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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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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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作对照。
  半日下来,易天行对于控制真元的法门尽数收下,虽受益颇多,但依心经之法内观自身,心中隐隐犹有极大疑惑极大畏惧,正欲开口,斌苦主持又领着他进了寺西侧的罗汉堂。
  易天行微咪着眼看着身边的无数尊罗汉像,诸尊罗汉神态各异,盘腿踞坐者有之,手捧佛经研读者居多,面相或雄壮庄严或温良憨然或沧桑之色大作,他见此雕刻佳艺,不由暗自赞叹。
  慢慢走至一尊罗汉前,发现这罗汉卧在石上看天,双目似闭未闭,易天行顿时生出悠然之心,满心欢愉。
  在此罗汉像前略一驻足,易天行身表气机一动,竟隐隐察觉罗汉像上随着衣袂的线条流动,竟似有无数道或劲或柔的真气随之运转,再观这罗汉自大神情,始对佛宗方便面的心境修行有所了悟于心。
  又有一尊罗汉是陀怒尊者,身边被六个童子围着,这六童子有的捂着罗汉的嘴巴,有的揪着罗汉的耳朵……稚憨天真之态油然而现,易天行笑着赞道:“大和尚有童稚心,方能得道。”
  “不止如此。”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斌苦和尚微笑道:“这六戏弥勒,指的是蒙蔽其眼、耳、鼻、舌、身、意,不受外邪侵扰,方能一心向道。”
  易天行猛然停住脚步,就在庭院里默默立着。
  ……
  ……
  瓷蓝的天空上,几缕白云自在随心地漂浮;归元寺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钟声;庭院间清风袭来,间杂桂香……
  “关尹子有道:惟聋则不闻声,惟盲则不见色,惟喑则不音言。不闻声者不闻道,不闻事,不闻我;不见色者不见道,不见事,不见我;不音言者不言道,不言事,不言我。”易天行轻声吟诵道。
  斌苦知这少年已通门窍,合什一礼:“阿弥陀佛,道家始祖老子曾问道佛祖。后佛学东渐,经唐皇焚寺毁宗之苦,日渐衰败,又自道家返取其粹,如此生理循环,便是至理。”
  易天行此时似乎意游身外,面上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嘴唇微微动着,继续念道:“人徒知伪得之中有真失,殊不知真得之中有真失。徒知伪是之中有真非,殊不知真是之中有真非。”
  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笑的像一只偷吃了薰肉的狐狸。
  怀中的小朱雀勉强挤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好奇地盯着这个少年若有所思,贼笑兮兮的脸颊,轻轻咕咕叫了声。
  很多年后,归元寺的六戏弥勒像成了修行人朝圣之所。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有个叫易天行的少年曾经在这尊罗汉像前驻足沉思良久,然后奸笑数声,入归元寺禅房不食不饮,闭关三日。 
 
 
 
  
第二卷 省城 第十七章 叠罗汉(上)
 
  闭关,是一种很有历史传承意味的仪式。
  广而论之,古有达摩面壁,今有中医绝食,纷纷扰扰形式不一而足;以目的论,邋遢道人张三丰闭关潜修是要创太极,王重阳闭关是为了躲林朝英,当今世界首富盖茨每年闭关两次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以结果论,张三丰闭关一出便被那个刚相和尚打的吐血,令狐冲闭关把小师妹都给逼走了……
  但不论哪种,闭关之人出关时,总是会有些奇遇或是好处才行。
  至今日,易天行已在归元寺禅房内闭关三日,不饮不食,不言不语。
  ……
  ……
  清晨,晨光微熹,寺内树叶迎风轻摆,勤快的虫儿从树上的小洞里爬出来挑战小鸟的勇气;做早课的和尚们饥肠浪漉漉,好生思念稀粥馒头和咸菜;归元寺主持斌苦大师正和自己的爱徒叶相僧一面吃着香喷喷的素面,一面担心深在禅房内的易天行。
  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易天行眨眨有些发粘的眼睛,有些惘然地看着围上来的众僧。僧人们齐齐合什一礼,这是对开元寺数十年来第一位闭关修行者的礼数。
  易天行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摸着从怀里钻出来的小朱雀脑袋。
  斌苦大师也勿忙自禅房中赶来,小心携着他手,更小心地对小朱雀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易施主?”
