到自己身上;那只手就不可能利用到自己。   
    药是关键;但又不是关键;关键的还是太子的心;药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这种行事的手法实在罕见厉害。范闲猜忖着;如果那药真的有问题;那会是谁做的呢?   
    转瞬间;几个人名马上浮现在他的脑中;有动机做这种事情的;不外乎是时刻恨不得把长公主和太子掀落马下的自己;还有那位有了叶家之助;却开始隐约感觉到太子要抢走自己在长公主心中地位的二殿下。   
    甚至有可能是……皇帝。   
    马车中的范闲悚然一惊;下意识里摇了摇头;虽然他对于皇帝一直有所防范;可是皇帝对他着实不差;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不说皇帝本身对长公主就多有歉意;便是他想打扫庭院;又哪里屑于用这种满天灰尘手段。   
    当然;第一个涌上范闲心头的名字;其实是陈萍萍;因为从药;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费介。可是什么都查不到;他不敢冒险去查;自然无法确认什么;只好收千。   
    马车行至一偏僻宅院;正是当年王启年用几百两银子买的那间;范闲迳直走了进去;在最里间的那个房间里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对面那个枯干老头儿。   
    王启年苦着脸说道:“子越在外面辞行;他明天就去北齐;沐铁那家伙不敢接一处……   
    范闲挥手止住;直接说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事情。”75;“您去找言大人也好啊。”王启年哭丧着脸说道:“下官又不擅长这个……再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范闲瞪了他一眼;说道:“何罪之有?又不是我们搞的破事儿。”   
    王启年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就算不是灭九族;可是自己知道了那件事儿;如果让宫里的人知道了;自己这个监察院双翼就算再能飞……只怕也是逃不过死路一条。   
    范闲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是我最最信任的人……再说了;我的事我你都清楚;随便哪件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还怕多这十件?”   
    王启年忽然很后悔;从北齐回来后;自己就应该按照小范大人和院长的意思;马上接手一处;而不是又回到小范大人身边重掌启年小组;那样的话;自己一定看不到那个瞎了眼都不该看到的箱子;一定听不到那个聋了耳都不该听到的秘闻。   
    ……   
    ……;   
    “有人在查。”陈圆淡雪中;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披着一件厚厚的裘氅;看着圆子里的那塘水面上渐渐凝结的冰渣;微笑说道:“查的很巧妙;藏的很深;还不能确认是什么人。”   
    费介看了院长大人一眼;摇头说道:“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希望不要出麻烦。”   
    “不知道疯姑娘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陈萍萍叹了口气;“不过小姐说过;骆驼真正的死亡;只需要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我活不了几年了;这根草必须赶紧放上去。”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六十七章 万物有法           
    费介沉默地看着轮椅上的老头儿,他知道陈院长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清醒的认识,以致于他想安慰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监察院是当年庆国新生事物中最黑暗的一部分,真正能够了解大部分历史,查知陈萍萍心意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位用毒的大宗师一人。   
    “年中。”陈萍萍加重语气,着重说了一下时间,“你离开京都后就不要回来了,我知道你这辈子全天下都去过,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坐海船去那些洋人的地方,去看看他们的药物是怎么做出来的。既然你有这个愿望……还是早些去吧。”   
    费介暂时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以自己曾经在军中发挥过的作用,宫里那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影响到自己,而院长大人会催促自己离开庆国,坐上海船,是想在事情大爆发之前,让自己去完成人生的理想,让自己脱离那件事情。   
    他虽然老了,可依然是有理想的。   
    “本来早就应该去了。”费介笑着说道:“只是收了个学生,总是有些记挂。”   
    “去吧。”陈萍萍很诚恳地说道:“人生一世,喜欢做什么就要去做,不然等到老了,跛了,便是想走也走不动了。我虽不信神庙所言报应,但你这一生,手下不知杀死了多少人,总会惹人注意……三个用毒的老家伙,肖恩已经死了,听说东夷城里那位也忽然得了怪病,就剩下你一个,你可得活下去。”   
    费介沉默半晌后问道:“听你的,年中我就去东夷城出海。”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为什么不肯从泉州走?”   
