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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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柯一梦 十三党-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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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对着小菊从容一笑;语气温柔;“小菊;你别怕;今生;我想我们是无缘了;我虽无福娶你为;可是;我要许你割…臂…之…盟!”言毕剑落;在小菊的惊呼声中;容若已执着青干对着自己的左臂一划而过。

    一道血箭迸出;点点顺着容若的衣袖滚落到了青石砖上;绽放出朵朵鲜夺目的;只是这红的刺眼;如鹃鸟的眼泪;如泣如诉。

    容若对手上的伤恍如未觉;脸上笑意反而更深;振臂用还在滴着血的剑刃直指天空;“我纳兰德在此对着苍天盟誓;容若对卫小菊的心;便如那茫茫沙漠上的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魂梦相随千万年!”

    小菊的泪止不住的滚滚而下。不复的;她不该再来见容若的;自接到容若传来信她就一直在犹豫;让温娣去打听容若的事却又不得其门而入;什么赐婚;比剑;受伤;每一件温娣都说的吞吞吐吐;让她听得心惊胆战。这些日子玄烨的心思她并非一无所知;可她不知道玄烨和容若竟已见疑至此。所以她才来了;她想告诉容若;现在谁欠谁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重要的是容若可以放开怀抱。可是;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来生吧;今生已过也,结取来生缘。

    *************************************************

    风不定;人不静;乾清宫里;重重帘幕把原来明亮的八宝琉璃灯遮得昏暗不明。西暖阁一角的大铜盆里;冰块丝丝的冒着白气;本来最是凉爽的;可是今日却让人犹如坠入了终年不见天日的寒窖之中;从头到脚彻骨的冷。

    “你退下吧!”我压抑着心头涛天的痛意;背对着葛根高勒挥挥手。

    无力的滑坐到椅子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的厉害;割臂之盟;容若居然许了小菊割臂盟;那是我满人男子许给他心爱子的血的承诺。小菊能不感动吗?

    我和小菊的姻缘是我一力求来的;有了她;别的人在我眼中已是如尘如土;我曾想过;多年之后;我和她儿成群;承欢膝下;该是如何的快活;可如今看来;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啊。

    站在正大光明的匾下;我抬头仰望;金的大字熠熠闪光;匾额上的涵义是天道下济;匾额下是无数血泪斑斑的故事;正大的诠释;天地之情可见矣。通往龙椅的路从来都是由累累的白骨堆积而成;二十八载的岁月;多少次的刀光剑影;多少年的沥血争斗;逼自己硬冷;逼自己无情;直到一切都成了习惯。是小菊清纯的眼睛;无邪的笑容擦拭我心上的尘;让冰雪消融;让我重又欣喜开怀。可是;莫非在这幽暗的道路上;光明只能是短暂的瞬息?不!我不要继续寻觅;就算是一划而过的流星;也只能陨落在我的手里。

    转过身;对面的落地镜里映出了我的脸;面沉如水;喜怒难辨。俐落的把辫子甩到脑后;我用斩金断玉的口吻吩咐李德全;“去把良嫔接来!”

    李德全嗫嚅了一下;行了礼转身离去。

    人生何须乐,已随风去;我闭目兀自胡思乱想;小菊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间或的在眼前滑过。最好的时光已经流逝;最精彩的戏已经落幕。复的总还是要来。一个人枯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暖阁的门轻轻一响;桌上的烛火跟着晃了晃。

    “来了吗?”无边的倦意笼罩着我;让我觉悼说一个字都是那么累。

    “皇上吉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我抬起了眼帘;面前站着的是个小太监;可是他的身形、声音还有阵阵传来的浓烈味,“你是谁?”我握紧了椅把。

    小太监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凉帽下的面孔;好象有点印象;我拧了拧眉头;“纳喇颖;颖贵人?”

    颖贵人给了我一个妩媚的笑;盈盈一福;“颖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我冷笑了一声;这个纳喇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穿着太监的服却行后的礼。要么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弹琴;要么专挑我在皇祖母那的时候来慈宁宫请安;今天居然又玩出假扮小太监的样来;真以为有了和皇祖母的那层关系我便不能动她么?