  易天行头脑微微有些昏眩,眼中看到的景象与往常大不一样,竟似被蒙上层淡淡的纱雾,却愈加清晰,联想到前些天刚读过的大唐双龙传,他不由心生激动外加感动……这便是上了个层次吧?他微微一笑,略带傲意道:“有劳大师担忧,小子明白了。”
  众僧又一合什行礼,偌大的庭院里静悄悄的。斌苦大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易天行右手抚着温热的小朱雀,双眼平视前方,忽然发觉归元寺内的树林像被朝霞镀上了一层赤红,微微雾化的目光似乎能够仔细捉摸到每一处细节的生动,再看遥遥天际似有紫烟渐升……
  他略略摆头稍减脑中昏眩,心道自己修行大成,不由哈哈大笑,哪料这最后一声笑竟似被什么事物噎住,停在了喉咙处,而他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坚逾精石的后脑在归元寺石阶上一磕,轰的一声把青石板砸出一个凹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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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关三日,哪料得竟是烧糊涂了。”叶相僧一面拧着湿毛巾往易天行额上敷去,一面促狭说道。
  斌苦和尚忍不住轻笑了声,对他呵道:“休得无礼。”
  “啊呸!换你三天不吃不喝试试!”躺在床上的易天行一脸病容,愁眉苦脸道:“原以为是初窥大道,哪知是眼花,将工厂黑烟认作了紫气东来……啊……原来王者之气不是这么容易炼成的。”他忽然揪住斌苦和尚衣袖,哀声道:“大师啊,小子闭关三日,自认心经经法练的稔熟,也算明白些佛宗妙诣,对体内真元的控制应该没问题了,怎么这高烧还是未褪?”
  斌苦叹了声气,看了他半晌后道:“施主倒是练通了……”侧脸瞥了一眼一直贴着易天行脸颊酣睡的小红鸟道:“……可这位还是孩提时代,又如何自控火气外溢?再者老衲先前为施主诊脉,竟隐隐发现施主心律与这朱雀神鸟有相通之感,如此看来,只怕施主体内真元愈盛,这朱雀体内天火也是愈丰,加之这小朱雀尚未化形通灵,无法自行修炼,施主的高烧……看来只会越来越猛才是。”
  易天行正哎哟哟地从自己腋下取出体温计,一看水银柱的高度,吓得险些把体温计扔到窗外去,又一听这老和尚说这烧还会越来越猛,不由骇的脸色发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抖着声音道:“别呀,我打小没病过,可顶不住这天眩地转的感觉,还要猛?当我是海鲜准备生猛红烧啊?”
  说完这番话,忽然觉着胸口一阵炙痛,脑中一晕,便又沉沉睡去。
  ……
  ……
  这也不怪他胆小。他自小金刚不坏,后来又无师自通了玄火之妙,不知是否百毒不侵,不过这病倒是从来没有得过,也没受过伤,还真不知道伤痛的味道。这些天忽然日日小病生着,小烧发着,头沉甸甸地坠在自己颈上——就好比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辣椒的女生,忽然被人灌了一盆水煮鱼——那个难受实在是难以言喻。
  过了半晌,易天行勉强睁开有些发红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问道:“那能有什么办法?”
  斌苦大师皱着眉,思忖少许后道:“施主,您看目前这种状况,您实在不宜再与朱雀神鸟长期相处。”
  易天行双眼微闭,想了会儿道:“它若是离了我身边,不能吸我体内火元,不会有事吗?”