    “一是那个地方有以前的味道,我不喜欢回忆过往。”费介说道:“二者,既然是要单身出海,我不想让陛下或者范闲知晓我的去向。”   
    陈萍萍点了点头。   
    ……   
    ……   
    费介是监察院里一个很特殊的角色,三处的职事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辞了,如今应该算做是院里的供奉一类。三处如今的头目是他的晚辈,提司范闲是他的学生,在这么多年里,他都是陈萍萍的臂膀伙伴与好友,所以他在院里很超然。   
    虽说那个方正的建筑地下室里,依然为他保留了一个负责药物试研的空室,但他很少去那里。他日常配制药物,薰焙毒剂的工作,都是放在京都一角的某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便是一个独白的研究部门,一应经费当然是由监察院拔划,而相应的下人与学徒,也都有监察院的身份。   
    一代用毒大师的研究成果,自然相当珍贵,不论是军方需要的箭毒,还是王公贵族后院里争风吃醋杀人灭口需要的毒剂,都是人们流口水的对象。   
    然而这个院子的防备并不如何森严。因为费介的凶名毒名在外,包括北齐照夷的敌人,以及庆国内部的权贵们,都没有那个胆量去院中扮小偷,谁知道费介在院子里养了什么毒虫,撒了什么毒粉。   
    服侍费介的学徒与下人们自然不担心这个,身上都佩带着解毒丸子,就算误服之后,也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   
    不过费介这个院子里的人们,经常有经济上的危险。因为研制毒物,采购世间难见的原材料总是需要大笔的资金,而前些年内库所出不足,监察院有时调拔资金不及,费介在做试验的时候,却是不肯等待,于是学徒们的月饷经常被扣,而事后费介往往又忘了补发,学徒们又不敢张嘴去要……所以,他们的生活过的并不如何如意。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只要是为庆国服务的庞大机构中一员,人们总是会找到各式各样的办法去捞外快,去充实自己的荷包。   
    院里的学徒们也不例外,他们所倚仗的,就是自己对毒物的了解,虽然他们不敢进那小室,将费先生珍视的成果拿出去卖掉,可是一些并不怎么起眼的小玩意儿,却成了他们的敛财之道,在这十来年里,遍布天下的杀手、大妻、二奶们,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分享着监察院的毒物。   
    同时,金钱也往这里汇来。   
    只是卖毒的危险性太大,谁也不知道这毒药会卖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后来学徒们开始偷费介的药方子出去卖,一开始时,生意并不怎么好,因为没有多少人敢用费介开出来的药,直到范闲以费介亲传弟子的身份,在皇宫里自疗己伤,后来范若若袭了兄长技艺,开始到太医馆讲课……费介大人治病的本事,才真正得到了市场的承认。   
    卖药好,安全,无后患。   
    在五六个月前,费介身边的一位学徒便曾经卖出去一个药方,而且这个药方为他带来了极大的金钱好处。他把这方子卖给了京都出名的回春堂,而且卖的时候格外小心,没有在方子上泄露半点线索,也没有露出面容给对方看到,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   
    在四个月前,这名学徒忽然患了重病,或许是长年接触毒物,而被感染了,几番治疗无效,在床上咯血死去。   
    而在那名学徒死之前,回春堂就已经凭借那个药方,成功地研制出了第一粒药丸,在某个实验品的身上确认了疗效后,回春堂的老掌柜极其英明地将这种药的存在,变成了回春堂最大的秘密,然而却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药的副作用。   
    他知道京里很多王公贵族需要这种药,这是回春堂在京都大展手脚的凭恃。那位老掌柜当然不会傻到让药方泄露出去,而只是通过隐秘的关系,送了一颗给背后的东家。   
    回春堂的幕后东家是太常寺一位六品的主事,这位主事大人一向极为小心,没有让自己与回春堂的关系透露出去。当他确认了这个药的效用之后,一股由内而外的激动顿时占据了他的容颜。   
    太常饲负责皇室宗室的相应事宜,在宫中走动极动,当然隐隐知道东宫太子这些年的所谓隐疾。这位主事,隐隐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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