    “你怎么进来的?”我冷冷的睨着她;门口的那些人真是该死!

    颖贵人腰肢一扭;“臣好久都没见皇上了呢;皇上又总不翻臣的牌子;臣想皇上想得紧;只能出此下策啰。皇上好看去痕的样子;要不要臣帮皇上捏捏肩膀?”说着就朝我的身上偎了过来。

    “不用!”我拨开她伸向我肩头的禄山之爪;打算叫她滚出去;谁知这个人居然顺势在我脚边坐了下来;一手搭上了我的膝盖;“那臣就替皇上捶捶腿吧。”一边说着;她的手已经无耻的摸到了我的大腿内侧!

    我自椅上站起;刀锋般冷咧的眼神扫过她满是脂粉的脸;她被我吓得一哆嗦;“皇上;良嫔娘娘来了!”李德全的声音从暖阁的门外传来。

    我卡住颖贵人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拖起来;一把推到紫檀木屏风后面;压低了声音说;“不许出来;听见没有!”颖贵人被我脸上冷凝狠绝的表情吓住了;呆呆的点了点头。

    抚了抚下摆的皱褶;我重又坐下;“进来吧!”

    

    银屏梦与飞鸾远——康熙番外(二十四)

    西暖阁的门被小心的推开;李德全扶着小菊走了进来;小菊的身后;温娣的怀里抱着小乘也跟着进了暖阁。

    小菊鬓发稍乱;两颊微红;眼睛还依稀看得出哭过的痕迹;可就是这样的她;在烛光下反而另有一种卓约之。过去的恩爱缠绵又再度在我眼前交错而过;我收指成拳;那些难道都是梦吗?太的时光总是维持不了几许?

    小菊有些无措的给我行了礼;在今日之前她只来过一次乾清宫;那唯一的一次在我龙上的侍寝竟然让本已不再孕吐的她再度呕吐不止。从此以后我便再没于乾清宫招幸她。

    冷冷的看着她行足了全礼;我牵了牵嘴角;上前拉起了她的手。“皇上招臣来是…。?”不理会她带着狐疑的表情;我略有些强硬的拉着她走到窗边。“扬州送来几条名贵的锦鲤鱼;朕想让你观赏观赏。”靠着墙的窗棂下放着一只硕大的青龙缸;缸里一条瑞穗帝黄金;一条御殿金银鳞;一条鸣海羽白正在欢畅得游弋;时而探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时而又互相嬉戏;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如何?”我注视着小菊的一泓秋水;为何她的眼睛清澈如泉;而她的心我却总是炕清?见小菊好象在神游太虚;我深吸了几口气;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她回过神来;“皇上说什么?”

    “朕问你这锦鲤鱼如何?”

    “很漂亮。”

    “哪条漂亮?”

    “这条。”小菊随意用手指了指离她最近的御殿金银鳞;她回答的很快;但她明显心不在焉的表情和敷衍的态度让我心头一拱一拱的;彰难受至极。

    “这条好吗?”我用手指随意一拨;御殿金银鳞受惊的潜入水底;淡淡的笑了笑;我玩味的看着小菊;“红脸忠;白脸奸;这御殿金银鳞半黄半白;算是什么呢?”

    小菊被我重重的语气唤回了些许神智;疑惑的看着我;“算是什么?”

    扫了眼缸里的鱼;我表情的阴鸷的盯着她;“对啊;这里一共有三条鱼;你说御殿金银鳞是应该和瑞穗帝黄金一对呢;还是和鸣海羽白配成一双?“

    小菊迷惘的看了看;“这个…臣怎么会知道?”

    “你且猜一猜呢?”

    “我…。臣猜…。该是鸣海羽白吧!”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依朕看;瑞穗帝黄金本来就和御殿金银鳞是一对;倒是这鸣海羽白;没的让人看了就讨厌!”

    小菊脸上的红晕已尽数退去;她倐的睁大了眼;先是惊慌的看着我;继而又逐渐浮上一层柔婉的悲意;察觉到她凄柔的目光;一丝心疼泛了上来;我垂下眼帘;然期然看到她衣角上的一滴暗红血渍;身体里早已经盘踞许久的怒火顿时象荒原里的野草般疯狂蔓延;愤怼如毒蛇的信子似的一下下舔着我的心。不;绝不能再心软了;冷笑了一声;我刻意放柔了语调;“小菊;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的鸣海羽白呢?要不要干脆…?”