  “当然不会,神兽自有其求存之道,即便与你分开,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成长渐慢,想来不会至于有性命之虞。”
  易天行侧头看着自己头边的小红鸟,看着它顺滑的羽毛,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
  正在这时,似乎有人咳嗽了一声。
  易天行马上警觉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声音就是当日把自己震昏的那人。而先前一直酣睡的小朱雀也倏地醒了过来,站在枕头上,扭着小小的圆脑袋四处望着,小脚丫不安蹭着枕上的柔布,看着紧张无比。
  ……
  ……
  易天行脑中响起雷打一般的声音。
  “好久没看见这小东西了,过来玩玩。”
  小朱雀似乎也听懂了这句话,咕咕咕咕叫了起来,声音急促不安,似乎极为恐惧。
  易天行看见它神态,心中大惊。还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便看见禅房内的空气奇异地扭动着,淡淡光线被扭成了幻彩的纹动,似乎一种力量正凭籍着空气的传递进入禅房。
  小朱雀无辜地眨动着小黑眼睛,咕咕两声惨叫,身上的羽毛忽然一乱,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一样,颇诡异地平空升到禅房中的半空,倏地一声,东倒西歪地被那股力量抓着往禅房外面惨拖过去! 
 
 
 
  
第二卷 省城 第十八章 叠罗汉(下)
 
  禅房内的三人没反应过来,先是互视一眼,才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畏惧。
  小朱雀被那股力量牵引着,极诡秘的向室外疾飞。
  易天行怪叫一声,整个人从病塌上一纵而起,伸手便要去空中抓小朱雀,不料疾如闪电的出手却仍然只抓住了空荡荡的气体。他大怒之下顾不得此时病体缠绵,脚跟在病塌上重重一蹬,伴着轰隆的病床倒塌声,整个人的身子已经横横飞了出去,直追雀影。
  小朱雀在空中强自挣扎着,翅膀扑扑扇着,似乎是想脱离那股力量的控制,但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几片稚茸羽毛渐渐飘下,雀身却是出了禅房沿着回廊便向后园去了。
  紧跟在后的易天行看得是又惊又怒,心中一痛,一咬下唇,身子犹自滞留在空中,也来不及落地,右手化作铁爪攀住禅房木门一角,整个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半圆弧紧紧追着不能自主的小朱雀而去。不料他快,那力量抓着小朱雀跑的更快。易天行头顶擦着回廊房梁伸手一探,仍是险险差了数指。
  下一刻,小朱雀咕咕惨叫一声,控制他的力量似乎更大了,速度陡然加快,嗤地一声冲破空气的阻障,用肉眼极难观看到的速度往后园奔去。
  易天行心头一凉,虽隐约猜到这力量的主人就是自己寻找的那个声音,但眼看着自己骨血一般的小朱雀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苦不堪言,他便莫名愤怒。
  愤怒之下,他这三日来的苦修终于显现出了成果。
  易天行身子犹在回廊上空疾奔,双手退至腰腹间其快无比地结了个手式,中指与拇指微触,双手反向而置,结了一个莲花童子手印,体内火元呼地一声苏醒过来,神识中心经经文一动,真气由眉宇间往下疾沉,再自小腿以下的皮肤处猛地绽了出来。
  呼的一声!
  奔跑中的易天行双腿燃烧了起来,整个人的身体笼罩在朱红色的火焰之中,以寻常人不可能做的姿式前倾疾奔。他体内真火疾出,顿时点燃了身后回廊上的木头,而他的身体也以难以想像的速度,穿出回廊,踩着碧波荡漾的湖面,穿小亭直追而去。
  感觉着空气击打在自己的脸上眼中,易天行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什么事情,身子已经随着惨鸣着的小朱雀急速前行折返,不一会儿功夫,一雀一人便穿过了归元寺后园,一前一后进了小山,隐约可见一处茅舍。
  “停住!”