    “不要!”小菊失控的喊了出来。

    她在为容若求情!她到此刻居然还敢为容若求情;我把拳头攥得格格作响;语气却愈加的温柔;“那你说让朕怎么办呢?要不是鸣海羽白不识趣;朕又何必…”

    “皇上!”小菊急急打断了我的话;“皇上刚才也说金银鳞半黄半白;忠奸难辨;既然如此;还请皇上处置了金银鳞;放过那可怜的羽白;莫要累及无辜。”

    无辜?在小菊心里容若是无辜?容若许了她割臂之盟;她就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护着容若;那我又何辜?她要将我对她的好一日之内全然摒弃?

    “求皇上成全。”小菊悲怆的闭上了眼睛。

    “扑哧!”一个非常突兀的声音响起;温娣竟在此时极不合时宜的抱着小乘枝乱颤的笑了起来;“皇上和主子娘娘竟为了鲤鱼的婚事操心;难怪人家说万岁爷日理万机呢!”

    “放肆!”我暴喝一声;高涨的怒火好象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恶狠狠的瞪着温娣;“没规矩的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今日若不好好罚戒你;你便永远不知轻重!”

    温娣面如土;扑通跪倒在地;“皇上…求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对温娣的求饶恍如不闻;冷笑一声;“李德全;还不把她拖下去重重的打!”

    李德全为难的看了看我;他还未应声;小菊也跪下了;迎着我的目光道;“温娣失了分寸;还请皇上看在臣的面上饶了她吧!”

    “呯”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我和小菊之间无言的凝睇;也把屋里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循着声音回过头去;纳喇颖正狼狈的从倒坍的紫檀木屏风上爬起来。她还是那身太监的服;只是帽子掉了;辫子也散落开来;化着浓重脂粉的脸一览无余。

    小菊从起初的目瞪口呆到探究;从探究到震惊;答惊到了然;最后她幽幽然扯了扯嘴角;定定的望着我;带着几分无奈道;“看来是臣来的不是时候;搅扰了皇上。”

    是我听错了吗?她竟带着几分伤感?

    小菊;你也会妒忌也会伤心么?你可知道每次我听到你和容若纠缠不清的消息;是如何的心痛;如何的伤心?

    心中一震;我正想伸手将她扶起;纳喇颖已经抢先一步扑到我的怀里;大发娇嗔的说;“皇上;您让臣等一会儿;臣都等了好久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呀!”说罢她用力抱住了我的腰;挑衅的吊起了眼角看着小菊;仿佛刚刚发现似的说;“哟;良怎么跪下了;这可怎么使得;肚子里还怀着万岁爷的龙种呢;来;快起来吧。”话虽这么说;可纳喇颖的手却还是牢牢的抱着我;一点扶起小菊的意思也没有。

    小菊对纳喇颖的话充耳不闻;眸光直落在她的手上;冷冷道;“还请皇上免了温娣的杖责吧!”

    纳喇颖格格的娇笑起来;诺大的暖阁里;她尖尖的笑声显得特别刺耳;“我的好;为了一个贱奴才;你这又是何必呢。”

    自我纳了她卫小菊之日起;我从没舍得让她在我面前下过跪;上次她下跪是为了她阿玛求情;这次是为了温娣求情;她每次跪我都是为了别人;可她却从没在乎过我;也没于乎过她肚子里快八个月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的孩子。“若是朕偏要罚她呢?”我的声音里是风是雪是寒霜。

    “皇上若一定要罚;那臣也有管教不严之罪;请皇上把臣也一并罚了吧!”

    她这是在逼我吗?一咬牙;“你以为朕不敢?”

    小菊梗了梗脖子未应声。

    纳喇颖尖细的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说;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瞧;皇上都生气了;还是快点给皇上赔个不是吧;千万别把自己个也搭进去。”

    小菊哼了一声;毫无惧意的望着我。

    “李德全;传朕的旨意;良嫔言语无礼;君前失仪;朕要罚她足;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再踏出咸福宫!至于温娣;”我注视着小菊;吐出了两个字;“杖毙!”

    “皇上!”小菊陡然提高了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决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1);皇上心里恼了臣;直接发落了臣便是;不用拿温娣出气!”

    竭力掩饰的心事骤然间被她戳穿;我又恨又气;浑身燥热;整个脸都火烫起来;“你!”我再也忍不住;狂怒如火;烧得我几发狂;不知不觉间我的手就扬了起来;小菊神木然的迎着我的目光;对我挥到半空的手恍如未觉。可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哀伤却让我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叹了口气;我用力握紧了拳头放下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小乘猛然挣了几挣;温娣猝不及防之下松了手臂;失了钳制,小乘狂叫着朝我扑了过来。

    这畜生自进了暖阁起就不曾安份;现在又对着我狂吠不止;“找死!”我好容易勉强压下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勾起了一抹冷笑;我凝神力贯脚尖。

    “皇上不要!”

    “啊!”

    阑及了;在众人的尖叫和小菊凄厉的惊呼声中;我狠狠一脚踢在了小乘的肚子上;小乘发出了一声哀鸣;小小的身躯随即高高的飞了起来;又重重的撞上了一旁的博古架。哗啦啦一阵乱响之后;架子上的瓷器;玉器碎了满地。

    暖阁里忽地安静了下来;李德全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一旁;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温娣瘫倒在地;簌簌发抖;刚才的燥热已然不知所踪;紧绷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小…乘?”小菊捂着嘴愣了半晌;终于颤抖着双唇挤出了两个字。

    小乘痛苦的挣扎在散落一地的碎片中;勉力想要撑起身子;可是四肢却抖调害;试了几次

    都没能成功;我盛怒之下的那脚势大力沉;小乘根本承受不起;它的脊柱可能已经断了。我看着它呜呜的轻嘶着;用已经失了神采的眼睛乞求的望着小菊。

    “小乘。”小菊泪流满腮;慢慢的走了过去;“别去!”我的心中突得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伸手拉住了小菊;“别过去!”

    小菊轻轻甩脱了我的手;竟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呆望着空落落的手;六月的天气却象有朵朵雪落到掌心;那寒意慢慢的渗进了心里。

    艰难的在小乘身边蹲下;小菊抚摸着它的头;小乘好象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钻到小菊的怀里;但却举步维艰;它半阖着眼睛;哀鸣声时断时续。

    小菊从怀里取出帕子拭干了自己脸上的泪;又把小乘身上的碎片一一掸落;“小乘很痛是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就不用遭这样的罪。送你来的时候;小多子说你是个金贵的宝贝;可宝贝又怎样;还不是主子的玩物?无百日好;喜欢你的时候;就待你如玉如宝;等到哪一天情分尽了;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你我缘分太浅;如今这般…。”小菊话未说完;小乘突然一震;四肢剧烈的抽搐起来;小菊的手也跟着一抖。

    “朕马上让奉辰苑派人过来!”我的声音也不微微颤抖。

    “不用了。”小菊的声音里无悲亦无喜;“不用了。”

    我怔仲的看着小菊;她的嘴角竟微蕴着一丝笑意;她轻轻把小乘抱入怀里;“小乘;很快就不痛了;我不忍你看你再这么难受。”小菊的声音如拂碧水般温柔;她缓缓的用手中的帕子捂住了小乘的口鼻。

    小乘呜咽了几下;渐渐没了声息。

    当了二十年的皇帝;经历了大小无数的阵仗;我早已习惯安之若素的面对血腥与死亡;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觉得忐忑不安,;看着小菊茫然的表情和失去光彩的眼睛;我的心阵阵剧痛。

    踉跄的抱着小乘站起了身;小菊淡淡的说;“臣遵皇上的旨意;这就回咸福宫去;从此再不出宫门一步!”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情急的拦住她;可是看到小菊镶嵌在瞳眸深处的悲伤;我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木木然梦呓似的问;“皇上还要继续罚臣么?又或者;皇上非要再杀了温娣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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