  正左一招袖里乾坤,右一招袖里乾坤,准备辛苦扑灭回廊残火的归元寺主持斌苦大师,远远看见易天行的身体将要随着那只朱雀飞进后山某处,不由气急败坏大叫道。
  归元寺其余的和尚也露出了无比紧张的面容,纷纷赶了过来。
  易天行每根头发都紧张到了极致,哪里管这些秃驴罗唣,只当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带着身后腿上巨夸张的火焰,扮出三太子威煞神情,便一头往朱雀遁入的那间茅舍扑了过去。
  斌苦老和尚面露不忍之色。
  ……
  ……
  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易天行一头撞到空中的一道结界上,淡青色的光圈隐隐一现即没。
  他狂追朱雀,却浑忘了自己早前就深为畏惧的青色光圈,毫无准备之下,又是全力扑击,这下撞的实在是太猛。整个人的身子惨惨然被震出一道可怜的弧线,狼狈无比地落到远处的湖中,激起水花大片,金鲤数只。
  这青色结界的威力实在太大,易天行铁铸的身子都被撞的险些散架。他摇晃着脑袋从水里站起来,脸上还留着代表震荡后遗症的痴呆表情。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火中少年,这一刻便成了落在汤中的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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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乃是极其固执之人,心忧小红鸟死活,浑不知惧地从湖中爬起,便欲又要往那间茅舍冲去。
  幸好此时归元寺后园的诸多“高僧”尽皆赶了过来。斌苦老和尚气喘吁吁地赶到湖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诸位弟子,抱住易施主!”
  易天行被撞的有些浑浑噩噩,神智不清,听见这句话还不耐烦地一摆手,咕哝道:“我自己起来了,不用抱。”
  归元寺的和尚却不管那么多,纷纷冲到他的身边,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只盼不让这个小祖宗再行动一步。
  不知道是被冰凉湖水一镇,还是小朱雀被那人抓走,易天行忽然感觉自己的体温下降了些,再看绵在自己身上的众僧,终于醒过神来,乱骂道:“原来你们这些贼和尚想要拐我儿子!”他虽然怒极,却也不忍下重手,肩头一震,便把一个和尚震飞开去;一提左腿,又将一名和尚踢入水中,天生神力,这区区几个和尚又如何能拦得住他?
  “糊涂!……施主误会了……念咒施咒!……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最忙的人倒是斌苦老和尚,他先骂弟子糊涂,竟妄想用肉体之力抱住易天行,后又解着想跟易天行解释,事情并非他所想像,再看着有一弟子被震到了湖心亭上,忍不住出言指点,最后这声,却是哀叹连连了。
  一个归元寺僧人终于施出了法术。
  “嗡 班扎叭呢吽,定!”
  僧人轻颂咒语,然后一只手掌卷着念珠轻轻击打在易天行肩头。
  易天行肩头微微一麻,微感诧异。他听出这几字真言乃是金刚手心咒,只是纳闷于金刚手心咒竟有定形之用。
  不过他的肉体实在太过强横,只是微微一滞,便又如常向前行走。
  僧众们此时心头大骇,生怕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冲入茅舍里把老祖宗得罪了。大骇之下,再也顾不得修行风范,十几个和尚冲天而起,齐齐向易天行扑来。
  易天行还没愣到要和十几个有修为之人硬抗,脚尖在湖畔石板上一点,身子滑溜溜地移开数米,躲开众僧之扑。
  斌苦大师早有准备,趁着他身形未定,手腕上一直悬挂着的檀色念珠脱腕而出,直奔易天行面门。易天行认出这串念珠便是初入归元寺时险些对上的法器,心头一震,强自把身体一扭,险险避过念珠上散开的淡黄光芒。
  不料他这一避,却将自己的右肩全部让给了身后的一位僧人。
  “嗡 班扎叭呢吽,定!”
  这僧人功力比先前那位要高的多,易天行右半边身子一麻,体内真元运行不畅,不由停下脚来,闷哼一声,左手拇指在小指尖上一搭,意桥即通,麻痹之感大减,一侧头却看见原来是叶相僧正满头大汗的急催法力。
  斌苦大师功力觑此良机,轻身一飘至了易天行身前,右手对着易天行横打过来的左臂一格,左手成指点在了易天行胸口膻中之上,轻宣佛号:“嗡班扎叭呢……卟……”咒语最末的“定”字变成“卟”字,却是被易天行挥臂震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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